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船艙內的床上﹐望著微微搖晃的天花板﹐過了良久﹐我長長的籲了口氣﹐說道﹕“終於死裏逃生了……”現在的我和焦宛兒正坐在一艘大船上──當然也不太大﹐但總是可以出海的船﹐是瑱琦出錢僱的──在瑱琦的帶領下向桃花島駛去。這樣一來若不離開桃花島的話我倆的性命相信是安全無礙的了。

  “阿一﹐你的內傷比我想像中要重得多﹐腰間這一道劍傷也未埋口﹐希望我師姐回到島上﹐那麼醫好你又多幾分把握……”瑱琦坐在床緣替我把脈﹐說道。我笑了起來﹕“你也學會了醫術啦﹗”瑱琦有點難為情﹐小聲道﹕“我只會一點皮毛而矣﹐所以要帶你回桃花島去。”

  我翻了翻身﹐忍著痛楚坐起身來﹐說﹕“可是﹐和當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相比﹐已是不能想像……現在的你﹐活脫就是一個角色嘛﹗果然拜了黃藥師為師是不同凡響的。”

  “你才是﹗竟然玩得這樣投入﹐看來你在江湖上混得不錯﹗想不到我才回到中原﹐立即就聽人提起你的‘大名’﹐否則也不知道你身陷險境﹗”瑱琦搖頭說道﹕ “那時可真是吃了一大驚……在客棧裏也聽到人們在談論著你﹐我便想﹕‘阿一很出名呢’﹐豈料聽下去才知道是那麼一件大事。”我也不知道該說些甚麼好﹐半晌 ﹐才說道﹕“因為我很用心在玩啊﹗”瑱琦打斷我的話頭﹕“也用不著去到這種地步吧﹖難道連命也不要了﹖這畢竟只是一個遊戲﹐無論如何認真也沒必要賠上性命……E-34說過﹐一不小心真的會死人的。”

  我笑道﹕“換另一個角度來看﹐無論如何也死不掉……這是劇情之一﹐好像千鈞一發隨時沒命﹐劇本卻早已安排好要你來救我……”

  瑱琦站了起身﹐對我說道﹕“別這樣說﹐果真如此的話﹐意味著我和你並非憑自己的意志來玩﹐而是由電腦控制我們……太可怕了﹐畢竟RPG遊戲和電子小說是大有分別的。”吸了一口氣﹐又說﹕“你先休息一會﹐還有大半個時辰才會到達桃花島﹐到時候我再叫你。”

  我皺眉道﹕“我想上甲板吹吹海風﹗”瑱琦搖手阻止我﹐又問道﹕“和你同行的那個女孩子就是姓焦的姑娘吧﹖我一路打聽﹐都說你們兩人是……是那個……唉~﹗總之不是好東西﹐說你們已投靠了魔教﹐我心想阿一向來都很冷靜﹐尤其明知道是RPG﹐絕對不會為了儘快玩完這個遊戲而選擇做壞蛋﹐所以我一直相信你。”

  我由衷的說道﹕“多謝。”

  瑱琦點了點頭﹐又說﹕“焦姑娘也有傷﹐我去看一看﹐你好好休息……阿一﹐”瑱琦叫了我一聲﹐頓了一頓﹐說道﹕“我們沒見差不多年半……大約有十八個月吧 ﹗是一段好長的時間啊﹗但我一直在努力著﹐也過得很好。還是你說得對﹐投入了這種生活﹐每天我也過得很有意義﹐無可否認有時候我真的會把現實世界暫時忘掉 ﹐就算掛念家人﹐當我告訴自己現實世界才過了十多分鐘﹐也就釋然。我常在想如果有一日師父說我已經學有所成﹐我會立即趕到你身邊和你一起努力﹐玩好這個遊戲找尋‘回去’的辦法。但今日看到你和焦姑娘時﹐我才知道自己根本未算是一個武林中人﹐對江湖亦只是一知半解。不過若好像你們那樣實在太危險了﹐我真的有點猶疑﹐究竟是留在桃花島了此一生﹐或是……”

  “瑱琦﹖”我聽著聽著﹐忍不住叫了起來。

  瑱琦嘆了口氣﹐說道﹕“對不起﹐我只是打個比喻罷了……或許是我自己想得太多。阿一﹐你的確做得很好。”

  我沒有說話﹐只是望著瑱琦﹐我知道自己的目光中一定充滿了體會。

  我在焦宛兒的攙扶下走到船頭﹐瑱琦已經站在那裏。

  “那個就是桃花島了嗎﹖”我望著前面一個不太大又不太小的島嶼﹐問瑱琦道﹕“也沒有甚麼特別不同。”

  瑱琦淡淡的說道﹕“還不是海島一個﹐我不記得告訴過你它很特別。”

  焦宛兒指著島上說﹕“還是有點不同……你看﹗易大哥。那裏不是有很多桃花嗎﹖”這個時候船距離桃花島的岸邊也不過數箭之地﹐我也能清楚看到島上的山林間隱約有不少紅色的花影﹐叫道﹕“桃花島真的有桃花﹖”

  “這是甚麼話﹖”瑱琦有點難以置信的望著我﹕“如果沒有桃花﹐當初為甚麼要叫桃花島﹖”我給瑱琦駁得無話可說﹐只得當作沒聽到。這個時候﹐我看見在島上唯一一個碼頭上面﹐有一個女子正臨風站著。

  “師姐﹗”瑱琦隔著老遠向岸上揮手﹐樣子看似非常開心。看著這個情景﹐令到我的內心微感詫異──雖然瑱琦才對我說過﹐但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我們二人被帶到這個電腦模擬世界後﹐第一次從瑱琦身上感受到﹐她是真真正正投入這種生活﹐像一個本身就住在這兒的人﹐享受著一切喜悅和悲傷。

