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一章之九陽神功(三)

    舒樺右掌重重擊落石檯,竟把石檯一角拍碎,大聲道:「我明教若非久受內憂外患,又怎會懼怕區區六個門派?明教數百年來和中原抗衡不落下風,力足匹 敵七幫十八派,如果不是第三十三代教主陽頂天在二十多年前失蹤,以至明教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也不會弄至如此田地,當真是虎落平陽!」

    「小舒你真是好大的口氣!」我搖頭說道:「我知道明教比任何門派都強,高手如雲,但六大派集合所有精英,難道還不能和你們相比?」

    「六大派的精英?」舒樺對此嗤之以鼻:「六派有甚麼真正高手?少林上、下、別院四大金剛、十八羅漢;武當派的武當五俠;還有全真教的全真七子。至 於崑崙、峨嵋兩派,除掌門之外再無高手,崆峒五老就連我也不放在眼內!」他又舉起手指數算道:「我明教除了教主外,還有左右光明使、四大護教法王、五散 人、八刃。至於天、地、風、雷四門;銳金、巨木、黑水、烈火、厚土五旗,正副門使、旗使,哪一個武功輸於中原各派的掌門?其他高手更不在話下。而我明教教 眾成千上萬,又豈是你們中原門派集合力量就能扺抗?」

    我聽得暗暗心驚,忍不住問道:「哪你們如今又急甚麼?難道那個甚麼陽教主失蹤後,明教總壇之上真是出現了這麼大的變化?」

    舒樺望了望張無忌,說道:「聽楊左使說,自從陽教主失蹤後,大家遍尋不獲,經過數年,也都相信陽教主好可能不在人世,因此光明頂上出現了分歧。有 人說要繼續尋找陽教主,也有人說須得另立新教主。經過一輪爭吵,結果由主張維持原狀的楊左使佔了上風,想要另立教主的四大護教法王之一,白眉鷹王一怒而 去,聽說在中原另立天鷹教。本來『三教九流』之中的『三教』,五毒教曾有一段好長的時間被天鷹教所取代,直至白眉鷹王的女兒和張翠山雙雙在武當山上自戕, 白眉鷹王才心灰意冷的解散天鷹教。」

    「白眉鷹王……對呢!白眉鷹王便是無忌的外公了!」我「啊」的一聲說道:「不單如此,你的義父是……」

    「無忌的義父是四大法王之一的金毛獅王,此事在江湖之上,大概也是無人不知了。」舒樺說:「金毛獅王與光明右使、紫衫龍王三人,亦緊接著白眉鷹王 下了光明頂,金毛獅王在武林之中鬧出了很大件事,殺傷了許多人命,亦間接令到明教和中原各門派的誤會加深,因為他們都把賬算到我們明教頭上。」

    「聽說金毛獅王謝遜也失蹤了二十年,」我記得曾聽袁承志提起過此事,便問道:「那光明右使和甚麼龍王的去向呢?」

    「這兩人在江湖上消聲匿跡,無人知道他們的下落。」舒樺又是一聲長嘆,說道:「少了這四名高手,我教實力削弱了不知多少。不單如此,剩下的人也都 互生齟齬,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不知多少趟,就是我在教中這四五年間也親眼見過數次……照道理說,教主不在光明頂上,又沒有特別吩咐,光明使者便要代理其職 務。餘下的五散人和青翼蝠王走到一路,不滿楊左使攬權,五行旗也各自為政。幸好楊左使實力雄厚,身邊還有近衛隊天、地、風、雷四門,八刃亦效忠於他,青翼 蝠王和五散人才不敢輕舉妄動。」

    我點了點頭,心想若然明教在這場大戰中一敗塗地,那也是咎由自取。不禁喃喃的道:「所謂『天作孹.尤可活;自作孹.不可活』,明教禍起蕭牆,至使外敵乘時入侵,那是自取滅亡。」

    舒樺不理會我,轉頭對張無忌說道:「無忌,前因後果我都和你們說了,你能不能陪我一起上光明頂?」

    張無忌仍自猶疑,舒樺又勸道:「你的外公、義父也有可能回來,你忍心看著他們出事麼?」

    「怎會?我義父身處海外,不會知道中原武林的事兒……而我外公失蹤多年,又怎會趕這趟渾水?」

    「你不知道的了。別看明教四分五裂,教眾對明尊都是忠心耿耿非常崇敬,我們堅守互助互愛的精神,教眾間互相守望相助,對教祖更是義不容辭,只要知 道六派來襲,定必趕赴光明頂護教。你外公若收到消息,絕對不會置身事外。我們明教中人大都是血性漢子,雖然左使和法王、五散人為了教主之位爭了這許多年, 其實大家情如手足,拋頭顱、灑熱血也在所不惜!」

