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群俠傳.第十章之經中奧義(三)

    下午用過午膳後,我和胡斐及李思豪三個人在一個小偏廳中圍坐著剝花生。

    「那麼我們又在這裏浪費一天嗎?」胡斐把兩顆花生拋進口中,嚼了兩嚼問道。

    李思豪把花生殼撥過一邊,拿起杯子喝了兩口茶,笑道:「有甚麼關係?我們原本就打算在這裏作客。」

    「可是大哥想要去南面打聽魔教的事,這樣一來時間就非常緊逼。」胡斐執起茶壺替李思豪重新斟了一杯茶,道:「我很想去武林大會見識見識,因為我未遇過這種事情。」

    「也不會比『天下掌門人大會』更熱鬧吧?」胡斐也替我斟茶,我道了聲謝,說道:「那次都有數百名江湖人物去到……」

    「不同!不同!」胡斐揚了揚眉,說道:「大大的不同!那是暗藏殺機,而且我們明知道是陰謀。這一次去得的都是武林同道,要為我大宋出一分力。」

    「是為了漢人吧?」李思豪笑道:「或者要抵抗蒙古人的殘暴。對於大宋,我來到中原不過一年多點,完全不覺得大宋皇帝是個明君。老實說我居於天南,那裏反而是西夏和蒙古接壤之處,因此沒有這大宋子民的情意結,不過若然是為了我中華民族的話……」

    「如今天下五分,除了大理和我大宋是禮儀之邦,蒙古和西夏都是殘暴不堪的番邦,而滿洲韃子也是一般……」我說道:「無論如何不能讓蒙古和西夏人亂來。」

    「維持現狀最好。」李思豪大點其頭:「總之要抗擊蒙古南侵。那個郭大俠召開的武林大會一定要去。」

    我「嗯」了一聲,搖了搖食指,說道:「我們會盡快趕去襄陽,但無論如何一定要先到西湖那邊,那是大伙兒說好的。」

    「要去杭州西湖……」胡斐把花生都放好,問道:「雖然我知道你是要對付魔教,不過為了甚麼要劇不容緩?而且你認為可以找到甚麼線索?」

    「正如我說,天地會提到曾經在京城出現過的日月神教長老,如今很有可能在西湖的一處莊子中,」我望著胡斐說道:「我想確定是不是他們闖進公爵府殺了瑞棟等大內侍衛,還有的是他們得到了甚麼東西。」

    「這個說得通。」李思豪摸了摸鼻子,笑道:「應該去看看,萬一他們又走了,或者回日月神教總壇黑木崖,就沒有可能再查到甚麼。」頓了一頓,問我道:「不過你知道是哪一座莊子嗎?」

    我嘆了口氣,說道:「知道是西湖湖畔,西湖不比太湖和洞庭湖,能有多大?一定很容易查出來的。」

    「不需太多時間,不過一天半天我們也可能花不起。」胡斐說道:「從杭州去襄陽又遠了一點。」

    我站了起來:「一定趕到的。」看見焦宛兒在廳外向我打眼色,我道了聲失陪,便走出偏廳。

    「怎樣?」我一見到焦宛兒便問。

    「易大哥,你關心那位阿琪姑娘嗎?」焦宛兒邊走邊問道。

    「怎會?」我乾笑了兩聲:「不!關心也是應該的,妳的易大哥本來就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不過不是那種關心,我只是不想放她變成害了她。」

    焦宛兒「嗯」了一聲,半晌才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我側頭望著她,她才繼續說道:「好消息是,城內再沒有人被害,阿琪姑娘沒有變成死人呢。」我不禁鬆了一口氣,忙又問道:「壞消息是?」

    「有一個很像是阿琪姑娘的女子,清晨被兩個黑衣男人脅持出城。」焦宛兒說道:「這是有幫眾親眼看到,依我看那兩個黑衣男人很有可能是魔教中人,那麼阿琪的下場和那個葛爾丹一樣啊!」

    聽到這裏,我很是無奈,但甚麼也做不到的情況下只有深深的嘆一口氣。我轉頭望見焦宛兒一臉疲憊,看來為了查清楚阿琪的下落她已經做了很多事情,我信步走到自己的房間外,笑道:「進來,我親手泡杯茶給妳。」

    「有勞易大哥。」焦宛兒笑道。我們是江湖兒女,而焦宛兒又是女中豪傑,再加上我們曾經同生共死,也不用講究甚麼男女大防了,因此焦宛兒毫不猶豫便隨我走進房間裏頭。如果我們將來不會成為夫婦──如焦公禮所願──那麼結義兄妹當中最少會多她一個位置吧!

    我把兩個茶杯翻轉,摸了摸茶壺,笑道:「我才叫僕人剛燒好水,妳喝一杯!茶葉是桃靜帶來的。」

    「易大哥和李公子很是相熟。」焦宛兒在桌邊坐下,笑道。

    「妳還沒有和他熟絡嗎?」我笑著問道:「他畢竟都救過妳。」

    「這幾天沒有時間和李公子說話。」焦宛兒雙手捧著茶杯呷了一口茶,說道。我「啊」了一聲,替自己也斟了杯茶:「我們鐵定明天啟程,妳沒問題?」

    焦宛兒搖了搖頭:「我已和高叔叔交待清楚了。」

    我放下茶杯,說道:「妳看看這個。」右手進懷裏,掏出一塊黑色的牌子出來,交到焦宛兒手中。這個看似是令牌的物體,放在掌心還略嫌小了一點,是我 從葛爾丹身上搜出來的,就連瑱琦都不知曉。我仔細研究過,看不出它的來歷,但猜想一定是日月神教的身令牌,以證明是日月神教的教眾。這個時候我拿出來讓焦 宛兒參詳,她當然不會料到是我早上取自葛爾丹的。

