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群俠傳.第十六章之神照火鳳(一)

    段譽站了起身,恭恭敬敬的說道:「家父乃大理國鎮南王,名諱上正下淳,我伯父便是大理國的當今皇上。」

    這句說話於我簡直是情天霹靂!我霍地從床上站起,差點沒抖摔倒地上,反問道:「甚麼?」頓了一頓,又問:「此話當真?你真的是大理段二的兒子?那時候你不是說過與大理段氏沒有關係的嗎?怎麼現在又和段王爺認親了?」

    「唉呀!真個是對不起!」段譽吐了吐舌頭,低頭說道:「我並非存心欺騙你們!我從來就不喜歡別人把我當做世子,只想做一個普通人過平淡的生活。所以那時候你問我和大理段氏有何關係,我也只是沒有否認而矣!」

    我輕咦一聲,細心回想,那時段譽的確只是說:「大理姓段的人沒有十萬也有八萬,未必個個都是皇親國戚。」這個「未必」真是可圈可點!我被段譽弄得 啼笑皆非,語氣不善的問道:「你其實是懂得大理段氏的武功吧?鳩摩智捉你去燕子塢並沒有捉錯啊?」段譽聳了聳肩,說:「我說過我不懂得使一陽指,這句可是 真話。我一直沒有向我爹爹學武功,你所說的輕功和內功是我在機緣巧合之下向另一位前輩學到的,至於這兩門武功的來歷,我真的不能告訴易兄你啊。」

    「段兄,你這個人真是聰明得過分。」我忍不住出語譏諷段譽道。不過回心一想,若然段譽所說並非謊言,他果真是大理鎮南王世子的話,那麼他也有難能 可貴的一面。自從認識他以來,從來沒有見過他擺架子;即使受到琴兒和藍鳳凰的奚落也是笑容滿面;我們如何忽視他和使開他更毫無怨言;在英雄宴上被安排坐到 偏廳更亦不覺委屈──身為大理國鎮南王世子,同時又是武林世家,即使坐到首席也是應該,相比之下袁冠南氣度就不夠了。

    想到這裏,我已打定主意,對他說道:「段兄,你的武功是好的,只是一收起不用不是大丈夫所謂。」見段譽想要辯駁騻,我已搶先說道:「譬如你說不想打架的時候插上一腳,須知道架也有應該打的時候。好像當日鳩摩智如果不肯放你,我們為了救人也只好和他打架了。」

    段譽考慮了一下,說道:「未必!或許我們可以感化他,和他講道理講佛經……」我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說話:「只怕從理到杭州,道理你已對他講了不少 吧!若然沒有我們出現,你當真被請到慕老先生墓前生際!」段譽打了一個寒顫,我又道:「論佛經,鳩摩智號大輪明王,聽慕容公子說是西域聖僧,了解一定比你 多。不過世上有些人明知是非黑白,可就昧了良心定要為非作歹,我們還和他講道理?段兄,若然我們為了伸張正義而身陷險境,你是否見死不救?」

    段譽急道:「當然不是啦!那日見到你受傷倒地,本來就想拼了命也要出手救你的。」我笑了一下,道:「我先在這裏道聲多謝了。段兄,你是大理段氏之 後,不能老是這般想法。大理段氏雖然貴為一國之主,但行事一向跟江湖規矩,且急公好義,武林之中聲價極高;族中又出了『南帝』這不世高手,在『十大高手』 之列,家傳一陽指獨步天下。再說,自杭州與你相識開始,覺得你為人不錯,既非沒膽子,也知道仁義忠孝,只不過是迂腐得過了份。我想你應該拋開武功是壞東西 的成見,將之用在適當的地方才不枉你學武一場。」

    段譽低頭囁嚅著道:「我學武又不是想要打人……不過神仙姐姐要我學而矣……」

    「神仙姐姐?」我聽得不大清楚,反問道:「甚麼神仙姐姐?」

    段譽站了起來猛搖其頭,說道:「沒有……我娘拜觀音,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甚麼了!#@&#@XYZ……」

    我不理會他,繼續勸道:「人生在世,總不能一直龜縮啞忍,如果能夠憑自己的力量糾正人世間的謬誤,不是更好嗎?」

    段譽仍是一味的搖頭道:「兵者不祥,一個人學會武功等同為政者用兵,不是一件好事。」我嘆了口氣,忍不住搶白道:「你是和我講《道德經》了!佛經 我也許不及你,這《道德經》你不是我的對手。」見段譽傻呼呼的望著我,我說道:「誠然,老子說『兵者,非君子之器也』,不過後面又說『不得已而用之』,世 事往往有逼不得已的時候,非人力所能扭轉。『若美之,是樂殺人也』,我們也並非讚美武功,只不過是用來旁身,若然『殺人眾』,我們則『以悲哀立之』,這便 是了。」

    段譽呆了好一會,才悠悠的道:「想不到易兄於《道德經》精研至此,段譽拜服。」我笑了一下,不無自豪的道:「莫看我是現代人,講到吟詩作對,詞曲文賦,我易一絕對不落人後……這老莊思想更是我的至愛。」