  岸上那個女子也向我們招手﹐而船亦已開始減慢了速度﹐向岸邊那個用木板搭建而成的碼頭靠過去。

  我拍了拍喜不自勝的瑱琦﹐問道﹕“你稱她做師姐﹖那麼她也是黃藥師的徒弟了﹖”

  瑱琦笑道﹕“嗯﹐程師姐本來是師父的關門弟子﹐現在加上了我﹐桃花島也再多添了一點生氣。因為平日師父都不在這裏﹐傻姑姑又真的傻裏傻氣﹐難以和她溝通 ﹐如果連師姐也出外辦事的話﹐島上便會變得十分沉悶。”我啊了一聲﹐瑱琦又說道﹕“這一次也真是事有湊巧﹐師姐到了福州替師父做一件事﹐我因為覺著無聊所以跟著出來﹐也才有機會知道你的消息。”

  “這年半以來﹐你真的沒有離開過桃花島半步﹖”

  “當然了﹐即使是現在﹐我的武功也不足以闖蕩江湖啊﹗其實你我都知道這次能夠逃脫﹐真的是僥幸而矣﹗如非他們的座船都沉了的話﹐後果可想而知。”瑱琦的語氣不無感嘆﹕“而且﹐越是跟隨師父聽他的教導﹐就越知道武學之道的深奧﹐也只有師父這種曠世之材才會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窮我一生﹐看來也只能夠略窺門徑罷了。”

  我實在覺得驚訝﹕“你是說你喜歡了學武﹖”

  “甚麼……不是的﹐我可沒這樣想過﹐只是……”瑱琦突然被我這樣說﹐顯得有點慌亂﹕“只是既然沒有選擇一定要學﹐當然要俾心機﹐斷不可以隨隨便便﹑馬馬虎虎的了事。”

  我搖了搖頭﹐說道﹕“你就是這麼一個認真的人﹐去到哪裏都不會改變。”

  “況且﹐有些武功真是很有趣﹐好像穴道和練氣之類……將來回到現實世界﹐我大可以轉系去學習中醫呢﹗所以……”瑱琦拍了拍我的手臂﹕“阿一﹐即使我是愛上了學武也沒有違背我自己的原則﹗我還是反對使用暴力的﹐尤其欺壓弱小的人。”

  船靠岸了﹐瑱琦扶著我躍上了碼頭。我一直都有留意瑱琦的武功﹐她的功力應該和我相差不遠﹐但是輕功則略勝我一籌。

  “阿一﹐這一位是我的師姐﹐姓程﹐閨名一個‘英’字。”瑱琦與她的師姐略略點頭﹐就向我和焦宛兒介紹說道。

  這個程英的年紀未必比瑱琦年長﹐樣子秀麗﹐溫文嫻淑大方有禮﹐頗有大家風範。只見她站在碼頭上﹐在海風吹動之下衣衫飄飄﹐好像弱不襟風似的﹐但我絲毫不敢大意﹐因為瑱琦曾經告訴我她的師姐武功很好﹐與其外表完全不相符。

  “你好﹐在下易一。”我忍著胸口的疼痛﹐輕輕的掙開了扶著我的焦宛兒﹐抱拳說道。程英襝徲??﹕“易公子有禮。”

  程英轉頭對瑱琦說道﹕“師妹﹐你再也估不到誰人在島上了。”

  “是誰啊﹖”看來瑱琦和她的師姐感情真是十分要好﹕“平日有甚麼人會到島上來﹖難道是陸師哥﹖還是大武﹑小武﹖”

  程英微笑著搖頭道﹕“是師父他老人家回來了﹗”瑱琦一聽大喜﹐程英繼續說﹕“在福州的時候你有事離開﹐我辦完事情便第一時間回來﹐豈料師父已在島上了。師妹﹐你私下帶人回島﹐不知道師父會否責罰﹖”

  “放心﹐阿一嘛師父也認識﹐他曾說過阿一可以隨時來桃花島探望我的。”

  “那就好了。”程英點了點頭﹐我和瑱琦已見到一身青袍的黃藥師的身影從林子中轉出來。瑱琦連忙拉著程英迎上去﹕“師父﹗”

  “易一小友﹐好久未見﹗”黃藥師一看到我﹐已把我認了出來﹐拉了一把仍然烏黑的長須﹐邊笑著邊說道﹕“真是稀客﹗我在一年前已對阿琦說﹐你應該來桃花島看望我們了﹐怎麼到了今天才……”然後﹐他便發覺我的臉色有異﹐立即搶到我的身前﹐捉住我的手腕立即把脈﹐問道﹕“你怎麼受了重傷﹖”

  瑱琦一直跟進我的傷勢﹐此時見到黃藥師神色凝重﹐倒是大為震驚﹕“阿一怎麼了﹖師父。”

  “別說多餘的話了﹐阿英﹑阿琦﹐你們好好扶著他進去。”

  我糊裏糊涂的就給兩人一左一右夾著﹐不知如何穿過了一個又一個種滿桃花的林子﹐來到一列雅致的精舍。

  當我安躺在竹榻之上﹐看著坐在身旁的黃藥師和瑱琦﹑程英﹑焦宛兒﹐有點好像實驗品的感覺。黃藥師用兩根手指搭著我的手腕﹐閉著眼呻吟半晌﹐說道﹕“……當歸﹑風防﹐多加兩錢人參﹐不能多不能少﹐煮成一碗水﹐每天喝這個就可以了。”