    張無忌大概想到外公和義父,竟打了一個寒戰,說道:「不!我一定不會讓它發生……」頓了一頓,又對舒樺說:「不過……不過我也是武當派的人,又怎能助明教對付六大派?我真是兩難啊!」

    舒樺默然半晌,才道:「你也有道理。我只記著你和我教淵源,忽略了你父親是……」

    張無忌站了起來,望了望我和舒樺,然後對舒樺說:「我還是要跟你上光明頂。我決定了誰也不幫……不!我是真心想幫助所有人,幫助你們去化解這場恩怨,希望別要弄得血流成河!」

    張無忌的說話,和我在紅梅山莊與李思豪討論時的結論不謀而合。當中唯一不同之處,便是我們的出發點:張無忌單從「上天有好生之德」的角度去看整件事,我則考慮到這次大戰是否有幕後黑手在暗中策劃,目的是為了使武林元氣大傷。

    「你怎麼可以辦到?」舒樺搖頭否定張無忌的想法:「我不是不贊同你這顆善心,但也得從實際角度出發。明教和中原各派的誤會,少說也有上百年,你以 為這些年來沒人為此而努力過嗎?憑你小小年紀,在武林之中又是無名小卒,便想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勸住雙方?無忌,隨非你九陽神功真能以一敵百,到時候打遍 天下無敵手吧!」

    張無忌搔了搔後腦,說道:「我不這麼以為。你們沒聽過『仁者無敵』這句說話嗎?武功是不能真正解決問題的,須得以德服人。」

    「你何德何能呀?」舒樺沒好氣道:「算了吧!若真想減低傷亡數字,還不如盡快結束戰爭。」

    「小舒,無忌,你們聽我一言。」我開口說道:「在這裏商量研究,也談不出一個所以然來。總之我們已有共識,便是先到光明頂。到得那兒,再看著形勢辦吧!」

    張無忌與舒樺對望一眼,齊聲道好。我望向山洞,見天色發白,道:「就快天亮了,大家假寐一會,然後起程吧!小舒,此去光明頂需時多久?」

    舒樺正要收拾自己的包袱,聽得我說話便回頭望我道:「我們有輕功在身,快則兩天,慢也不過三日。」

    我點頭道了聲好,也就不再說話,找個角落和衣睡倒。

    <……張無忌、舒樺加入隊伍

    兩日之後。

    「這裏是坐忘峰,從這兒翻過兩個山頭便能看到光明頂所在的光明山了。」背著一刀一劍,手提短槍的舒樺站在山崖邊,指著遠處說道。我走到他的身邊,說:「距中秋還有三天,不知道六大派推進到甚麼地方?」

    舒樺抬頭長嘆,說道:「我不知道……從山腳上光明頂需得經過七巔十三崖,當中更設有十餘道哨線,並非那麼容易就能攻上。更何況五行旗不是蓋的,絕不會待六派接近光明頂才動手,我想早在大漠已和中原六派大打出手。」

    「那怎麼辦?」張無忌問道。

    「管不了這麼多,我們先上光明頂,看清楚形勢,再聽楊左使調遣。」

    「小舒,我不是明教中人,怎會聽從楊先生的指示?」張無忌說。我在旁邊點頭附和:「我說過兩不相幫的。雖然我不是為了對付你們明教而來,但也沒可能幫著你們去和六大派對敵。」

    舒樺望了我們兩眼,笑道:「好吧!本來外人輕易不能上光明頂,何況如今這種情勢?但由我帶路,應該還沒問題。」

    張無忌呼了一口氣,說:「好了,說起楊先生,也真有五年沒見,不知道他還記得不記得我?希望能夠再次見到不悔妹妹吧!」

    我不知道張無忌說甚麼,舒樺卻聽得明白,道:「上得光明頂便知曉。」

    我們下了坐忘峰,繞過一個山腳,便朝光明頂那邊走去。我們一直緣著山腰走,忽地聽得一聲呼喊自左手邊自山下傳來,舒樺連忙拉著我們閃到一棵大樹後面。

    我探頭望出去,只見本來空無一人的荒漠,陡地冒出了上百名穿黃衣的漢子,我再抬頭眺望,原來在遠處正有數十條人影運使輕功向這邊火速趕來。

    「是厚土旗的兄弟!」舒樺說道。我啊了一聲,再望來人,竟穿著一身僧衣:「來者應該是少林派的!」

    「我們走吧!」舒樺轉身便行,張無忌叫道:「你不下去嗎?」舒樺回頭瞥了張無忌一眼,道:「若我們下去,你會幫助少林派還是我明教?」張無忌張大了口,半晌,才道:「我會勸大家停手,別再打架,多傷人命。」

