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玄素莊除了丁堅外﹐就再沒有人會武功﹐因此我們全力對抗丁勉等四人﹐再也無力應付其他嵩山弟子……”石清從家僕手中接過他那把名聞江湖的墨劍﹐有點無可奈何的說道。閔柔也都拿到了她的白劍﹐預備一戰。我說﹕“石莊主只管放心﹐因為我知道侍劍和琴兒兩位姑娘不會坐視不理的。”

  丁勉踏前兩步﹐戟指著我﹐大聲喝問道﹕“易一﹗你真的不肯束手就擒﹖”

  我望了石清一眼﹐回頭斷然說道﹕“所謂‘威武不能屈’﹐今日有死而矣。”

  “好﹗”丁勉冷笑一聲﹕“石清﹗你要和嵩山派作對只管出手﹗”才一說完﹐已飛身撲到我的身前。我料不到以他的身形竟然可以來得這麼快﹐手中英雄劍還未出鞘右肩已被掌風掃過﹐連忙翻身後仰﹐勉勉強強避了開去。石清手中墨劍連鞘橫削﹐逼開了丁勉這一掌﹐瞬間費彬﹑樂厚﹑鐘鎮三人已掩了上來。

  石清接連兩招把丁勉擋住﹐丁勉唯有暫時放棄追擊我﹐遞招對石清發動反擊﹔樂厚則趁這一空檔搶了進來﹐舉掌拍向我的頭頂﹔莫聲谷劍未出鞘﹐掛在背後用手上功夫和費彬過招 ﹔閔柔白劍舞起了陣陣雪花﹐與她捉對撕殺的鐘鎮一時之間竟無入手。另一方面﹐我和樂厚相差太遠﹐瑱琦﹑程英二人見我接連遭遇險招﹐玉簫已分指樂厚身上兩處大穴﹐我趁機拔出英雄劍﹐直指向他的小腹。

  大廳上一下子打起上來﹐其中還有七位屬武林高手﹐其餘的客人都忙不迭退出大廳之外﹐以免刀劍無眼殃及池魚。大廳之內只餘下方證﹑花鐵乾﹑丁堅﹑舒化龍和鈴劍雙俠等少數人仍在觀戰。舒化龍見我和瑱琦﹑程英三人聯手仍不敵樂厚﹐使動拳法加入戰團﹐只可惜還是處於下風。丁堅站在一旁注視形勢﹐一雙眼睛卻只留意石清夫婦﹐預備隨時出手相助。

  焦宛兒想要幫手﹐無奈功力太弱﹐連接近我們的能力也沒有。

  嵩山派以丁勉功力最高﹐有520點﹐費彬功力達到500﹐樂厚也幾達430﹐只有鐘鎮較弱﹐得380點。功力達473點的莫聲谷對著費彬可說是棋逢敵手﹐費彬年紀較大 ﹐修為也較莫聲谷深厚﹔石清與莫聲谷功力相若﹐對著最強丁勉難免節節敗退﹔閔柔功力及不上鐘鎮﹐雖然鬥了個旗鼓相當﹐可是略處下風。我和程英﹑瑱琦聯手﹐ 再加上天地會的舒化龍相助﹐才勉強和有“孝感”之稱的樂厚打成平手﹐不過即使是以四打一﹐還是感到十分吃力。

  “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我們便會戰敗﹐”我一邊避開樂厚的四招殺著﹐一邊想道﹕“我們四人聯手也贏不到樂厚﹐另外三條戰線雖說打得燦爛﹐但都是嵩山派那邊佔優﹐任哪一人隨時都有輸的可能。”舒化龍連劈兩掌﹐才把樂厚逼退﹐使我緩一緩氣﹕“石清對著丁勉最是危急﹐閔柔雖然好像和鐘鎮戰個平手﹐但功力始終不及鐘鎮﹐亦是個有敗無勝的局面……”

  “大家停手﹗”當此之時一聲斷喝響起﹐聲震屋瓦﹐就連樑上的灰塵都給震得簌簌落下。我們都是心中一凜﹕“這人功力好高﹗”連忙各自躍後罷手不鬥﹐要看清來者是敵是友﹐是站在我們這邊還是站在嵩山派那邊。

  一個男人從廳外大步闖了進來﹐年紀若是二十餘歲﹐雖然一身儒服﹐但是膚色黝黑﹐眉粗眼大﹐神情忠厚老實﹐倒像個生活在鄉間的男子﹐正是我的師父──應該說是以前的師父﹐袁承志。

  “是你﹖”費彬立即把袁承志認了出來﹐直指著他喝道﹕“姓袁的﹐這不是你教出來的好徒弟嗎﹖你來這裏乾甚麼﹖”

  袁承志一直走到費彬和丁勉身前﹐抱拳說道﹕“丁師兄好﹗費師兄好﹗……樂師兄和鐘師兄都好。”頓了一頓﹐指著我說﹕“關於易一勾結魔教﹐與及殺害海寧陳家六十餘口的事 ﹐我身為他的師父也是不清不楚﹐所以今日特來聽石莊主解釋事情始末。”說著﹐袁承志走到我的身邊﹐點頭示意要我放心﹐我喚道﹕“師父……”袁承志擺手阻止我說話﹐轉頭對丁﹑費二人繼續說道﹕“幾位嵩山派的師兄是否和小弟一樣﹐也來赴解紛宴﹐查明真相﹖”

  “真相是……”費彬一抬頭﹐冷冷地盯著袁承志﹕“易一勾結魔教之事證據充分﹐左師兄命我們帶他回去審問處分。”丁勉點頭附和道﹕“袁師弟﹐盟主號令你不會有膽違抗吧﹖這裏‘黑白雙劍’﹑武當派莫聲谷﹑天地會姓舒的還有幾個臭丫頭﹐竟然要保易一這個叛徒……袁師弟﹐你給我擋著石莊主﹐別讓他阻頭阻勢﹐我們趁機帶走易一﹐免得真的衝突起來傷了和氣。”