    「看來是那個幫會組織的令牌。」焦宛兒的說話和我的想法一樣:「不過是一個組織,我可看不出來。」令牌呈長方形,似鐵非鐵似銅非銅,上面鑄有九個 圓形圍成一圈,八個圓形都只有紅豆大小,其中一個則大若指頭,上面刻有一個類似長劍的花紋。焦宛兒反轉細看,我知道令牌後面只有一些沒意義的花紋,焦宛兒 果然沒有看出甚麼,問我道:「這是從哪裏找來的,易大哥?」

    我早知她會有此一問,便笑著道:「沒有……沒有甚麼,拾到的。」我知道這樣對待焦宛兒不好──我無論對她說甚麼她都會毫不猶疑地相信我,但我卻當她是傻瓜。想到這裏我有點愧疚,慌忙把令牌重新塞進懷裏。

    <……得到黑色令牌

    焦宛兒笑道:「這種東西放在身上沒有益處,若真的是屬於哪一個幫派的信物,讓人知道你私藏此物只怕會引起誤會。」我點了點頭不再說話,手抽出來時意外地把懷中另外兩件物事扯了出來,跌在地上。

    焦宛兒連忙彎身把其中一件東西拾起來,我也隨手拾起那條黑色絲巾。焦宛兒望了一望手中那東西,「啊」的一聲:「原來是張地圖。」聽到焦宛兒的說 話,我這才留意到她手中的是韋小寶給我的那塊羊皮地圖。我先是一陣錯愕,但轉念已回復平靜:莫說焦宛兒不會多問,就是真的開口問了我也不用騙她。如果焦宛 兒都不能信任,這個世界就再沒有第二個人可信的了。

    我伸手接過地圖,笑道:「那是朋友給的無聊東西,哈哈!」

    焦宛兒毫不懷疑的笑道:「易大哥你真是有很多有趣的東西。」頓了一頓,卻說道:「不過……『魏國公邸』有甚麼奇怪嗎?」

    我沒有聽清楚,隨口問道:「妳說甚麼?」已把地圖放回懷中。

    「我說『魏國公邸』是否有麼東西?那個紅色標記啊!」

    我重新取出地圖,在桌上攤了開來,指著那個紅色標記問道:「妳說這個標記?」

    「嗯……易大哥不知道嗎?那是『魏國公邸』。」

    我站了起身,幾乎沒捉住焦宛兒問:「這裏叫做『魏國公邸』?為甚麼妳會知道?這個『魏國公邸』又在哪裏?」

    「在哪裏?」焦宛兒看來甚是驚怕,囁嚅著說道:「在城西大功坊那邊……雖然這幅地圖沒有任何文字指示,但自小在南京長大的我,還是一眼看出那是金陵城的規模!」

    我的腦中然一響:怪不得地圖上那麼多直線和橫線,那和一般藏寶圖大相徑庭──因為這個寶藏竟非藏在甚深山大澤,而是在一個古城當中。

    「中國名城過百,即使我從這些線條猜出是一個城鎮的圖則,也沒有可能知道那是甚麼城吧?」我的心裏犯著滴沽,又聽得焦宛兒笑道:「不過即使是南京城住的人,平日沒有留意也未必能看得出,不過我金龍幫以南京作為根據地,自然知道得很清楚。」

    這真是非常幸運:若非延遲一日出發;若非請焦宛兒進來喝茶;若非想要問她一問關於那塊令牌,差點便錯過了這個有用的情報。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問 道:「這……這『魏國公邸』座落城西大功坊?哪一位是魏國公?」想到那名稱,很自然便覺得是個王爺來的,那才真是開笑!有誰可以闖進一個王爺家中掘寶藏?

    「哪有甚麼魏國公?」焦宛搖頭說道:「相傳那是前明的開國功臣徐達的府邸!不過徐達沒有好下場,所以宅子都荒廢了,大門都沒有,任誰都可以進去。現在沒有人居住,日頭還好,像個公園似的,到了晚上才有夠陰深。」

    韋小寶曾對我言道,滿清韃子入關之初,得悉一個寶藏的所在,只不過老皇帝怕八旗子弟為了寶藏自相殘殺,又或者起了貪念而不出力殺敵,所以隱瞞不 說。老皇帝更把地圖分為八份,將之藏在八部《四十二章經》之內,再交給八旗旗主掌管。時至今日這個傳說倒沒有多少人知道,殊不知韋小寶竟查了出來,並且找 到所有《四十二章經》,取出地圖碎片拼湊成功。原來所謂寶藏竟是放在前明功臣徐達的官邸裏面,很有可能這個寶藏甚至是前明所擁有,不知何解會被滿洲韃子知 道了……還不是因為有漢奸?地圖既然一直沒有讓人取去,寶藏似乎還有可能在原地。想到這裏,我站了起身,問焦宛兒道:「已經荒廢了的話,如果想要進去,那 是不用問人自出自入的了?」

