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群俠傳.第十七章之十二金錐(三)

    石樑離衢州二十多里,是個小鎮,附近便是爛柯山。相傳晉時樵夫王質入山採樵,遇見兩位仙人對弈,忍不住在旁邊觀看。等到一局既終,回過頭來,自己 的斧頭柄已經爛了,回到家來,人事全非,原來這一看已經數十年,爛柯山之名便由此而來。爛柯山上兩峰之間有一形如橫樑的巨石相連,鬼斧神工,石樑便是這個 意思。

    我們一夥人來到石樑鎮,隨便在一間客棧中落腳。為免惹人注目,一切都盡量低調,只要了兩間房,然後大家到我和石破天住的那一間集合商討對策。

    「剛才問過掌櫃,看來這次比我想像中棘手得多。」我坐在桌子旁邊,以手指輕扣桌面說道。

    「怎麼?」安小慧不解地問道。

    「這個溫家堡把衢州地面甚至淅南一帶弄至天怒人怨,卻並非只是一方惡霸那麼簡單,在江南名氣不少,武功有獨到之秘,而且人丁旺盛,單是溫姓子弟已有上百人,再加上外姓弟子,號稱『石樑派』,只怕……」

    「我們怎麼沒聽過『石樑派』的名字?」

    我苦笑了一下,說:「藍鳳凰妳久居雲南,小慧又在北方居住,沒聽過這淅江的門派並不出奇。如果洪勝海或宛兒在這裏,倒可以向我們提供有用的情報,但如今只有靠我們自己了。」

    「如果石樑派在這一帶真的如此有名,他們顧著面子一定不會這麼容易放人。」安小慧不無擔心的道。我點了點頭,說:「還有一點我很是在意……剛才那 溫正已經提到過,他家甚麼『五老』已經看出小師妹是華山派的,但仍然將她扣留,只怕當中一定有個重大原因……而這個原因值得他們得罪『十八派』之一的華山 派。溫家堡既已有了這個心理準備,自不會輕易因為我的恫嚇而放出小師妹。」

    「那到底是甚麼原因?」安小慧問。

    「現在我們是沒可能知道的。但我想,他們只猜到小師妹是華山派,還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必要時告訴他們小師妹是岳掌門的千金,相信他們再也不敢困住她。」

    「怕只怕他們為了避免華山派報復,因此想要殺人滅口。」

    「藍鳳凰之言不可不防。但他們不敢立即便傷害小師妹的,除非有把握將我們一網成擒,否則只要有一點風聲漏出去,那也是弄巧反拙。小慧、石兄弟,你們兩人留在客棧,即使我們出事,也不會給姓溫的一網打盡。」

    「難道阿一你怕了那個石樑派嗎?」安小慧有點詫異道:「你剛才輕易打敗了那個姓溫的啊。」

    「我相信『五老』的實力一定不是那個溫正可以相比。」

    「多一個人幫手便多一分勝算。」石破天說:「還是讓我們一起去吧。」

    我「啊」了一聲,問他道:「你的七傷拳練成怎樣了?」

    石破天內功是極厲害,但拳腳刀劍的功夫還未到家,我便打算教他功夫,從而加強我隊的戰鬥力。至於要教他甚麼武功,我卻感到非常煩惱:華山劍法向不 傳外人,我被逐出華山後其實已不應再用,更惶論私下傳授別人;降龍十八掌是洪七公不傳之秘,除了他老人家外天底下就只有郭靖、喬峰和我會使;獨孤九劍卻又 太過艱深,連我自己也不敢說「通曉」兩字;追風神雷劍亦是武當派的武功,沒問過俞蓮舟我哪敢拿來教人?

    到了最後,決定教石破天「七傷拳」。七傷拳這名字我以前不知在哪裏聽過,好像不是崑崙就是崆峒,再不便是點蒼的絕技。但我這古抄本是從寶藏中取出來的,管它是何門何派的功夫,總之學了再算。

    本來我自己並沒有學這七傷拳的打算,其中原因有二:其一是因為我覺得自己的野球拳和破玉拳再加上二重勁已具足夠威力,不用學第三種拳術;其二是我 自問內功沒石破天好,不敢練這種「先傷人.後傷己」的邪門功夫。豈料石破天竟然目不識丁,給他《七傷拳譜》完全無用。我只好夜裏先看了拳譜,待完全明白 了,才在第二天一面趕路一面於馬上給石破天講解。結果在石破天學會七傷拳的同時,我對其拳理也已了然於胸,隨時可以自行修習,只不過因為害怕內功不足傷到 自身,所以強自抑制心裏的好奇,教了石破天後不再多想,也不去修練。

    「我終於能夠打出易大哥所說的七種拳勁了,看來是練成啦!只是不太純熟。」石破天說。

    「好!既然這樣,我們一起去吧!」我說:「如果石兄弟練成了七傷拳,出奇不意的使出來當可打倒一二高手,我們成功的把握又多了幾分。」頓了一頓, 又道:「大家記著,我不以為他們會輕易就範,所以有提早闖進溫家堡救人的想法。如果可以的話偷偷救走小妹就最好,我只怕不是那麼容易得手,屆時大打一場, 千萬別手下留情。」