  程英應了一聲﹐道﹕“我這就去煎藥。”黃藥師微微頷首﹐放低我的手腕對我說道﹕“現在我先用內力替你療傷﹐然後再為你施針﹐慢慢調養應該沒有問題的。你這次的內傷很重﹐再遲一日醫治的話﹐雖然不致於會死﹐但辛苦練回來的一身武功卻也保不住了。”

  瑱琦嚇了一跳﹐問道﹕“師父﹐為甚麼會這樣﹖我替阿一把過脈﹐傷勢雖然不輕﹐可也未致……”

  黃藥師搖頭苦笑道﹕“唉﹐阿琦﹐醫道和武學之道一樣﹐是複雜非常﹐你領悟力雖強﹐但想要數年之間習得醫道精要﹐卻也沒有可能。易一他傷及氣門和心脈你沒有看出來﹐成為了隱疾﹐如果不是及時送到桃花島﹐心脈一廢就是再世華陀也無能為力。”站了起身﹐來回踱了數步﹐說﹕“不過你們放心﹐現下是無礙的了。只要在桃花島將養一兩個月﹐我擔保易一小友比起未受傷前還要精神。”

  程英笑著說道﹕“尤其服用師父的‘九花玉露丸’﹐功力非旦無損﹐還會大有長進呢﹗”

  黃藥師微微一哂﹐先自走出房去。程英對焦宛兒道﹕“焦姑娘﹐我帶你到廂房安頓好。”焦宛兒望了我兩眼﹐點了點頭﹐跟著程英離開房間。

  瑱琦拉了一張椅子擺到床邊﹐端端正正坐了下來。我躺臥在床上怔怔的望著她﹐半晌﹐伸出手去握住她放在膝頭上的手掌。瑱琦抬頭望了我一眼﹐卻沒有說甚麼﹐也沒有抽回手掌。我心頭暗喜﹐說道﹕“我好掛住你。”

  瑱琦“嗯”了一聲﹐才道﹕“我也是。”

  我笑道﹕“這陣子我經歷了許多。趁我有傷臥床﹐仔細都告訴你……”

  “阿一﹐”瑱琦卻不讓找說下去﹕“你在江湖上遇見了很多人﹐我卻一直待在桃花島﹐每天過著平凡的生活。我有時在想﹐如果我們真的不能回去的話﹐我也不會太……”

  我皺眉說道﹕“你又來了﹗別輕易說這些放棄的說話﹗”

  瑱琦笑道﹕“不是的﹐我不是因為害怕而亂說﹐只不過若然真的不能回去﹐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啊﹗我想說的是﹐這一年多以來我在桃花島過得很好﹐每天過著的日子都很普通﹐早上起來練功做早課﹐然後預備燒菜煮飯﹐晚上早點睡覺……我幾乎分不開哪個才是真實生活了。萬一不能回去﹐在這裏過一生的話我也不會感到難過。”

  早在進入這個電腦世界之前﹐我和瑱琦已在大學同窗兩年。瑱琦本來就不是一個感情激烈的人﹐性子平淡恬靜﹐面對難題都能從容面對﹐這可能也是我喜歡她的其中一個原因﹐我不大清楚。話說回來﹐瑱琦除了“初來??﹔到”的那段時間顯得有點神經質外﹐竟然可以迅速平靜下來﹐適應這種新生活﹐卻是連我也意想不到。我苦笑道﹕“我以為自己甚麼都沒有所謂﹐隨遇而安投入遊戲﹐想不到還是你看得開﹐索性把它當作真實世界。”

  “我也想不到……不過﹐我根本甚麼也做不到﹐只好這樣想啦。”瑱琦微笑著說﹕“我們的身體和思想都被扯進了這個由電腦創造出來的異空間﹐除了我們兩人之外﹐所有都是虛假的……”

  我心中想起E-34曾經說過﹐除了我和瑱琦以外﹐還有另外一個人也進入了遊戲世界﹐不過也只是想了一想而矣﹐沒有說出來。

  瑱琦摸著放在桌子上的紫砂茶壺﹐然後用食指輕輕扣了兩扣﹐發出清脆的聲音﹐緩緩說道﹕“阿一﹐說是假的﹐卻又這麼真實﹐還去想它作甚﹖我不知道甚麼是假。師父和師姐對我都很好﹐我們培養了深厚的感情﹐其實電腦程式能有自己的思想﹐不也就是活了嗎﹖”

  我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程式完善得能夠自行思考做決策﹐只怕說是“活了”也不為過。想得我頭昏腦脹﹐也就不再去想﹕“別理它們是真是假﹐即使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至少還有我……還有我是真的。”

  “到了最後﹐只有你和我嗎﹖”瑱琦說著﹐也覺好笑﹕“阿一﹐你究竟想說甚麼﹖”

  我想立即向瑱琦表白我那自初認識已擺脫不了的感情﹐可是卻一句話也講不出口﹐過了一會﹐才轉換話題問道﹕“這段時間你有見過E-34嗎﹖”瑱琦搖頭﹐我又道﹕“她卻經常跑出來煩我﹗對了﹐我告訴你衡山派劉正風的金盤洗手大會﹐很有趣啊﹗”東拉西扯的胡說一大輪﹐瑱琦聽得很是入神﹐我也就松了一口氣。

  黃藥師既稱“藥師”﹐醫術的確高明﹐我在他的細心調理下康復得很快﹐比起給費彬打傷後躲在小屋中的那次真是不可同日語。此外程英﹑瑱琦和焦宛兒的照顧再加上桃花島上的靈藥﹐更是加快了復原的進度。