    焦宛兒有點詫異的點頭,問道:「易大哥,你想去幹甚麼?莫非這是……」

    「先不要問!」我伸手阻止她:「先讓我好好想一想。」焦宛兒不再說話,我的腦海中簡直混亂得可以,自從韋小寶給了我這張所謂從《四十二章經》中得 來的藏寶圖後,我也曾幻想過會找到甚麼,但說實在的我可沒有認真對待。即使認為這是一個甚麼也有可能發生,甚至是注定了劇情的電腦遊戲,但是找尋寶藏這個 題目還是太不可思議。想不到在毫無心理準備之下突然找到藏寶地點,這種不勞而獲的刺激使我不知道應該做甚麼反應才好。良久,確信自己的言行能夠冷靜不失 態,我決定先不要告訴其他人──這件事除了當事人韋小寶外,我就只有告訴過瑱琦而矣。即使我如何地相信胡斐,也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他,因為我不知道在這一方 面──財富──他是不啝我的取向一致。即然連胡斐都瞞了當然也不用告訴李思豪。倒是焦宛兒已見過這地圖,再加上我有用到她的地方,實在沒可能瞞她。我和胡 斐沒錯是結拜兄弟,但聚少離多的情形下,即便是如何信任,但說到感情是能夠和曾經同生共死的焦宛兒比較,我覺得這個並無不妥。

    「宛兒,我拜託妳一件事,這事就只有妳和我,還有韓姑娘三個人知道。」我神情顯得非常認真,焦宛兒見我如此,臉上神色也登時不同了,彷彿變成了一幫之主──這是她在我面前極力掩飾的,我知道。

    晚飯過後,以調查日月神教還有沒有人潛伏在南京為藉口,焦宛兒和羅立如帶著百多名幫眾首先出發,然後我以從旁協助的名義跟了出去。我早已吩咐瑱琦 在焦家大宅穩住胡斐等人的心,亦為明日一早起程作預備。我離開前胡斐特別走我的跟前,把我拉過一邊說話。我正擔心是否被他瞧出甚麼端倪來,胡斐卻說道: 「你應該小心一點。」我心中一愕,不知應該如何回答,他已繼續說道:「我覺得韓姑娘有點不滿呢。」

    「此話怎講?」

    「來到南京後,你和韓姑娘就顯得怪怪的。你和焦大姑娘的事情我早已聽聞,我一直以為你們是生死之交,僅此而矣……」

    「對啊!我們是生死之交。」

    「你和韓姑娘是一對的吧!」胡斐望著我道:「這種事大家都知道,我們江湖中人也不用顧忌甚麼。韓姑娘不錯,焦大姑娘也很好,但你不能兩個都想要啊!」

    「你……」聽到胡斐的說話,我啞口無言。

    「大哥,你選哪一個也沒關係,反正兩個都是好女子。不過我以為你早已和韓姑娘一起,所以這次來到南京,你和焦大姑娘就顯得很有點兒那個了……」

    我不禁稍為大聲:「你說的那個是哪個呀?」

    「別裝蒜!」胡斐湊到我的耳邊說道:「我聽說了,焦家大宅都在傳聞,焦幫主向你提親了,你可沒拒絕!」

    「為甚麼這種事會……」我實在想不到會是這麼一件事,失聲叫道。胡斐按住我的胸口,道:「小聲點!我不知道是真不是,可也不想知道。不過事已至 此,韓姑鋃也會聽到甚麼吧?我沒料錯如果你已經和韓姑娘有三生之約,那實在太差勁了。現在你還和她兩個人出外,把韓姑娘當成甚麼了?」

    我是和瑱琦開始了,那是離開玄素莊之沒多久的事,至今也數個月。不過我們是現代人,這種關係沒有甚麼大不了,說到「三生之約」的話實在太過嚴重, 況且我們一起沒多久便見胡斐,後來又和李思豪、袁冠南等同行,人前人後都沒機會再發展,所以我只好說道:「我現在出外是幫助焦姑娘,怕她有危險!三弟,我 和韓姑娘與及焦姑娘都沒到那個地步,尤其是韓姑娘那邊……青梅竹馬啊!你知道的,可能大家都認為將來或會……但就是沒到那個地步。」

    「既然如此,你會答應焦大姑娘這頭婚事嗎?」胡斐追問。我不解地道:「你為甚麼會如此熱心……」

    「對誰人都不好啊!揀定一個吧!」胡斐沉聲道:「大哥,我很尊敬你的為人,尤甚在經歷過這麼多事情後,可是我平生最痛恨那些玩弄女子感情的男人,你千萬別要……」

    「你當我是甚麼人,三弟?」我佯裝憤怒,其實心中暗驚:「此事別再說了,當此之時男女之情不是我易一關心的!日月神教的事已令我心煩,還有九流隱伏在一旁,而蒙古韃子野心勃勃,襄陽危城告急……『匈奴未滅,何以家為』?」說完頭向上一揚,好像很有決心似的。

    胡斐立時肅然起敬,捉住我的雙臂說道:「大哥,小弟這樣想你,實在……」我為自己的謊言而臉上發熱,感到一陣尷尬,忙道:「此事再也休提,我們當 甚麼事也沒發生過。你也太小看韓姑娘和焦姑娘了,她們都是女中豪傑,斷不會作此兒女之態。」說完告別胡斐,帶著英雄劍逃也似的跑出焦家大宅。我自己心裏有 鬼,常常擔心胡、李二人看出甚麼,沒想到他們會懷疑我和焦宛兒有那種關係。不過焦幫主提親的那件事竟成為流言,此事不可不慮。我不是古代人就沒所謂,焦宛 兒可不同我,這種事實在有損她的名聲。