    舒樺搖頭笑了一下,說:「走吧!五行旗不是省油的燈,這裏是他們設下的哨線和防線,不是那麼容易便能突破……我相信厚土旗能應付他們。」

    「這……五行旗可以堅守到幾時?」我忍不住問。

    「希望能守至中秋……江湖傳言,六大門派於中秋在光明頂上會師,能夠趕回來的教眾一定會在中秋前上光明頂,只要五行旗能撐到那時刻便成!」

    此時身後傳來刀戈劍擊之聲,張無忌不忍再看,急步跟著舒樺走去。

    幾經辛苦,花了差不多兩個時辰才下得山來,這時日已偏西,長長的影子投射在身後,伸手遮擋陽光舉目西望,距光明頂不知還有多遠。

    「還有一個山頭,天黑之後便能到達光明山腳。」

    張無忌內力強勁,一點也不覺疲倦,說道:「我們快走。」

    我心想不知道李思豪能否帶眾人找到光明頂?這個還不算緊要,最重要是別在中途遇到雙方混戰,沒由來的遭了甚麼不測才好。

    想著想著,腳步不知不覺慢了下來,張無忌看見,停下來等我,問道:「你沒事吧?好像心神彷彿似的。」

    我苦笑一下,道:「沒甚麼,只是想起失散了的朋友,在這種時刻這種地方,敵我難分之下容易被誤傷了。」

    張無忌點頭道:「這種事很難避免,你就別去想它吧!待得局勢穩定下來,許便與他們重逢。」我嗯了一聲:「只能如此了。」

    又談了一會,我們兩人落後舒樺更多。說話間,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但距中秋還有兩日,月色大好,路還看得清清楚楚。

    「你真的打算化解這場數百年的恩怨嗎?」我問張無忌道:「你以為自己能夠做得到?」

    「先父對我說過:『人生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當為者,明知不可謂而為之,是為大丈夫也』。我一直緊記在心。」

    「小舒也是菩薩心腸,但總得朝現實低頭。佛祖雖想救眾生脫離苦難,此事何日能成?」

    張無忌微笑著對我說道:「我娘親和我講故事,說觀音菩薩和地藏菩薩也曾許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正因那是無法做到的大願,但他們仍努力濟世,這才見其偉大。」

    「你當真能夠成佛了。」我呵呵一笑,說:「你的娘親是個怎樣的人?」

    「我娘親是個很賢良、很溫柔的人。雖然有許多人罵她,但我……如今想來,她就是有點鬼主意而矣。」張無忌抬頭望天,悠悠說道。

    舒樺已經走得老遠,看見我們還在慢慢而行,高聲喚道:「喂喂!天黑山路更是難走,你倆小心一點……我們不要耽擱了時辰!」

    我正想回話,嗖的一聲,身後竟有一支火箭飛上半空。我和張無忌齊回頭望去,看見火箭的火花在空中熄滅,還未知道發生甚麼事,那邊遠處傳來隱隱幾聲兵刃相交和呼叱之聲。我走上兩步,卻不見有人,但聲音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清晰,連慘呼悲鳴亦聽得一清二楚。

    我望著神情越來越難過的張無忌,說道:「小舒叫我們別理……」張無忌無法再忍耐,沉聲道:「但我聽得非常清楚!」再也不看我一眼,快步的朝火箭升起處奔去。

    舒樺吃了一驚,三兩下蹤躍來到我的身旁,問:「怎麼了?」

    「後面似乎又有殺伐之聲,無忌趕去察看,我們也快去吧!」

    舒樺一跺腳,嗔道:「當真豈有此理!你們以為我忍心看著教中兄弟死傷而不出手相助嗎?事有緩急輕重之分嘛!」又道:「也罷!也罷!別讓無忌落了單,我們都去!」

    我用力點頭,搶先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尋去,舒樺不緩不急的跟在我身後。拐了一個彎,便聽得廝殺聲大作,看來戰況比先前見到少林派和厚土旗的衝突來得還要激烈。我和舒樺對望一眼,來到山邊,從高俯瞰,均是震驚不已。

    山下一片砂漠之上,共有數百甚至上千人在互相追逐砍殺,無數傷者更早已躺滿一地,大地都被血染成一片鮮紅色。我這麼一望,每秒鐘映入眼簾的景象, 也看見有人往地上倒下去,而刀劍飛舞,血肉橫濺,情景更是慘不忍睹。雖然說在江湖上打滾,過的是刀頭舐血的日子,但類似這種大廝殺我還只曾見過一次。那是 剛從神龍島回到中原,於揚州城外正派中人大戰日月教。不過當時在一片林子之中發生,我自己也混在人群裏面,所以遠不及今日居高臨下,清楚看到整個局勢來得 觸目驚心。