  袁承志望了望身後的石清和莫聲谷﹐說﹕“丁師兄﹑費師兄﹐恕小弟難以從命。”

  丁勉眉頭一揚 ﹐雙目睜圓﹕“你說甚麼﹖你沒看見這面‘五岳令旗’嗎﹖”鐘鎮聽到丁勉說話﹐又從懷裏掏出那五岳令旗﹐在空中一招。袁承志瞄了令旗一眼﹐臉色微變﹐但轉瞬已回復正常。他踱了兩步﹐淡然說道﹕“‘五岳令旗’我是看見了。但盟主這個命令﹐我還是不能遵守﹐不單如此﹐我還會助玄素莊抗敵……所以﹐請你們回去吧。”

  樂厚大喝道﹕“‘五岳令旗’所到之處﹐猶如五岳盟主親臨﹐你身為華山門人﹐如何能不聽令﹖”

  “小弟記得自己是華山派的﹐不用樂師兄提醒﹐我們五岳劍派當初為了和魔教抗衡﹐因此互相結盟﹐並推舉嵩山派左師兄出任盟主。所謂‘五岳劍派﹐同氣連枝﹐一派有難﹐四派齊援’﹐這就是我們結盟的本意。五岳盟主負責統籌大家對抗魔教﹐至於各派派內事務﹐則不在左盟主干涉的範圍裏面。”

  “易一投身魔教﹐這是大事……”樂厚還想再說﹐袁承志搖頭說﹕“此乃你嵩山派片面之辭﹐在沒有確實證據前我不會讓你傷害易一的。”

  丁勉氣得身體發顫﹐想要發作﹐卻又不敢﹐轉頭瞧了瞧石清和莫聲谷﹐又再打量袁承志。袁承志的武功去到哪一個程度就連我也不太清楚﹐總而言之是極高﹐當日在衡山城劉正風的家裏﹐丁勉就和他對過一掌﹐竟然奈何不了他──如此一來大廳中形勢逆轉﹐我們這一邊多出了一個強援﹐再加上我和瑱琦及程英﹐嵩山派想再得手便困難得多了。

  站在旁邊的費彬雙掌一擊﹐冷笑道﹕“好……袁師弟你不把左盟主的號令放在眼內﹐你可知道後果如何﹖”

  袁承志反問道﹕“難道左盟主說甚麼都要別人聽他的﹖那不是變成了皇帝嗎﹖小弟相信易一是無辜的﹐只待查出真相﹐還他一個清白﹐我會求岳師兄重新收他為門下弟子。因此左盟主現在就要懲治易一﹐小弟絕對不服。”

  “既然如此﹐”樂厚前一步﹐雙掌一挫﹐喝道﹕“我們只好一戰﹗”

  丁勉和費彬對望一眼﹐均想袁承志插手﹐勝算大打折扣。費彬念及此處﹐忽然靈機一觸﹐冷笑道﹕“袁承志﹐你是不聽盟主號令了吧﹖認為我嵩山派管不到你華山派的事﹐你好大口氣﹗只不過﹐你聽不聽你華山掌門的號令﹖”袁承志呆了一呆﹐不知費彬說這話的意思。費彬又是胸有成竹的笑了數聲﹐繼續說﹕“華山掌門‘君子劍’岳先生管到不管到你的事﹖他的說話你若不聽﹐就是背師叛派……袁師弟﹐你很有骨氣﹐但你認為你華山掌門會聽你的還是會聽我左師兄的﹖”

  丁勉“啊”了一聲﹐明白了費彬的意思﹐也是冷笑著說道﹕“費師弟所言極是。袁師弟﹐你若再堅持要救易一﹐我左師兄只需向岳先生說一句﹐岳先生就會親自縛住易一還有你﹐再帶著你們親上嵩山向我左師兄請罪。你的掌門就是這樣一個人……好一個‘君子劍’﹗哈哈哈……”

  袁承志緊握著拳頭﹐心中怒不可竭﹐但費彬及丁勉的說話卻不能不慮及。雖然他和岳不群不是太相熟﹐但其為人總算是知道的﹕一直循規蹈矩﹐不敢走錯一步的岳不群﹐唯恐會得罪誰人﹐因此行事小心翼翼﹐總之要做其謙謙君子。想到這裏﹐袁承志不禁心寒﹐丁勉大笑道﹕“袁師弟﹗你夠膽出手阻撓﹐今日之事左師兄誓不罷休﹐到時候岳先生可不會維護你啊﹗”

  鐘鎮也是哈哈大笑﹕“好出色的華山派﹗好出色的掌門人﹗”樂厚指著袁承志叫道﹕“你有種就出手﹗”

  “師父﹗”我捉住袁承志的手臂﹐沉聲說道﹕“師父的好意﹐易一心領了。弟子一直給你惹麻煩﹐你已不只一次救過我啦。今日之事不是如此容易罷休﹐阿一不想你難堪。”袁承志望著我﹕“阿一……”我定定的望著他﹐不容他再說﹕“師父﹗你萬萬不能出手﹐否則便會落在嵩山派的圈套之內。”

  “圈套﹖”袁承志的臉色一變﹐我點頭小聲道﹕“若你今日出手﹐救得了易一﹐卻給了嵩山派口實將來對付我華山……易一賤命一條﹐也不容易這樣便死。”

  “我也不要袁師弟你親自出手對付‘黑白雙劍’﹐你只需袖手旁觀便是了。”丁勉笑道﹐費彬也是點頭﹕“這樣也好﹐你站到一邊去。”