    我和焦宛兒在大功坊附近會合,見到她時我差點不敢正視她。不過焦宛兒自己是沒有甚麼反應,或許她不知道謠言的事情,使我放下了心頭大石。羅立如站在我的旁邊,焦宛兒對他說道:「待會兒羅師哥帶眾兄弟在四周佈防,別讓人走近,我和易大哥進去看看。」

    「不怕危險嗎?師妹。」羅立如擔心地問道。焦宛兒笑道:「你是知道易大哥的武功,等閒人不是他的對手。若果遇著魔教長老的話,即使所有人在也是沒 用……他們應該走了,我和易大哥只是進去看看有沒有甚麼線索。」說著,我們已經走到一個大房子之前。這個房子也是非常之大,觀其大門也曾經富麗堂皇過,不 過現在則破敗不堪。其實說是大,那也比不上焦家大宅和安瀾園的,不過在南京城內,看來除了焦家大宅也沒有第二座房子比它大的了。

    這個房子說是房子也有點牽強,因為外牆十之八九都已倒塌,從外面望進去是頽門敗瓦,雜草橫生。大門倒是奇蹟地聳立著,但門旁左右兩個不知道是石獅 子的還是甚麼,頭都不知去了哪裏。門上有一片橫匾,但上面長滿青苔,字跡都剝落得七七八八、八八九九,一個字都看不出來。如果平日走過,真的不會覺得它是 一座宅子。

    「今午我已叫人進去踩場,」羅立如說道:「有數個乞丐,沒其他人。」焦宛兒點了點頭:「都趕走了?」羅立如道:「其實入黑後他們都會離開,因為這裏實在恐怖……所以不用太費事。」

    焦宛兒望了望我,然後對羅立如說道:「師哥在這裏等我。」

    「真的不用我陪你們進去?」

    「放心好了,易大哥會照顧我的。」焦宛兒說。我笑道:「羅兄不用擔心,屋子太大,我們也不是一時三刻可以完事,所以……」說到這裏,忽覺羅立如目 光如炬,我心中一凜,回想自己剛才說的話,心中一動,忙說道:「或許你們能夠幫上忙,讓我先看一看好了。」我的心裏亂得可以,早知道叫瑱琦一起來,容易找 些之餘,也不用惹人懷疑。如今羅立如似乎以為我和焦宛兒有甚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我斷不可能叫羅立如幫手的,真是無可奈何。焦宛兒看來也察覺了甚麼,但 她只是淡然道:「羅師哥,我午間拜託你的事請你繼續去查吧!」

    羅立如無奈,只得吩咐其他幫眾包圍這座魏國公邸,然後目送我們兩人走進去。

    「宛兒,有件事情我不知道怎麼說……」當我們走過一個花園,進入一座類似大廳的地方時,我忍不住說。

    「那就別說了。」焦宛兒沒有望我,繼續向前走:「易大哥想怎樣就怎樣,不用向我交待。」

    「那怎可以?妳爹和大家都……」

    焦宛兒霍然回頭:「我爹想為我找個夫婿來繼承金龍幫,這種事我早已知道,大哥不用為妹子擔心。」

    我呆了一呆,想不到剛才還叫我別說,一瞬間會變得那麼直接,「怎能不擔心?」

    「所謂嫁夫隨夫,爹找誰回來當我的夫君,我也沒有怨言。」

    「我不知道……在我以為,即使是女子也應該選擇自己喜歡的人。」我有點猶疑,不知道自己應否說出這樣的話。我當然不忍心焦宛兒隨隨便便嫁一個男 人,可是另一方面我不肯定這樣說,是單單為了她的好,還是為了自己。焦宛兒心裏喜歡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我嘛!我會否接受她?接受她的話瑱琦將會如何?如果 不接受她的話我這樣說又是為了甚麼?

    我覺得自己非常自私。

    「自己喜歡的人……」焦宛兒嘆了口氣:「妹子不敢想……易大哥,我們是江湖中人,但是禮教大防是不能不理的。父母之名媒妁之言,那是理所當然。我不能選擇。」

    「可以的吧?」我忍不住道:「只要妳爹爹明白和接受……」

    「他接受啊!可是我沒有喜歡的人。」焦宛兒說道。我的沉了一沉,然後又認定她在說謊。忽然我覺得自己很奇怪:為甚麼我會為她說沒有喜歡的人而不高興?又會為她說謊而釋然?

    越向裏走,房屋越是完整,尤其裏面廂房和後園除了雜草多一點外都沒有倒塌。我說道:「好了,就是這麼大,比妳家要小上一半。可是如何開始?我們只有一晚時間,加上在一片黑暗,又多破敗的地方,找起來可不容易。」

    「驚動師兄弟的話便很麻煩,請韓姑娘過來成嗎?能不能告訴李公子?」焦宛兒也覺為難。我搖了搖頭,走進一個房間,舉起剛剛點燃的火把,四周一照, 說道:「這是客房吧?」焦宛兒也點了火把,四周望了一望,點頭表示認同。我們又了出去,逐間房搜索,花了半個時辰,才找了數個房間。