    這裏活脫脫是個大屠殺的地獄修羅場,明月照耀之下,刀光劍影,人人均在捨死忘生的惡鬥。

    舒樺邊看邊道:「我方是銳金、洪水、烈火三旗,敵人則有崆峒、崑崙兩派……剛才看見少林派在那邊,我滿以為六大派還有好一段時間才攻到光明頂山腳,豈知他們兵分幾路,已先後殺至這裏,看來五行旗未必能夠挨到中秋!」

    遠處又傳來了喊殺聲,我和樺頭望去,見到上百人各舉刀劍朝這邊殺來:「小舒,是你們的人嗎?」

    舒樺搖頭道:「那是你們中原人士。明教一般教眾平日衣著隨便,但隆重場合都會披上長袍……此刻仍明教生死存亡之時,大家打著以身殉教的心意,全都 穿戴整齊。你看那白、黑、紅三色長袍,便是我教弟子。」說到這裏,舒樺不禁「啊」的一聲大叫,伸手指著場中。我舉目細望,看見新來支援六大派的那百多人 中,有一條黑影手執神兵,幻化成一道銀芒在人群穿梭,所到之處血光四濺,慘呼連連。

    「那是誰?」我急問道。舒樺「嘿」的一聲說道:「我怎知道?」隨手把背上包袱解了下來,從裏面取出一件白色斗篷,然後披在身上。我低頭一望,袍角繡著一朵紅色火焰,非常奪目,便知道這是明教的服飾。

    下面那手持神兵之人繼續對五行旗進行大屠殺,我用盡目力也看不清楚那是誰,反而給我看到另一件事:「小舒!無忌正在山腳!」張無忌就在下面,正使輕功向戰場那邊跑去。舒樺吸了一口氣,道:「那笨蛋去送死!我們快下去!」我點頭應了一聲,向下一躍,便往山腳狂奔。

    我和舒樺的輕功大約在仲之間,兩人並肩衝下山去。張無忌的輕功造詣雖然稍遜一籌,但與石破天一樣,仗著內功深厚,奔跑起來姿勢雖然難看,反而比我們來得都要快。

    舒樺一邊飛蹤,一邊縱聲狂嘯,我見他步伐依舊,竟無需換氣,不禁暗地吃驚。張無忌聽到聲響,回頭望了望我們,卻不作理會,逕自衝進了廝殺的人群之中。

    「歹勢歹勢!阿一,我先走一步了!」小舒看見張無忌不顧自身安全,對我說了一句,然後數個起落遠遠的拋離了我。

    「原來小舒的輕功比我高出這許多!」我心裏面一陣嘀咕,有點不很高興。

    這時我也已經到達山腳,放眼望去,雙方人馬仍是紅了眼般互相殘殺,但形勢已經逐漸明朗起來。由於中原群雄多了一位武功高強的新力軍,手中神兵更是 所向披靡,無人能擋,明教戰情急轉直下,轉眼間已有數十人命喪他手。我定睛一看,終於認出了那人來,正是襄陽英雄大會中曾遇見過的峨嵋派掌門滅絕師太,她 手中神兵便是與屠龍刀並列《兵器譜》天罡篇第三的倚天劍!

    「糟了!」我心下大驚:「小舒和無忌不知道倚天劍的話,會吃大虧!」不敢再行細想,拔出了英雄劍朝戰場衝去。

    滅絕師太和峨嵋派加入之後,不但與明教拉成均勢,更因滅絕師太武功超卓及倚天劍之利使得五行旗人馬死傷不少。這時張無忌和舒樺先後闖入人群當中, 各有不同打算。張無忌使出九陽神功試圖拆開打鬥雙方,雖然他陡具內力武藝低微,居然仗著神功逼開了一眾高手,結果六大派和明教中人均不知他是敵是友,齊向 他發招;另一方面,身為明教教眾,舒樺自然與正派中人對敵,轉瞬間傷了兩名崑崙派的好手。

    我見張無忌吃力不討好的幹著傻事,想要救人卻讓人家誤會,雙方見著他也毫不留情的作出攻擊,這樣子繼續下去早晚會受傷,便打算先和他會合再說。豈 料才一接近,還未分得清楚敵我,已不得不舉劍格開不知哪裏遞來的刀劍,忽聽得有一聲大吼自角落傳來:「敵方勢大,不宜久鬥,『八刃』前來接應,銳金、烈火 兩旗先行撤退,洪水旗與『八刃』殿後。」

    場中央卻響起了另一把聲音:「銳金旗莊旗使有令:銳金旗傷折甚多,願意為眾兄弟斷後,你們速退吧!」

    原先傳出聲音的角落處有一人聲如巨雷,叫道:「莊兄弟不必如此!洪水旗不能丟下兄弟不顧!」誰知道有人哈哈一笑,毫不在乎地說道:「唐兄弟應以大 局為重,保存我明教實力。銳金旗兄弟損折過半,退已無用,不如以身殉教,護我兄弟離開。唐兄弟請帶洪水旗與『八刃』撤退,將來為我們報仇雪恨。」

