(四)

  那幪面人二話不說﹐手持金笛直撲過來﹐我原沒想到會遇到勁敵﹐加之夜行﹐便沒有帶那把又大又重的天下第一劍了。焦宛兒把楊逍留給她的那柄長劍遞給我﹐我一接過來﹐勉強接住了那人的攻勢。想不到這支金笛竟能點﹑打﹑刺﹑挑﹐還包含了判官筆及長劍的招數﹐一時之間只有挨打的份兒。

  不過﹐這柄普通的長劍不但較天下第一劍輕﹐而且也較就手﹐舞動起來竟是非常靈活。雖然只是尋常器﹐大概是因為我的臂力得到天下第一劍的重量的鍛鏈﹐此時劍招上發揮出來的威力比平日來得要大。

  但對手實在太強了﹐功力約有280之數﹐再加上招式上佔了便宜﹐我很快就招架不住。我的傷勢本來就沒有完全康復﹐這樣一來﹐胸口又開始作痛。“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只好用獨孤九劍了。”

  那幪面人的功力比我深厚﹐招數更比我高明﹐我在功力方面不能彌補這種差異﹐唯有在招數下功夫﹕“要再花巧是沒有了﹐不如反璞歸真﹐無招勝有招。”

  獨孤九劍一使出﹐形勢逆轉﹐這一來換了幪面人被打個措手不及。那獨臂道人咦了一聲﹐踏前兩步﹐右手緩緩的按到劍柄之上。那胖子攔住了他﹐叫道﹕“二哥﹐十四弟功力比那小子高出甚多﹐盡可對付他。”

  我搶得上風只是一時三刻的事﹐隨著傷痛越來越劇烈﹐動作也慢了下來。獨孤九劍本就講一個快字﹐這麼一慢﹐登時破綻大開﹐那幪面人手中金笛一轉﹐噗噗噗三聲﹐已點中了我身上三處大穴﹐長劍啷當落地。焦宛兒趕上前來想要救援﹐不到兩招﹐又被點中穴道。

  到了這個時候﹐我們二人均動彈不得﹐落得任人宰割的下場。

  其實﹐面對十多人的包圍﹐剛才出手也不過是垂死掙扎而矣﹐本就沒有想過能夠真的脫身。

  那幪面人金笛一揮﹐喝道﹕“好﹗先廢了你這小子的武功。”

  “慢﹗”一聲沉喝﹐眾人抬頭一望﹐剛才跑了進去的那個中年男人又出現在牆頭。

  “總舵主﹗陳閣老他﹖”獨臂道人連忙問道。

  那男人沉重的搖了搖頭﹐月色之下只見他神色悲憤﹐臉上猶有淚痕。那幪面人一聲怒吼﹐叫道﹕“先打他一頓出一口氣﹗”一拳直朝我的臉上打過來。

  突然之間﹐在他的身旁出現一個人影﹐卻是一美貌女子﹐雖已年近四十﹐但風韻猶存。她輕輕的拉住那幪面人的拳頭﹐微笑道﹕“十四弟﹐先聽總舵主說話。”

  那中年男人躍下牆頭﹐緩緩走上前來﹐說道﹕“眾位哥哥﹐我知道各位關心﹐不過……”說著﹐望了一望身旁另一個高大強壯﹑容貌樸實的的男人。那人曾經跟著他走進安瀾園﹐ 插口說道﹕“十四弟﹐我和總舵主查看過﹐下手的果然是魔教妖人﹐斷不會是這位小兄弟和這位小姑娘所做的。”

  那幪面人呆了一呆﹐還未會意﹐那男人已繼續說下去﹕“殺人者武功極高﹐雖然陳家沒有學武之人﹐但無聲無息的殺掉四十多人﹐全是一招奪命﹐非這小兄弟所能做到。”

  “那……”幪面人急道﹕“這小子武功不壞﹐或許他們是同黨﹖”

  那女子說道﹕“十四弟﹐關心則亂﹐你就聽總舵主和你文四哥說吧。”

  幪面人一摔手﹐轉身走了開去。那高大男人右手輕輕一拂﹐我身上的穴道都給解去了。只見那女子在焦宛兒身上點了兩下﹐焦宛兒也就活動自如。

  我跌坐在地上﹐剛才一輪劇鬥﹐再加上穴道被點﹐血氣運行不足﹐內傷重又加重﹐竟又是“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一時間竟站不起來。焦宛兒大吃一驚﹐連忙走了過來扶起我。那個健壯樸實的男人望了我一眼﹐轉頭說道﹕“總舵主﹐原來這位小兄弟受重傷在先。”

  那被喚做總舵主的中年男人走上前來﹐輕輕把我扶起﹐轉頭對那中年美婦說道﹕“四嫂﹐麻煩你陪一陪這位姑娘……小兄弟﹐我十四弟莽撞了﹐你別見怪。來﹐陪我走一遭。”又對那大胖子說道﹕“趙三哥﹐這裏的事你打點一下﹐莫太早驚動官府﹐到時候我再回來。”

  我和焦宛兒對望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不用擔心﹐然後艱難地跟著那男人沿著圍牆一步一步往大街上走。

  “小兄弟﹐你可以告訴我為甚麼會在這裏出現﹖”那男人問道。

  我心裏面想﹐ 給人懷疑殺了陳家四十餘口﹐大抵沒有比這情況更糟了﹐這個男人卻為我辯解﹐看來也是個講理的人﹐於是便索性全部都告訴眼前這人。反正我的事江南武林應該無人不知﹐要隱瞞也是不可能的。“我姓易﹐單名一個一字﹐拜在華山派門下……”由焦家大宅焦公禮被嵩山派逼迫一事開始說起﹐這樣一講﹐就講了差不多一個時辰 ﹐天也就快亮了。