    「這樣不是辦法,要旦遍整個宅子的話沒有一頭半個月不成事。」焦宛兒嘆了口氣。我有點無奈,轉念問道:「妳剛才說拜詫羅兄的事是甚麼?」

    「沒有甚麼大事,我想找出這座房子的業權,買下它的話方便隨時來尋找。」

    「妳真是細心,我這個粗枝大葉的人是遠遠不及妳的了。」我由衷地讚道。焦宛兒有點不好意思,在一口枯井旁邊坐下。我的心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害怕, 想起了一套日本電影的情節,講述一個女人從井中爬出來的,然後把人殺死……想到這裏,彷彿看見有一只白色沒有指甲的手抓住井邊,嚇得我衝前兩步,二話不說 把焦宛兒拉起。

    焦宛兒吃了一驚,失去平衡往我懷中跌去,雙手捉住我的衣襟。我攬住焦宛兒死盯著那枯井,良久才肯定剛才只是幻覺。心裏面呼了口氣,心想羅立如說的沒錯,夜晚這裏陰深恐怖,實在沒有人能夠睡在這裏吧!難怪連乞丐都要離去。

    「沒事了!」我失笑道:「宛兒,這個……」正想用說話掩飾自己的失態,忽覺得焦宛兒的身體顫了一顫。我心中一呆,一陣少女的體香吸進體來,心神為之一蕩,與此同時,也覺得好像很不妥當。

    我沒有放開焦宛兒,奇怪的是焦宛兒也沒有掙扎。我希望她能夠主動離開我的懷抱,因為我知道自己一定不會主動放開她。

    想到這裏,果然她就把我甩開。

    「甚麼事?」焦宛兒用平靜的語氣問道。她手上的火把早已跌到地上弄熄了,黑暗中看不見她的神色,我當然也不會用火把去照她。唯有苦笑道:「錯覺……看到了錯覺,所以才……」

    「這裏還有那房間沒搜。」焦宛兒指住我的身後,然後彎身拾起火把,首先便向那房間走去。我呼了一口氣,想當沒事人一樣,但看來我的道行沒她深。

    我走進那房間,焦宛兒已用火摺子重新點著了火把,舉起一照,說道:「這是書房。」

    我仔細一看,點頭道:「沒錯。不過還是沒有分別,因為都不知道應該如何入手……如果真的有寶藏,是埋在地下,還是藏在暗格?地下是哪一處地下?暗格是哪裏的暗格?」

    「地圖上只有京城的圖樣,打了標記的地方是這『魏國公邸』,可是在這個房子的哪裏,上面沒有提示,不但沒有文字,就連圖形也沒有。如果勉強要說,那個標記打在這房子的後半部……不過這真的是提示嗎?」

    「就算是後半部,也要把宅子全折掉才成!」我嘆了口氣,如今我又要趕去西湖,又要趕到襄陽,偏偏這時候才發現寶藏位置──如果真的是這裏的話──任哪一樣不想放棄,實在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為甚麼之前數日不早一點給焦宛兒看看這幅地圖呢?我竟然自怨自艾起來。

    「易大哥?」焦宛兒一直用火把在四周照明:「你看看這裏。」房間中有很多個書櫃,可是都沒放甚麼東西。莫說這屋子的主人搬走時會帶走重要的物事, 就算有剩下的這麼多年都給人偷了去。我不知道焦宛兒發現了甚麼,走過去在火光下細看,只見其中一幅牆上密密麻麻的刻滿了字。

    「那是甚麼字?」我連忙問道。

    焦宛兒不作聲的從頭到尾看了一次,失望地道:「沒有關係……只是一篇佛經罷了。」

    「佛經?」我略為失望,不過因為從一開始就沒有期望,所以也不是太失望:「妳懂佛經?」

    「我爹也信佛,尤其嵩山派那件事之後,現在總是早晚頌經……這篇只是尋常的《四十二章經》而已。」

    「甚麼?」我陡地一呆,立即反問道:「妳說的,是《四十二章經》?」

    焦宛兒聽見我的聲音異樣,認地看多一遍,才答道:「沒錯,這是叫做《四十二章經》,是最普遍的佛家經文之一。」我心頭狂一喜,火把交到左手,右手 已經成拳,便想用我最大的內勁打出「野球拳」的勁招「破拳」。焦宛兒見我行為古怪,連忙喝住我道:「易大哥,是不是這篇《四十二章經》有古怪?」聽到焦宛 兒的說話,我的心冷靜下來,問道:「古怪?」我以為寶藏一定是放在牆後,因此想要打碎石牆,如今才覺得自己的天真。以我現在的功力要打碎這牆不是沒有可 能,問題是這幅牆後應該是另一個房間──剛才我們曾走進旁邊那個房間看過,印象中兩個房間之間好像沒有足夠空間製造暗室擺放東西。難不成如焦宛兒所說經文 有古怪?

    「我不知道原文是怎樣的,妳看它有沒有不同?」我忙問。焦宛兒立即搖頭:「沒有不同,我才已看過一遍了,就是一模一樣。」我直覺覺得經文應該有古怪,也用火把湊上去看,說道:「嗯,是隸書來的,字沒有機關?排列沒有問題?橫寫還是直寫?」

    「直寫的。」焦宛兒說道,轉頭又對我道:「易大哥,你太熱心了。」

    「怎能不熱心……」我再次吸了口氣,才道:「雖然之前一直沒有認為可以找到寶藏,但突然間寶藏就在眼前……只差那麼一點點。我也不是貪財,我明白 可能到了最後甚麼也沒有:被人取走了也好,本來就不值錢的也好,可是讓我找到吧!那是心願,看一看到底是甚麼樣的東西也好。」