    突然戰場西北和西南陣中各揚起兩面大旗,一紅一黑,那說話聲音響如打雷的男人又再叫道:「銳金旗諸位兄弟保重,五行旗決為你們復仇。」

    這兩人在戰陣中高聲呼叫交談,劣勢中竟還能旁若無人,使我不禁氣為之奪。明教惡行未彰,一直以來和中原群雄都是誤會的多,如今所見所聞,只知道他們是輕生重義的好男兒,這樣的人到底能夠壞到甚麼地步?

    我抬頭細看,見舒樺與另外數名明教高手在替離開戰場的洪水、烈火兩旗斷後,附近的六派人士一時接近不了,看來並無危險,至於一心要做好事的張無忌 亦已被他拉住,一起向西撤退。我好想趕上他們,但一來怕讓六大派誤會我是明教中人,二來與六大派同行易於尋回瑱琦等人。思前想後我決定待在這邊,以後若能 見到武當五俠,反比跟著舒樺更好。

    「魔教妖人想要撤退!快截住他們!」就在我腦海亂成一片的時候,身後不遠處有一把低沉的女聲叫道。我嚇了一跳,轉身望去,果然是滅絕師太!兩名穿 白衣的銳金旗教眾舉起單刀鐵棒上前攔阻,只見滅絕師太隨手一揮,這兩人連帶手中兵刃一起分成兩段。「好霸道的神兵!」我心中一凜:「雖然刀劍本來就是殺人 武器,但如此不近人情的利劍,更是不祥之物!」

    滅絕師太殺了兩人,兩步便趕到我的身旁,她又隨手刺死一個明教教眾,側頭瞥了我一眼,神色有點詫異,好像對我有些許印象卻又記不起來的樣子。想當 日我在襄陽於群豪面前大戰蒙古國師金輪法王,滅絕師太能夠把我認出來並不奇怪,但我覺得當此之時,還是不要被她認得的好──至於我為何有這種想法,則說不 出個所以然來。但她只稍稍打量了我一眼,見我衣著並非明教中人,也就不再理會。

    滅絕師太想要追截正在撤退的烈火、洪水兩旗,但銳金旗人人勢如瘋虎,前仆後繼的擋住她,只得又揮動倚天劍殺掉兩人。她擁有如此寶劍姑且未能衝破銳金旗,崑崙、崆峒兩派自然就更難做到,於是大家唯有殺銳金旗的人來洩憤。

    我在近距離下見到滅絕師太連續削去兩人的頭顱,胸口不禁感到一陣難過。當然,我在十二連環寨也曾大肆殺戮,但事後不無愧疚。況且身在重圍不得不殺 是一回事,這時冷眼旁觀看著這殘忍的行為又是另一回事。滅絕師太雖是出家人,但殺人絕不手軟,而且招招狠辣,不是削去人家半邊腦袋就是將人攔腰斬成兩截。 我頓起反感,便想退開,這時卻聽到一人大叫道:「老賊尼好心狠,待老子來會一會你!」聽這聲音,赫然是剛才要洪水先行離開的銳金旗莊旗使!我實在想看看這 個不惜犧牲自己保存兄弟性命的男人長得個甚麼模樣,便停步不走。

    這銳金旗掌旗使長得身材高大,一對手臂尤其粗壯,但身手卻出奇地靈活,見情勢不對,手挺一條金剛狼牙棒搶上擋住滅絕師太。

    十餘招一過,我心中不禁對這銳金旗掌旗使刮目相看、暗自佩服。一直以來,即使舒樺如何吹嚧他明教高手如雲,總是有點不以為然。我深信左右光明使、 甚麼四法王、五散人一定非常厲害,但想那五行旗和天地風雷四門,在明教來說不過是「蝦兵蟹將」,所以心存輕視。如今親見,這使狼牙棒的男人武功絲毫不下於 功力指數達470的滅絕師太,一時竟和她鬥個旗鼓相當。明教連五行旗掌旗使武功亦具掌門、幫主的級數,無怪乎他們可以和中原武林抗衡數百年而不倒。

    滅絕師太施展開峨嵋劍法,越打越快,竭力搶攻。這掌旗使手中兵器雖沉重非常,卻使得亦剛亦柔,可快可慢。他知道滅絕師太手中神兵利害,竟以大型兵 器使四兩撥千斤的功夫對付一口長劍,確實是別出心裁,卻又非常有效,眼看三十招也快要過去,兩件兵刃只曾相交過五次,也都讓這掌旗使用狼牙棒避開劍鋒,敲 在劍面和劍脊之上。