  那男人和我坐在城隍廟前面一棵大樹底下﹐聽著我把宅中所見﹐與及從安瀾園跳出來之後遇著他們的事都說了﹐長長的籲了一口氣﹐說道﹕“小兄弟﹐我和一班兄弟剛從回疆馬不停蹄的趕來﹐不知道發生了這麼一件大事……﹐不過﹐你如此坦誠﹐我也信得過你是一個正人﹐絕對不會勾結魔教的。這樣吧﹗我們料理了此間大事﹐就要北上。如果小兄弟不嫌棄﹐可以跟著我們﹐順道替你查明真相﹐還你一個清白。”

  我心中一呆﹐說道﹕“還有一句說話是你沒說的吧──如果查明是我說謊﹐立即取我性命﹐絕不輕饒。是不﹖”

  那男人望著遠處﹐半晌﹐才道﹕“小兄弟﹐你很聰明﹐但願你說的都是屬實……我委實不願父母大仇和你有任何關係。”

  “甚麼……甚麼父母大仇﹖”我愕然道。

  “陳公世倌正是家……正是先父。”那男人站了起身﹐說道﹕“我在回疆得到訊息﹐聽說有人對我陳家不利﹐一個月來日夜趕路﹐始終還是來遲一步。剛才那些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聽聞惡耗﹐一時情急之下出手才重﹐可幸沒有誤傷小兄弟﹐鑄成大錯。”頓了一頓﹐抹了一抹眼角淚水﹐又說道﹕“我以為我的淚早在十八年前已乾透了﹐ 豈料……小兄弟﹐我一定會查明仇人是誰﹐到時亦可還你一個清白。我想你知道我今日放你﹐也不怕你走了去﹐如果事情與你有關﹐無論上山下海﹐我陳家洛也會把你找出來。”

  我震驚得難以形容﹐想不到事情發展得如此風回路轉﹐陳家的公子陳家洛竟會在這個時候出現﹐難得他仍然可以這麼鎮定和深明大義﹐既忍住心中悲痛﹐又聽了我的解釋。我想說一兩句節哀順變的說話﹐竟然說不出口﹐他喪父喪母的心情我是絕對難以理解的﹐也就不必多言了。

  因為我明白的只有一樣﹕應該痛苦時﹐盡情痛苦才是解脫方法。

  我想了一想﹐說道﹕“陳……”

  “我叫陳家洛﹐添為紅花會總舵主。”那男人淡然說道。紅花會的名字我自然聽過﹐是現今反清復明的主力之一﹐江湖上有一定地位。

  “好﹗陳總舵主﹐我知道你對我其實仍有所懷疑﹐只不過是抱著寧縱勿枉的態度處事﹐難得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仍能這麼冷靜﹐晚輩極是佩服。”我由衷的說道﹕“如果跟著貴會 ﹐除了有水落石出﹐還我清白的一日之外﹐還能避開仇家的追殺﹐可謂一舉兩得。但剛才我也曾對陳總舵主說過﹐我和焦姑娘有多少事情要辦﹐實在難以隨貴會走動 ﹐唯有不知好歹﹐多謝陳總舵主的美意﹐望總舵主見諒。”

  陳家洛望著我﹐良久﹐才點頭說道﹕“隨你喜歡﹐當真相大白﹐我自會再拜訪小兄弟﹐告知你這個不知是好還是壞的消息。”

  我和陳家洛說完話﹐兩人直朝安瀾園走回去﹐陳家洛說﹕“我是朝廷欽犯﹐不能公然在中原逗留﹐因此天一亮就會出城﹐才將安瀾園發生的案子告到官府上頭﹐小兄弟﹐你也儘快離開吧。”我點了點頭﹐這時﹐那個大胖子走到我們跟前﹐神色凝重的對陳家洛說﹕“總舵主﹐陳閣老夫婦的遺體我們已經領出及安頓好﹐其他人怎麼辦﹖”

  陳家洛側頭想了一想﹐說道﹕“我十八年沒有回來﹐除了父母之外﹐人面全非﹐也沒有辦法理會其他人……天亮我們出城後﹐麻煩趙三哥放一把火將安瀾園都燒了吧。”

  那大胖子點了點頭﹐說道﹕“照老規矩﹐二十四個火頭。”

  陳家洛嗯了一聲﹐又拉住那胖子說道﹕“趙三哥﹐這位易一易兄弟﹐是華山派門下的﹐偶爾路經海寧﹐不幸遇著我陳家家門鉅變﹐其實並無關係﹐望趙三哥和其他的兄弟分說一下 ﹐免得再生誤會。”又對我說道﹕“小兄弟﹐這位趙半山趙三哥﹐江湖上人稱千手如來﹐是我紅花會的三當家﹐為人最是和譪可親﹐你們多親近親近。”

  我躬身說道﹕ “趙三爺﹐剛才被那幪面人攻擊時﹐得你多次出言回護﹐易一承你的情﹐實在感激。”那趙半山看來也有五十歲﹐一臉慈祥﹐笑著說道﹕“易兄弟年紀輕輕﹐練得一手好俊的劍法。剛才和易兄弟交手的是我十四弟餘魚同﹐外號叫‘金笛秀才’。行事雖然莽撞了點﹐其實為人很好﹐你莫見怪。”

  我道了聲不敢﹐已和陳家洛﹑趙半山一行三人走到安瀾園前面﹐就在這時﹐我看到了大門上好像有些東西﹐指著問道﹕“那是甚麼﹖”

  陳家洛和趙半山也都停了下來﹐轉身走上前去細看﹐原來大門上被人刻上了一個字。因為我和陳家洛眾人都是在安瀾園東面的圍牆跳進去﹐反而前面正門就沒有人留意﹐再加上大門旁邊兩盞宮燈的火光都很矇矓﹐這個標誌竟沒有給人發現。

