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二章之豺狼當轍(四)

    李思豪反手一劍向白小樓左肩削去,白小樓熟悉李思豪的劍路,輕易側身避過,李思豪卻突然變招,以劍面敲在白小樓的右腕,白小樓五指一鬆,長劍脫手。李思豪把劍架在白小樓的頸項之上,說道:「白兄,回去吧!」

    白小樓臉色變得煞白,半晌,才說道:「想不到真正交手,我只能接下你四十七招。平日與你切磋,你一直讓我來著。」

    「我只是僥倖贏得一招半式,白兄不用慚愧。」李思豪收劍說道。

    白小樓從地上拾起佩劍,抱拳說道:「好一套『大宗師劍』,我甘拜下風。」說著還劍入鞘,轉身就走。

    李思豪嘆了口氣,正要回身向我們走過來,何太沖輕咳兩聲,背負著雙手走到場中,朗聲說道:「李兄弟,你初掌紅梅山莊,曾發帖請我夫婦兩人赴宴,當 時我倆實在事忙,只派了門下弟子送禮,事隔四年,至今才有機緣好好會一會你。」說到這裏,雙眉一揚,登時精光四射,顯出精湛的內功修為:「我與紅梅山莊朱 老莊主平輩論交,自然算是你的長輩,不過這幾年你在西北武林闖出了好大的名頭,我們一戰也算得上是公平對決。」

    李思豪呆了一呆,說道:「鐵琴先生,這……」

    「白師姪是我崑崙派第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你把他打敗了,崑崙派豈非好沒面子?」何太沖伸出右手,立即有弟子送上長劍:「我早聽白師姪提起過你,說是逍遙派唯一傳人。逍遙派這名字失傳已久,我倒要試試熟真熟假。」

    「鐵琴先生,你武功蓋世,也不用欺負小輩,就讓老夫來鬥你一鬥。」殷天正想要上前,瑱琦卻踏前一步伸手攔住了他:「老前輩不用緊張,且看李公子手 段。」我側頭望著瑱琦,心想她怎麼對李思豪如此有信心,絲毫也不擔憂?對方可是比滅絕師太還要勝一籌的何太沖啊?殷天正也是十分奇怪,只見李思豪已對何太 沖說道:「在下本來不敢與鐵琴先生交手,但既關乎到明教與六派干係,唯有盡力一戰,若是僥倖得勝,請鐵琴先生率貴派弟子離開光明頂。」

    何太沖長劍指地,「嘿」的一聲冷笑道:「僥倖?我這把劍上從來沒有『僥倖』二字,要贏我須有真材實料!」

    「瑱琦,妳以為李思豪會贏?」我轉頭問瑱琦道:「我也贏不了滅絕師太啊?妳可能沒有隱形眼鏡,不過何太沖的戰鬥力還稍稍高過滅絕師太,更何況我已經比以前……」

    「你的武功大進,我感受得到,而且這幾天不見,你又不知得到甚麼奇遇了吧!」瑱琦微笑著道:「你和我解說過隱形眼鏡的事,但我告訴你不能只相信數 字啊!和李思豪一起爭奪打狗棒後,我真正了解到他的厲害。」頓了一頓,望我說道:「不單止李思豪,還有胡斐和我,在與霍都、達爾巴對戰的過程中,大大的提 升了實力,你別小看我們!」

    「是嗎?」我在轉變的時候,同時間瑱琦也在轉變。最少她已不把武功當成一回醜惡的事,而且也為自己的進步而高興。我漸漸從玩遊戲的過程中學會生活,琦也從生活當中學會玩這個遊戲,我感受到只有這樣,才能得到真正的成功──哪怕是指取得神石或是做一個江湖中人。