    這時候崑崙、崆峒和新加入的峨嵋諸人在烈火、洪水兩旗退卻了之後,以眾凌寡放手大殺,銳金旗下除了這掌旗使外雖不乏高手,但本已傷亡慘重,此刻更如何敵得過峨嵋、崑崙、崆峒三派聯手?頃刻間又死傷了十數人。

    那掌旗使眼見自己的部下越傷越多,自己卻戰不下滅絕師太,當即砰砰砰三棒,將滅絕師太向後逼退一步,大吼道:「老賊尼!老子和妳決個生死!」滅絕 師太冷笑一聲:「只怕你這懦夫不敢!有種過來硬接老尼一招,看你是否真抵得住我倚天劍?」那人喝道:「妳恃著利器傷人,我也有《兵器譜》裏頭的神兵!看我 『八角狼牙棒』的利害!」語音未落,雙手抓著手中巨棒,摟頭蓋臉的壓將下來,他天生臂力奇大,內功外功俱臻上乘,這一棒當真有雷霆萬鈞之勢。

    「不妙!」我心中反而替那掌旗使擔心:「倚天劍之霸道,就連我的英雄劍也未必能夠抵擋得了!『天罡神兵』我都有印象,如果這狼牙棒只是『地煞神兵』,定然不敵……」

    果然,就這麼一瞬間,但見青光一閃,狼牙棒已不見了半截,那掌旗使雖知道倚天劍鋒利,可萬料不到自己的兵器會如此不堪一擊,那極短暫的錯愕已足夠讓他夫去性命。滅絕師太這一劍勢道不收,削斷狼牙棒後便順勢抹向那掌旗使的頸際。

    在千鈞一髮間,叮的一聲,倚天劍難以置信地被人擋了開去。滅絕師太和我均是陡地一呆,然後雙雙望向我手中的英雄劍。

    沒錯,在我心中不忍的情況下,早已出鞘的英雄劍竟不由自主的遞了出去,把倚天劍格開。我沒想過英雄劍會否被倚天劍削斷,也沒想過自己根本難以和滅絕師太對敵,更沒想過這麼一劍就把自己推向了明教一方……因為我本來就沒有打算救人,但結果卻是不自覺的出手了。

    「臭小子!原來你也是魔教妖人!」滅絕師太倚天劍首次與敵刃正面交鋒無功而回。我低頭看了一下英雄劍,排名天罡第七果然有一定斤兩,沒讓天罡第三的倚天劍削斷。滅絕師太惱羞成怒,倚天劍又要向我攻來。

    「師太手下留情!晚輩並非明教中人!」我連擋兩劍,一條右臂早已酸軟。滅絕師太仗著倚天劍之利,先前出招沒使多少內力。但見那一劍無功,滅絕師太不敢怠慢,把內力灌注到倚天劍上。雖然英雄劍還不輸於倚天劍,但我卻須費九牛二虎之力才抵敵得住。

    滅絕師太聽得我說話,手中劍慢了一慢。那掌旗使失去兵器,這時回過神來,和身撲向滅絕師太。滅絕師太又是「嘿」的一聲冷笑,道:「你要為魔教而死,我就成全你!」側身讓過那掌旗使一擊,出指如風,將他點了穴道。

    戰場上銳金旗死的死、傷的傷,餘下三四十人也都被各派高手制住。這一大戰總算告一段落。

    有兩人走到滅絕師太身邊,我認得他們分別是這兒崑崙派和崆峒派的領頭人物,好像叫做白傲天和唐文亮,均在襄陽英雄大會上見過。

    「多得師太及時出現,否則這場交戰真勝負難料!」身材矮小的唐文亮堆起笑臉讚道。

    滅絕師太點了點頭,問:「這裏是崑崙、崆峒兩派主力了嗎?你們的掌門在哪裏?」

    「掌門師兄和師姊率領第二撥弟子正在趕來,相信天亮便到。」那白傲天恭恭敬敬的說道,這時我才知道他竟是崑崙派掌門,「鐵琴先生」何太沖的師弟,輩份甚尊。

    「我和常師弟是第一撥,其餘人馬則是第二撥,在後頭會合少林派。」唐文亮道:「我們兩撥人馬實力差不多。」

    「我峨嵋派弟子盡在此處。」滅絕師太皺眉道:「今日咱們只會了五行旗中的其中三旗,烈火、洪水撤退得快,底蘊未知,聽聞還有甚麼天地風雷四門,魔教人丁果然眾多,他們集齊人馬的話,即使我們會合其餘三派,勝負之數仍是難說!」