    段譽也不置可否,只是自顧自地思量我剛才的說話。

    「殊途而同歸,儒釋道三家,其實也是導人向善。段兄,我們若是飽讀聖賢書,將來固然希望能於朝廷效力,造福人民;如今我們學會了武功,自是要在江湖上出力,亦足以保家衛國。」我捉住段譽雙手語氣誠懇的說道:「如今我有一事要段兄幫忙,請段兄再不要推卻了!」

    段譽望了我一眼,說道:「易兄剛才這一番大道理,便是要說服段某為你出力?」

    「非也!」我搖頭說道:「此事事關重大,關乎中原氣運,在下也不過是為『忠義』二字而出死力,豈知道『出師未捷身先死』……你聽過打狗棒沒有?」

    「啊啊?」段譽張大了口,好一會才道:「用來打狗的麼?」我就知道他對江湖事一向不聞不問,即使打狗棒出現在他面前可能也會視而不見。我說道: 「這是丐幫幫主的信物,丐幫有幫眾不下數十萬,一直以來行俠仗義,是中原武林的主力,又是一支龐大的抗蒙義師……此事我連藍鳳凰也瞞了,但見是大理段家傳 人,我便實不相瞞了。這打狗棒既是丐幫幾百年來的信物,意義自是非常重大。那個曾經搗亂英雄宴的蒙古王子霍都,窺準這一層意思,把打狗棒搶去了,要以此打 擊我中原武林士氣。我便是為了此事而千里迢迢的前往大都去。」見段譽聽得一直點頭,我又說道:「如今查知打狗棒是在陝西蒙古大營,我們已有人在那邊伺機搶 回打狗棒,但是卻力量不足。待會用完午飯後胡斐便會起程赴援,我想段兄同去,加強我方戰鬥力。」

    段譽一驚,搖手道:「我不行!我這三腳貓功夫金只會拖累大家,實在……」

    「我對你有信心。」我拍了拍段譽的肩頭,說:「我瞧你的身法和內功,的是上乘,唯一可慮便是火候未到,但這種事要從經驗中累積回來。段兄,此乃為 天下蒼生,力保我大宋江山。如今朝廷無力對抗蒙古大軍,只靠我等江湖上有識之士奮起頑抗,若然不能搶回打狗棒,只怕中原武林的士氣便會崩潰。『。『天地不 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古人的殘暴,君之所知也,豈能忍心看見天下百陷於水深火熱之中?你又是哪門子的佛祖心腸?段兄不聞唇亡而 齒寒,兔死而狐悲?我大宋一亡,大理亦難倖免矣!」

    一番說話把段譽說得面紅耳熱,站了起身向我作揖道:「聽君一席話,使我段譽有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易兄,我以往實在太無知了!定當依你所言,與胡兄同去蒙古大營搶回打狗棒!」

    我點了點頭,微笑道:「這就好!」

    看著段譽多番拜謝,然後轉身走出房間,我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口中唸唸有詞:「瑱琦,我因為自己的愚蠢而弄至如此田地,如今想要助妳一臂之力也 是不能。我只好盡最大努力為妳安排下強大的作戰力量,李思豪、胡斐、段譽、程英……成敗便看妳一人了,看妳對自己人生的選擇是否比我正確。打狗棒也好,神 石的消息也好,今次只有靠妳獨個兒去辦。」

    自從受傷以來,不知不覺已過了差不多一個月。正月十五那日收到飛鴿傳書,說瑱琦他們在陝西蒙古大營那裏找到打狗棒的線索,而李思豪更和霍都、達爾 巴二人交過手,受了點傷。我身子虛弱,自然不能立即前去幫忙,唯有派出其他隊友趕往支援。洪勝海是我長隨,我身受重傷功力未復,他當然不會離開我身邊;阿 九只是個不懂武功的小姑娘,亦留在隊伍之中;藍鳳凰呢?說實在我擺脫不了她,尤其在我重傷之際更是無可奈何,讓她跟著我,明係照顧實為折磨。最後只有胡 斐、段譽和鍾靈離開萊州。

    <……胡斐、鍾靈離開隊伍

    他們三人離開之後,我又在萊州休養了三五天,便首途前赴金陵,一來是送阿九回家,二來也能覓地養傷。我不知道要多少時間才能完全康復,萊州畢竟是 滿州地面,又接近蒙古帝國,這兩方面也有不少恨我入骨的敵人,當然不是安身之處。回襄陽嗎?我又覺得沒臉目見郭靖和黃蓉,只好回老家去。

    提起「老家」,我剛剛進入這個虛擬世界時候所住的竹廬太僻太遠,面積又細又不體面,我實在很少機會回到那裏去住。反正焦宛兒給我在金陵置下產業,便是那位於大功坊的前明魏國公的府邸,如今大約已經裝修好了,我就把它當成新的家也很不錯。

    因為我傷病未復,所以洪勝海安排我們一行人直接在萊州坐船從水路回南京。走水路的話可二擇其一:第一方法便繞過山東半島經黃海南下,然後從長江江 口進入於南京直接登岸,較為直接但風浪甚大;第二種方法便是在渤海黃河口進入,緣黃河逆流西行,再於開封轉入運河通濟渠,到淮河,然後經邗溝到揚州登岸, 迂迴南下頗耗時日。結果我們選擇了後者。