    這次攻打溫家堡不比當日在山東闖十二連寨,當中危機重重,我可不敢輕言成功。那次單挑十二連環寨,雖說是一個人,反而撤退容易,不用照顧旁人;十 二連環寨頭目連嘍囉有數百人,不過卻分開在七個不同的山寨讓我逐個擊破;而最重要的是溫家堡有人質在手,使我們投鼠忌器。

    見石破天等人都答應了,我便說道:「大家先行休息,或許可以到前堂吃點東西,免得待會沒氣力廝殺。」

    石破天當先叫好,和藍鳳凰走出房間。安小慧慢了一步,待兩人都走了出去,才回過頭來,望我說道:「我見過你的師父,阿一。」

    「Really?」我抬起頭,聳了聳肩說道:「我的意思是……真的嗎?甚麼時候的事?」

    「兩個月前……」安小慧對我失驚無神講了一句英文並不以為意,用足尖批著地面說道:「我和你師父,還有黃伯伯三人談起阿一你,他們對你的人品武功 都非常誇奬。」我搖了搖手作謙虛之狀,又再低頭用布輕抹英雄劍的劍鋒。安小慧卻沒有離開,半晌,說道:「現在阿一你的武功已經很高了吧?」我想了一想,放 下手上白布說:「也可以這樣說,在二流中算是不錯的了,夠我在江湖行走。」

    「記得以前在華山山上練武時,你還不是我的對手。」安小慧掩嘴笑道。我「哈」的一聲,擺出一個架式,然後說道:「未聽過『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嗎?現在的小慧不是我的對手啦!」安小慧的功力指數大約只有155點,賴以行走江湖也嫌不夠。

    「這個剛才我已見識過,我知道阿一學了許多新武功,甚麼降龍十八掌呀,甚麼上清劍法呀……你師父還教了你金蛇錐吧?」

    「這個你怎麼知道?」我有點詫異:「難道是師父告訴妳的?」

    安小慧「嗯」了一聲,說道:「你師父沒料到我們會遇見,否則一定托我傳這個口訊給阿一你……我聽到你師父對黃伯伯說,那十二枚金蛇錐十分重要,關係到二十年前一代奇俠,怕你不知好歹將它們弄丟了。」

    「師父真是……」我有點哭笑不得:「他在瞎擔心,我這麼大個人,又怎會把金蛇錐不見了?倒是這金蛇錐的來歷,師父只提過些許,我只知道它們並非華山之物。」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安小慧一邊轉身走出房間,一邊說道:「阿一,有空的時候你要教小慧功夫啊!」

    「點撥一下還可以,『教』這個字別隨便亂說……」我忙追出去,安小慧早已走遠,反而藍鳳凰就站在房間外面。

    「喜歡嗎?」藍鳳凰沒頭沒腦問道。我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知所以,藍鳳凰又道:「易一你既然討厭我,幹嗎還要讓我同行?」

    「這種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我若果討厭妳,又怎會與妳一起到福州去?」

    「可是……不同呢!」藍鳳凰少有的嘆了口氣,轉身便走:「我去用飯了。」

    我心裏頭亂七八糟,只好回到房去,反手帶上房門。

    草草的胡亂填飽肚子,又休息了半個時辰,已是初更時分。我們一行四人整理好行裝,各執兵器,齊向石樑鎮東面走去,溫家堡就坐落在那兒。

    長街盡頭有一間大屋子,雖然沒有焦家大宅及我那大功坊府第那麼大,但在此等窮鄉僻壤亦算是極具派頭。

    我招呼三人去到大屋旁邊,回頭小聲說道:「我們這就進去,石兄弟你在這裏等著,如果我們在裏面出了事,你搶進來救援,否則別輕舉妄動。」石破天內 功修為本來就比我厲害得多,只是不懂武功招式,與及臨敵經驗不足。如今我教了他七傷拳,雖只學會了一點皮毛,仍不能打敗我,但已經足以勝過藍鳳凰了。

    不過我先前沒有想到教石破天輕功。如果說奔走蹤躍,仗著內力充沛的他不會比我跑得慢或跳得低,但要偷偷潛入別人陣地之內,又或者走在人家屋頂而不讓人發覺,那是絕無可能,這方面他還比不上安小慧。

    石破天答應留在屋外,我便和藍鳳凰及安小慧躍上圍牆,在上面矮身疾走。轉眼間已去到大屋的另一邊,輕輕躍上屋頂,低頭望去,只見屋子中燭光點得明 晃晃地,卻是一座二開間的大廳,當中一塊大牌匾,寫著「世德堂」三個大字。廳上中堂條幅,云板花瓶,陳設得甚是考究,一副豪紳大宅的氣派。

    「廳中沒人。」安小慧在我耳邊小聲說道。藍鳳凰推了她一把,冷笑道:「易一的雙眼盲了,看不見廳裏沒人,要妳提醒。」我不耐煩的用肩頭撞了藍鳳凰 一下,道:「噤聲!妳又來胡鬧甚麼?」又望了一會,廳中仍然不見人影。我心中惴惴,拉著藍鳳凰和安小慧從屋頂退下來,走到一間類似柴房的石屋後面,說道: 「情況不是很對。雖然我說明日才來拜莊,但他們不會如此托大,連一個巡夜把守的人也沒有……再說剛才那大廳燈火通明,怎會沒人?」

    「那是甚麼原因?」安小慧問。我呻吟半晌,說道:「就算他們相信真是咱們明日才來要人,但一般大宅也會有人守夜。如今毫無戒備,原因只有一個:他們料定我今晚必來,因此施以誘敵之計。」