  “這個‘玖’……”趙半山望了兩眼﹐努力思索著。

  陳家洛望著那個記號﹐茫無頭緒的說道﹕“我父母房內那四句留言是凶手留下的沒錯﹐這個‘玖’何嘗不是﹖但那四句分明是魔教的口吻﹐這個‘玖’字又有甚麼意思﹖”

  “總舵主﹐刻在正門之上﹐往往才是凶手錶明身分的留言。”趙半山說道。

  “無論如何﹐我們在回疆得到消息﹐這次害我父母的人﹐若不是魔教就是朝廷﹐我們立即上京﹐查明真相。”陳家洛咬牙說道﹕“雖然自出娘胎就跟了師父到天山學藝﹐後來又轉戰回疆﹐一生之中和父母沒見過幾次面。但我其實……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要找出真凶﹗”

  “這個自然。”一把聽起來甚有氣概的聲音在我們身後響起﹐回頭一看﹐卻原來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身穿一套黃色衫裙﹐頭上插了兩根綠色羽毛﹐英姿勃發。“青桐﹐”陳家洛喚了一聲﹐走過去拉住她的雙手﹐說道﹕“我們要走了。”

  趙半山回頭對我說﹕“那位是回族女英雄﹐回藏那裏大大有名﹐人稱‘翠羽黃衫’霍青桐就是。”頓了一頓﹐又道﹕“易兄弟﹐天也開始亮了﹐這就走吧。”

  我和焦宛兒會合﹐看著陳家洛﹑霍青桐﹑餘魚同等人先行離開﹐只餘下趙半山和兩位紅花會中的弟兄。趙半山對我倆說﹕“待會一起火﹐海寧城就會大亂﹐你們還是現在出城吧﹗”

  我點了點頭﹐ 道﹕“好﹐趙三爺你自己小心了。”拉著焦宛兒趕到東門一條巷子裏面﹐我的包袱和天下第一劍就藏在那裏。這時候已隱隱聽到安瀾園那邊傳來鑼聲﹐想是發現起火 ﹐還見到濃煙直衝上天。“好猛的火﹗”我心裏叫了一句﹐和焦宛兒趁城門的官兵還未知覺﹐大搖大擺的走出海寧城。

  “易大哥﹐那些人究竟是甚麼來路﹖”焦宛兒一直都想問我﹐不過找不著機會而矣。直到出城怕有十裏﹐我們才在山路旁找著一個亭子休息﹐焦宛兒便趁機問了出來。

  “他們是‘紅花會’。”對於紅花會我知道的其實並不算多﹐只把從陳家洛口中聽回來的都告訴焦宛兒。豈料她知道得比我還清楚﹐說道﹕“我曾聽聞有兩個反清勢力﹐其中一個是‘天地會’﹐而另一個就是‘紅花會’……想不到那個人便是紅花會總舵主。”

  我覺著悶局﹐坐到亭子前的梯階上﹐隨手拔了兩根青草﹐在手指頭上繞著﹕“不過﹐他倒是明白事理的﹐否則把事情都推到我們頭上﹐真是有死而矣。嘿嘿﹗”

  陳家滅門的事還在我的心頭揮之不去﹐帶給我的震撼與當日劉正風一家遭受滅門不惶多讓。況且那一天我早就離開了劉府﹐也未曾試過同一時間看見這麼多死屍。我一邊細想一邊無意識地用手指在砂地上撥動著﹐寫著一個又一個“玖”字。焦宛兒覺得好奇﹐坐到我的身邊﹕“易大哥﹐你在寫甚麼﹖在算數麼﹖”

  我呆了一呆﹐心想這個與計數又有甚麼關係﹖半晌﹐才猛然醒起“玖”字是“九”的大寫﹐大叫道﹕“是‘九’﹗”

  但若刻在安瀾園大門的“玖”字真的是代表數目字“九”的話﹐那又表示了甚麼﹖

  看著我如癡如迷的樣子﹐焦宛兒有點擔心﹐問道﹕“你怎麼了﹖”

  我靈機一動﹐ 已經清楚一切了﹕“是‘九流’﹗除了魔教之外﹐九流就是另外一個最邪惡的組織﹐聽說是殺手組織﹖那麼為了金錢和別人的指示也可以殺人了吧﹖行凶者真的是……真的是九流嗎﹖”說實在﹐陳世倌房內的十六個血字並不代表甚麼﹐可能只是逼害陳世倌那人不得逞而胡亂寫上去發洩的﹐大門上才是真正的凶手留言。從獨霸武林的口吻而聯想到東方不敗及日月神教﹐也不過是我們穿鑿附會﹐其實兩者之間沒有實質的關聯。

  “那麼﹐”我自言自語的道﹕“殺人者真的是‘九流’才對﹗陳家洛說他們向在回疆﹐一定不知道有‘九流’這一回事﹐我要設法告訴他們……不過﹐到哪裏去找他們﹖”

  焦宛兒當然不知道我在說些甚麼﹐便道﹕“易大哥﹐我們別多惹事﹐先離開江南為妙……儘快僱船出海﹐我的心裏才會踏實。”我點頭表示明白﹐便站了起身﹐拍著滿是塵土褲子 ﹐道﹕“宛兒﹐遇見陳家洛後我細想過了﹐現在我倆被嵩山派誣蔑﹐黃河的水也洗不清這冤情……在中原待下去絕對不是辦法﹐我想﹐紅花會一行人也是被朝庭下海捕文書追拿﹐所以才逃到回疆﹐我們只怕也要步其後塵。”

  “逃到……回疆﹖”

  “我不過是打個比喻……”我苦笑道﹕“我的意思是﹐真能給我們成功逃脫出海後﹐躲一段時間才‘浦頭’是應該的。”焦宛兒從來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霎時間說要躲進窮鄉僻壤不知到甚麼時候﹐自然會感到不知所措。她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把包袱背在背上﹐才說﹕“我們走吧。”將天下第一劍扛在肩頭上﹐轉頭便行。