  養傷的這一段日子﹐因為不能劇烈運動的關係而荒廢了練功﹐好像劍法﹑拳法等都疏懶了﹐不過在內功方面卻進步神速。除了得到黃藥師秘制的九花玉露丸之幫助外﹐黃藥師更教我以自己的內力幫助調理內傷﹐事實上整天價屈在病榻上也只有打坐練氣一事可以做﹐我的混元勁在不知不覺間已達到Level6了。

  <……混元勁升級至Level6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天氣也逐漸冷了起來。雖然桃花島還是位於沒有風雪的南方﹐可是我們仍要添衣。幸好島上有瑱琦﹑程英﹐二人的女紅和針黹也不錯﹐再加上焦宛兒跟著二人學做﹐我也多了一件藍色長袍和一件玄色鬥蓬。

  <……得到藍色長袍﹑玄色鬥蓬

  這一日我換上了新衣﹐披著鬥蓬走到精舍外的花園抒展筋骨﹐卻見到程英和另一個女人在前面匆匆走過。那個女人年紀大約在三十之間﹐樣子本也不醜﹐可是經常傻呼呼的﹐一點也不像個女人。我在這裏一住月餘﹐當然知道她就是傻姑。傻姑本姓曲﹐年紀雖比瑱琦和程英都要大上十年﹐但是卻是她們兩人的後輩。不過瑱琦她們仍尊稱傻姑一聲師姐。

  我叫住程英﹕“程姑娘﹐你們去哪裏去﹖”

  程英拉著傻姑站住﹐回頭說道﹕“我們去接大武﹑小武。”

  我呆了一呆﹐追問﹕“大武﹖小武﹖”這兩個人名我曾經聽瑱琦提起過﹐卻沒有在意。我正想再問﹐一抬頭間卻已看見兩個年青人迎面走來﹐二人的樣子依稀有點相似﹐只是其中一個年紀較長﹐也較成熟穩重﹔另一個較年輕的則好像充滿精力活潑好動﹐唯神情略嫌飛揚跋扈了點。

  程英回頭見到二人﹐向他們招了招手。那兩人看見了﹐一起向我們走過來﹐較年輕的那一個神色有點古裏古怪。

  “程師叔。”二人開口叫道。我先是一呆﹐還未會過意來﹐程英已經對我說道﹕“這兩位是武家兄弟﹐系郭大俠的入室弟子﹐幼年時在桃花島住過﹐和我們很有點淵源。今次來是為我師父送信及拜候師父他老人家。”我恍然大悟﹕程英乃黃藥師的入室弟子﹐這姓武的兩人既是郭靖的徒弟﹐自然也叫郭夫人黃蓉做師母﹐那麼身為黃蓉師妹的程英自是比他們大上一輩。想起那個年輕的剛才那種尷尬模樣﹐實在有點忍不住笑﹐程英卻泰然自若。

  我見那個年輕的男子好奇地望住我﹐便拱了拱手﹕“兩位好﹐在下易一。”

  程英微笑著道﹕“武家兄弟﹐別看這位易公子年紀輕輕﹐我師父和他平輩論交﹐視為朋友。”萬料不到平日溫文爾雅的程英也有狡黠捉弄別人的時候﹐我心中不禁暗笑。

  武家兄弟瞪著兩雙眼睛望住我﹐似是不相信﹐卻又不敢不信﹐大約程英從來沒試過說謊吧﹗我繼續強忍著笑﹐正正經經的說道﹕“兩位既是郭大俠的高足﹐自是少年英雄……今日有幸一見﹐易一實在萬分高興。未知兩位怎生稱呼﹖”

  年長的那一個抱拳說道﹕“在下武敦儒。”他的弟弟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也抱拳道﹕“我叫武修文。”

  武家兄弟和我年紀相若﹐很快就談得十分投緣。武家兄弟中﹐哥哥叫做武敦儒﹐弟弟叫做武修文。武敦儒較我年長﹐武修文卻比我小一年。這兩人的武功不算高﹐ 至少不比我和瑱琦高﹐但在這種年紀之間已經算是很難得了﹐再加上在郭靖的庇護底下﹐養成了自負﹑驕傲的性格。武敦儒還好﹐鋒芒比較收斂﹐武修文卻惶恐別人不知他的﹐三句總有一句提到郭靖或黃蓉﹐使人煩厭。程英聽得頻頻皺眉﹐望住我苦笑﹐我看出因為這樣使程英不大喜歡武家兄弟。

  我們一行人向另一邊的大廳走過去﹐我趁武敦儒和武修文二人走在前面﹐轉頭問程英道﹕“你和武家兄弟很熟﹖”

  程英搖了搖頭﹕“不過是見過幾面。”

  “可是你說他們曾在桃花島住過。”我不解問。

  程英“嗯”了一聲﹐說道﹕“在我初初跟隨師父之時﹐並不是在桃花島上居住的。師父嫌島上人多煩氣﹐就帶著我在中原四處走動﹐直到數年前﹐師姐和郭大俠帶著女兒﹑徒弟都走了之後我們才回來。”

  我心想原來如此﹐便不再說甚麼。跟著他們走到那個大廳﹐裏面已經坐著一個形容枯槁﹑雙眼翻白的瞎眼老者。

  “師公。”武敦儒﹑武修文二人躬身道。

  那老者哼了一聲﹐道﹕“你們來了﹖”武家兄弟禮貌地答應了一句﹐那老者握著一支生鐵打造而成的拐杖﹐又道﹕“你們這次上路﹐芙兒沒有嚷著跟來嗎﹖”

  武敦儒說道﹕“芙妹要跟來﹐但師父不許。”