    「誘敵之計?」安小慧嚇了一跳。藍鳳凰點頭說道:「我也是這麼想。不過我認為溫家的人還沒察覺我們已經來到,否則機關早已發動。」

    「藍鳳凰說得對。只要不被發覺,我們還有優勢。或許我們可以將計就計……」說到這裏,柴房前面忽然響起了人聲,我們三人立即退後兩步,隱沒在陰影之中。

    「……五哥,今晚到我到後山去了,你陪我一道去。」

    「這麼大個人,你怕甚麼?」

    「大伯說對頭不會等到明日才來要人,今晚一定出事,我怕……」

    說話的是兩個男人,聽他們對話得知我沒有料錯,溫家堡對我今晚行動早有預備。我望了安小慧一眼,臉有得色。

    「好啦好啦!老七你真沒用,我們兩人一起去。」兩人說完話,直往後頭走去。反正一時間沒有頭緒,我便向藍鳳凰和安小慧兩人招了招手,靜悄悄的在後邊跟著。

    黑暗中看不清兩人面貌,只好啟動隱形眼鏡功能探測得到他們的戰鬥力,喜幸兩人的功力指數不過150上下。我一邊隔老遠跟蹤著那兩個人,一邊小心留 意四周看看有沒有能量反應──黑暗中如果有人埋伏我未必看到,但我只需緩緩的凝神掃視四周,若然沒有偵察到戰鬥力,便等於沒有敵人在附近了。這是我最近研 究出來隱形眼鏡的副作用,又可說是另一種功用,不失為一種好方法。

    那兩人走出大屋子,緩步向後山方向行去。那山離大屋子沒有半里,並不算高,四周樹木蔥翠,晚間一片輕煙薄霧出沒於枝葉之間,顯得神秘幽雅。將到山 頂,轉了兩個彎,一陣清風吹來,四周全是花香。放眼望去,滿坡盡是紅色、白色、黃色的玫瑰。安小慧忍不住在我後邊小聲說道:「這班惡賊竟然還有這種雅 興?」

    我見前面兩人走到山頂中央,那裏有一座亭子,我便拉住藍鳳凰和安小慧,示意他們隱伏在側──山頂上除了那座亭子外便再沒其他可以藏身的地方,再接近的話很容易會被發覺。

    那兩人走進了亭子,就在裏面坐下來。我心中暗暗咒罵,兩個男人摸黑來到這裏,難道是賞月還是談情?回頭示意藍、安二女不要妄動,便俯伏在草地,揀 選月色照不到的地方慢慢接近山頂亭子。終於給我走到一排玫瑰後面,平時這排玫瑰自然不能藏得住人,但今日還只是四月初,一彎新月本來就不光亮,碰巧又有幾 朵烏雲稍稍遮蔽月色,亭中兩人絲毫沒有發覺有人隱伏在側。

    這裏距亭子尚有數丈之遙,我豎起耳朵細心偷聽兩人說話,只聽得一人道:「兩個小娃子真是累人累物,害得咱們兄弟這兩日沒有安寧。」另一人說道:「也就是了,大房那邊傳言他們是華山派的,我們怎犯得著為了兩個娃娃得罪華山派?」

    「我們石樑派雖然沒有華山派出名,但大伯他們一向自視甚高,不信我們會比甚麼『七幫十八派』差。」

    「這不過是空口講大話罷了。當初知道個小娃子是華山派的,三房、五房都想要立即放他們走路,四房不贊成也不過是怕放了人會讓他們反轉頭帶人前來尋仇,想要暗中滅口,你說他們哪裏不怕華山派?」

    「噤聲!老八你這說話五大伯他們聽到,不打斷你的狗腿才怪!得罪華山派事小,得罪五嶽劍派事大!他們五嶽劍派互相幫忙,加起來高手絕不比少林和武當兩派少,我們區區石樑,一個華山派已經不大惹得起,五嶽劍派聯手的話,真的是吃不了兜著走!」

    我見兩人說話和我們有關,心中狂喜,只盼他們繼續說下去。

    「大伯那邊還在猶疑甚麼?難得對方給個限期我們放人,看來也不會怎麼追究,我們賠禮道歉,推說不知者不罪,諒華山派最多一番責難,不會殺傷人命。」

    「這個我倒知道,大伯和二伯是捨不得。」

    「捨不得甚麼?」另外人一問道,我心中也非常好奇,此事事關重大,關乎他們會不會輕易放人。

    「捨不得三萬兩銀子啊!先前大伯收了人家銀兩,打算劫一批紅貨,正不知從何入手,好像那兩個小娃子知道紅貨下落……我這是偷聽到七哥他們說的。」

    「老八,你說的是南陽?最近大伯他們把事情都交給南陽去幹,好像很信任他似的,你說的生意也是,只有南陽和阿正他們知道。」

    「只怪我們不爭氣,你打得過七哥嗎?兩個小娃子也是七哥捉回來的!我聽到七哥對二伯說,路上撞見兩人,好像聽到他們談及甚麼事情,和大伯先前接的生意有關,便捉回來讓大伯審問,大伯還著實稱讚過七哥,說他能幹呢!」

    「後來大伯猜到兩人可能是華山派,三房、五房有不少怨言,但大伯讚也讚過了,自然不會收回,否則南陽要吃苦頭。」

    「其實你們兩人倒也口硬,把事情都告訴大伯,便立即放走你們啦!」

    一直聽著兩人說話的我,正推想到底岳靈珊會知道甚麼溫家堡有興趣的事情,依兩人所言溫家堡除了是地方上的土豪惡霸,還幹打家劫舍的惡行,而他們這次收了人家銀兩去做案,岳靈珊竟然知道當中情報?