    「不過易大哥你還是有點不尋常呢。」焦宛兒說道。我望著她,心裏面閃過幾個面孔,包括南賢、黃藥師和穆人清……

    這個世界裏頭的人或許就是那麼分明:一便是奸險鄙惡,一便是正義凜然。如果是郭靖,還有胡斐和曾經一起闖過江湖的楊過,一定不會對寶藏動心的,因 為他們是大俠。而岳不群、余滄海等便會相反,因為他們是小人。這兩種人比較,後者我不知道,但前者一定不會在現實世界出現,因為那是理想的人格。不過若然 在小說裏頭還是電腦世界卻是理所當然的,武俠兩個字之中,俠便是完人。我既不是小人,可也不是完人,我是真實的,因此我也有自己的價值觀和取向,會有妥 協,也會有詭計,那大概就是黃藥師及穆人清所說,我身上的一點邪氣吧!

    如果焦宛兒竟要求我對寶藏視如草芥,那實在是不近人情,也對我了解不夠。

    「易大哥,你很想要寶藏嗎?」焦宛兒問。剛才想到許多的我嘆了口氣,道:「富貴,人之所慾也,不以其道得之,不為也。」頓了一頓,說:「若非不義 之財,取之無愧的話,我可不會不取。這場富貴落到不義的人手中,情況可能會更壞……況且這個寶藏我的朋友也有一份,既然他拜託了我,我就有責任替他找出 來。」

    焦宛兒「嗯」了一聲,喃喃的道:「不以其道得之……不為也……易大哥所言甚是,妹子讀書不多,這是《論語》上的吧!若果得之以『道』,那就夫子也不怪你囉!」

    「當然!」我笑道。焦宛兒大喜,放下心頭大石似的研究牆上經文。我心中突然一動,即便是來自現實世界的瑱琦,有時候也迂腐得可以,就只有焦宛兒是完全信任我的。當然焦宛兒不能稱之為知道真相,但瑱琦的人格要求也太高了,我倆總是格格不入。

    就在這個時候,焦宛兒叫我道:「易大哥,你看這邊。」我湊過頭去一看,但見經文旁邊刻著一個佛像,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我看了一會,已經知道是佛 像的來歷,便道:「相傳釋迦牟尼出生時,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說道:『上天下地,唯我獨尊』,因此佛像向有這個形態……這像就是取那個意思吧。」

    「易大哥可真知道得多。」焦宛兒「啊」了一聲,原來她反而不知道:「我還以為有玄妙。」

    「甚麼玄妙?」我不解問道。焦宛兒說:「我不知道有那個典故,看見佛像的手指,以為佛像姿勢有古怪……他指住地下,寶藏可能就埋在這幅牆下面。」

    我心中念頭一轉,已知道焦宛兒的意思,喜道:「妳說的可能對!或許沒有太多意思,就是那個……或許藏在屋頂!」焦宛兒抬頭望向屋頂,皺眉道:「那 沒可能吧?」我再仔細望著佛像,只見他的手指其實不是指向地下──確切點說,不是垂直指向地下,角度稍稍向左修正。發現這個情況,我更是欣喜若狂,叫道: 「鋤頭!哪裏找鋤頭?宛兒,不是這幅牆的下面,是左邊這幅牆才對!」

    「為甚麼?」焦宛兒反而不解,問。我用火把照著那佛像:「因為他指向左邊多一點。」

    焦宛兒搖了搖頭:「總覺得沒那麼簡單。」再重新看了佛像數遍。我已經走出了房間,希望找到鋤頭,但當然沒有可能,便回房問焦宛兒:「可不可以叫羅兄帶鋤頭過來?」焦宛兒卻沒有回答,雙眼一直盯著佛像。「怎麼了?」我開始有點不耐煩,問道。

    「好可怖!」焦宛兒身子一顫:「這個佛像像是活的一樣,盯著我看。」我嘆了口氣,笑道:「怎麼,畫得不慈祥嗎?」說著,和焦宛兒一起看牆上佛像。 這佛像的確不同其他,要知道中國的藝術是重神不重形的,講的是傳神,草草幾筆勾劃輪廓便算,精萃要人去領會。這個佛像刻在牆上,線條自然更是簡單。只不過 當我認真細看,竟然認同了焦宛兒的說話:像是活的一樣。佛像由多條粗幼不一、淺不一的線條所組成,雕工極精,竟比一般用畫的來得要細緻。尤其焦宛兒所說的 那一雙眼,那更栩栩如生。剛才在黑暗中看不明白,這個時候細看,那佛像竟是出乎意料地做得非常立體,不像一般中國雕刻或繪畫只呈平面形態。「這不像是中國 藝術!」我只能這樣評價。看見焦宛兒的臉色有點發白,我捉住她的手臂往外拉:「妳不站在他的前面他就不會望住妳了!難道這個眼珠子還會轉動不成?」想要說 句笑話,講完後連自己也頭皮發麻。

    「嗯!」焦宛兒搖了搖頭,笑道:「對呢!」我嘆了口氣,再望那佛像,只見那佛像一雙眼睛向前直望,好像望著房門外一樣。我勉強地笑道:「他的眼神果然有點嚇人,不過不是望著妳,而是妳剛好擋住他的視線罷了。」

    「是嗎?」焦宛兒鬆了口氣,打趣說道:「那麼他望哪裏?」我聳了聳肩:「我只想知道他指著哪兒……」說到這裏,腦中靈光一閃,再次握著火把撲到佛 像前面,仔細照著佛像的手。我撫摸著牆上刻痕,喃喃的道:「沒可能……古代的中國畫和雕刻很少能把人物做得這麼立體的……」