  這位老者是長住在桃花島上的其中一人﹐聽說逗留的時間比島主黃藥師還要多﹐不過他的居所和我休養的地方距離甚遠﹐過去的兩個月也只見過數面。我知道他叫做柯鎮惡﹐乃是昔年鼎鼎大名的“江南七怪”之首﹐又是郭靖郭大俠的啟蒙恩師﹐所以大武﹑小武喚他做師公。

  這個時候﹐我才有機會向柯鎮惡拜見﹕“柯老前輩。”

  “嗯﹐易一也來了。”柯鎮惡的耳朵動了一動﹐轉頭對著我說道。

  我們圍著圓桌坐下﹐柯鎮惡問了襄陽城的事情﹐武家兄弟說個明白。武敦儒答得簡單明白﹐武修文卻是插科打諢的說東說西﹐好幾次要柯鎮惡用那雙看不見的眼睛瞪著他才肯收口。

  柯鎮惡問程英道﹕“你師父呢﹖”程英答道﹕“晚輩不知道。”武敦儒說﹕“師公和韓師叔在海邊談話﹐叫我們自便。”我心想來到桃花島彷佛所有人都是他們兩兄弟的長輩﹐不單黃藥師和柯鎮惡都是他們師公﹐就是瑱琦竟也是他們的師叔。

  武修文又提到近幾個月江湖上的事情﹐可是好像一知半解的說得不清不楚﹐柯鎮惡問了兩句﹐不耐煩的道﹕“怎麼了﹖你們道聽途說回來﹐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武修文尷尬地道﹕“我也不太清楚﹐其實這兩個月來蒙古韃子時常侵擾襄陽城﹐我們都沒在外走動……”

  我忙問武修文﹕“有沒有聽過嵩山派和華山派……還有青城派的動向﹖”

  武修文乾瞪著眼﹐不知道我說些甚麼﹐武敦儒卻說道﹕“最近這三派也有不少人在江南一帶﹐聽說好像要和魔教起衝突﹐青城派還折損了不少人﹐易兄弟﹐你問這個作甚﹖”

  柯鎮惡當然從瑱琦她們口中聽過我的事﹐當下說道﹕“他們還在找易一﹖都兩個月了﹐仍不死心嗎﹖”

  程英嘆了口氣﹐說道﹕“‘青城四秀’盡成廢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罷休。”

  柯鎮惡也是嘆了口氣﹐把鐵杖放到一邊﹐道﹕“阿英說得不錯﹐這個可是大仇來的﹐不殺易一﹐青城派面目無光啊。”

  “甚麼﹖原來把‘青城四秀’給廢了的人是你﹖”武修文看似不信﹐叫了起來﹕“那個反出嵩山派投身魔教的人就是你嗎﹖”

  我沒好氣道﹕“首先我沒有加入魔教﹐再者我是華山派的。”

  “是嗎﹖對了﹐我記得啦﹗有一日嵩山派的人來我們家作客﹐席間曾向師父提起過這件事。師父師母見嵩山派的人這麼熱心﹐還道是嵩山派內的事情。”武修文聳了聳肩。武敦儒說道﹕“這種江湖上的小事我們師父已經有很久沒理會了﹐聽過也沒放在心上。”武修文望了望我兩眼﹕“餵餵﹗‘青城四秀’真的給你廢了武功嗎 ﹖他們怎麼這樣不濟﹖”武敦儒說道﹕“江湖上有很多欺世盜名之輩﹐都是名大於實的。”武修文說道﹕“如果給我遇見他們﹐一定把他們殺個落花流水﹐到時就知道我們兩兄弟的厲害。”我心裏有氣﹐卻說道﹕“武家兄弟在同輩間出類拔萃﹐‘青城四秀’又怎會是你們兩人對手﹖這一點曾和他們交手的我是最清楚了。”

  程英在掩嘴暗笑﹐武修文卻蒙然不覺﹐問我道﹕“你不是入了魔教嗎﹖為甚麼會在桃花島的﹖這件事到底是怎樣的﹖”

  我姑且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告訴了他們﹐最後說道﹕“如果我真的是加入了日月神教﹐現在已經在日月神教的總壇黑木崖啦﹐又怎會待在這兒﹖”其實自從我跟師父袁承志下山後﹐也算是在江湖上打滾了數個月﹐經歷過生與死﹐武林中的事情聽回來不在少數﹐再加上本身對金庸小說的認識﹐我不再是那個對江湖﹑武林一竅不通的小子﹐日月神教的總壇在哪裏這種“基本常識”﹐自然是知道的。

  武修文站了起身﹐喝道﹕“嵩山派欺人太甚﹗讓我告訴師父去﹐代你出頭﹐看看他們到底有甚麼本事。”武敦儒卻較為冷靜﹐思慮也週詳點﹕“現在我們也未知誰是誰非﹐相信兩位師公會有主張的。”他口中的師公自然是黃藥師和柯鎮惡。柯鎮惡抬頭向著屋頂﹐說道﹕“待易一傷愈﹐回中原跟嵩山派和你的師門當面對質是理所當然的了﹐不過易一的傷還未全好﹐這時討論也沒有用。到得你完全康復﹐我們再仔細參詳。”

  柯鎮惡的說話是對的﹐我雖已可以練功﹐只是自覺狀態還未回復百分百。這晚黃藥師又替我擬了一服藥﹐讓我固本培元。待黃藥師離開後﹐瑱琦坐到我的對面﹐和我說道﹕“你見過武家兄弟﹖”

  “怎麼了﹖”我倒了一杯茶給她﹐問道。

  瑱琦說道﹕“師父很關心你的事﹐因此在碼頭見到武家兄弟已問起武林最近的情況。雖然武家兄弟說得不明白﹐但師父說形勢似乎仍很惡劣﹐因此他想回中原一趟﹐探清楚嵩山派和華山派的動向。”