    起程之後第七天,我們來到開封府。

    這段日子我是越來越驚,我的內功不單一直未能恢復過來,而且只要一渾勁便心煩氣悶,難道我竟是被廢去武功?對著阿九也好,藍鳳凰也好,還是洪勝海 也好,我都不敢透露這秘密……沒有武功的我就如一個廢人一樣,甚麼也做不到。學了武功然後失去,比從來未學過武功不知要痛苦上多少倍!而且找還曾在英雄宴 上大大露臉,攻破十二連環寨更把我的名聲推上另一高峰,怎能讓人知道我易一武功全失?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我試著低頭望住自己,以隱形眼鏡目測我自身的功力指數,發現我的戰鬥力並沒有打回原形,甚至沒有絲毫下降,還是317,比我挑 戰十二連環寨前更要提升了少許。不過很奇怪,功力指數一向是以藍色液晶體顯示的,但我317這個數字卻變成了紅色,看著看著有點觸目驚心。

    洪勝海下船採購些日常用品和食物,打算傍晚趕回來,賞船家多一點錢要他日夜兼程。錢對於我來說已不是問題,便讓他隨意,反正他是為了我好,想我盡快到金陵靜養。

    過了不一會,洪勝海竟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回來,一見到我便叫道:「易少大喜!易少大喜!」我倚著船閒坐,見到他的模樣,即使心情有多不好也忍不住笑道:「我一個大男人何喜之有?」

    阿九走到我的身後,說道:「洪先生不用急,請你慢慢說。」剛才阿九正在船尾照料我的瘦灰馬──洪勝海僱的乃是大船,把石清贈我的灰馬放上去地方也還很寬敞。

    洪勝海大聲道:「我剛才上岸,無意中聽到原來開封府住了一位大大有名的江湖人物!」

    我微笑問道:「大大有名?你說的是誰?」河南省有不少武林名家,但開封府卻武風不盛,好像玄指門、華老鏢頭、海老拳師、豫中三英等均是二流門派人物。難道是「神槍震八方」谭瑞來?

    洪勝海很是興奮,搶著說道:「易少有沒有聽過『醫一人.殺一人.殺一人.醫一人』這句說話?」我不知所謂以,便問:「那究竟是誰啊?又醫又殺的是 甚麼人?」這時候藍鳳凰的聲音突然響起:「洪勝海說的是『殺人名醫』平一指,那自是大大的有名。」我回頭望去,只見藍鳳凰剛走出船艙:「這個平一指,是中 『三大神醫』之一,咱們又來到了開封,該當去求這位殺人名醫瞧瞧才是。」

    阿九奇道:「藍教主,甚麼叫做『殺人名醫』?既會殺人,又怎會是名醫?」洪勝海搶著答道:「這個緣故我倒是聽過。這位平老先生,是武林中的一位奇 人,醫道高明之極,當真是著手成春,據說不論多重的疾病傷勢,只要他答應醫治,便決沒治不好的。不過他有個古怪脾氣,認為世上人多人少,老天爺心中自然有 數。如果他醫好許多人的傷病,死的人少了,難免活人太多而死人太少。」阿九覺得不可思議,欲待不信,藍鳳卻在旁邊點頭不已。洪勝海續道:「因此他立下誓 願,只要救活了一個人,便須殺一個人來抵數。又如他殺了一人,必定要救活一個人來彌補。江湖傳聞他在他醫寓中掛著一幅大中堂,寫明:『醫一人兮殺一人.殺 一人兮醫一人.醫人殺人一般多.蝕本生意決不做』,這麼一來老天爺就不會怪他殺傷人命。」

    阿九說道:「洪先生是想讓他為易大哥療傷?」洪勝海神色不定,說道:「此人脾氣古怪得很,只怕他不肯醫治。」阿九皺眉道:「就算這平大夫肯為易大 哥醫病,但是所謂『醫一人.殺一人』,醫好易大哥便等於害了另外一人了。」洪勝海說不出話來,我笑道:「阿九悲天憫人,真是菩薩心腸。」

    藍鳳凰說道:「這個易一大可放心,平大夫一定肯替你醫治,我曾有緣在雲南見過他一面,只是不知道他原來是居於這裏。平大夫和我一樣都得到過聖姑的 恩惠……唉!衝著她的面子,平大夫定然無條件替你治病。」我又一次聽她提到「聖姑」這個詞語,我記得她說過聖姑和日月神教有關,但這時候已無餘暇理會了。

    洪勝海喜道:「既然如此,咱們事不宜遲,立即去找那位平大夫吧!」

    藍鳳凰拍手笑道:「也好!但我不知道他住在哪裏,你打聽到了嗎?」洪勝海點了點頭,便和藍鳳凰兩人扶我下船,阿九則留在舟中。我們也不進入開封府,逕往城郊走去。

    走了一大段山路,再緣著小路轉入一個山坳,經過十幾株大柳樹之後便看見一條小溪之畔有數間瓦屋。洪勝海輕聲道:「我打聽到的便是這地方。」藍鳳凰點了點頭,走上數步高聲叫道:「平大夫,老朋友來看你了!」