  我把袁承志拉到後面﹐對他說﹕“師父﹐切記不要出手﹗我們應付得了。”石清走到袁承志前面﹐拱了拱手﹐道﹕“你就是阿一的師父﹖阿一果然沒有拜錯師……今日正如阿一所言﹐你的確不能出手﹐但請放心﹐我玄素莊不會這麼容易就給挑了。”

  莫聲谷終於拔出了配劍﹐笑道﹕“少俠姓袁﹖果然後生可畏﹐你和易一均是年輕有為……但我莫聲谷也自不弱﹐今日且看我和石莊主如何收拾這種奸惡之徒。”

  費彬的功力雖然較深厚﹐但和莫聲谷相差始終不遠﹐一時三刻未能取勝之餘﹐幾次給對方太極拳的柔勁黏住﹐因此深深不忿。這時聽到莫聲谷說話﹐連忙從背後那三把大劍抽出了其中一把﹐喝道﹕“哼﹗武當七俠不外如是。莫七俠﹐今日我費彬就領教你武當派的精妙劍法﹗”

  丁勉望著石清喝道﹕“石莊主﹐你還是不肯放人﹐那就出手吧﹗”石清站前一步﹐手中墨劍幌了幌﹐左手一擺﹕“請﹗”

  樂厚瞄了站到後面的袁承志一眼﹐見他真的沒有出手之意﹐稍稍放心﹐舞動雙掌望我撲過來。閔柔擺了一擺手中白劍﹐攔著想上前夾擊的鐘鎮﹐鐘鎮冷笑一聲﹕“好﹗石夫人﹐你真的想與我分出勝敗﹖鐘某可不在讓你啦﹗”

  方證和花鐵乾想勸﹐但又覺得這是五岳劍派的事﹐石清他們不應太過干涉﹐花鐵乾說﹕“莫七俠……就連華山派的人都管不了﹐你們就讓嵩山派帶走易一吧﹗”

  “放屁﹗”莫聲谷罵道﹕“你算甚麼掌門……好好﹗費彬﹐你想見識見識我武當劍法﹐我就讓你看﹗”

  “好﹗”費彬大叫一聲﹐手中大劍舞成一團光影﹐直朝莫聲谷衝過去。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是不能回頭﹐這次除了樂厚和舒化龍以外﹐所有人都動上了刀劍﹐更是隨時會血濺喪命──當然﹐武功去到這個地步﹐中掌也是非同小可。

  我一和樂厚打起上來﹐原本就與我聯手的瑱琦﹑程英﹐還有天地會參太堂的舒化龍亦立即加入戰團﹐我知道袁承志雖然也是一個規規矩矩的人﹐驟看和岳不群是同一類人﹐但他講感情﹐若然我不敵﹐他一定忍不住出手相助。我不想令他難堪﹐所以希望能夠佔得上風﹐於是著著進攻。這下子瑱琦和程英給我打亂了節奏﹐只好替我補救破綻﹐加強防守。我心裏煩燥﹕“如果袁承志不出手﹐我們始終贏不了嵩山派﹐那到底可以怎辦﹖”

  “留神﹗”瑱琦一聲嬌叱﹐把我從思考中拉回現實﹐堪堪躲開了樂厚的一下踢腿﹐程英手中玉簫順勢直刺他的小腿﹐樂厚卻沒打算閃躲﹐腿一屈一伸﹐竟改為連踢程英手腕及面門 ﹐程英嚇得上身向後急仰。我看在眼裏﹐暗叫糟糕﹐向樂厚和身撲去已是太遲﹐樂厚在逼開程英的一瞬間竟施殺手﹐左掌拍向她的小腹﹐眼看將全身力量使到上半身的程英避無可避﹐立時便要傷在樂厚掌下﹐看穿了這一著的舒化龍和我亦欲救無從。

  突然﹐一下破空之聲響過﹐一物從廳外電射進來﹐樂厚雖然察覺﹐竟然避無可避﹐左腕被那物打中﹐樂厚怒吼一聲﹐身影急退﹐看來已然負傷﹐而且傷勢不輕。

  “彈指神通﹗”我和瑱琦幾乎同時叫了起來﹐程英驚魂未定﹐向後急蹤﹐問道﹕“是師父來了嗎﹖”

  丁勉劍交左手﹐右掌向前推出﹐雖然不能傷到石清﹐卻把他逼到兩丈開外﹐轉頭問樂厚﹕“怎麼﹖”

  “被人暗算﹐左腕折了。”樂厚滿頭大汗﹐所受的傷比我想像中還要嚴重﹕“對方功力極高﹐師兄小心。”丁勉低頭一看﹐只見用來打樂厚手腕的是一塊小石子。

  我望了望瑱琦和程英﹐心中想到程英雖然也會彈指神通﹐指勁斷不可能如此凌厲﹐來者一定是東邪門下的高手﹐最大可能便是黃藥師自己了。這時除了鐘鎮及閔柔還在對打外﹐各人都已停手。石清和莫聲谷站到一處﹐也不知道發生甚麼事。丁勉望了望廳外﹐提高聲音問道﹕“是何方英雄到此﹐竟不現身躲在一旁鬼鬼祟祟的偷襲我樂師弟﹖”

  一陣嬌笑﹐一團黃影撲了進大廳﹐輕輕巧巧的落在閔柔身旁﹐將還未停手的鐘鎮逼了開去﹐說道﹕“丁二爺﹐費三爺﹐你們兩位何以夠膽在玄素莊府上動武﹖難道竟不把‘黑白雙劍’放在眼內了﹖”