    其餘兩人可能也覺前途凶險,一時都不說話。滅絕師太轉頭冷冷的瞧著我,然後才問道:「小子!你到底是誰?既自稱不是明教中人,為甚麼出手助那魔教妖徒?」

    聽得滅絕師太「魔教」前、「魔教」後的稱呼,明教銳金旗眾人雖不能動彈,還是爭相叫罵,沒一個怕死的。

    「師太,雖防他是魔教中人。」唐文亮瞪著我道。崆峒派在襄陽英雄大會中參與不多,他大約真的對我全無印象。

    白傲天道:「魔教除了位高權重的幾個魔頭外,一般教眾都有服飾。即便是魔頭,當此之時亦必穿白袍,更何況以他年紀,如何會是魔教頭子?」

    「或許他看準這點,換了衣裳趁機偷襲。」唐文亮又在一旁說道。

    「不會,魔教妖人雖然多陰謀詭計,但心高氣傲,不屑隱藏身份。」滅絕師太只問我道:「你是誰人門下?」

    「這位少俠高姓大名?」那被滅絕師太點了穴道的銳金旗掌旗使定了身形站在旁邊,打量了我一下,也望我問道:「你既非我教兄弟,又何苦與六派對敵?這老賊尼心胸狹窄,擋了她倚天劍,峨嵋派定然放你不過!」

    滅絕師太轉頭喝道:「你死到臨頭還這麼多說話?再吵我便讓倚天劍飲你頸中鮮血!」

    那男人抬了抬頭,凜然道:「莊錚一條好漢,何懼妳區區女子三尺長劍?我早已準備以身殉教,十八年後又是一修好漢子!只是莊某受了少俠一劍之恩,臨死前也想要知道恩公姓名!」

    「師太,銳金旗的人總不能丟著不管,須防魔教妖人去而復回再次把他們劫走!」白傲天說道。唐文亮也道:「就三十多人的性命,由師太作決定。」

    滅絕師太環視四周,傲然道:「魔教妖人留之無益,這些人又不是魔教要人,當俘擄也不佩,都殺了吧!」說著,手中倚天劍便向銳金旗掌旗使莊錚胸口刺去。

    我知道剛才無意間遞出一劍,幾乎把自己性命送掉,這時誤會還未辯清,好應該明哲保身,但我不知何解,眼見滅絕師太那冷森森的倚天劍,心中就是一萬個不爽,竟然再次使出英雄劍將倚天劍撥開,口中喚道:「師太,得饒人處且饒人!」

    滅絕師太想不到我在峨嵋、崑崙、崆峒三大高手前面,孤身一人也敢出劍阻止,不為意的又讓我開了手中倚天劍。蒼白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倚天劍指向我,喝道:「老尼絕不殺無辜之人,你到底是誰?」

    雖然滅絕師太對明教中人恨之入骨,但卻不肯隨便出手傷我。我退後一步,說道:「師太,晚輩真的不是要幫助明教,只不過出家人慈悲為懷,師太出手卻恁地狠辣!」

    「好!」滅絕師太怒極反笑,喝道:「你要為魔教妖人求情,須得顯顯功夫!」說著右手一擺,倚天劍收到背後,左掌卻已遞到我的面前。

    一直防著倚天劍的我萬料不到滅絕師太有此一著,自是大吃一驚。大概滅絕師太還不2佑道我是甚麼來路,雅不願動倚天劍傷人,才改為以掌上功夫對付 我。我錯開兩步,也是打出左掌,竟是降龍十八掌中的一招戰龍在野。我早知滅絕師太的厲害,這一招使出全力,但對了一掌後仍是一陣血氣翻湧。我實不敢怠慢, 搶先變招,左臂一圈一推,已分別使出破玉拳和野球拳,將滅絕師太的第二、第三掌化解。

    滅絕師太輕咦一聲,收掌道:「你到底是何人門下,哪裏學來這些招式?」我知道自己的內、外功都屬光明正大的路子,講究玄門正宗的所謂正派高人一試便知。剛才三式拳掌風格迴異,每套武功我只用了一招,大概滅絕師太給弄得糊塗,摸不著我的底細。

    我默言不語,絕師太冷哼道:「你以為我試不出你來?」右手一揮,倚天劍已斜指我的左腰。

    我不知道為甚麼不想讓她知道身份,或許是怕當中有甚麼誤會吧!心念電轉,手中英雄劍遞出,使出一式朝陽劍法。滅絕師太道了聲好,倚天劍變招削向我 的左肩,我轉身避過,手上劍招連發,攻出去是上清快劍,接著順勢打出追風神雷劍,以華山快劍擋下敵招,再施以狐九劍還擊,收回來卻是連城劍法。