    一把難聽而刺耳的聲音從屋內響起:「我平一指沒有朋友,來的是哪一位?」

    藍鳳凰面不改容,笑道:「怎麼了?忘了藍鳳凰嗎?」

    石屋的木門吱的一聲被打了開來,走出一個身穿黑色長衫的矮胖男人出來這人腦袋極大,生有一撇鼠鬚,搖頭晃腦,形相十分滑稽。他一看到藍鳳凰,「哈哈」一笑,抬頭問道:「原來是藍鳳凰,有誰想到妳會從雲南跑出來?怎樣?聖姑可好?」

    「聖姑好。」藍鳳凰微笑著點頭應道:「我來到開封才知道這裏是你的老家。平大夫,這位是令狐沖的師弟,身受重傷也想你給他醫一醫。」

    平一指「咦」了一聲,走到我的身前朝我上下打量,說道:「你是令狐沖的師弟?講起這個令狐沖,早前我替令狐沖治病,在他體內發現妳這娃娃的毒血,差點沒要了他的命,這次又弄出個甚麼大頭佛?」

    藍鳳凰嘿的一聲冷笑:「關我甚麼事?令狐沖失血過多,我便替他補血罷了。喂!平大夫,我這朋友受了很重的內傷,差點沒有死去……如今是康復了不 少,但身體仍很虛弱未回復過來,你給他看一看吧!」平一指哼了一聲:「我只會給人醫病,要延年益壽去找其他人……」說話間又望了我兩眼,突然雙眼放光,動 作飛快的已經執著我的右腕把起脈來。他臉上神色越來越古怪,半晌,對我說道:「你先進屋裏去躺著,我給你細心看看。」

    藍鳳凰和洪勝海對望數眼,都是暗暗心驚,跟著我們兩人進屋。

    「你叫甚麼名字?」平一指讓我躺坐在床上,然後問道。藍鳳凰在一旁說道:「他叫做易一。」平一指雙眉一揚,問道:「英雄宴上三戰蒙古國師,大破十 二連環寨的易一?」想不到連平一指也聽過我的大名,這時我卻笑不出來,搖頭說道:「在下弄得如此下場,那些事就莫要提起,沒的惹人笑話。」

    平一指再次為我溚詠,他才一抓住我手腕,便道:「你脉搏跳動甚是奇特,似乎體內有一種古怪之極的寒毒……難道是……難道是……」藍鳳凰見他一味呻吟,忍不住說道:「難道是甚麼?」

    平一指放開我的手腕,用手指捋著唇上短鬚閉目沉思,良久才睜眼對我緩緩說道:「易少俠,你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內功已然被人用極霸道的掌力破去?」

    這是我一直極之避諱的事,一直絕口不提,此時藍鳳凰和洪勝海齊聲大譁,望我問道:「易少,此話當真?」「易一!這麼大件事你為甚麼不和我說?」

    最終也讓人發現了!我呆在當場,不知道應該怎樣說。平一指鑑貌辨色,已然知道我心中所想,便道:「易少俠,你這是諱疾忌醫呢!」

    「我以為只要日子一久,功力便會慢慢得到灰復。」我喃喃說道。

    「你想得挺美!」平一指嗤之以鼻,說道:「內功消失,大致上可以分為有三種情形。其一,就是一次過耗盡體內所有真氣。其實真氣就像火種一般,無論 被削弱多少,只要餘下一絲內息也能重新滋長,但你們想一想,若然火種完全熄滅,那還能死灰復燃嗎?油盡燈枯後再也沒法。」

    「我並非和人比併內力至耗盡真元。」我說。平一指「嗯」了一聲,又道:「其二,便是生生相剋的道理。譬如至剛至陽的內力可以抵消至陰至寒的真氣, 相反亦然,但要看誰的功力較深厚,差距越大強者便越能化去弱者內功。」平一指取過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又說道:「其三,便是當你把真氣凝聚集中,突然被人 破去罡氣,摧毁真元,將真氣打散,經脈錯亂……便是你如今這一種狀況了。」

    藍鳳凰早已聽得發急,連忙說道:「那麼平大夫,易一到底有救沒救?」平一指「哈」的一聲說道:「你們讓他服用了不少靈丹妙藥,還有千年人參,經脈 和五臟六腑的傷勢已經治好得七七八八了。只是……只是一開始便找我來醫治的話,也許還有機會可以把易少俠體內散失的真重新導引。不過如今是太遲了,易少俠 的經脈早已復原,真氣卻仍留在四肢百駭……唉!老夫是無能為力!」

    我聽得「三大名醫」之一的平一指這麼說,已經是信個十足十。藍鳳凰仍不肯死心,問道:「那有麼辦法可以回復易一的功力?」

    「我不是說過了嗎?如果一開始即已深厚內力協助他運功療傷還有可能,如今已是可法可想。易少俠一身內功是沒了,唯有混元勁從頭修練過吧!」

    平一指單從脈象已然看出我的內功心法是華山混元勁,實是非常利害。但另一方面,我卻是萬念俱灰。平一指還要落井下石:「要重頭練過內功也很不容 易!所謂內功一經修練,練出來的內息丹元便存於人身的丹田和氣海之內,以後無論練甚麼武功,也是以自身內息為基礎,將之強化壯大。如果易少俠當真要重練內 功,得先化去你體內原來真氣。」