  “想走﹖沒這麼容易。”

  “甚麼人﹖”焦宛兒揚了一揚手中長劍﹐警愓著環視四方。焦宛兒一直沒有機會覓得一把趁手佩刀﹐只好將就著使用楊逍留給她的那把劍。我站在她的身後﹐視線慢慢投到前面小道轉角處﹕“既然來了就別藏頭露尾﹗”

  “好﹗”兩個人分別從樹後轉出。我仔細打量二人﹐均是二十八九歲年紀﹐身材高大﹐一身打扮入時﹐整齊挺拔﹐顯得很修邊幅。我沉聲問道﹕“來者何人﹖”

  其中一個把頭一揚﹐十二分囂張的哼道﹕“昆崙派﹐高則成。”另一個人拱了拱手﹐算是打招呼﹕“蔣濤。”

  我見二人都是背負長劍﹐原想不知是何劍派﹐不料竟是武林劍術名家昆崙派的弟子。華山號稱“中原五大劍派”﹐與嵩山﹑衡山﹑泰山及恆山四派齊名﹐但講到劍法之精妙﹐其實是及不上“西北昆崙”及“西南點蒼”兩派的。我正在思前想後﹐那高則成已經喝道﹕“易一﹗你在海寧城所做的好事已給我兄弟倆看個一清二楚了﹗嵩山派說你投入魔教﹐果然沒錯﹗”

  我吃了一驚﹐反問道﹕“此話怎講﹖”

  蔣濤冷冷的道﹕“你夥同魔教中人﹐把海寧大戶陳家滿門殺盡殺絕﹐你以為沒人知道嗎﹖我兄弟倆就在一旁看過一清二楚。只不過見魔教人多勢眾﹐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才沒有第一時間出頭﹐在後邊跟蹤你兩人。現在你們落單﹐還是乖乖受縛﹐跟我們回去見我師伯﹗”

  焦宛兒大急﹐叫道﹕“陳閣老一家不是我們殺的﹗你有甚麼證據﹖”

  高則成“嘿”的笑了一聲﹕“你就是姓焦的小妖女了﹖我看你年紀輕輕﹐心腸恁地歹毒﹗別再多言﹐否則莫要怪你哥哥手下無情﹗”

  我聽這姓高的男人口出污言﹐不禁皺眉。這兩個人的功力或許在我之上﹐也不會高出許多。而且我手上還有一張皇牌﹐也是可以發揮出比基本功力高出多少的武功──獨孤九劍﹐ 再者﹐玩慣RPG遊戲的人均知道﹐遊戲過程之中便是需要不斷把比自己強一點的對手打敗﹐才達到提昇經驗值的目的﹐打倒弱小的敵人是沒意思的。

  我並不感到太過害怕﹐但還是分說道﹕“我只不過是路經海寧……”

  “我們親眼看見﹐你帶著一班人在安瀾園出出入入﹐本來還以為你們匿藏在那裏﹐豈料你們一把火要將安瀾園燒成白地……怎樣也好﹐你竟夥同魔教的人做下這等大案﹐定是為了錢吧﹖簡直是人間慘案﹐你不是人﹗”蔣濤怒喝道。

  “我勸你們做人應該先查清楚﹐就是親眼看見也未必是絕對……”我還要再說﹐高則成“錚”的一聲從背後抽出長劍﹐指著我叫道﹕“廢話少講﹗不肯束手就擒的話﹐大爺我就把你乾掉﹗”

  “你可以嗎﹖”我冷笑一聲﹐從焦宛兒手中接過長劍﹐抖了一抖﹐說道﹕“你們就試試看。”

  “狂妄﹗”高則成大喝一聲﹐已飛身撲了過來。雖然做足了戒備﹐但我還是給其身法之快嚇了一跳。

  昆崙劍法名不虛傳﹐每一劍所刺的方位也非常獨到﹐可惜此人火候差了點﹐靈動不足﹑內力欠勁。雖比青城四秀要強﹐但對於已領悟了獨孤九劍的我來說﹐卻是應付自如。我使出了較為沉著穩重的朝陽劍法﹐先行把高則成的劍招敵住﹐然後以招式較奇的雲臺三十六偶爾反攻﹐每次也把高則成逼得手忙腳亂。我沒想過可以輕易打低高則成﹐而且還有蔣濤在旁邊虎視眈眈。我看見姓蔣的幾次想要加入戰團﹐卻始終忍著﹐使我也開始不耐煩。

  焦宛兒在旁一面擔心著我的戰況﹐一面監視著還未出手的蔣濤。

  “高師兄﹐你不是他的對手。”蔣濤開口了。

  “你少囉唆﹗”高則成怒喝道。我趁他分心﹐一劍把他的大腿劃開了一道口子。高則成破口大罵﹐卻反而被我打個只有招架的餘地。

  “如果再這樣發展下去﹐可能無須待那姓蔣的出手已找到機會把他收拾﹗”我心裏面想。高﹑蔣二人和我功力相若﹐而且是名家弟子﹐練了十多年的劍術破綻甚少﹐這樣打下去只會是旗鼓相當﹐難分勝負。若然他們二人一起出手﹐或許還會出現意想不到的機會。我心裏其實很焦急﹐因為我既害怕糾纏下去會有其他敵人出現﹐再者﹐我舊傷未好不耐久戰﹐長此下去﹐一個疏神反被姓高的殺掉﹐那可真是冤了。