    「你別妄想!我們絕不會說出來的!」忽然間有第三把聲音響起,我幾乎給嚇得彈了起來。小心打量四周,除了亭子裏面兩個男人外,哪裏還有第三個人?

    「小子倒有骨氣!別以為有人救你們便可逃出去,老子告訴你,我石樑派不是好欺負的!」

    「你少來這一套!總之我們不會上當。」那第三把聲音又回應道。這次我真的聽清楚,這把男聲的而且確是發自亭子之中,亭子裏頭明明只有兩人,難道我見鬼了?

    「其實大伯已經猜出你們是華山派,這是抵賴不了的。乖乖告訴老子,你們是岳老兒的甚麼人?徒弟還是徒孫?」

    「哼!你別想在本姑娘口中問出一句話來!」這次是岳靈珊的聲音,我絕對不會聽錯!岳靈珊就在亭子裏頭──儘管找只看見兩個人,但聲音是從那邊傳來沒錯。

    「吃完了吧?」其中一人冷笑道:「要老子送飯還這麼囂張,妳算老幾?甚麼華山派老子就沒放在眼內。」說著俯身向地,不知從哪裏接過兩只飯碗。

    我想了一想,恍然大悟,知道岳靈珊和另外一人是被困在亭子底下,許是甚麼機關又或是挖出來的囚室之類。當下不再細想,長身而起,直撲向亭子之中, 大喝道:「憑你看不起華山派?試一試華山派的武功吧!」這下迅雷不及掩耳,殺他們兩人一個措手不及,三兩式破玉拳已把一人打昏,再將另一人的肩胛骨打碎, 痛得他在倒在地上滾來滾去。藍鳳凰和安小慧見我動手,這才趕來,但我早已把兩人收拾。

    「怎麼突然打起上來?」藍鳳凰問。安小慧也道:「不怕打草驚蛇嗎?」原來她們所在位置比我遠,完全聽不到兩人對話。我笑道:「不用了!小師妹就在 這裏!」然後蹲在地上,果然見到一塊石板給掀了起來放到一邊,有一個一尺見方的孔洞,上面裝著鐵枝。我見裏面黑沉沉的,便叫道:「小師妹,是妳嗎?」

    「誰在外面?」岳靈珊聲音有點疑惑,問道。我正要回答,安小慧已經撲了過來,叫道:「靈珊!是我呀!是小慧呀!」

    「咦?是小慧嗎?妳怎麼會來到這裏?」岳靈珊的聲音從地下傳出來,既是喜悅又是擔心:「妳快點離開,這幫人很是厲害,妳不夠他們打的。」

    「我知道,先前更差點失手……不過阿一及時趕到,不但救了我,如今也來救妳了。」

    「阿一?」岳靈珊咦了一聲:「剛才那人是阿一嗎?」

    「嗯,我認得是易師哥的聲音。」那把男聲又從地底傳出來,看來竟是和岳靈珊同囚一室。岳靈珊問道:「是阿一你把上面兩個溫家的人打倒的嗎?」

    我應了一聲,一邊檢查那孔洞,一邊說道:「小師妹請放心,我盡快救妳出來……還有哪位師弟在這裏?」

    「是小林子!」岳靈珊搶先說道。我「啊」了一聲,說道:「原來是林師弟。」心中不禁想起以前在華山,岳靈珊和林平之已經越來越投契,不見經年,不知道他們發展到甚麼程度?

    岳靈珊是岳不群的女兒,與一眾華山弟子以師兄妹相稱,其實她並沒有真正拜入華山門下。華山派本來是以入門分先後,但由於岳靈珊並非真正弟子,因此 大家都以她年紀小,叫她做「小師妹」。我和林平之亦比岳靈珊年長,自然也應該叫她「小師妹」,但因為我們入門較遲,岳靈珊一直不肯叫我們作師哥,結果她叫 我做「阿一」,叫林平之做「小林子」。安小慧也是在華山山上聽岳靈珊叫慣了,才會跟著她叫我做阿一的。我不肯就範,依然喚她作「小師妹」,林平之為人卻比 較隨和,順她的意叫她作「師姐」。

    這種種也是在華山山上每日發生的趣事,然而我早已不在華山門下了。

    忙了一盞茶的時間,大致上總叫做弄清楚囚室的結構了。這囚室只亭子之中一個出口,移開旁邊另外兩片石板,便出現一塊三尺乘三尺的鐵板,這鐵板怕有 兩三寸厚,只有中間一個孔洞供人透氣和送飯,就算沒有鐵枝也不可能爬出一個人來。至於這塊鐵板,乃用七巧鎖鎖住,要打開一定要用特殊鎖匙,這七巧鎖雖然精 巧,但外殼堅固,即使用英雄劍也不可能將之削開。