    洪勝海不明白,便問道:「為甚麼要這樣做?」平一指哼了一聲,冷冷說道:「試想若不先把原本的內功完全化去,卻去自練另一股內力,仿如一個花盆之內種上兩株牡丹,結果和你體內原有內力相沖,不走火入魔、三焦焚身才怪!」

    我越來越頹喪,已經聽不入耳了,藍鳳凰卻還未放棄:「練過就練過吧!只要易一肯化去原先學的內功便是了!平大夫,有甚麼方法可以這樣做?」

    平一指回答藍鳳凰道:「方法有兩種:第一種,便是以極深厚的內力輸入易少俠體內,將你混元勁一次過全部抵消,但此舉過於冒險,內力須拿捏得分毫不差,稍一不慎易少俠便有性命之虞!」

    藍鳳凰大搖其頭道:「這個方法不成!」

    平一指又道:「其二是用針灸和打穴之法,找出易少俠散於奇經百脈內的零碎真氣,逐股逐股消除。此舉最耗時日,可能要一年半載卻仍沒有把握能全部將之消除。」

    藍鳳凰不滿道:「時間不是問題,甚麼叫做沒把握?」

    平一指道:「真氣散於奇經百脈,而且又會自行遊走,有漏網之魚亦不意外。」

    藍鳳凰還想再說,我打斷她的話頭道:「別再問了!反正我不會把內力化去!」平一指望我說道:「易少俠,你這是……」我「嘿」的一聲冷笑:「我可不 是如此豁達的人,幸苦練回來武功說放棄便放棄……」藍鳳凰叫道:「你化去內功的話還可以再練過,不理會它的話你一身好武功便沒了!」洪勝海也道:「易少, 內功比外功更為重要,如不練好內功,你的外功便無用了。」我搖頭不答。

    平一指嘆了一口氣,語氣沉重的說道:「內功練好不練好也不成大問題,最多只是內功盡廢而矣,還有更萬害的問題難以解決……」

    洪勝海望了望我,說道:「難道是易少體內的寒毒?」

    「你們都知道了。」平一指說道:「易少俠有兩大問題:除了內功被人破去,就是體內這股奇特寒毒。武功一道博大精深,沒有哪一個人敢稱能夠全部知道 世上所有武功。內功方面偏向陰寒一面的,十隻手指也可以數得出。但這種寒毒古怪之極,我從未遇到過,難道竟是那書上所說的玄冥神掌?言掌法久已失傳已久, 自百損道人八十年前死去之後,世上不見得還有人會這門功夫,但這若非玄冥神掌,世上又有哪一門掌法會如此陰損?」

    「玄冥神掌?」我忍不住問道。平一指問我那兩個老者的形象,我仔細描述出來,他卻對這兩老沒有頭緒,低頭喃喃的道:「若不是玄冥神掌,却又是甚 麼?如此陰寒狠毒,天下更無第二門掌力……」抬頭對我說道:「你中此寒毒為時已久,雖然没死,但陰毒已散入五臟六腑,交纏固结……易少俠,這陣子你體內寒 毒有沒有發作?」我搖了搖頭,說道:「這十日來並沒有甚麼難受的感覺,只是……」平一指追問:「只是甚麼?」我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我全身較中掌之初 暖和了些,但頭頂、心口、小腹三處地方却越來越冷。」

    平一指呻吟半晌,緩緩說道:「寒毒侵入你頂門、胸口和丹田,已決非外力所能排解,看來要解你體内寒毒……」說著竟沉默下來,坐在椅中望著牆壁,自 言自語的道:「老夫畢生潛心醫術,任何欵難雜症都是手到病除,但這玄冥神掌,我一生從未遇過,竟是束手無策,可恨呀可恨!」

    我苦笑道:「平大夫無需自責。」平一指冷哼一聲:「老夫只是責怪自己沒用而矣!」藍鳳凰顫聲問:「平大夫……那麼易一可以支持多久?」平一指撫著短鬚說:「受了玄冥神掌的寒毒,只怕半年之內便要喪命,除非是大羅神仙才救得活你。」

    洪勝海和藍鳳凰都是感到絕望,一時之間石屋中一片死寂。過了良久,平一指才又道:「你體內這奇異寒毒驅不出、化不掉、降不服、壓不住,是以為難。 並非老夫不肯盡力,實在這寒毒是由對方內力演化而成,非針灸藥石所能奏效……老夫行醫以來從未遇到過這等病象,無能為力,十分慚愧。」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 瓷瓶,倒出十二粒朱紅色的丸藥,說道:「這十二顆『鎮心理氣丸』,多含名貴藥材,製煉不易,專門對付真氣造成的傷勢。你每月服食一顆,當可延一載之命。」

    我接過藥丸,道了聲謝,心中卻想即使能夠多活一年又有何用?