  就在這時﹐蔣濤終於按捺不住﹐抽出長劍走上前來夾擊。高則成便要稍退﹐我知道機會來了﹐不理會正對我出招的蔣濤﹐追著高則成撲了過去﹐右手一推在他的肩頭刺了一劍。蔣 ﹑高二人大驚﹐蔣濤連忙舉劍來救﹐但我依然不放過高則成﹐華山快劍刺出﹐高則成又中四劍﹐其中一劍命中嚥喉﹐同時間我的左腰亦中了蔣濤一劍。

  獨孤九劍使出﹐顧著救高則成而猛攻的蔣濤顧不了自己﹐右腕中劍﹐長劍啷當落地。

  我站在蔣濤面前﹐笑道﹕“你還想捉我嗎﹖”蔣濤語帶驚恐﹐顫抖著說道﹕“是……就是你……就是你把‘青城四秀’給……給廢掉﹖”

  “他們沒說﹖”我微感詫異﹐然後醒覺是餘滄海不想青城派出醜﹐所以沒有說出青城四秀如何被傷。我道﹕“現在你知道了﹐還打算殺我﹖”

  蔣濤望了望躺在地上的高則成﹐眼見喉嚨上劍傷不斷湧出濃淍的鮮血﹐只能出氣沒有入氣﹐已是活不成了。退後兩步﹐轉身逃了開去。

  我望著蔣濤的身影消失在樹林裏面﹐終於跪在地上﹐站不起來。

  “易大哥……你的傷重不重﹖”

  我用力按住腰間的傷口苦笑道﹕“我滿以為可以避得了這一劍……殊不知慢了半拍……這也是因為前的內傷未好。這一劍傷得比我想像還要重﹐如果蔣濤不走﹐我也沒辦法了。”

  焦宛兒十分慌亂﹐問道﹕“為甚麼要讓他刺這一劍﹖”

  “不是我想讓他刺我﹐”我啼笑皆非﹕“而是避不了呀﹗”

  焦宛兒扁著嘴哭說道﹕“誰叫你用這不要命的打法﹖”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打不過他倆的……別說了﹐一止血就立即離開﹐我們行蹤已給人發現了﹐再遲就來不及啦﹗”

  我們二人沿著錢塘江逃走﹐過了六和塔後﹐終於給我們找著一個小碼頭。雖然這裏沒有出海的大船﹐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決定先僱一艘小船﹐希望走水路會比較好些。

  “我們並非出海﹐不過想要沿海到福建﹐可不可以﹖”

  “五兩銀﹗”船家一口就叫這個價。我不太知道行情﹐加上又在危急之際﹐於是立即答應。

  “餵﹗前面的別走﹗”一下呼喝聲從老遠傳來﹐雖然相距甚遠竟是清晰可聞﹐我心下大驚﹐知道呼喝者一定身負內功﹐慌忙回望﹐卻看不見是誰在叫。焦宛兒的目光也向我投過來﹐我點了點頭﹐裝作沒事人般﹐對船家說﹕“現在就起航吧。”

  船家還在自說自話﹕“客人不用置點酒菜嗎﹖前面要走後遠才會再有碼頭啊﹗”我萬二分的不耐煩﹐正要發話﹐此時喊聲又再傳來﹕“是易一嗎﹖你走不掉的﹐乖乖的給我留下來﹗”

  “糟了﹗”我心下大驚﹐因為我已聽出這把聲音屬於誰人﹕“這次實死無生﹗”便要爬進船艙去﹐可是整個碼頭的人已給這雄厚的呼叫聲吸引﹐就連答應接戴我們的船家也駐足觀看。我重又踏上碼頭﹐拍了拍船家的膊頭﹐叫道﹕“你立即開船﹗再遲就來不及了﹐到時別怪我不客氣﹗”

  這個船家並不算蠢﹐回頭望了我兩眼﹐竟問道﹕“你這麼急乾甚麼﹖給人追趕嗎﹖”

  我抬頭望向碼頭旁邊的市集﹐果然見到數條人影嚮這邊撲過來﹐連忙拉了船家一把﹐急道﹕“別問這麼多﹐快上船﹗”

  “餵﹐你們是罪犯嗎﹖”那船家猶疑起來﹐拿著竹篙擋著我們不讓我們上船。我暗暗地嘆了口氣﹐二話不說抽出了天下第一劍就架在船家的頸上﹐沉聲喝道﹕“你給我少囉唆﹗現在這條船上由不得你﹐快開船﹗”

  船家眼見長劍就在自己的頸際﹐隨時會有身首異處之慮﹐當然給嚇了個半死﹐也只好依我的吩咐行事。大約是想不到竟會引“賊”上船﹐所以身子一直發抖﹐震個不停。我一劍斬斷綁在碼頭的繩子﹐右腳在碼頭上一蹬﹐小船已向江中飄去。這時兩個人影已衝到了碼頭﹐其中一個正是蔣濤﹐大聲叫道﹕“真的是易一﹗真的是易一﹗”旁邊一個肥胖道人見船離碼頭不遠﹐蹤身向船上跳來﹐我大吃一驚﹐執著天下第一劍望空一揮﹐凌厲的劍風把那道人逼了開去﹐竟跌進了江中。蔣濤慌忙趕到碼頭邊﹐要把那道人拉上去。

  焦宛兒從船艙中走出來﹐問道﹕“是蔣濤嗎﹖”

  “到了這個時候﹐我可沒把姓蔣的放在眼內……”我站在船尾﹐望著碼頭說道﹕“青城派掌門餘滄海親自來了﹗剛才發聲呼喝的就是他﹗”這時又有數人趕到碼頭﹐其中一個身材短小的﹐好像就是餘滄海。

  “幸好我們上了船。”焦宛兒抹了一額汗﹕“想不到這麼快就追了上來﹐真是只差一線﹗”

  我一點也不感到樂觀﹕“他們還會追上來的……在海上的確是方便逃走﹐可是如果走不掉而要打一場的話﹐在海上打比起陸地更凶險﹐因為我們沒處可逃了。”