  我轉頭一看﹐眼前這人一身黃色衣牚﹐羅裙紗褲﹐腰帶雲袖﹐額上青絲往後梳起﹐挽髻插滿了發簪珠花﹐竟是一個美貌少婦。再看真一點﹐年紀大概已有三十多歲﹐和閔柔年在相若之間﹐可是驟眼看倒像只得二十來歲的新婚婦人﹐閔柔雖然漂亮青春﹐但和這位女子比起上來卻猶有不及。

  閔柔看見這個少婦﹐很是高興﹐叫道﹕“我還道你不來了﹐妹妹。”

  “閔姊姊叫到﹐我怎敢怠慢﹖來遲了已是十分不好意思﹗”

  瑱琦並不知道她是誰﹐程英卻已叫了起來﹕“師姐﹗”

  我和瑱琦﹑焦宛兒都是吃了一驚﹐我忙問道﹕“程姑娘﹐這位莫不是……”程英點了點頭﹐介紹說﹕“這位就是我師姐﹐前丐幫幫主﹐郭靖郭大俠的夫人了﹗”

  廳中眾人多有不識﹐這時聽到程英介紹﹐都是大感意外﹐一時之間哄動起來﹐數十人齊聲喧嚷﹐有的叫“黃幫主”﹐有的叫“郭夫人”﹐丁勉﹑費彬等人倒給冷落到一旁。我知道這位少婦就是名聞天下的“第一女俠”黃蓉﹐也是大感愕然。

  黃蓉看到了程英﹐微微一笑﹕“師妹﹐我就知道你在這裏。爹爹早前派人送信到來﹐說你和小師妹有事要我夫婦二人相助﹐又提到華山棄徒易一名字﹐豈料苦候兩個月還沒有你們的消息。石夫人來信邀我到玄素莊與會解說有關易一的誤會﹐我便想你可能也在。咦﹖這位是師父收的小師妹了嗎﹖”說著目視瑱琦﹐帶著俏皮的神色道﹕“看來年紀不比程師妹你小﹐那也不能叫做小師妹了。”

  我們離開桃花島後﹐先被捉往神龍島﹐耽誤了不少日子﹐之後在揚州受岳不群追殺﹐又害怕嵩山派的人會追上來﹐所以我們繞道往南﹐走到杭州又勾留了一段日子﹐更沒有派人送信襄陽﹐難怪黃蓉會擔心。

  瑱琦上前拜見這個還是第一次見面﹑名滿江湖的師姐黃蓉﹐二人相見甚歡。丁勉在旁等著﹐終於忍無可忍﹐大喝一聲﹐叫道﹕“你們鬧夠了沒有﹖我們嵩山派在等著呢﹗”

  黃蓉回頭盯著丁勉﹐笑道﹕“你們在等著甚麼﹖這裏是玄素莊﹐你們前來攪事﹐算甚麼態度﹖想走的話就即管隨便走吧﹗這裏大概沒人留你們啊。”

  費彬大怒﹐仍強自忍著﹐咬牙說﹕“郭夫人﹗天下都是講道理的﹐別要以為有郭大俠和東邪撐腰﹐你們就可以亂來﹗如果不把易一交出來﹐拼死我們也不會罷休﹗”

  “講道理﹖這句說話不是我們剛才說過了嗎﹖”站在一旁的琴兒又再忍不住開口說道﹕“你們拿著面‘五岳令旗’當令箭﹐好像天下英雄都要看你嵩山派的臉色﹗”

  費彬要待反駁﹐黃蓉“啊”的一聲附和琴兒叫道﹕“原來是‘五岳令旗’﹗能夠號令五岳劍派的英雄人物﹐那的確可以呼風喚雨了。只可惜……”說到這裏﹐笑道﹕“在我夫婦眼中根本算不了一回事﹗”

  費彬喝道﹕“你竟敢把五岳劍派的英雄小看﹗”黃蓉搖了搖手﹐說﹕“我只是看不過眼嵩山派拿著‘五岳令旗’招搖撞騙﹗五岳劍派的人肯聽你的﹐可是其他武林中人不用看著你這張‘五岳令旗’做人啊﹗你想用‘五岳令旗’到玄素莊來嚇唬人﹐真是妄想﹗”

  丁勉冷笑著道 ﹕“不用嚇唬其他人﹐只嚇易一一個就足夠了……易一是我五岳劍派的人﹗”我哼了一聲﹐大聲說道﹕“我早已被岳掌門逐出師門﹐不再是華山派的人……”費彬打斷我的說話﹕“廢話﹗我左師兄不滿岳先生對你的懲罰如此輕﹐因此要把易一帶回嵩山﹐查明一切﹐再行處置……”

  “我早已說過 ﹐如何懲治易一﹐是華山派內之事﹐”袁承志上前說道﹕“就算我這個不成才的師父也可以過問﹐唯獨不關你嵩山派的事﹗”費彬和丁勉大怒﹐眼見我們這方越來越多援手﹐都是原先想像不到﹐事到如今再想把我捉走是極其困難。見風駛婈武??PK乾此時也站了出來﹐笑著說道﹕“嵩山派幾位英雄﹐不如看在花某的面上﹐今日就此罷休﹐好嗎﹖”

  石清不屑的皺了皺眉﹐丁勉和費彬也是對他怒目而視﹐花鐵乾老大的沒趣﹐悻悻然退了回去。方證一聲“阿彌陀佛”﹐上前說道﹕“老衲也要說一句不中聽的話﹕嵩山派今日到此仗勢欺人﹐老衲本就不讚賞﹐不過這既然是你五岳劍派的事﹐老衲不便多言。但事到如今﹐勝敗已定﹐幾位不如就此收手﹐回去告訴左盟主一聲﹐就說易一之事有待細查﹐未能就此下定論……若然幾位不肯放手﹐今日只怕一敗涂地﹐嵩山派英名盡喪。”