    <……得到鎮心理氣丸

    既然平一指也沒法把我治好,當下留在那裏也是沒用,我們便回到舟中,第二天便啟程離開開封,進入通濟渠向淮安進發。

    回到南京已經是二月中旬了。

    臨別時平一指曾經贈言說道:「易少俠,你體內這寒毒,老夫是無法化解,眼下以『鎮心理氣丸』壓住毒性,當可拖延毒發時日,保住性命。須知道此刻寒 毒已侵入你膻中、百會等三處大穴,這十幾日來你不覺痛楚只是時辰未到,到了那一日,三處寒毒驟然暴發,立即便要了你的性命。如今以我這鎮心理氣丸將寒毒抑 制,不讓它攻入要穴,性命是可以拖得一年半載,但這寒毒滯礙於詠脈裏面互相衝突,以後會不時發作,或三五日,或十天半月,不得而知。而每次病發時間可長可 短,你會感到全身冰冷如若凍僵,此時千萬不可運功抵抗──你的內功本已被破,勉強使勁亦不過徒增痛苦。你只要在身旁生火,又或站到陽光底下,當可減輕寒 冷。」

    我雖然說是萬念俱灰,但就此死去亦非甘願,只好忍受這種痛苦苟延殘喘。

    當我們一行人從揚州登岸,我已經可以騎馬行走。又在舟中休養了多日,我行動和飲食如常,身體和精神亦回復先前的健旺,只不過是不能使動真氣和間中 會寒毒發作而矣,平日卻如常人一般。不一日便抵達南京城外,阿九突然和我們道別,再三懇求我們讓她自行回家,又希望我別再追查她的身世。阿九此舉大不尋 常,藍鳳凰首先就很不愜意,洪勝海也她很是懷疑。倒是我說道:「每一個人也有自己的私隱,好像當日段譽不把他的身世告訴我們,卻也並非心存惡意。阿九只是 個小姑娘,或許她的父母係南京名門,和我們江湖草莽本來就風馬牛不相及……將來未必有再見之日。」其實我對阿九並非全不關心,但一想到自己的事,已經無暇 理會他人了。

    <……第4年2月/阿九離開隊伍

    才剛回到金陵,在城外和阿九分手後,便進城投棧。本來我可以直接去焦家大宅,但我首先想到的是焦公禮曾經向我提親,心想不知道焦宛兒回來沒有?待會給焦公禮捉著再講此事便不得了。其次我對於自己失去武功一事感到有點自卑──我也說不上來,但我就是怕見焦宛兒。

    回想起來,我和焦宛兒初次邂逅,是在剛來到這個虛擬世界沒多久的事。那個時候我也是不會武功──除了初級野球拳之外。除了岳靈珊和勞德諾、東邪黃 藥師、石清夫婦和田伯光之外,焦宛兒可說是我認識最久的人了。那時候我見她被流氓出言冒犯,竟冒昧出手想要替她解圍,殊不知最後要拜她那句「金龍探爪.焦 雷震空」的口令解圍,一切都是歷歷在目,如在昨日。

    三年前焦宛兒的武功比我還高,這段時間我可謂突飛猛進,再不是當日的吳下阿蒙。不過到了現在,我又打回原形,所不同的是,我曾經擁有過一身好武功,那時候意氣風發,得罪人多,如今竟成廢人,以後的日子不知怎生過。

    我們去到金陵最出名的寶光客棧安頓,便派洪勝海去打探消息,看看焦宛兒回來了沒有,若然她不在的話我打算再找羅立如。唉!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以我現在的武功,不知道人家還歡迎我不歡迎?

    結果洪勝海帶著三人同來寶光客棧,便是焦宛兒和羅立如,還有一個叫陳少鵬的金龍幫眾也是曾經見過。原來焦宛兒早在春節前已趕回家陪老父過年,想不 到我這麼快便回南京,也是十分欣喜。我真的不敢面對焦宛兒,我知道她不會看不起我,卻怕她用那關心和可的眼神望我,會使我無地自容。豈料焦宛兒卻歡喜的 道:「易大哥這陣子好出名,就連江南武林也已經收到風聲,江湖上轉傳你在山東做下的大事呢!」

    「咦?」我呆了一呆,不知所以。羅立如在旁邊笑道:「易兄弟在山東『火燒連環寨.一劍誅七霸』,江湖上有誰不知道你『快劍易一』的大名?」

    我和藍鳳凰等聽得啞口無言,還是焦宛兒說道:「聽聞是武當那邊傳出來的消息,莫七俠對人說起你以一柄快劍盡誅『山東七霸』,因此江湖上已替你改了個外號叫做『快劍』!」羅立如也道:「還有傳言你救了武當俞二俠,雖然聽聞那是莫七俠親口所說,不過沒多少人相信。」