    藍鳳凰見我沒法子,便把那個被我打碎肩胛骨的男人押過來,喝道:「快打開這鐵板!」

    「姑娘……姑娘饒命!小人只是陪老八來……就算是老八亦只不過負責送飯,我們沒有鎖匙呀!」

    我想這種七巧鎖不比一般的鎖,鎖匙通常只有一把,猜想也不會在這兩個膿包身上,便問道:「那麼有誰可以打開這個囚室?」

    「只有大伯……只有我們家『五老』才有鎖匙……」那男人年紀已然不少,此刻卻驚怕得牙關打戰。我心想連今天黃昏被我打敗的那個溫正在內,溫家的人全都是廢物,看來我高估了這石樑派,即使五老只怕亦不外如事。

    「阿一!這裏是險地,若你落到他們的手上……」岳靈珊語氣很是焦急:「你還是別理我們,快去福州找我爹爹,要他來救我!」

    「妳爹在福州?」我呆了一呆,問道。

    「是呀!爹娘和師哥們全都到了福州,準備幫小林子家傳劍譜,我和小林子反而因事誤了路,才至落單被擒。只你一人是鬥不過他們的,給他們捉住便不得了!」

    「小師妹,我和妳爹不和,妳是知道的,這個恕難從命。」我心想那岳不群心胸狹窄,先前將我逐出華山,現在定惱我在外揚名立萬,至使他落得一個是非 不分、見事不明。在揚州時已經想要置我於死地,這時候見到我,在前來救女兒前一定先殺了我。林平之對岳靈珊道:「我聽師母說,易師哥在外面闖出名堂,武功 大進,或許他能救我們。」

    我應了一聲,心中一直盤算著,安小慧問道:「阿一,我們繼續在這裏想辦法,還是去拿鎖匙?」藍鳳凰「嘿」的一聲道:「只有鎖匙才能打開吧!妳應該問強搶還是暗偷!」

    我站了起身:「溫家堡明知我會前來救人,定會將那條鎖匙嚴加保管,想要暗偷是絕無可能。」說著一把抓過那男人,笑道:「我們現在有人質在手,去向他們要鎖匙!」

    「好!我們立即去!」安小慧喜道。藍鳳凰也道:「也帶這個昏了的,兩個人換兩個人,他們才划算!」

    「好!」我豎起了姆指,笑道:「聰明呢!想辦法讓石破天知道我們已經動手,要他來幫忙。」安小慧拍了拍胸脯:「讓我去找他……不過我們有定下甚麼暗號嗎?」我搖了搖頭,拍著她的肩頭道:「待會我和藍鳳凰直接闖進去要人,妳則趁機去找石破天。」

    「阿一,你真的想要向姓溫的取鎖匙?他們絕不會聽你的!那些人武功既高,又人多勢眾,你還是立即去找我爹爹來吧!」岳靈珊在地底聽著我們說話,忽然大叫道。林平之也說道:「對了!易師哥,請你聽師姐一次,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你……」

    「得了!」我不再理會他們,轉身走下山坡:「一切交給我吧!若不肯放人,我殺了這老小子再和他們逐一放對!」我知道自己已經是二流中的好手了,如果這裏有可以輕易打敗我的高手,石樑派聲名並不只此。

    藍鳳凰用重手法弄醒了另外那個送飯的「老八」,與安小慧押著兩人緊跟著我。林平之和岳靈珊又高聲叫了兩句,我們早已走遠,聽不清楚。

    我們走到大屋子後面,我回頭向兩人說道:「我和藍鳳凰押這兩人進去找溫氏五老,小慧妳繞到外面去。」藍鳳凰和安小慧各答應一聲,安小慧快步走了開去。

    「又要開打了!」藍鳳凰待安小慧走遠,回頭對我說道。

    「妳料定他們不會交出鎖匙?」我問。

    「不知道。這些惡霸沒錯是欺善怕惡,但卻不見棺材不留淚,我們沒露過一手,溫家的人又怎會無端信服,放我們走路?」

    「那麼我們只有露一手武功,才能令他們心服口服?」

    「如果在此之前所謂五老已肯交出鎖匙放人,當中必有陰謀,到時候還是要打。」

    「藍鳳凰,妳想的比以前多了很多。」

    「出來見過世面,江湖經驗才會豐富起來……我可不是只為了跟著你而不肯回雲南去的。」

    我笑了一下,走到後門前面。剛才跟蹤兩人到後山,自然是翻牆而出,這時我可不介意驚動旁人,便伸掌抵在後門上面,催動混元勁,喀喇一聲已把門閂震斷。

    走進大屋裏面,不見有任何人影,我心中不耐,搶到前廳,廳中燭光仍明,依舊空無一人。我重重的哼一聲,冷笑道:「仍在使空城計?」目光所及,看見兩個燭台,隨手執起一個,朗聲道:「既然這個溫家堡沒人敢出來見我,我就放一把火將之燒了!」

    我才一說完,已聽到十數把聲音同時呼喝,然後分別從廳門及窗中穿進廳內。

    「臭小子!竟敢在溫家堡放火?」隨著一聲怒喝,一股勁風迎風撲到,我心下暗驚,當即揮出右掌,催動混元勁以降龍十八掌和來掌相抵,這人掌力不弱, 我在驟然間只使出六成力量,不其然給震退一步。經過上次受傷,我盡量要自己小心行事,這時候不敢托大,怕硬受掌力會傷到自身,便借勢向後一躍,躍上了供桌 之上。

    襲擊我的那人身手快捷,也是快速的向後去。我四下一望,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只見高高矮矮、肥肥瘦瘦的站滿了一廳,連廳外庭院更不下百人,而掌擊我的那人已經退回人群之中,一時間也不知道是哪個。