  今日到來玄素莊的客人當中﹐以不滿嵩山派的氣燄者佔多數﹐只是害怕得罪嵩山派才沒有出聲﹐如今玄素莊形勢佔優﹐又有十數人出來叫陣助戰。

  丁勉和費彬互望一眼﹐眼見黃蓉到來﹐而原來幫助我的那兩個不知名的丫頭竟也是東邪門人﹐心中慄慄﹐不知勝負如何。石清和莫聲谷都是暗中偷笑﹐還劍入鞘。閔柔見大局已定 ﹐亦把白劍放回劍鞘之中。費彬和丁勉恨得咬牙切齒﹐又奈何不了黃蓉。其實黃蓉雖是一代女俠﹐可是論武功始終是女流之輩﹐與石清和莫聲谷在伯仲之間﹐算得上是第一流的高手﹐可是仍勝不過丁勉和費彬二人。可是黃蓉的可怕在於她背後的勢力﹐包括了東邪與及郭靖﹐還有丐幫和全真教﹐與及一眾參與對抗蒙古韃子的中原群豪。

  不過丁勉和費彬本身在江湖上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再加上手中有五岳令旗﹐左冷禪交帶的任務﹐無論如何不能就此罷休。丁勉戟指著黃蓉叫道﹕“你要保易一﹐可也保不住焦公禮﹗”

  焦宛兒推開眾人闖了出來﹐大叫道﹕“嵩山派﹗你們把我爹爹怎麼了﹖”瑱琦和程英好不容易才拉住她﹐我說﹕“丁勉﹗你這話是甚麼意思﹖”

  “易一﹐你之所以投身魔教還不是金龍幫幫主焦公禮做的中間人﹖一切都是由焦公禮和魔教魔頭上官雲接頭而起吧。”丁勉說著﹐望了焦宛兒一眼﹐大笑道﹕“消息傳到嵩山﹐當時左師兄就說﹐華山派的易一好好的竟去勾結魔教﹐一定有甚麼原因。費師弟你看﹐原因顯而易見啊﹗”費彬也是哈哈大笑﹕“這個我早就知道﹗當日他們二人從南京逃出﹐緣途卿卿我我旁若無人……易一甘願背師叛派﹐保著焦公禮的千金千裏逃亡﹐莫不是因為焦大姑娘的美貌﹖”鐘鎮搶著說﹕“對極﹗對極﹗果然是花容月貌 ﹐我見猶憐。”費彬摸了摸脣上短須﹐不懷好意的望著我和焦宛兒笑說﹕“你也別想抵賴。難怪當日你為她死也甘願﹐姓焦的妖女正在花樣年華﹐又生就一副好姿色 ﹐易一你不能自拔也是應該的﹐只恨你未見過女人﹐這妖女雖美﹐也不值得為她送命……嘿嘿﹗姿色不錯﹐但未到傾國傾城﹐大院子裏頭也能找到﹐花點銀兩就是了 ﹐今日何需身敗名裂﹖你也不是未睡過院子啊﹗衡山城你和令狐衝嫖妓宿娼﹐江湖上又有誰不知﹖”

  我見他口出污言﹐越說越不成話﹐早已憤懣填膺﹐怒吼一聲和身撲出。袁承志從後追上一把將拉住了我﹐喝道﹕“莫要中計﹗”正在這時﹐黃影閃動﹐黃蓉已閃身到費彬身前﹐左右開弓出掌打他。費彬武功極高﹐又怎會輕易中招﹐身子向後一蹤﹐雙掌平推﹐黃蓉不得不收招後躍。

  費彬正自得意 ﹐忽然腦後生風﹐大吃一驚﹐慌忙低頭閃避﹐堪堪避過這一刀之危。回頭一望﹐只見一個年在五十的高大男人手執折鐵刀向他攔腰橫劈﹐口中喝道﹕“枉你身為武林名宿﹐對後輩女流說話竟然這樣不乾不淨佔人便宜﹗”這一刀刀勢凌厲﹐費彬不能不先避其鋒﹐再謀反擊﹐唯有雙腿一蹤﹐平空躍起打了兩個空心筋鬥。

  丁勉仔細一望來人﹐不禁大是震驚﹐焦宛兒已忘形叫道﹕“爹爹﹗”若不是瑱琦和程英死命的拉住﹐她早已撲入戰圈。

  來者正是金龍幫幫主﹐焦宛兒的父親焦公禮。只見他臉上添了不少傷痕外﹐精神卻也飽滿﹐一把折鐵刀舞得虎虎生風﹐把費彬逼得一時之間無還手之力。其實焦公禮武功雖高﹐終究未達一流境界﹐與費彬更是相差極遠。但一來攻其無備﹐二來長久積壓在心頭冤屈一下子發洩出來﹐拼死追打﹐費彬竟給他壓著狂攻。

  鐘鎮心中大疑 ﹕“這是……這是……”這也難怪﹐焦公禮就是他親自活捉的﹐此時突然出現﹐自然是意想不到。黃蓉打量了廳中形勢﹐喜道﹕“師妹﹐今日一事定當無礙。”瑱琦還未會意﹐程英已是雙目放光﹐喜上眉稍﹕“對極﹗對極﹗”我見平日持重溫文的程英也是如此興奮﹐不禁目視瑱琦提問﹐瑱琦卻轉頭對程英道﹕“帥姐﹐別打啞謎了﹐究竟是甚麼事﹖”

  程英笑而不答﹐黃蓉卻已對丁勉笑道﹕“你們嵩山派定下的好計謀﹐知道石莊主定下端午節為易一排難解紛的用意﹐竟和他鬥快﹐盡起嵩山派在的精英﹐前來問罪拿人。只可惜你們料不到﹐前腳離開南京﹐後頭就被人救走了焦幫主。”