    我心想武當七俠真是光明磊落得過了份,怎麼把俞蓮舟中毒受傷由我去搶解藥的事都說出來?不怕別人嘲笑於他嗎?但想深一層,這樣的俞蓮舟才教人心 折,反正他是有真材實料,不怕人不知道。不過話說回來,原來在我受傷隱伏舟中這個多月,江湖上已經流傳了這麼多傳聞,找還平空多了一個外號出來,只不過 「快劍」二字會不會略嫌兒戲?洪勝海卻恰恰說道:「易少,可真恭喜你了,這是武當俞二俠和莫七俠送給你的外號啦!正因兩人認同你的快劍,江湖上才會替你改 了這一個稱呼。」焦宛兒也說道:「花巧的名號在武林中要多少有多少,甚麼『一劍震關東』、『威風八面』、『神鞭震八方』、『神拳無敵』等等,但是怎個 『震』法,怎個『威風』,卻是沒人知道,都是些中聽不中用的傢伙。易大哥你就不同,『快劍』就是快劍,實而不華,天下人都知道你的華山快劍和上清劍獨步天 下。」

    我笑道:「還多了一套『追風神雷劍』,是俞二俠教我的,大約『快劍』是指這一吧!」說到這裏,我突然想起這一切不過是水月鏡花,已經不復存在,只 餘幻影。又想道:「我一直為自己失去武功而擔憂,所謂關心則亂,以為焦宛兒也知道此事……其實我受二老以玄冥神掌廢去武功,此事除了當時在場的人之外再無 人知曉,而玄冥二老和那女扮男裝的年輕公子只怕也不知道我就是易一。不過……不過以後我豈不成了欺世盜名之輩?」

    焦宛兒當然不知道我的心思,便問道:「易大哥,為甚麼你不找我,又不到大功坊看一看?你的易府已然修葺妥當,隨時能夠入住。」

    「是嗎?」我強顏歡笑,對羅立如說道:「可真麻煩羅兄了!」羅立如笑著要我不用客氣,便立即替我們辦退房手續,然後帶我們到大功坊去。

    這大功坊前魏國公府邸,如今已重新修葺,變成一座佔地數畂的巨宅。粉白色的外牆,黑木造的飛簷,鋪著墨綠色的瓦片;朱紅色的桃木大門鑲有黃銅門釘,正門之上掛有一面黑色牌匾,上用燙金字書有「易府」二字。

    我和藍鳳凰及洪勝海站在易府前面,藍鳳凰固然是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洪勝海如此見多識廣,卻也是難免手足無措,好半晌,才道:「想不到易少是如此 富有?不知易少祖上是不是大財主?」我在一笑了起來:「這是多得羅兄分毫不收。」羅立如搖頭說道:「屋價和地價是不用的了,知府也沒向我們要錢……至放修 葺的料錢和工錢,則比我預算用多了點,共用了十一萬七千兩,只不過這點錢於金龍幫來說如過指之沙,半個月便賺了回來。」

    「羅兄不知道,在下最發了一筆大財,才打算置產……然你連這點錢也給我省回,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抱拳致謝。

    我們一起走進易府,便是一幅大照壁,繞過照壁就是前庭所在,一條青磚石路直通向建築群。從照壁眺望過去,已知此建築分前中後三進,橫向展開成為七 間的廳、堂、廊、廡畢具大屋;而其蹤向延伸,中間院落眾多;樓與樓之間環環相通,卻是江南走馬樓式的風格。這些樓房大都只有一層,高兩丈,以單簷廡殿頂和 懸山頂為主,配以黑木的門板窗格,取了我國建築風格中的厚重感,端的是軒昂、素樸兼有。

    這大屋分三院五廳,東西二廂。除了前庭、中庭和後院外,還有前廳、大廳(正廳)、偏廳、廂廳(花廳)和後廳。西廂為客房十數,東廂有正室和偏房, 此外還有一列家人住的房舍。庭院以粉牆分隔,斷成數重,池、亭、石、木散點佈置,還有小樓一二,給人「庭院深深深幾許」之感。總的來說,仍是公侯式樣的建 築,只是顏色、擺設與及庭院佈置改為平民風格。

    走到後院,在角落有一口枯井,顯得有點格格不入,卻正是《四十二章經》寶藏所在,焦宛兒見我目光所到之處,在我身旁小聲說道:「我回來後曾查看過,收藏得很是隱蔽,不怕會被發現。」我點了點頭,逕自走到東廂。

    羅立如說:「易兄弟,此屋極是寬敞,要照顧很不容易。這位兄弟叫做陳少鵬,武功是不行的了,但手腳尚算勤快,留在這裏當個管事也可!」我又謝了一句,道:「我早前收了一個長隨,讓他來當個管家吧!至於這位陳兄弟就在旁邊幫忙。」

    我們在易府走了一轉,大致看過所有地方,羅立如便和焦宛兒告辭離開。

    我把二人直送出大門,藍鳳凰和洪勝海當然留在易府,陳少鵬亦站到兩人身後。我帶他們去到大廳,藍鳳凰已老實不客氣的坐到太師椅上。我皺眉道:「妳 總把自己當做主人家……」見洪勝海和陳少鵬二人站著,微一呻吟,說:「洪勝海,你可以坐下。」洪勝海搖手道:「我只是易少的長隨,總不能隨便就坐……」我 打斷他的說話,道:「現在開始,你是我易府的管家……洪管家,你就坐吧!」洪勝海大喜,在兩列椅子中坐下。