  “怎好意思要前輩為我們奔波操勞﹖”我嚇了一跳﹐瑱琦卻說﹕“雖然師父最近沒說﹐可是他深信我們是從未來回到過去﹐因此很是熱心……唉﹗如果給他知道真相……”

  我打斷瑱琦的說話道﹕“那麼就別提起﹗讓他認為我們是來自未來就可以了。我不是說過了嗎﹖這是我們的事實﹐不會再改。”

  瑱琦點了點頭﹐其實她是在為欺騙自己敬愛的師父而感到內疚吧﹗只聽得她道﹕“我叫師父不用去﹐待你完全康復之後才再作打算。阿一﹐你認為中原真是這麼不安全嗎﹖”

  “唉~”我長嘆一聲﹐道﹕“我既廢了‘青城四秀’的右手﹐殺了昆崙派的一個弟子﹐同時又被誤會投身魔教﹐與及殺了海寧陳閣老一家六十口。錢塘江上與諸派弟子對戰﹐當中還包括了我華山派的弟子……真是有口難辯。”

  “但你始終要回中原嗎﹖”瑱琦問。我呷了一口茶﹐說道﹕“難道在這裏躲上一輩子﹖無論最後能否成功‘爆機’﹐回到現實世界﹐但沒有可能甚麼也不做的。瑱琦﹐我們出去玩玩吧。”

  一日早上﹐不見了武家兄弟﹐這幾天我們一起遊桃花島﹐忽然不見了他們﹐都感奇怪﹐傻姑正想找他們﹐黃藥師卻把我們都叫了過去。當我和瑱琦﹑程英及焦宛兒來到偏廳時﹐黃藥師及柯鎮惡早已在那裏等候。

  黃藥師說道﹕“易一小友﹐我知道你想回中原﹐焦姑娘也要回去打聽父親的下落﹐今日我叫你們來就是說這件事。”

  我點了點頭﹐道﹕“黃島主不提起﹐這兩日我也會說的了。的確﹐不知不覺在桃花島住了差不多有三個月﹐是時候回中原看看形勢。”

  柯鎮惡摸著他的鐵杖說道﹕“這件事如何善了﹐實在難說。雖然過了三個月﹐但青城派﹑昆崙派皆有人傷亡﹐不會輕易罷休。”

  黃藥師點頭﹐說道﹕“阿琦﹐你也想跟易一回去吧﹖”

  瑱琦呆了一呆﹐問道﹕“我可以嗎﹖師父。”

  黃藥師笑道﹕“你倆的事情為師自然知道﹐當初帶你回桃花島為的就是今日。阿琦﹐你很有天份﹐心思又快﹐武功進步神速。當然﹐你倆的武藝與‘略有小成’還差一段距離﹐更難以和中原一流的高手相比﹐不過亦足以行走江湖有餘了﹐再加上易一這一年來的江湖經驗﹐我並不太擔心。如果只是躲在桃花島﹐的確難有怎麼大的進境﹐相反﹐多一點歷練對你更有好處。”

  瑱琦拜倒道﹕“多謝師父。”

  黃藥師轉頭對我和程英說﹕“阿英會陪你們去﹐然後到襄陽找郭靖和你師姐。”

  程英像是意想不到﹐指了指自己﹕“我也去﹖”

  “嗯﹐你老是待在桃花島也沒有用﹐正好借此機會和阿琦一起闖蕩……況且有你在的話﹐我更加放心。”黃藥師說﹕“易一惹的麻煩實在太大了﹐你們到襄陽去找你師姐﹐由她與及郭靖出面﹐必定可以平息這個紛爭。嵩山派雖然橫行﹐但還是要忌憚郭靖的。”想不到黃藥師會為了我而搬出郭靖黃蓉夫婦﹐我實在有點受寵若驚。

  柯鎮惡說道﹕“如果不是身子有點不舒爽﹐我一定陪你們回去﹐看看有誰夠膽欺負兩個小朋友﹗哼﹗嵩山派算甚麼﹖華山派算甚麼﹖”

  我苦笑道﹕“我深受師門大恩﹐今次闖下大禍﹐自知有愧﹐實在不敢說師門的不是。”的確﹐我希望華山諸人能明白真相﹐那麼事情就好辦得多﹐只不過希望歸希望﹐我也自知機會渺茫得很。

  “或許華山派諸人不知道事情經過﹐假若分說清楚﹐化解雙方之間的誤會也就是了。”程英對眾人說道。黃藥師又點了點頭﹐道﹕“希望正如阿英所言﹐不過﹐若然回到中原﹐情勢依舊不妙的話﹐依我的指示去找你師姐﹐有她兩夫婦撐腰﹐天下沒有人敢動你們。”黃藥師的女兒黃蓉和女婿郭靖江湖地位超然﹐加上他們背後有號稱“天下第一大幫”的丐幫和“十八派”之一的全真教的力量﹐雖不致於呼風喚雨﹐說出來的話卻也沒人敢不信和不聽﹐如果真的得到他們二人擔保﹐左冷禪﹑餘滄海也不能不讓步。我笑了笑﹕“如此一來﹐生受你的大恩﹐實在不知如何道謝。”

  “說甚麼話﹖別和我來這一套﹗”黃藥師對程英說道﹕“阿英﹐這是我的親筆書函﹐你隨身帶著﹐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效用。我已吩咐大武﹑小武先回襄陽通知你們師姐﹐相信她會派人接應你們。”