  丁勉恍然﹐戟指著她怒罵﹕“是你到南京救人﹖是親自去還是指使人去﹖鬼鬼祟祟的背著人乾﹐有種就在我面前救走他﹗”

  黃蓉的神情竟像是被人冤枉﹐搖手道﹕“絕對和我無關﹐我也是現在才知道焦幫主給人救走了。不過呢﹐我以為若然你們四人在場﹐不但於事無補﹐更有甚者多送四條人命﹐四大高手一下子全軍盡墨﹐於你嵩山派更加不利吧。”

  丁勉和樂厚齊聲大吼﹕“你說甚麼﹖”另一邊廂﹐費彬終於穩下陣腳﹐接連回了兩劍﹐已把焦公禮逼開。這次當眾給這焦公禮弄得如此狼狽﹐費彬惡念又心生﹐手中大劍朝焦公禮下盤直削過去﹐眼看焦公禮便要雙腳齊斷﹐費彬手中忽然一輕﹐大劍竟不知到哪裏去了。

  費彬大吃一驚﹐急忙後躍避開焦公禮的還擊﹐卻聽得丁勉叫道﹕“費師弟小心﹗”費彬知道遇著勁敵﹐不敢有絲毫怠慢﹐一個急轉身掃堂腿從後掃出﹐身後卻是空無一人。

  “後面﹗”鐘鎮高聲叫道﹐費彬更不回頭﹐左掌一甩要打身後﹐豈料著卻打著空氣。費彬單足點地﹐滴溜溜的打了一個圈﹐望清楚四周﹐始終是空無一人﹐心中正自驚疑﹐忽感氣流轉動﹐這次不用別人提醒自己也知道有人欺近身邊。費彬從背上拔出第二把大劍﹐舞成一團劍光﹐一邊把自身門戶守得密不透風﹐一邊緩緩移動向牆邊靠去。就在這時﹐樂厚再次大叫﹕“後面﹗又到了你後面啦﹗”費彬大驚﹐心神一亂之間手中大劍竟又給人奪去﹐這一驚非同小可﹐知道來人武功比自己高出不知道多少﹐很有可能比當日遇到的明教光明左使楊逍還要厲害。連忙一個翻身﹐力貫雙掌﹐使出大嵩陽掌的神功﹐向前打出﹐呯??兩下巨響﹐只見石屑紛飛﹐這兩掌結結實實的打在牆上﹐果真有開碑裂石之效﹐一面牆給打出兩個大掌印之餘﹐幾乎粉碎。

  費彬痛吼一聲﹐這兩掌他亦不好受﹐手腕差點折斷。

  除了費彬外﹐ 廳中各人都已看到﹐在焦公禮下盤避不開費彬那雷霆一劍的時候﹐忽然青影一閃﹐費彬手中大劍竟已給人奪去。當時我們看見一個青袍怪客身法奇快﹐倏來倏去﹐不知用甚麼手法拾奪了費彬的大劍﹐之後更無聲無息的落到他的身後﹐卻又不出招。之後丁勉﹑鐘鎮﹑樂厚雖多番示警﹐可是無論費彬如何變招﹐如何跳躍閃避﹐那青袍怪客始終如影隨形﹐不離他背脊後面兩尺之地。費彬最後想到把他逼到牆邊﹐因此不斷後退﹐豈料在費彬密不透風的劍網之中﹐那怪客還是隨手便能奪劍﹐而費彬退到牆前﹐霍地轉身出掌﹐眼看那怪客夾在費彬與牆壁之間再也躲不了﹐我們只覺眼前一花﹐那怪客竟又在一瞬間閃到費彬的身後。

  費彬臉如死灰﹐緩緩轉身﹐這次那青袍怪客卻也不再躲閃﹐左右手各握著費彬一把大劍﹐木然站在他的面前。

  我自然知道﹐這個臉孔有如僵屍﹑木無表情的青袍怪客﹐就是東邪黃藥師了。這副難看的面具只有他才會樂此不疲的戴上﹐而武功能夠去到這種出神入化的地步﹐更只有五絕才能做到。

  丁勉自然知道眼前這怪人武功之實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只怕場中無人能夠接到他的十招﹐良久﹐氣息粗重的問﹕“閣下……閣下是誰﹖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丁某回去告知敝派左……告知左盟主﹐將來找回這個場子……”

  那怪客側頭望著丁勉﹐望得他偏體生寒﹐然後冷冷的道﹕“左冷禪又如何﹖”

  費彬呆了一呆﹐失聲驚叫﹕“你……你是東方不敗﹗”

  大廳中各人齊譁。江湖上見過東方不敗的人沒有多少個﹐聽聞就是日月神教中人想要見他亦是萬難。只不過能夠擁有這種神功﹐除了東方不敗和所謂“十大高手”外﹐再找出其他人來。

  “東方不敗……易一勾結魔教……東方不敗來了﹗”鐘鎮大叫道。廳外不少人逃也似的奔出玄素莊﹐只餘下三十餘人仍留在莊中﹐不過又退得比之前更遠了。

  方證走前兩步﹐雙掌合什﹕“施主可真是東方先生麼﹖”

  黃藥師哈哈一笑﹐轉頭對黃蓉說﹕“蓉兒﹐這些人竟把我當是東方不敗那小子﹗”

  黃蓉笑道﹕“爹﹐他們怕死了東方不敗啦……聽說東方不敗武功不弱﹐或者真的能和爹爹及‘四絕’鬥上一鬥也未可知。”

  黃蓉此言一出﹐眾人無不大感詫異﹐難道眼前這人竟就是多年沒有在江湖上公開露臉﹐行事乖張亦正亦邪﹐與前任丐幫幫主洪七公﹑白駝山歐陽鋒及大理段王爺並稱“四絕”﹑江湖上“十大高手”之一﹑武功卓絕的桃花島島主──“東邪”黃藥師﹖