    我又轉頭對陳少鵬說:「你跟著洪管家幫忙,這裏除了主客和官家之外,數你最大。」陳少鵬並不多言,只躬身應了一聲。

    「好了!藍鳳凰,如今我已回到家中,多謝妳一直以來對我多加照顧,尤其我受傷這段時間……如今妳要回雲南了吧?」

    藍鳳凰霍地站起,望我叫道:「易一!你想過橋抽板?我藍鳳凰可不會如此容易罷休!」

    我給她弄得哭笑不得,無奈問道:「那妳想怎樣?」

    「起碼在這裏住個一年半載!」藍鳳凰哼了一聲,大刺刺的說道。洪勝海見我倆又吵嘴,已是習以為常,便站了起身,拉著陳少鵬退出大廳。我問藍鳳凰 道:「妳這個是甚麼道理?莫說我一開始就不用妳來照顧……如今我已回到自己家中,又有洪勝海在此打點一切,焦姑娘亦近在咫尺,妳就甭擔心啦!」

    「啊?說到底你心裏都是只有焦姑娘!」藍鳳凰指著我頓足道。我「嗄」了一聲,在另一張太師椅之中重重坐下:「這根本與宛兒無關,我只是說妳呀!堂 堂五毒教教主,不用理會妳的教務嗎?還有妳的家人……妳離開雲南已有一段長時間了吧?想來我們本來就不是甚麼朋友,相交這三個月來不見得感情要好,我只是 不明白妳在執著些甚麼罷了?」

    藍鳳凰大聲說道:「那又有甚麼關係?我雖然一直跟著你,可也沒有給你惹麻煩呀!而且……而且我住在這裏也不礙事。」

    「妳沒有聽清楚嗎?」我沒好氣說道:「我只是在關心妳──妳的五毒教怎麼了?身為一教之主哪會如此沒責任感。」

    藍鳳凰說道:「我不理啦!反正我也只不過多陪你一年半載而矣。我就一直住在這裏,直到……」藍鳳凰竟是再也說不下去。

    我終於知道藍鳳凰的心思了。無奈地乾笑數聲,我昂首說道:「直到我寒毒一發不可收拾?妳打算陪我走這一段路嗎?」藍鳳凰重重的哼了一聲,轉身衝了出大廳。我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廳門,喃喃的道:「是最後一段路呢!其實藍鳳凰妳對我算是不錯的了。」

    這晚我便在東廂的正室之中休息。這室中也分做裏外兩部份,一推開房門便是外室,佈置得有如一個小廳,撥開帳紗才是裏室,放有一張大床和屏風之的浴盆。

    我躺在床上,久久未能入睡。思前想後總是不能釋懷。所謂褸蟻尚且偷生,我當然不想就這樣死去。但我體內寒毒就連「三大神醫」之一的「殺人名醫」平一指亦說無藥可治,看來我真是只有死路一條了。我只靠鎮心理氣丸續命,到頭來亦是在劫難逃。

    「心機算盡,滿手血腥……到頭只是一場空!」我枕著雙臂,望著掛在床頂的紗帳,喃喃自語:「想不到我易一會死在電腦遊戲世界裏頭,其實算是不明不白,還是死得其所?這個世界上又有誰人比我更幸福,可以玩遊戲玩死自己?」

    先別說我的寒毒怎樣,就是失去武功這一件事也夠我煩了。未來這一年或許我真的靠著鎮心理氣丸而得以不死,但我又能做些甚麼?既然沒有內功,別說找 神石,就是行走江湖也是不能,待會兒遇著仇人好像余滄海之流,真是只有被折磨羞辱的份兒。而且堅持到一年之後,結果仍是一樣,除非……

    我翻身坐起,叫道:「其實還有一個方法可以不用死……只要在寒毒發作之前回到現實世界,不就成了嗎?這個始終只是遊戲而矣,雖然在這個世界裏我真 的會被殺而導致腦死亡,但玩完了也就全部結束啦!我不能把在這兒學到的武功帶回現實世界,同樣地寒毒亦會在我離開這裏的時候消失。」不過我的歡喜很快便化 為烏有:「就算我體內沒有寒毒,也沒信心在一年內找到其餘十二顆神石,更何況我已失去了武功?就算找到所有神石,又怎樣在華山論劍中突圍而出?難道真的把 所有希望都交給瑱琦?即使我相信她能夠找齊神石,總不寄望她練成天下第一的絕世武功!看來這終究只是個夢。」

    我大字形的躺到床上,閉目想像以後的生活,竟是一個衣著華麗,妻妾成群的大財主。的確我現在坐擁華宅,腰纏萬貫,井中財富終我一生也花不完,更何 況我只餘下一載性命?既然不能去找神石,甚至不敢出外闖蕩江湖,除了躲在金陵花錢外還有甚麼事情可做?對了!我要買下那個甚麼「飄香院」,就是在序之章出 現過青樓妓院,我便是在裏和田伯光初次見面,更偷了天下第一劍……

    就在錦衣華食,美女縈繞的享受之中,我忽然感覺到有一雙眼睛正以鄙視的眼神從遠處瞪著我,那是瑱琦?還是焦宛兒?咦?怎麼會是她?

    忍不住一躍而起,我差點沒從床上跌下來。原來這一切竟是南柯一夢,看來財主的富貴生活是不適合我的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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