  焦宛兒問道﹕“他們真的會追上來嗎﹖”我還未回答﹐已見到船家苦著臉走過來﹐一邊掌舵一邊顫聲說﹕“兩位大王﹐請你們放過小人吧﹗”我心裏面暗自發笑﹐仍強自裝出凶狠的神情﹐冷冷的說﹕“你全速駛到下一個碼頭﹐到時放下我們就不殺你。”那船家點不已。

  正自說話間﹐焦宛兒指著我的身後﹐慌張地叫道﹕“易大哥﹐你看後邊﹗”

  我回過頭去﹐只見有三只快船正緊追我們不放。我連忙喝道﹕“船家﹐盡量擺脫他們﹗”那船已嚇得說不出話﹐但仍把船操控得頭頭是道﹐一時三刻還保持了一段距離。

  我望了望前面﹐好長的一段水路仍是錢塘江的範圍﹐也不知道甚麼時候才算出海﹐焦宛兒叫道﹕“易大哥﹐他們就要追到我們了﹗”我吃了一驚﹐立即趕到船尾﹐原來其中一隻快船速度比其餘兩艘高出許多﹐這時已趕到我們後面。

  “給他們一阻 ﹐其餘兩只小船也會立即趕到﹐我們走不脫了。”我心中大急﹐不斷設想逃走的方法﹐可是要兩個人全而退﹐那是絕無可能﹕“可不可以保著焦宛兒一個逃走呢﹖我答應我焦公禮要保護她的﹐就算沒有﹐我也不可能讓她陪著我死……”看來要說焦公禮勾結日月神教﹐我把“青城四秀”廢掉﹑殺死昆崙派高則成與及和嵩山派的費彬作對的“罪行”更為嚴重﹐他們未必一定要擒住焦宛兒﹐但是一定要把我殺死才洩心頭之恨。

  此時我已望清楚那艘船上正是蔣濤和那矮小肥胖的道人﹐此外還有兩個女子﹐都是背負和蔣濤一式一樣的長劍﹐看來全是昆崙派的劍客。這次那個肥胖道人學了乖﹐雖然兩船之間只有很短的距離﹐可是仍不敢跳過來﹐在船頭咬牙切齒的指著我們怒罵。我心中一動﹕他們不敢跳過來﹐難道我就不敢跳過去嗎﹖這樣下去﹐我們的小船早晚會給他們纏上的﹐再給其餘兩艘船包圍﹐也就只有死路一條﹔但如果我跳過去和他們夾纏一輪﹐焦宛兒一定可以趁機乘船逃走。心念及此﹐便回頭焦宛兒道﹕“我去阻擋他們﹐你趁機坐船逃走﹗”

  焦宛兒呆了一呆﹐喚道﹕“易大哥……”

  “放心﹐不用分神照顧你的話﹐我一定可以走得脫……”我笑了一笑﹕“我躍過去之後你別停船﹐繼續向東開去﹐一見到碼頭就下船﹐然後換裝……一個女子在道上走﹐比兩個人要不起眼得多。”才一說完﹐揚了一揚手中的天下第一劍﹐雙腳在船尾一彈﹐已身往後面那只小舟跳了過去。

  那舟上四人本來就嚴陣以待﹐可是萬料不到我會突然跳過去﹐在細小的舟中互相走避﹐倒是弄得七手八腳混亂不已。我雙足才一著地﹐已滴溜溜的打了一個轉﹐手中天下第一劍把四人逼了開去﹐那個肥胖道人還差點給逼出船外﹐唯有死命的抓著船邊不放。我冷笑一聲﹕“原來你們怕水﹖”機不可失﹐天下第一劍已架在那道人的頸上。

  那道人的武功本來不弱﹐可是因為怕落水才在亂間給我制著﹐當下滿面通紅﹐喝道﹕“小子﹗有種的和你道爺明刀明槍打一場﹐這麼不要臉……”

  “你很有種 ﹗”我笑著說道﹕“你有種的就跳下水裏﹐爬得上來我就和你打一場﹗”又轉頭對蔣濤道﹕“你們都是昆崙派的﹖”旁邊一個大約和我差不多年紀的年青女子抱了抱拳﹐說道﹕“我們這次和師伯來到中原辦事﹐得知有華山弟子勾結魔教﹐殘害武林同道﹐所以應嵩山派之邀加入追捕﹐結果我高師兄命喪你手﹐這個仇不能不報。”

  “哼﹗你高師兄要殺我就可以﹐我自衛把他殺掉便要填命嗎﹖”我的天下第一劍在那道人的項上一抖﹐說道﹕“姓蔣的﹗你們兩個夾攻我一個仍技不如人﹐還有臉來向我報仇﹖”

  蔣濤臉上一紅﹐緊握著手中長劍不說話。另一個中年婦人喝道﹕“快快放了西華子﹗”

  我望了望那肥胖道人﹐“啊”了一聲﹕“原來道長法號‘西華子’﹖失敬失敬﹗”

  這時小船已停了下來﹐焦宛兒的船我們也越來越遠﹐我說道﹕“只怕我麻煩西華子道長給我當人質﹐否則我走不掉的﹖”

  那中年婦人叫道﹕“你還想走﹖”手中劍已向我刺來。

  “餵﹗衛四娘 ﹗你別傷著我……”就在西華子驚叫間﹐我提起了他那肥胖的身體向那個叫衛四娘的中年婦人推過去。那衛四娘大驚﹐忙收劍疾退﹐正當我感到得意之際﹐左臂一痛 ﹐竟是給另一個女子的長劍刺中﹐我心下大怒﹐一腳把西華子踢出船外﹐噗通一聲跌入江心﹐而我的天下第一劍已交到左手中﹐右臂一伸﹐把那年輕女子擒了過來。