    藍鳳凰捉著兩個俘擄退到我的身前,我們身陷重圍,只好凝神屏氣,一言不發。

    這個時候,溫正從人群之中搶出來,指著我道:「眾位叔伯,今日羞辱姪兒的便是這個臭小子!」

    「你是華山派的?」這時眾人分開兩邊站,走出五個老者來。這五人年紀相近,容貌亦算相似。當中最高大的一個在廳心站定,沉聲問道:「你是華山派的?」

    「在下也不可以說是華山派……不過與華山派淵深厚,眼見華山弟子被幾位前輩困住,自然擔心他們的安危,更要從中出力,希望解決紛爭。」我拱了拱手,盡量讓自己客氣一點的道:「未謮教?」

    「解決紛爭?把我溫家的子弟打傷、夜闖敝宅、劫持人質、縱火燒屋……這便是你解決紛爭的方法?」那老者並不理會我問他身份,冷笑數聲,說道:「看你年紀小小,是哪一位高人門下的?老夫倒要問問尊師怎樣調教弟子?」

    這一點我倒是理虧,不過心中已有計算,當下微微一笑,說道:「說是行事不當,還是你石樑派不對在先!我不怕跟你說,被你們捉去的那位小姑娘,沒錯便是華山派的!」

    「老夫早已從他小子的身法猜出來,華山派……華山派有甚麼好怕!」那高大老者又是「嘿」的一聲冷笑:「你先放了手上人質,老夫才來和你計較!」

    藍鳳凰嬌笑一聲:「講明是人質,當然不能說放就放!你們交出囚在後山的兩人,我們兩個換兩個,公平交易!」

    「哪裏來的妖女?妳試圖以人質相逼,老夫絕不會妥協的!」那高大老者皺眉道。藍鳳凰「哈」的一聲,道:「本姑娘是……」我怕還沒講清楚便大打出 手,連忙打斷藍鳳凰的說話,對那老者說道:「人質這個問題我們先別去理它。我想要問一問五位前輩,你們知道那位姑娘是華山門人,但是仍然不知道她的真正身 份吧?」

    「甚麼身份?」那老者呆了一呆,反問。

    「原來如此!怪不得……諸位聽住了!她並非一般華山門人,而是華山現任掌門君子劍岳不群的千金!」我出奇不意的把真相說出來,要他們知道自己闖了 大禍:「她若傷了一根毛髮,我告訴你,五嶽劍派固然同氣連枝,實一同前來興問罪之師,就是少林、武當等有交情的大門大派也會幫上忙!你區區石樑派擋得了 嗎?」

    廳中眾人都是非常震驚,那老者也是臉上變色,我又道:「岳姑娘是岳掌門的掌上明珠,如今我已另外派人通知岳掌門……不怕告訴你,岳掌門正率門下弟在福建一帶,趕過來是日內的事,我勸你們還是快快放人,再向岳掌門陪罪,這樣大家也好過一點。」

    那老者雙目睜圓,喝道:「好小子!你以為我石樑派會怕了華山派嗎?」

    我從桌上輕輕躍下,抱著英雄劍說道:「怕與不怕,只有你自己才知道。而且我不是說過了嗎?不只是華山派,岳姑娘甚得五嶽劍派的師叔師伯歡心,如果你堅決扣住岳姑娘不放,自會不斷有五嶽劍派的高手前來要人。」

    溫正走到那高大老者身側,小聲道:「大伯……若不放人,只怕我們永無寧日。」

    「住口!」那老者忽然一巴掌把溫正摑得跌到地上,喝道:「你還沒有丟夠我石樑派的架嗎?」又回頭大聲叫道:「南揚!你劫回來的娘兒是岳家千金嗎?」

    人叢中走出一個身材亦很高大,一臉鬍鬚的中年漢子出來,低頭道:「南揚不知道……南揚甚至不知道他們是華山派的……」

    「膿包!」那高大老者呸了一聲,轉頭對我拱了拱手,語氣已沒先前那麼僵硬:「所謂『不知者不罪』,我家南揚將兩人捉回來時確實未知他們是何門何 派,這個你一定要搞清楚,至於老夫雖然從他們身法中看出一二,但亦無甚把握,如今小兄弟來到為老夫解開疑團,老夫十分感激。」那老者改口叫我做「小兄 弟」,看來是有平息干戈之意,岳靈珊和林平之應該可以平安離開溫家堡,我們也可避免一場大戰。

    這時廳外傳來一陣嘈吵聲,只見兩人並肩闖了進來,卻是石破天和安小慧。那老者正待喝問,我已搶先說道:「石兄弟,小慧,你們先別衝動。溫家的長老都在廳上,這位前輩深明大義,應該會放出小師妹和林師弟。」

    「這個……」那個老者語氣雖然客氣了許多,但神色仍是非常猶疑。

    石破天和安小慧齊聲問道:「易大哥真的嗎?」「阿一,真的嗎?」

    「慢!衝著君子劍,老夫當然會放人,你們也不用留著人質啦!只不過先要岳姑娘回答老夫一條問題。」那老者舉起右手,說道:「只要她肯回答這問題, 老夫應承立即讓各位離開,甚至設宴為大家送行,但若不肯回答,則恕老夫難以從命……這個本來就是我們請岳姑娘到敝莊作客的原因。」