    滅絕師太越看越奇,我的劍招竟曾出不窮,而且沒有一定路數,不似一宗一派學來。

    「少俠,你不用理我們,還是先行離開吧!」那莊錚又叫道。但已經和滅絕師太交上了手的我,又豈是說走便走得了?真個是有苦自己知!滅絕師太讓過我一式上清快劍,以倚天劍柄在我手背一敲,英雄劍啷噹落地。我心中一驚,還未來得及變招,已讓滅絕師太點了三大穴。

    我自信學會九陽神功後,雖然日子尚淺,但實力已和田伯光不相上下,也不會比余滄海差多少。然而在滅絕師太面前卻是不堪一擊。江湖上有「十大高手」之說,誰在「十大」之列還未有定案,但看來若弄一個「女子十大高手」,滅絕師太定在三甲之列。

    「老賊尼!有種便過來一劍殺了我,莊錚皺一下眉頭便不是大丈夫!」莊錚不能動彈,仍然喝道:「若你傷了這位少俠,便是卑鄙無恥的小氣鬼!」

    滅絕師太雙目低垂,說道:「任你這妖人怎麼說,老尼手下也絕不會容情。」她還劍入鞘,望我道:「我再你一次:你姓甚名誰?是何人門下?為甚麼要救魔教妖人?老尼法號上滅下絕,雖謂我佛慈悲,但對惡徒一向是殺盡滅絕的。」

    我知道這老尼姑說得出做得到,若再不分辯,定然把性命送在她手裏。但這數年來在江湖闖蕩,自知只不過在玩角色扮演遊戲的我有時候也沾染了江湖習 性,多了幾分執著和傲骨。換了是來到這世界頭一兩年,我絕對不會冒險和峨嵋派作對,只幹對完成遊戲有幫助的事情。但如今竟為了心中不忍而和六派對抗,難道 真如張無忌所說,明知不可為而為?就此死了的話當真自作孹了。

    我還未打定主意,忽聞一把女聲說道;「師父,這位是易少俠。」

    我和滅絕師太齊向說話者望去,原來是峨嵋派的女徒周芷若。

    「芷若,妳認得他?」滅絕師太愕然反問。

    「師父,弟子只曾見過他兩次。」周芷若小聲說道:「第一次是隨師父妳到襄陽參加英雄宴,那時候蒙古國師率高手來襲,易少俠曾出手阻止……聽說後來在山東誅滅七霸的也是他。」

    滅絕師太「啊」的一聲,已經想起我來了。唐文亮側頭打量著我,喃喃的道:「說起來的確像是見過……」

    「你便是那個易一?」滅絕師太重重哼了一聲,說:「怎麼不分青紅皂白,維護起魔教妖人來?嗯,先前聽說你曾和東方必敗的魔教勾結,得罪青城余觀主,殺傷崑崙派的弟子,看來你行止不端竟是真的。」

    我強忍著怒氣道:「師太,我只望妳大發慈悲,莫要種下太多殺孹而矣!蜚短流長又豈能盡信?是非黑白還須親眼去看!余滄海和我是私仇,並不關係到明月教!至於崑崙派的高則成,玄素莊上早分說清楚!」

    白傲天在一旁說道:「師太,掌門師兄在襄陽曾經說過,高師姪一事一筆勾消,再也休提。」

    滅絕師太點了點頭,對我說道:「聽聞你和武當派關係不俗,待見到宋大俠和俞二俠再來處置你。」轉頭對周芷若道:「芷若,妳帶易一到後邊去好好看管,別讓他走了。」周芷若望了我一眼,點頭道:「是,師父。」滅絕師太轉頭望向莊錚,莊錚冷然一笑。

    「魔教妖人死到臨頭仍不知悔改,留在世上只會變成大禍胎,靜玄,把他們統統都殺了。」滅絕師太冷冷說道。

    莊錚哈哈一笑,然後原本不可一世的神情變得非常肅穆。其餘銳金旗的教眾,若非動彈不得,大都掙扎著盤膝坐好,雙手十指張開,舉在胸前,作火燄飛騰 之狀。莊錚閉起雙目,昂頭念誦著不知甚麼經文:「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惟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 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白傲天搖頭道:「聽這幾句歌訣,實是大慈大悲,又怎會想到出自魔教妖人口中?」

    「嘿!那不過是假潎清,白先生不用放在心上。」

    眼見峨嵋派的弟子和崆峒派諸人各挺刀劍往銳金旗餘人走去,我的心中一冷,知道救人無望。周芷若在我身後小聲道:「我勸易少俠還死了心的好。雖然說上天有好生之德,但魔教妖人死不足惜,你又何必為了他們和我師父作對?」

    我嘆了口氣,因為被點了穴道活動不得,只由她扶著退過一邊。

    滅絕師太冷眼望著莊錚,沉聲道:「任你誦經無數,此刻亦已太遲。今日我六大派先誟銳金旗,來四其餘四旗也定然無倖。靜玄,下手吧!」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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