  這個女子樣子姣好﹐但功夫比這裏的三個人都差得遠﹐只是趁我疏神才刺中了我﹐論實力只怕接不了我五招。我把她緊緊箍著﹐一陣如蘭花的香氣滲入鼻中﹐精神立時為之一振﹐收拾心神﹐叫道﹕“不準動﹗”

  此時另外兩艘船都已駛到我們旁邊﹐把我包圍著。其中一艘船的船頭上站了兩個人﹐一個矮小的男人怪笑道﹕“昆崙派的弟子好濃包﹗”話音未落﹐向我直撲過來。

  “別傷我詹師妹﹗”就在蔣濤的叫聲之中﹐我已發覺來者正是心狠手辣的餘滄海。只見他如飛天將軍般從空中發掌向我撲殺﹐我知道其勢難以避開﹐不禁嘆道﹕“罷了﹗又何必讓你陪我死﹖”便把那昆崙派的女子推開﹐雙手托著天下第一劍向上推去。餘滄海的右掌重重的拍在天下第一劍劍身﹐發出一下隆然巨響﹐然後啪嚓兩聲﹐我的雙腳抵受不住強大的壓力﹐雙雙踏穿了船板。我的喉頭一甜﹐之前內傷未愈﹐因此受這一掌已是血氣翻湧﹐自知傷勢又再加重。就在這時﹐我的小腹一痛﹐那原被我脅持的女子在給我推開後竟機偷襲﹐我全無防避的情況下受這一掌之力﹐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全噴在那女子臉上。

  我盡最後一口氣用力把天下第一劍往前一推﹐順勢把餘滄海推了開去。餘滄海輕輕的落到船尾﹐冷笑道﹕“易一﹗你枉作好人﹐豈料卻遭此下場……昆崙派的娃兒可也不是好欺負的﹗”

  我按住胸口強忍著痛楚﹐說實在那女子的掌力與內力也不足一提﹐但在這種時候卻還是令我傷上加傷。本來以我現在的功力隔著天下第一劍接餘滄海一招還未至於立即受傷﹐不過我早前和費彬交手時所受內傷一直未好﹐此刻反而令內傷加重﹐至於那女子的一掌﹐倒是可有可無了。

  船板底給我踏跛﹐已開始入水。我忍著一道氣﹐使出“上天梯”的身法﹐直往旁邊一艘船撲過去。餘滄海冷笑道﹕“往哪裏走﹖”也跟著我跳了過去。

  這船上又有五六人﹐年紀都是在二三十歲之間。另一邊廂﹐蔣濤﹑衛四娘等三人均發覺船艙入水﹐正在大呼小叫的走來走去。

  “餘滄海﹐”我冷哼一聲道﹕“今日你是要捉我還是要殺我﹖”餘滄海的一聲﹕“我青城派給你傷了不少弟子﹐無論我要把你怎樣處置﹐量費彬也不好說話。殺你﹖那不是太過便直你了嗎﹖我要把你雙手雙腳都斬下來……你用甚麼招數對付人英他們﹐現在就使出來了吧﹗”

  “哈﹗你以為是‘闢邪劍法’嗎﹖”我仰天打了一個哈哈﹕“你想要折磨我﹖可不能這麼容易﹗”

  “豈有此理﹗我華山派的架給你丟清光了﹗”隨著一聲宏喝﹐一柄長劍我的身後刺過來﹐使慣使熟的我不需看也知道是華山派的劍法朝陽劍法。雖然身受重傷但我還是隨手還了兩劍﹕“來者是誰﹖”

  “華山派薜公遠﹗”那個三十餘歲的漢子叫道﹕“讓我來清理門戶﹗”一套朝陽劍法倒是使得甚為嚴謹。我擋了數劍﹐雖然在重傷之中﹐但朝陽劍法我知之甚詳﹐根本不會被他所傷﹐就在他狂攻猛打之時﹐我中宮直進左掌在他心口一按﹐以混元勁掌力將他震開﹐火候是未夠的了﹐卻足以他一時三刻提不起一勁來。

  “你是那一支的﹖”我問倒在地上的薜公遠﹕“是黃師伯﹑歸師伯﹑還是掌門一支﹖”

  餘滄海嘿的一聲﹕“他是岳不群的師弟鮮於通的不肖弟子﹗易一﹐你別理其他人的事﹐快快過來受死﹗”

  “慢著﹗別傷害易大哥﹗”

  聽到這把聲音﹐我大吃一驚﹐回過頭去﹐果見焦宛兒的座船去而復回。焦宛兒在船頭一蹤﹐躍到我們的船上。

  “你回來乾嗎﹖”我心下大急﹐拉住了她叫道﹕“快回船上去……”

  “太遲了吧 ﹖”焦宛兒回頭笑了一笑﹕“船已開走了。”的確﹐原本那船家就不過是屈服在我們的武力之下﹐這時焦宛兒離開了船﹐當然忙不迭把船開走﹐走得越遠越好﹐來避開我們這對“雌雄強盜”。我苦笑不已﹐心想這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可是來到這個地步已經沒有辦法了﹐只好見一步走一步。

  焦宛兒出奇的冷靜﹐走上兩步﹐說道﹕“這位一定是青城派的餘觀主﹐晚輩焦宛兒拜見餘觀主。”餘滄海不好意思發作﹐只是冷哼一聲算是回答。焦宛兒又道﹕“這次事件起因全因為家父和天都派之間的誤會而起﹐當中的確殺傷過不少人命……晚輩願隨餘觀主回去分說清楚﹐餘觀主是前輩高人﹐斷不會難為我倆的﹐是嗎﹖”

  餘滄海“嘿”的一聲冷笑﹕“小娃子想用幾句說話就逃得性命﹖就算今日你倆可以不死﹐也絕對逃不出‘大嵩陽手’的掌心﹗還是乖乖就戮吧。”