    石破天和安小慧兩人走到我和藍鳳凰的身後,安小慧好奇的問道:「阿一,這位老人家在說甚麼呀?」石破天也叫道:「易大哥,他們真的肯放人嗎?」

    那老者雙眉突然一揚,側頭瞅著我,過了半晌,徐徐問道:「小兄弟,你到底是誰?」我問道:「怎麼?前輩問我是誰?」

    「到現在幾位還沒正式自我介紹,老夫怎知道你們真是華山派不是?即使老夫肯放人,亦要知道來拿人的是誰,否則胡里胡塗把人丟了,石樑派的臉往哪裏放?」那高大老者踏前一步,沉聲說道。

    我防著他突然發難,一邊暗中戒備一邊以隱形眼鏡查看他的戰鬥力,竟有326點之數。這數字當然不能和彭連虎相比,不過已經在焦公禮之上,和我差不多水平。我突然想到,如果溫氏五老的功力相若,而又一齊出手,我和藍鳳凰、石破天還可自保,安小慧就較危險了。

    我見對方問到,當下抱拳道:「不瞞前輩,在下金陵易一。敢問老前輩尊姓大名?」

    此語一出,那高大老者回頭和其餘四老互相望了數眼,朗聲笑了起來:「這兩人叫做『易大哥』和『阿一』嗎?老夫果然沒有猜錯,你便是華山派的棄徒易一!既然你早被逐出師門,還巴巴的來為華山派出力幹嗎?」

    我淺淺的笑了一下:「在下雖然早已不是華山門下,但向與師兄弟感情非淺,岳師妹蒙難,易一不敢不出力。」

    「這叫做『緣』吧……好!好得很!」那老者從懷中掏出一把鎖匙,交給身後子弟吩咐道:「快去後山打開囚室,放出岳姑娘和那位小兄弟。」

    「多謝前輩。」我又拱了拱手,然後從藍鳳凰手中拉過一個人質,說:「只要見到岳師妹和林師弟,我自然也會將兩位兄台交給前輩。」

    「不用急!」那高大老者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道:「老夫叫溫方達,與四位兄弟得江湖上的朋友看得起,稱呼我們一聲『五祖』或『五老』,老夫居長,忝為石樑派當家。」

    「原來真的是溫氏五老。」我點了點頭。

    過了好一會,便聽到岳靈珊的聲音從廳外傳來:「你們把……把他怎麼了?」

    安小慧高聲叫道:「是岳家妹子!快進來!」果然,岳靈珊和林平之立即便衝了進廳,一見到我,岳靈珊便撲了過來,問道:「阿一……你沒事吧?」

    我笑了起來:「有甚麼事?」林平之也退到我的身邊,小聲問:「他們沒有留難你嗎?」

    「小師妺提醒了我,我搬出岳掌門的名頭,他們便答應放人啦。」

    溫方達走到一張太師椅前,坐了下來,道:「你們可以離開的了。」

    我們見溫氏五老真的讓我們離開,藍鳳凰便將兩名人質用力一推,推給溫家的人,笑道:「人質還你!」

    大廳中上百人讓出一條通道,我左手挽住林平之,右手拖著岳靈珊,帶著藍鳳凰、安小慧和石破天要走出大廳。

    「阿一,你有沒有告訴他們你是誰?」岳靈珊突然壓低聲線問道。我還未回答,卻見到溫氏五老中另外兩人分別站出一步,攔住了我們。

    我霍地回頭,瞥了溫方達一眼,沉聲問道:「溫前輩,你這是甚麼意思?」

    溫方達笑了一下,朗聲道:「老夫並沒有反悔之意,岳姑娘和這位小兄弟已經可以隨時離開溫家堡。」

    我冷笑一聲,回頭指著攔住我們的兩個老者:「然則兩位老人家攔著我們是幹甚麼?」

    溫方達背向後靠,悠然說道:「岳姑娘和這位小兄弟可以離開家堡,這幾位客人擅闖敝莊老夫也不予追究。就只有閣下,易兄弟不能走。」

    「甚麼?」我先是一陣疑惑,然後回過神來,心中不禁又驚又怒,亦不明白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反而是藍鳳凰和安小慧兩人立即站到我的身邊,

    石破天忍不住問道:「為甚麼易大哥不能走?」

    溫方達尚未回答,我旁邊的岳靈珊偷偷拉了我一把,對我說道:「這班惡人把我和小林子捉來,便一直問著阿一你的事情……打從一開始,他們的目標是你!」

    我陡地一呆,一時間腦筋轉不過來,反問道:「是我?捉了你們卻是為了我?」見岳靈珊和林平之皆點頭不迭,心中感覺諷刺,轉頭對著溫氏五老冷笑道:「姓溫的!你葫蘆裏到底賣甚麼藥,好快點說了吧!」

    溫方達站了起身,緩緩走到我的跟前,然後說道:「老夫和四位兄弟如今是坐擁石樑鎮上數百畝田地的一方豪富,但不瞞諸位,我們姓溫的卻是黑道出身,世代做沒本錢的買賣,至今習氣不改,只要有利可圖,也不妨做回老本行。」

    我心中暗道:「難道我身上十餘萬兩的銀票被他們發覺?這卻是沒理由啊!……不會寶藏的事走漏了風聲吧?」就在我左田右想之際,溫方達又說道:「早前,老夫接了一宗值三萬兩銀子的生意,要著落到易兄弟身上。」