  黃藥師一陣狂笑﹐伸手在臉上一抹﹐對我笑道﹕“易一小友﹐這張人皮面具曾被你所悉穿﹐本來我就不想再戴﹐但一想到今日要見到這些面目可憎的人﹐只好再拿出來了。”

  我上前抱拳道﹕“黃島主﹐兩月未見﹐風採更勝往昔。”

  石清早知我與黃藥師相識﹐其餘各人見黃藥師竟稱我為友﹐都是極度震驚﹐丁勉等人臉色自是更難看。黃藥師說﹕“我在桃花島覺著無所事事﹐便再回中原﹐之後才知道你沒有到襄陽﹐反而在揚州和魔教打了一架。”我笑道﹕“這也是事出無奈﹐我們本想先到南京打探一下焦幫主的消息再行到襄陽﹐豈料會撞見那場大戰。”

  這時焦宛兒早已和焦公禮相聚﹐二人都淚流滿面。黃藥師點了點頭﹕“其間瑣事暫且不說﹐我在南京見到嵩山派的人鬼鬼祟祟﹐想到你曾提到焦公禮給嵩山派捉了﹐便想順手救了出來。可惜這幾人不在那裏﹐否則我順手除去﹐不是更好﹖”丁勉和費彬想要說話﹐但又不敢﹐怕得罪這行事不講道理的“魔頭”。我笑道﹕“多謝島主出手相助﹐ 否則就算擊退嵩山派﹐要救焦幫主又得另費一番轉折﹐還不知道成功不能成功。只怕嵩山今日一敗﹐老羞成怒可能加害於焦幫主……”

  黃藥師望了望焦宛兒﹐捋須笑道﹕“小姑娘對你很好﹐我便成就她這一番孝心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焦宛兒上前拜倒﹐哭笑道﹕“宛兒謝過前輩出手相助。”黃藥師哈哈大笑﹕“你好歹也作過我桃花島的客人﹐莫要這麼客氣。”說著﹐忽然喝道﹕“你們幾個慢走﹗”

  原來丁勉和樂厚等人正想悄悄溜出大廳﹐黃藥師把四人喝住﹐鐘鎮臉色急變﹐顫聲問﹕“你……你想怎樣﹖”

  “回去告訴左冷禪﹐就說易一和焦公禮根本沒有勾結魔教﹐你們別再找他們麻煩。”

  丁勉咬了咬牙﹐顫聲道﹕“黃……前輩﹐這事須有實質證據﹐不能……不能憑你片面之辭便……”黃藥師怒道﹕“片面之辭又怎樣﹖信不信我一個人把你嵩山派挑了﹖”

  “阿彌陀佛……”方證口喧佛號﹐黃蓉怕父親一怒之下說出更難聽的話﹐便道﹕“你嵩山派講的亦是片面之辭。這樣吧﹐在你們能提出確實證據前﹐不能再找易一和金龍幫麻煩。如果你有實質證據﹐到時也學石莊主約個地點﹐眾人一同前往分說清楚﹐若易一真的勾結魔教﹐相信石莊主不單不會庇護他﹐還會親自捉住他交給左盟主發落﹐ 這樣可好﹖”

  丁勉哼了一聲﹐覺著雖然敗走﹐但這個方案總算留了一點面子給嵩山派﹐便道﹕“讓我稟告左師兄一聲﹐現在不能答應你。”

  “聽著﹐你就回去告訴左冷禪﹐不聽也得聽﹗”黃藥師喝道﹕“還不識抬舉﹐莫怪我連這幾分薄面也不給你嵩山派。”說著﹐把手中兩把大劍擲在地上。

  丁勉大怒﹐卻又發作不得﹐轉便走。費彬好歹也算是個武林中的名宿﹐手裏長劍被人奪下已是奇恥大辱﹐當然不會拾回大劍﹐也跟著走出大廳﹐樂厚﹑鐘鎮二人都跟著走出。

  程英及瑱琦再次上前正式拜見師父﹐而我和焦宛兒也都走上前去﹐一邊見禮一邊和黃藥師互相問好。

  方證徐徐走到黃藥師跟前﹐雙掌合什的道﹕“貧僧方證拜見黃島主。”雖然方證也是年近古稀之人﹐但論起輩份最少比黃藥師低一輩。

  “方證大師不必多禮﹐哈哈﹗”黃藥師抬頭笑道﹕“佛門之中﹐除了嵩山少林方丈玄慈大師之外﹐我最敬重的人就是方證大師你了﹐待我哪一日有空﹐必定到莆田去找你打打禪機。”

  “方證仍是武林後輩﹐如何敢與玄慈師兄和黃島主你相提並論﹖”方證低首說道。黃藥師皺了皺眉頭﹐道﹕“人說方證大師是得道高僧﹐你怎麼也看不透世情﹖玄慈也好﹐我黃老邪也好﹐將來也不過是一副白骨﹐與大師又有何分別﹖這人相我相﹐大師不會參透不了吧﹖”方證一呆﹐然後臉露微笑﹐雙手合什口喧佛號﹕“阿彌陀佛……﹗一入江湖﹐就連貧僧亦不免沾染了這種俗氣。沒錯﹐玄慈也好﹐東邪也好﹐本來就無人我之分﹔既沒有人我之分﹐哪裏有甚麼高下之分﹖”

  “大師不過是沾了江湖中人的習氣﹐其實早已參透一切。”黃藥師說﹕“不過還是入江湖的好﹐否則莆田少林的絕妙武功我們就看不到了。”

  石清夫婦和武當派的莫聲谷早已候在一旁﹐只因黃藥師和方證兩位前輩說話才不敢插嘴。這時黃藥師望了莫聲谷一眼﹐說道﹕“張三豐收的好徒弟﹐聽說‘武當七俠’都有驚人絕藝﹐你年紀不大﹐七俠之中排行第幾﹖”