    場中何太沖已和李思豪打起上來,正如我所料,李思豪在功力上明顯在何太沖之下,差距也不小,但他正以神奇的身法穿梭於何太沖的劍招之中,試探其真正實力。

    「這位小兄弟武功不下於你啊!」看了一會,殷天正詫異的對我道:「同樣是二十來歲的年紀,哪來這修為?」我聳了聳肩,殷天正又道:「這年青人武功 雖然不壞,不過還不是何太沖的對手。必要時老夫出手救他,壞了規矩也沒辦法,有甚麼失閃的話傷了一個大好青年實在可惜。但……他甚麼時候冒出頭來?我竟一 點也不知道?」

    楊逍呻吟半晌,道:「鷹王到中原有二十年,崑崙一帶的事情不知道並不出奇。這青年是昔日朱武連環莊之一紅梅山莊的新任莊主,連環莊兩位莊主朱長齡 和武烈乃係崑崙武林名宿,名頭不下於我和何太沖。四年前被仇家害死,兩座莊子只能保住一座紅梅山莊,莊主也變成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

    「你說的可是『驚天一筆』?」殷天正愕然道。

    「沒錯,正是『驚天一筆』朱長齡。」楊逍道:「崑崙和天山一帶的武林自成一角,除了我明教和崑崙派一眾高手外,朱長齡和武烈人品、武功俱屬一流。然而四年前綠柳山莊一戰朱、武兩位莊主與及門下二十餘名弟子一同殉難,綠柳山莊也被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此事我有聽聞。」黃狗在旁邊說道:「那時候忽聞連環莊出事,楊左使曾經叫我多加留意。聽說朱、武兩家千金,『雪嶺雙姝』雙雙嫁與李思豪,所以才 當上莊主。」同是八刃之一的葉相雨點頭道:「不過聽人家說,那位朱九真朱夫人早前得了心疾,香消玉殞,正應了那一句『紅顏薄命』呢。」阿飛哼了一聲,說 道:「娘兒們盡留意這些事,與此戰有甚麼干係?」

    場中李思豪開始反擊,雖然每擋十劍方能還得兩三劍,情況比起先前已大有好轉,不過長此下去,還是看不到有絲毫勝望。

    只見何太沖左手捏著劍訣,右手長劍越使越快,李思豪已漸漸跟不上了。又過了二十餘招,何太沖長劍忽然集中攻向李思豪的下三路,大概已經看出他全仗著高妙的輕功方能開一連串凌厲劍招,因此想要先打亂他的步法。

    「能和崑崙派掌門鬥到百招開外,足見你武功不凡,這就退下由老夫來接吧!」殷天正再也看不過眼,手臂微動,已用柔勁把攔在他身前的瑱琦輕輕撞開,大步走到場中。瑱琦臉上一紅,這才知道面前老人非同小可。

    「殷教主,當初言明單打獨鬥,何掌門尚未分出勝負,你不能干預。」武當派有一人走出來,但見他年紀在四五十歲上下,個子不高,一副嘴臉像是個尋常 莊稼漢,認得是武當四俠張松溪,他抱拳道:「如此逐場耗下去,不知鬥到何年何月,殷教主,在下在這邊廂另行向你挑戰,我們也是一對一,沒有壞了規矩。」見 殷天正有點猶疑,張松溪又道:「何掌門何等樣的人,李莊主又非貴教弟子,何掌門不會隨便傷了他。」

    殷天正吸了口氣,張松溪實力不下於何太沖,自己可不能大意,當下凝神準備接戰。以武功而論,何、張二人也是好的,但還不是殷天正的對手,只不過這 一場接了下來,之後挑戰的人接二連三,先別說其他,就是武當五俠,俞蓮舟、宋遠橋都是一位強似一位,宋、俞二人武功比何太沖和張松溪都來得要高,未必便差 得過自己多少,若在對著張松溪時消耗太多,之後便很危險了。