    「別再繞圈子了!」我很不耐煩的道:「想要怎樣便劃下道兒來!」

    「好!易兄弟果然快人快語!」溫方達豎起大姆指道一聲好,然後對我說道:「易兄弟,老夫要的便是你身上兩顆石頭,你只需放下物事,老夫立即放你走路,決不加害!」

    霎時間大廳中變得一片死寂,除了呼吸之外竟再沒有任何聲響發出。溫家堡的人是否事先已得知溫方達的要求我不肯定,我方卻是完全一頭霧水、不知所以──除了我之外。

    我乾笑數聲,說道:「前輩消遣在下了,甚麼石頭值三萬兩銀子?那不是開玩笑嗎?」

    「老夫並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銀兩已經收了人家,只有忠人之事了!」溫方達的笑容消失,語氣變得嚴厲:「不想傷了和氣的話就別裝瘋扮傻,乖乖放下石頭,然後離開石樑!」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甚麼!」我態度依然強硬,決不肯讓步。看來溫方達真的只是受人錢財,奉命行事,並不知道自己要搶的到底是甚麼東西。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隨便拿兩塊石頭將他敷衍過去,但一時之間我的身上除了兩顆神石外,便再沒其他石頭了,這花招卻是行不通。

    另一名老者似乎看透我的心思,對溫方達說:「大哥,依我看還是先擒住他,恐防他使詐。」攔住我的其中一人也道:「別讓他隨便用塊石頭矇混過去,咱石樑派顏面何存?」

    「前輩!」我搶在溫方達前頭,大聲說道:「請容在下問一個問題。」溫方達點了點頭,我問道:「僱你們來對付我的人是誰,能否告之在下?」

    「這是黑道規矩,恕難從命。」溫方達搖頭道:「不過當中經過,老夫不妨說與你聽。一個月前,那位先生派人前來敝莊,言明只要我們向華山棄徒易一取 回兩塊石頭,便能收取三萬兩白銀。」頓了一頓,似向廳中眾人包括溫家的交待事情始末,走到廳心說道:「這位易兄弟在江湖上名氣不響,又已不再是華山弟子, 得罪了他也不怕受到牽連,於是老夫親自接了這宗生意。易兄弟到底是誰,住在哪裏,那時候我們全不知道,直到兩日前,南揚在附近遇到岳姑娘,聽他們談話中提 到易兄弟,便將岳姑娘和這位姓林的小兄弟請回敝莊,打算詢問易兄弟的下落,誰知道兩位守口如瓶,一時間倒是沒了辦法。」

    我接口道:「你們不知道岳姑娘乃是岳掌門的千金,才會如此魯莽。」

    溫方達哼了一聲,道:「無論如何,總算錯有錯著。岳掌門還未來到,先引來了易兄弟你,真是應了那一句『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的說話啊!」

    「姓溫的!」藍鳳凰踏上一步,說道:「講了大半天,你要的到底是甚麼石頭?」見過神石的除了神石原主外,就只有我和瑱琦。焦宛兒和胡斐還聽過有關神石的事情,藍鳳凰則是聞所未聞。

    「易兄弟自己知道。」溫方達指住我道:「故事已說完,你就別再延時間,快把石頭交出,老夫保證你能全身而退!」

    「好大的口氣!」安小慧冷然道:「別恃著人多勢眾,我可不怕你!」我心中盤算著,如果我另給溫方達五萬兩,要他們放棄這單生意如何?再細心去想,只怕這些人貪得無厭,不但不放我們離開,反要設法加害,盡取我身上銀兩。

    看來到了最後還是只有開打一途了──本來石樑派不肯放人的話我們也會出手強搶,如今放出了岳靈珊和林平之再另生變卦,我們多了兩人,自然更是有利。

    「易一!」溫方達提高聲線:「老夫知道石頭對你很重要,一定放在你身上,再不將它交出來,莫怪老夫對你不客氣!」

    我環視四周,廳裏廳外合有上百名敵人,但除了溫氏五老外再無一個高手,便對石破天和藍鳳凰說:「待會我必與溫氏五老交手,如果是單打獨鬥我有把 握,你們只需靜觀其變,若然石樑派群起而攻,你們立即全力向外衝刺,我在你們離開了溫家堡後再出來。」藍鳳凰望了我一眼,並不說話,與石破天向後退去,岳 靈珊等人不知就裏,也跟著退到廳邊。

    「好了。」我轉頭對溫方達道:「別再婆婆媽媽啦!我不知道你們要的是甚麼石頭,總之是拿不出來的了,你們要是不相信,就來搜身囉!」說著把英雄劍用力往地上一頓,將一塊青磚打成粉碎,劍鞘插進青磚底下的泥土裏。

    溫方達冷眼打量著我,像是看看我在耍甚花樣。那個腮上一叢虯髯的大漢溫南揚已「哈」一聲,蹤到我的跟前,大刺刺的說道:「好!讓我來搜搜看!」伸出兩手,便往我胸腹間遞來,竟是渾沒把我放在眼內。

    我心裏冷笑一聲:「好!我看看你有甚能耐。」早在闖入溫家堡前,我已有苦戰的自覺,雖然現在矛頭指向了我,大出乎我意料之外,但無論是為了救走岳、林二人,還是為了保住神石,對於我來講並沒兩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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