    「怎麼?」焦宛兒望住我問。

    「嗯……他的手向左斜指……不!不是指向左邊!宛兒,妳過來看真一點,其實他的手指指著我們呢……」說到這裏,我的身子向旁邊讓開:「不!不是指 著我們,是指著房外!」焦宛兒不知道我所指何事,我就站在牆前,模仿著佛像的視線,右手慢慢抬起了一點,向左修正丁點角度:「是那裏了……是那裏!」

    焦宛兒笑道:「很像呢!易大哥和佛像!」我強忍著激動的情緒,笑道:「是真的嗎?果然是這個姿勢……是那口枯井呢!」

    焦宛兒一呆,終於恍然大悟,雙手掩住嘴巴。我喃喃的道:「真想不到這麼容易……是巧合還是我們聰明?才一個時辰罷了!我們出去找羅兄吧!」

    羅立如當然毫不知情,不過他是一個聽從吩咐的人,又見我和焦宛兒都沒甚麼,還是依焦宛兒所言使人包圍了這座宅子。焦宛兒問幫中兄弟要了繩子,瑱琦也聞訊趕到了。聽她所言,胡斐和李思豪以為我們處理金龍幫的事,已然就寢,我也樂得不用解釋。

    我們三人重新走到後花園的枯井旁,我這才對二人說道:「為怕有危險或陷阱,我先進去。」瑱琦點了點頭,道聲小心,倒是焦宛兒想要先下去。我拒絕了 她,把繩子綁在腰上,另一端在一棵大樹的樹幹綁好,然後爬進枯井,雙腳踩著井壁,一手抓住繩一手握住火把,便慢慢的向下游去。

    過不了一會,我已落到了井底,可是也比我想像中要深──大約有二十來米吧!抬頭細望,井口不過腕口大小。井底非常乾燥,我還以為會堆積淤泥,豈料 除了少量乾草外就沒有其他。井底比井口大,卻也不過兩米見方,我轉了一個圈,已清楚知道石壁並沒有任何異樣。這個枯井的石壁用料非常講究,石塊打磨得很平 滑,且砌得非常工整,與一般水井大異。我彎腰檢視地面,原來井底也鋪了相同的磚頭,所以即使年代久遠也沒有變成泥沼。想到這裏,我覺得把握又多了幾分:用 磚頭砌的井底,如何引出地下水?這口井從一開始就應該是枯的,實在有古怪。我用手拍打井底和井壁,但聲音都很實在,一點也不空洞。我想寶藏最有可能在井 底,或許掘開那些磚塊的話會有新發現也未可知。時間並不等人,我已決定先帶上鋤頭才重回井底,便立即扯動繩子,焦宛兒和瑱琦便拉我上去。

    留在枯井中始終是恐怖的,我等不及她們拉扯,自己已抓住繩子爬上去。爬了有兩個人的高度,約莫四五米的時候,微弱的火光下我隱約看見平坦井壁上有 一塊磚頭稍為突出了一點。我心中一動,忙又扯了扯繩子,上面的焦宛兒和瑱琦立即停止再拉。我伸出手去撫摸石壁,果然在一片平坦中有一塊磚頭突了出來。儘管 不是很明顯,頂多是一兩分左右,不過在這個卻很是突兀。我的手一直向旁邊摸去,不遠處又有一塊磚頭突了出來。我的心中異常興奮,握著火把往石壁上照,原來 在這個高度,圓形的井壁上整整齊齊的有十塊磚頭各自突出兩分。

    我知道關鍵就在這十塊磚頭之上──如果這個寶藏不太損人的話。然而到底會不會是個陷阱,則沒有人可以知道。我用力推了一推磚塊──當然單是推就可 能要冒險──但一點反應也沒有,想要拔出來,可惜突出的部分太少,根本沒可能著力。「難道要用工具?」我心想:「看來這一個不單是提示,而且是機關,如此 精密的佈置,哪會要用到工具來強行破開的?」我用火把湊近去照,發現這突出的磚塊真的可能有移動的空間,忙用雙抵住井壁,然後用掌心按著那磚塊,試去推動 它。果然磚塊好像真的能夠稱動,只是力度都傳不到它上面。

    「如果我的內力強一點,或許能吸著磚塊抽出來,是否告訴桃靜?」弄了半晌,我已滿頭大汗,心裏卻突然想到:「這十塊石磚都要移開嗎?沒可能吧?還 是寶物分藏在這十塊磚頭後面?又或者只有一塊是對的……」想到這裏,我不敢再亂動,怕啟動了機關──如果有的話。「若然真有機關,剛才我亂來沒有萬箭穿心 已是萬幸。」我抹了抹額上的冷汗,又觀察那磚塊。

    「咦?」看了一會,我突然發覺一點東西:「這磚上好像有字!」仔細一看,果然是字。這些砌井壁的磚頭都經過打磨,雖然不能稱為平滑,但摸上去不會弄疼手指。但那突出來的磚上好像經過加工,有著特別光滑的地方,呈現一個字來。