  程英和瑱琦答應著﹐黃藥師甚是滿意﹐手捋長須﹐轉頭對我道﹕“你跟我來。”說著﹐已站了起身﹐向內堂走去。

  我跟著黃藥師﹐穿過兩道竹簾﹐來到一間內室。室內乎空無一物﹐就只中間放了一個蒲團﹐與及在四面牆壁掛了十數把兵器﹐當中以劍為主。

  我左顧右盼﹕“原來島主收藏了這麼多長劍。”

  “收藏﹖”黃藥師笑道﹕“我從來不會為了收藏……兵器是讓人用而不是讓人看﹐這些兵器均是我曾經用過﹐也只有我用過的兵器才有資格放在這裏。”說著指了指其中一把掛在門口旁邊的劍﹐說道﹕“好像這柄劍﹐本來沒有名字﹐也並非甚麼好劍﹐卻是我在三十歲後最喜歡用的一柄劍﹐旁人都稱它為‘東邪劍’。”

  “那一定有甚麼特別的地方。”我說道。

  黃藥師說﹕“它是我在三十歲後仗以行走江湖的防身利劍﹐《兵器譜》上排名天罡三十六位以內。我自四十歲後已很少用劍﹐就算要用﹐也不會自行帶備配劍。因此﹐以前用過的都放到這裏來……易一小友﹗”他指了指其中一面牆﹐走上前去﹐把掛在上面的一柄劍取下來﹐轉頭對我說道﹕“你看這把劍怎樣﹖”

  我細心一看﹐這柄劍恰長三尺三寸﹐黑色的劍鞘上用兩個銅圈緊緊箍實。劍柄和劍鍔金光燦然﹐看來是黃銅打做﹐再鑲嵌了一塊綠祖母﹐沉實得來又有非凡感覺。

  “天下第一劍的而且確是天下第一的神兵利器﹐《兵器譜》上不會有錯﹐”黃藥師言道﹕“那是千年難得一見的江湖奇才──超級鑄劍師劍皇﹔與及無所不知的武林怪人──南賢傾二十年之力寫成……這部《兵器譜》可說是曠古爍今的奇書。真正的天下第一劍我自然未有見過﹐原來落到一字慧劍門手中﹐又輾轉給你得到…… 真是難得的機緣。”

  我苦笑道﹕“只可惜失落錢塘江中﹐想要打撈是沒有可能。”

  “依我看﹐天下第一劍並不適合你。”黃藥師撫著手中那柄長劍﹐說道﹕“雖然同樣是劍﹐但也分為很多種類﹐好像你的劍法較偏向輕靈及迅疾的路數﹐因此也應該使用輕便或一般的長劍﹐而非好像天下第一劍那種大劍﹐那天下第一劍於你不但無用﹐反而成為了負累。”對於黃藥師的說法我並無異議﹐我也早已覺得用一般長劍比天下第一劍還要得心應手。黃藥師又道﹕“除了天下第一劍之外﹐《兵器譜》上記下了一百零八種兵器﹐都是非常厲害的神兵寶物……其中尤以長劍佔了總數的過半﹐此外﹐刀﹑槍﹑鞭﹑棒等都有在《兵器譜》上記名的。你應該找一把適合自己的劍──這柄長劍有個名堂﹐叫做‘英雄劍’﹐雖然及不上聞名中原的倚天劍﹑ 屠龍刀﹐距離天下第一劍也有一段距離﹐《兵器譜》上的排名卻也在十名以內﹐於你非常合適。”

  我心中一陣錯愕﹕“我﹖”

  黃藥師把那柄劍塞到我手中﹐說道﹕“現在是你的了。”

  我緊緊握著手中長劍﹐只覺重量適中﹐長短趁手﹔劍鞘敲上去鏗然有聲﹐似金非金似鐵非鐵﹔啷當一聲抽出了半截劍身﹐雖然並非甚麼閃閃生輝﹐卻自有一種光華 ﹔兼且手感良好﹐有一種彷佛是一百年前已註定會和它相遇的感覺﹐自是大喜過望﹐顫聲道﹕“這怎麼說的……實在是……多謝島主。”

  “好了﹐事不宜遲﹐你通知眾人去準備一下﹐收拾行裝﹐明天就起行。”黃藥師拍著我的肩頭說道﹕“易一小友﹐你還有一條漫長的路要走﹐過程中上了甚麼並不重要﹐只要不放棄﹐你一定可以找到你想要的東西。”

  <……得到英雄劍

  第二天﹐我一早起來﹐就和焦宛兒趕到碼頭﹐程英﹑瑱琦已在那裏等候。

  篤﹑篤﹑篤的撞擊聲音傳來﹐我們便知道是柯鎮惡以鐵杖支地探路行走而來了。果然﹐柯鎮惡撐著鐵杖從林子轉出﹐一蹺一拐的緩緩向我們走近﹐後面跟著黃藥師和傻姑。

  “我和柯瞎子在島上不用人服侍﹐你們即管放心去吧﹗好好歷練自己。”黃藥師笑道。

  

  於是這一日﹐我和瑱琦﹑程英及焦宛兒四人上了大船﹐向中原進發。

  <……瑱琦﹑程英加入隊伍﹐得到九花玉露丸﹑銀兩

  坐在大船向東駛去﹐程英說只要一日就可以回到中原。

  “現在我們正處順風﹐相信可以在一日內到岸。”程英掀開門簾﹐走進來說道。我和焦宛兒及瑱琦坐在船艙中閒談﹐聽見程英這樣說﹐均感安慰。我笑著道﹕“程姑娘﹐其實我是畏水的﹐不過竟先後兩次因為和人打鬥而落水﹐回想起來實在驚險。”