  莫聲谷聽見黃藥師口呼師父的名諱﹐那是拜師三十年來沒有聽過﹐不禁愕然﹐可是仍沒忘了回答﹕“晚輩技藝低微﹐原只是七俠之末──六位哥哥都比我強。”

  “你火候是未夠。”黃藥師背負著雙手這樣說。武當七俠在武林中可說是第一流的高手﹐即使是莫聲谷亦有過人的藝業﹐江湖上從來沒有人夠膽當著面這樣說他﹐但說話者是“四絕”之一﹐人稱“十大高手”的黃藥師﹐那卻是無話可說。黃藥師先是一眨﹐接著再加以褒獎﹕“不過﹐若說你的武藝低微﹐那還有誰敢稱為武功高強﹖你四十歲不到已達這種功力……除了少數的奇人異士外﹐已算是很不錯。”

  “島主的賢婿自然是那種‘奇人’了。”閔柔撞了一撞黃蓉﹐笑著道。

  黃藥師轉頭打量了閔柔一下﹐又再察看石清﹐然後微微頷首﹐輕捋烏黑長須﹐道﹕“你們很好﹐做得很好。”

  平日溫和恬靜的石清聽了黃藥師對他夫妻倆的考語﹐臉上也不由得一紅﹐恭恭敬敬的躬身道﹕“得黃島主一語之褒﹐石清深感榮幸。”在一旁的閔柔也是帶著害羞的福了一福。

  “爹﹐我也沒怎麼見過你稱讚人﹐既然你這麼欣賞石莊主﹐不如就在玄素莊住下來吧﹐聽說爹爹和易一做了忘年好友﹐不妨也多認識一對‘黑白雙劍’﹗而且我們兩父女也可以好好聚上一聚。”黃蓉拉扯著黃藥師﹐竟像個小女孩般撒嬌﹕“你大可以放心﹐我和石夫人相熟﹐玄素莊也不是沒有房間招呼人客。畢竟我們已有數年沒見了。”

  “你向知道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今日這玄素莊於我來說實在太熱鬧了。‘黑白雙劍’沒錯是對人物﹐但除此兩位之外俗人卻是太多……況且我還有要事要辦。”言下之意﹐直指不斷想找機會走過來打招呼的花鐵乾等人庸俗不堪。黃蓉狠狠的白了花鐵乾一眼﹐又把這個已經走到他們身邊的的江西鐵槍門掌門瞪了回去。

  “多謝島主出手相助﹐”我走上前作揖說道﹕“島主不單讓我們去投靠郭大俠﹐這次還親自出馬﹐至使我能沉冤得雪﹐逃過了嵩山派的逼害﹐還把焦姑娘的父親救出﹐以免遭人毒手。”

  黃藥師手捋長須﹐有點無奈的笑道﹕“你也不用客氣﹐我本來並不想再理這種江湖瑣事。誰叫你們離開了桃花島後音訊全無﹐柯瞎子擔心得不得了﹐我只好出來看看﹐卻給我撞見嵩山派的人在南京石頭城鬼鬼祟祟﹐一查之下才知道半年來他們也把這個金龍幫幫主囚禁在那裏。我記起那姓焦的小女娃是焦公禮的女兒﹐心想攪不好嵩山派會以此相脅﹐索性便順手將之帶了出來。”頓了一頓﹐目視黃蓉﹐臉上出現滿足的笑容﹕“早知你們請得了蓉兒到來﹐我也不用出手了。”

  “我和石夫人交好嗎﹗”黃蓉微嗔道﹕“是你終日不知跑到哪裏去﹐沒有關心過你自己的女兒﹐我和石夫人是姊妹相稱的好友﹗”黃蓉雖然已是三十多歲的人了﹐可是其容顏艷麗 ﹐甚至不能稱為風韻猶存﹐簡直是標致不亞於雙十花樣年華的少女。這時﹐她又對黃藥師道﹕“不過爹爹你來到﹐嵩山派的人立即退走﹐免了我們一番功夫。”

  黃藥師點了點頭﹐轉頭對我說道﹕“易一小友﹐經過今趟解紛宴後﹐江湖上都知道你與海寧血案無關﹔至於勾結魔教一事﹐如果嵩山派不能夠再提出更有力的證據﹐那也不成問題了﹐你可說是洗脫了嫌疑。但你不只一次破壞嵩山派的陰謀﹐而青城和昆崙等派又有不少門下弟子傷在你的手上﹐因此他們都痛恨於你﹐仍會為了私仇不斷跟你糾纏 ﹐往後你行走江湖要加倍小心。”

  “易一知道。”我躬身領受黃藥師的教誨。

  焦公禮挽著焦宛兒躬身下拜說道﹕“黃前輩﹐焦某多謝你救命之恩。”焦宛兒更是拜倒在地﹕“多謝前輩出手相助﹐救了家父。”

  “罷了﹗”黃藥師左袖輕輕一拂﹐已把焦公禮托起﹕“你雖然武功不行﹐可也是條好漢子﹐而且還生有一個好女兒……嗯﹐這一點我甚是欣賞。”黃藥師自己有一個好女兒﹐便認為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看見黃蓉在一旁吐舌偷笑﹐我們都有點忍俊不禁。黃藥師又對黃蓉說﹕“易一的事你好生安排﹐還有金龍幫﹐留意嵩山派會不會再去找他們麻煩……我去了。”說著﹐竟朗聲笑了起來﹐更不打話﹐轉身一摔大袖﹐便揚長而去。黃蓉和程英料不到黃藥師說走便走﹐一驚之下﹐蹤身從大廳躍出庭院﹐哪裏還有黃藥師的半點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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