    張松溪雙掌一分,輕提右足,左掌劃圓,掌力若有若無,大違一般武學宗旨,但場中眾人都認得是武當絕學「綿掌」。若說以柔尅剛,武林中有不少武功屬 這路子,只是從來沒有武當派來得那麼輕柔。殷天正道了聲好:「張真人的武功乃武林至柔,老夫的『鷹爪功』亦稱得上武林至剛,不輸少林派的『大力金剛指』和 『龍爪手』。這剛柔對碰,算得上是武林佳話了,且看誰優誰劣。」

    「在下武功遠不及宋、俞兩位師兄,更惶論家師了,在下若然敗在殷教主手上,只是我的功夫未到家,而非武當派的綿掌不濟。」張松溪說。殷天正點頭道:「老夫明白。」

    見殷天正有武當張松溪招呼,一個高大老者弓著背走到場中,說道:「我兩位師弟遭受魔教妖人折辱,姓宗的報仇來了!」

    「是崆峒五老之一,行二的宗維俠!」黃狗說道。阿飛又哼了一聲,說:「以為鷹王無暇,明教便沒高手?讓我去鬥他!」

    楊逍皺眉道:「這宗維俠武功雖是一般,但比起剛才被殷野王打發的唐文亮和常敬之,還是厲害得多,阿飛你未必能勝,若是黃狗的話,應該……」

    「崆峒派?那不是會『七傷拳』嗎?」我在一旁插口道。楊逍點頭,說:「他在這七傷拳上的造詣比唐、常兩人深了許多,硬接的話你們誰也沒有把握……」還未說完,已聽得宗維俠催促道:「魔教妖人,哪一個出來受死?」

    「我去!」阿飛和黃狗都要上陣,我身後卻有一人衝了出去,定睛一看,竟然石破天。

    宗維俠望著眼前這個黑黑實實仿似鄉下出來的小子,搖頭道:「怎麼是個黃毛小子?快叫魔教的大魔頭來!」

    「宗……宗前輩?」石破天拱了拱手,興致勃勃的說道:「聽易大哥說你會七傷拳,剛好我也學了七傷拳,我們來比比哪一個的七傷拳厲害些!」

    場中敵我雙方聽到這句說話,也是一片譁然,崆峒派眾弟子更是一齊轟笑。我以手加額,渾沒想到這一回事。我曾經在《四十二章經》寶藏裏頭找到一本 《七傷拳譜》的手抄本,因為我無暇修練,反而拿來教了徒有內功,拳腳功夫卻差勁非常的石破天。反正《七傷拳譜》交到石破天手上,他自行修習武功因此進步不 少,幫了我大忙也就是了,他學七傷拳這件事到得後來,連我自己都忘了。

    「哈哈哈~」宗維俠不怒反笑,說道:「你練了七傷拳?你這娃兒練了七傷拳?好!就讓老夫來領教領教!」

    「喝!」何太沖一聲斷喝,長劍從上而下直劈向李思豪眉心,李思豪先前一退再退,這候已無路可走,把心一橫手腕翻處,心如情長劍反刺向何太沖小腹, 以圖圍魏救趙。我驚叫一聲,看來李思豪終究未能後發先至,會先被劈開兩半。何太沖卻冷哼一聲,收劍後躍,似乎擔心即使劈死了對方,若心如情長劍收勢不及會 鬧出個玉石俱焚,他可是堂堂一派之長,犯不著「瓷器撼缸瓦」。

    李思豪逃過一劫,立施反擊,趁何太沖後躍搶回先手,劍招大開大閤,招式之間卻沒絲毫形跡,劍意之高前所未見。這一下何太沖被殺了個措手不及,變成只有招架的份兒。

    「已經二百招了!」楊逍叫道:「這古雅的劍法難道是……難道是『天山十九劍』?」

    何太沖急得滿臉通紅,突然以劍脊黏住心如情長劍用力壓下去,左掌倏出拍向李思豪胸口。李思豪長劍被制住,只得也舉左掌招架。兩掌相接,二人陡地止住身子,由比劍法變成了以掌力較勁。