  焦宛兒蠻有興趣的﹐問道﹕“除了在錢塘江一役外﹐還有另外一次嗎﹖”

  瑱琦笑道﹕“嗯﹐我們試過在長江給巨鯨幫的人打劫﹐要把阿一推下海去……最後我還因此得遇恩師他老人家。”程英說道﹕“世事往往這般﹐冥冥中自有主宰。幸與不幸根本沒有必然﹐師妹亦知道﹐我之所以會跟隨師父也是因為童年是遭遇禍事。”

  正自感嘆﹐有人在門簾外叫道﹕“程姑娘﹗”我認出了是其中一個船夫的聲音﹐這船大船總共才有兩個船夫﹐一個掌舵﹐一個掌艄。程英應道﹕“怎麼﹖”

  “前面發現一艘木船在漂流著﹐樣子似是失去了方向﹐船上的人正在呼救……或許是壞了舵也未知。”

  程英不假思索﹐便說道﹕“快駛過去把他們接上船。”瑱琦也點頭表示贊成﹐我和焦宛兒畢竟只是客人﹐不便說些甚麼。我們站了起身﹐走出船艙跟著船夫走到船頭﹐果然見到不遠處有一艘船打橫攔在我們前面﹐甲板上數人正不斷揮手吸引我們的注意。

  船夫把船盡量駛近﹐然後用跳板接連兩艘大船。豈料跳板還未放好﹐嗖﹑嗖數聲﹐衣衫颯颯﹐數條人影已先後從對面躍了過來﹐身法極佳。此外還有兩人留在那艘船上﹐直接跳板放得安穩﹐才小心翼翼的走過來﹐不過看其步履﹐還是身負武功。我和程英對望一眼﹐心裏均感到疑惑。

  來者共有六人﹐當中男女僧俗﹐配搭不倫不類。看著這夥“江湖異人”﹐不禁心中一凜﹐心想早知不讓他們上船﹐省卻多少煩惱。程英的個性和瑱琦有點相似﹐都是天性恬淡自然﹐不急不亂﹐倒是焦宛兒臉有戒備之色﹐暗自擔心。

  “你們是哪裏人﹖何故停在海中﹖”我雖只是桃花島的客人﹐但除了兩個船夫外﹐作為唯一的男人﹐只好開聲問道。

  “你是此間主人﹖”其中一個身材甚矮﹐卻又長得極橫的漢子望著我說道﹕“這船是到哪裏去的﹖”我看他說話竟如此無禮﹐完全不把我們放在眼內﹐心中有氣﹐也就隨口說道﹕“回中原的……船程不過一日。”

  “我們原本要向北駛﹐”那漢子左顧右盼﹐打量我們的船﹐道﹕“你戴我們到東北﹐我如數計回船錢給你們。”

  我強忍怒火﹐冷冷的說道﹕“不用想了﹐你還是跟我們大船一起回中原﹐再行覓船出海。我們既不是船家﹐又不缺錢用﹐再者也趕時間﹐沒可能如你的要求。”那漢子竟皺著眉頭說道﹕“少囉唆﹗識相的照大爺吩咐去做﹐大爺我不會虧待你們﹗”

  對方由“我”變成“大爺”﹐事情已十分明顯。我望了望程英﹐看她沒有話說﹐便冷笑道﹕“才一上船就忘了自己身分──你們是遇難被救的人﹗天下哪有這等厚顏的惡人﹖”

  那漢子頭頂只到我的肩膊﹐卻陡然伸右手抓住我的頸旁鎖骨﹐朗聲大笑道﹕“小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雖早已有所防備﹐還是料不到他出手會如此之快﹐一隻大手掌把我抓得痛入心肺﹐幸好他看不出我們是學武之人﹐沒有使出全力﹐連忙把肩頭一擺﹐已然甩開了他的手掌。那漢子想不到我竟然可以輕易擺脫他的手掌﹐ 現出驚訝的神色﹐我趁勢轉到他的身旁﹐右肘一撞﹐重重撞中他的胸口。這矮小漢子一身肌肉練得像鋼鐵一樣堅硬﹐我不敢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雙拳同時使出破拳 ﹐擊中他的兩肩﹐把他打得直飛出去。

  其餘五人想不到會立即打起上來﹐想要來救那漢子的時候﹐給程英和瑱琦攔住打了一陣﹐竟敗下陣來。原來他們五人的武功和我﹑程英及瑱琦相比﹐有一段距離。

  瑱琦“嘻”的一聲笑了出來﹐忍不住道﹕“以你們的身手﹐竟想學人做海盜﹖”

  矮子漢子爬了起身﹐狠狠的望著我﹐一雙和他的身高不相襯的粗壯手臂格格作響。六人之中數他最強﹐不過我仍足以制住他。我笑道﹕“你竟看不出我們也是行家 ﹐實在太大意了﹗你不是我的對手﹐想做大爺﹐看來你找錯地方了……不﹗應該說是上錯了船。”頓了一頓﹐又道﹕“餵﹗你好好的聽著﹕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我不會把你們踢下海裏。但是在我們的船上最好規規矩矩﹐否則我拿你餵鯊魚﹗我問你﹐你叫甚麼名字﹖”

  那漢子看來已經看清形勢﹐也就放棄了反抗﹐哼了一聲說道﹕“我姓樑。”

  “好﹐姓樑的﹗”我指住船尾方向對他說道﹕“你和你的同伴在後艙休息﹐到岸之後立即離船﹐別在船程中騷擾到我們。”對於我的處置﹐程英大概也覺不錯﹐對我微笑點頭。我看著對方六人繞過船艙往船尾走﹐才招手示意船夫繼續航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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