  焦宛兒眉頭一皺﹐說道﹕“你……你身為一派宗師……”我搶前兩步攔住焦宛兒﹐說道﹕“別多言了﹐餘滄海不是一般人﹐豈會因為一兩句說話就收手不乾﹖你真傻﹐回來做甚麼 ﹖”焦宛兒只是搖頭。我細聲道﹕“餘滄海的目標只是我﹐你還有機會……待會兒有空隙時跳船逃走吧﹗別理我了。再不走﹐我們兩個都會遭了他們的毒手﹗”

  “我不走﹗”焦宛兒大聲道﹕“當我被他們追殺的時候﹐你又何曾離棄過我﹖……要死﹐就死在一塊。”

  餘滄海喝道﹕ “你們兩個不知羞恥﹐在我跟前不三不四﹐讓我先把易一的雙手廢掉﹗”才一說完﹐也不理會舟中還有其他人向我直衝過來﹐其餘武功稍弱的人連忙四處躲避﹐免得殃及池魚。我舉劍橫擋﹐但餘滄海畢竟非泛泛之輩﹐右掌一翻一托﹐已是托起了我的右腕﹐左掌從空隙中拍向我的右胸。千鈞一發之間我運腰力向後急扳﹐順勢踢出一腿﹐不單避過餘滄海致命一擊﹐腳尖還掃中餘滄海的手腕。豈料餘滄海立即變招﹐左手一抓捉住我的腳跟﹐用力一摔把我摔到船頭。

  餘滄海不容我有半絲喘息的機會﹐欺身到我跟前﹐右拳擊向我的小腹﹐我自知無幸﹐用盡全力用天下第一劍削去﹐以我現在我功力雖然絕對沒可能打敗餘滄海﹐但這同歸於盡的打法若不設法避開的話﹐餘滄海不死也得重傷。

  餘滄海大怒﹐收拳側身一讓﹐堪堪避過天下第一劍的劍鋒﹐右手陡地伸出﹐恰恰抓住劍身﹐用勁一推一拉﹐幾乎把天下第一劍奪了過去。餘滄海一招未能奪劍﹐也是感到十分驚訝﹐左手成掌拍向劍柄﹐這次我再也握不住﹐天下第一劍脫手飛上半空﹐在空中劃出一道長虹遠遠跌入江心。

  <……失去天下第一劍

  焦宛兒一聲嬌叱﹐雙掌拍向餘滄海背脊﹐餘滄海竟不避不讓﹐硬生生受了焦宛兒的掌力﹐運勁把她震倒。

  “宛兒﹖”我把焦宛兒給扶起﹐只見她臉上一陣發青﹐只好苦笑﹕“算了算了﹗宛兒﹐我們一敗涂地啦﹗其實由一開始就沒多少勝算﹐我們總是盡了力。”

  “易大哥……”焦宛兒掙扎著爬起身﹐我望了望眼前的背負著雙手﹐一臉得意的餘滄海﹐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焦宛兒望著我﹐緩緩說道﹕“事到如今﹐有死而已……”我心中一動﹐點了點頭﹐說道﹕“沒錯﹐我們就死在一起﹗”大聲喝道﹕“餘滄海﹗你懂得水性嗎﹖”

  餘滄海還未會意﹐我已從背上解下了天下第一劍的劍鞘喝道﹕“天下第一劍﹗最後的使命……拜託了﹗”把全身內力灌注右臂﹐運勁將劍鞘插進船板。啪嚓的一聲巨響﹐船板被天下第一劍的劍鞘敲成粉碎﹐小船從中間裂成兩半﹐船上所有人﹐包括我﹑焦宛兒﹑餘滄海﹑薜公遠等一起落入水中。

  餘滄海等人所乘坐的三條小船已沉了兩條﹐無論是西華子﹑蔣濤或是薜公遠等人均向最後一艘船遊過去﹐就連餘滄海也因為不熟水性而慌亂起來。

  然而相比他們我更差勁﹐因為我是完全不懂遊水的﹐在喝了兩口江水之後﹐我幾乎已經陷入昏厥的狀態。

  “快捉著竹竿 ﹗”一把久違但是熟悉的聲音﹐使我不其然的精神起來﹕“咦﹖是誰﹖”如此令人舒服和心平氣和的聲音﹐實在是沒有可能﹐而我亂抓亂撥的雙手﹐陡然間觸到東西 ﹐當然抓住不肯放手﹐那果然是一根竹竿﹐我緊緊將之捉住﹐也不再沉入水裏去。心裏面踏實了點﹐一抬頭﹐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瑱琦﹖”

  在一隻輕舟上面﹐站著的正是我的大學同學﹐一起從現實世界中被卷進了遊戲世界的女孩子﹐韓瑱琦。她正手持一根竹篙﹐伸過來讓我握著﹐而焦宛兒也在她的指示下游到船邊。

  我給瑱琦拉了上船﹐瑱琦問道﹕“你沒有甚麼事吧﹖阿一﹗”我見焦宛兒也已上船﹐便叫道﹕“事不宜遲﹗我們趁現在快走﹗”

  瑱琦望了望水面﹐還有兩三個人想向我們的小舟遊過來。我叫道﹕“我身受重傷﹐不能再打了﹐現在只好第一時間逃走﹗”瑱琦點了點頭﹐竹篙在水中一點﹐小舟便已在水面劃行開去。眼見瑱琦不怎麼費力便能控制小舟﹐我心下大喜﹐看來她跟了黃藥師這一年多以來﹐不單學了武藝﹐而且未必在我之下。

  我們逐漸遠離﹐餘滄海他們在江中心十多人坐上一艘小船﹐只可以等待別人去救﹐連回岸也有困難﹐怎樣也是不可能再追我們的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timebo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