    「是個『陸』字。」我看了良久,才辨認出來:「甚麼跟甚麼嘛?難看死了!」又再找另一塊石磚,果然又有字:「這個是……『拾』字?」再用光把去照 旁邊那塊突出來的磚頭:「嗯,是『玖』字……」唸到這裏,我突然想起這個「玖」字可以作「九」字用,那是早前曾經推斷海寧陳家血案的兇手時用過的,雖然兩 者沒有關係,但「陸」字和「拾」字何嘗不能作「六」字和「十」字用?果然,「柒」、「伍」、「肆」等等字樣先後發現,原來那十塊磚頭從「壹」開始順時針方 向一直到「拾」,是一至十數目字的大寫。

    我的心裏出現了很多想法,可是都不實在,我苦笑道:「或許是個電子鎖也說不定!哈哈!」發覺井裏只有我一個的時候,又只好默言了。焦宛兒和瑱琦大約很不耐煩,繩子又被她們拉動了兩下,我高聲叫道:「多等一會!」然後下定決心,伸手去到「肆」字磚頭上面。

    剛才我曾經推動過其中一兩塊磚,但文風不動。不過我檢視過知道這些磚頭其實真的可以移動的,只不過未找到竅門而矣,這時我打算先按第四塊磚頭,那是從來未動過的其中一塊。

    我用力一按,這塊寫著「肆」字的磚頭竟然真的給我按了下去,然後一股大力反將它向外彈出了一半,把我嚇得大叫了起來。半晌才沒異樣,我才鬆了口 氣,然而心情又緊張起來,這個機關是否如我所想一般容易,又是否沒有其他陷阱,最重要的是否真的可以得到寶藏,都使我忍不住顫抖。我伸手去到有一個「拾」 字的磚頭一按,同樣的情形出現在這塊磚頭上面。不過這一次我有心理準備,沒有給它的彈出嚇個半死。這個時候,頭頂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音,我抬頭一望,只見一 條繩子先垂了下來,接著有一個人抓著繩子爬了下來。我高舉火把照了兩遍,認清楚那是焦宛兒。我笑道:「妳來了!韓姑娘呢?」

    焦宛兒降到我的身邊,說道:「你這麼久不爬上來,我們都很擔心你,決定下來看看發生了甚麼事。韓姑娘說對其他人有點不放心,要親自在外把風,因此 我爬下來啦!」我的心中動了一動,心想瑱琦不放心的可能就是焦宛兒,不禁有點無奈。但想深一層和焦宛兒出生入死的只有我而矣,瑱琦當然不用如此相信她。

    說道:「謎底不在井底,而是在這裏……在這十塊石頭。」如今有兩塊磚頭突出了一半,焦宛兒當然能夠第一時間發覺。她「啊」了一聲:「是如何弄出來的?」

    「看來一齊還看《四十二章經》……」說著,我大著膽子把手放到一塊磚頭上。這塊磚頭我一開始已然按過,那時它並不能被按動,然而我確信現在會有點不同──假若我的推斷是真的話:「如果不出我的計算,這是最後的了!宛兒,妳先上去。」

    「為甚麼?」

    「是發現寶藏還是啟動機關,沒有人知道!可能一股地下水湧出來;也有可能是一陣亂箭;亦有可能是整個枯井倒塌……所以只我一人就可以。」我強裝出不在乎的語氣說道。

    「不!」焦宛兒左手抓住繩子,說道:「我們一起面對。」

    「宛兒?」我呆了一呆,說道:「妳上去吧!」

    「從以前已是這樣的了!從你救我逃離南京的那一日開始。」焦宛兒毫不畏縮的望住我,說:「這一次沒有分別。」

    「有……事情根本與妳無關。」

    「那一次原本也是和你沒有關係的呀!」

    我無言以對,良久,才嘆了口氣,道:「妳這是婦人之見,不分輕重。在這裏等也幫不到手的,如果是機關那白賠性命而矣……妳這樣子感情用事怎能號令金龍幫?」

    焦宛兒笑道:「在易大哥面前我只是宛兒而矣。」

    我望了一望井口,當然不可能看到瑱琦,我的口中唸唸有辭,然後道:「好!看看是不是這個解法?」用力在那磚上一按,那磚頭果然立時陷了進去。

    焦宛兒大喜,叫道:「成功了!」我望仕那磚頭,搖頭道:「它……它可沒彈出來啊?」焦宛兒「咦」了一聲,不由自主的向我靠了靠,我下意識的擋在她 身前,不過如果是機關,又怎知道它會從哪個方向發動?就在這時,一陣轟隆隆、轟隆隆的巨響從井壁後傳出,然後嘩啦一聲,突然之間無數碎石從磚塊與磚塊之間 掉下,面前的井壁已向兩旁滑了開去,現出了一米闊,兩米高,大約一道門的空間,向前伸延開去像是一條通道。

    我和焦宛兒對望一眼,我用盡氣力使自己的語氣平靜:「看來這一次我們猜對了!」

    「是易大哥自己猜出來的吧!」焦宛兒笑道:「不過我還不很明白……」

    「不用明白……」我首先用腳踩了一踩那「通道」,覺得妥當,才站了上去,用火把往裏面照:「前面是一道鐵門,我去看一看。」走了十數步,已去到鐵門前,輕輕一推,立即發出難聽的聲,但鐵門已應聲打開。

    「我覺得沒有危險的了,這個畢竟只是遊戲嘛!」我回頭對還抓住繩子的焦宛兒道:「妳先上去,讓韓姑娘不要擔心,我看一下就上來。」焦宛兒點了點頭,道:「易大哥,你自己小心一點。」我「嗯」了一聲,踏進鐵門後面,那是一道梯級。向下走了十來級,已走進了一個石室。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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