    旁邊殷天正和張松榽身形轉動,打得極快,突然間四掌相交,也是立即膠著不動,只在一瞬之間,便自奇速的躍動轉為全然靜止。旁觀眾人以為何、李一戰強弱懸殊,故大多觀看此戰,忍不住轟天價叫了一聲:「好!」

    廣場中三場比試除了宗維俠和石破天外,倒有兩對定住身子比併內力,而這鬥法又比拳來腳往來得凶險無比,因為結果往往非死即傷,很難罷手。

    我左望右望,只見殷天正和張松溪似乎有心長鬥,一時間沒有急著搶攻,便集中觀看李思豪和何太沖,若鬥內力,那是不比拳劍可以用招式和速度去彌補不 足,也很難取巧,貨真價實的看哪個修為較高,便穩操勝券。只見何太沖咬緊牙關,催谷著掌力一波一波送到李思豪體內;看李思豪時,只片刻已是大汗淋漓,頭頂 冒煙,足見他在短時間內已把內功推到極致,而且耗得七七八八。

    這情景令我聯想起對上一次和人比鬥內力,我讓玄冥二老破去護身罡氣,那可怕之感至今歷歷在目,因此對李思豪也比別人更是擔心。

    何太沖已經佔盡了上風,但見他突然踏前一步,李思豪手肘一彎,腳下雖然沒有讓步,左臂已不其然的縮了一縮。半晌,何太沖又是向前踏出一步,誓要將對手繼續壓制,然後一舉擊破他的內勁。

    到此地步,李思豪臉色劇變。黃狗叫道:「不行了,再不分開二人,天南神劍要不就全身經脈盡碎,要不就走火入魔!」楊逍搖頭苦笑道:「鷹王正和張四俠比拼內力,我和韋蝠王又受傷癱瘓,再沒人能分開他們兩人。」

    「我去!」阿飛說,便要上前。葉相雨拉住了他,道:「我們功力不夠,很容易被何太沖傷了,而且強行分拆的話李莊主同樣會走火入魔!」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回望場中,何太沖陡然連退兩步,然後「嘿」的一聲用力把左掌推出,將李思豪一下子推開。李思豪往後跌出一步,卻未認輸,右手長 劍據出,在千鈞一髮間刺入了尚未收掌的何太沖小腹,何太沖悶哼一聲,左掌「波」的一聲重擊在李思豪的右胸,這招比先前一掌更是凌厲,將李思豪打得直飛出 去。

    崑崙派立即衝出了兩個女人,跳到何太沖身邊,其中一人我認得是何太沖的夫人斑淑嫻。她扶住了何太沖,低頭察看他的傷勢,運指如風連點他小腹附近數處大穴,先止住了血,這才拔出心如情長劍擲到一旁。

    白小樓跟著來到他們身後,斑淑嫻把何太沖交到白小樓手上,沉聲說:「你照看掌門人。」回身拔出長劍,喝道:「喬師妹,咱們上!」旁邊那個年約三十的女人跟著拔劍:「殺了這小子為掌門報仇!」

    我原本以為李思豪會站起來,所以沒有走出去。但見他用手肘支地,忽吐出一大口鮮血,竟爬不起來,只能翻身臥倒,這才知道其傷勢非同小可。這樣慢得一慢已是太遲,斑、喬二人雙雙飛身躍起,兩柄長劍瞬間已刺到躺在地上的李思豪胸前。

    我失聲呼叫,眼見相距太遠無從挽救,幾乎要別過臉不忍去看。這時候忽然響起了破空之聲,然後啪的一聲,斑、喬兩人手中長劍雙雙折斷。這下變故無人不感到愕然,我卻知道只有桃花島的彈指神通方具如此威力。

    果然瑱琦和程英一起使輕功衝到李思豪身旁,程英抱拳道:「晚輩救人心切,這才出手打斷兩位前輩兵器,多有得罪。」看來剛才是瑱琦和程英同時出手,但這彈指神通威力太大、速度太快,憑聽覺分不出破空之聲和斷劍之聲有兩下而非一下。

    「李公子已受重傷無力再戰,這一仗算是輸了也不打緊,」瑱琦道:「兩位前輩若是報仇,我勸妳們還是罷休,兩人比武自然有輸有贏,輸了的話要報仇也 就失了原先以比鬥來決定明教存亡的意義了。」頓了一頓,又道:「若兩位是代表六大派出戰,就由我們師姊妹來接招,前輩乃武林名宿,總不能對手無寸鐵、身受 重傷的人下毒手。」

    「這兩人是誰?」我身後的韋一笑和場中的斑淑嫻幾乎同時問道。斑淑嫻旁邊那姓喬的女子也叫道:「妳們也是魔教的妖人麼?抑或又是來插科打諢的?」

    「我們不是明教教眾,只是看不過眼六派圍攻光明頂塗炭生靈而矣。」瑱琦說道。

    「魔教好不要臉,自己不行了卻靠人家幫忙!」那姓喬的女人冷笑道。阿飛又要叫罵,程英卻說道:「六派聯手圍攻明教,何嘗不是以多欺少?今日我們義助明教,人數也不見得比六派合計多。」

    「易一是華山棄徒,妳們到底是誰人門下?」斑淑嫻忘了自己手中只餘下一個劍柄,擺了擺手中斷劍冷冷問道。

    瑱琦哼了一聲,說:「阿一早已憑著自己實力在江湖上闖出名堂,人稱『快劍易一』,甚麼『華山棄徒』提來作甚?前輩請別隨便出口損人。」程英作揖道:「我倆是桃花島主門下弟子,她是我的師妹韓瑱琦,在下程英便是。」

    「甚麼?」此言一出,廣場中除了少數知情人士以外可說無人不驚。斑淑嫻喝道:「妳胡吹甚麼?況且就算是東邪門人,年紀輕輕我也不來怕你!喬師妹, 先收拾她們!」這時早有崑崙弟子送來兩口新劍,斑淑嫻伸手取過,長劍一引,便刺向瑱琦肩頭。瑱琦和程英從腰間拔出玉簫,道了聲「得罪」,四人便打起上來。

    「除了斑淑嫻外,另外一人叫做喬若飛,是西北武林有名的女俠,武功不下於何太沖夫婦和白傲天之下,這四人算是崑崙派最厲害的高手!」彭瑩玉邊看邊說道。

    雙兒和胡斐兩人把李思豪抬回來,說不得艱難的爬了起身,伸手在他胸前一探,說道:「斷了四根肋骨,也震傷了肺腑,不過好好休養,應該沒甚大礙。」 我點了點頭,胡斐嘗試替李思豪先接好斷骨。對這個我並不在行,唯有望場中空自焦急,卻因為與滅絕師太約法三章,不能再行出手。

    瑱琦和程英各展玉簫劍法和斑、喬兩人鬥個難分難解,程英我不知道,想來我已很久沒見過瑱琦出手了,看她很有自信,不知道她的武功已到甚麼境界?旁邊殷天正和張松溪分出了勝負,張松溪內力輸了給殷天正,可幸是兩人也沒受傷,不過莫聲谷卻又出來挑戰。

    全真七子之一的丘處機見各派差不多都有人上陣對敵,背負著雙手踱至場中,說道:「全真教不敢落於人後,貧道來向魔教挑戰!」我和新來的李思豪、瑱 琦等人都已先後出手,明教八刃之一的黃狗不敢再躲懶,拔出長劍躍到場中,朗聲說道:「在下明教黃狗,領教道長高招!」聽到黃狗自報姓名,丘處機真不愧為修 道之人,竟沒有任何錯愕神色,相反六派中有不少人笑了出來。阿飛不忿,衝出來喝道:「哪個傢伙敢笑,乖乖給我滾出來受死!」

    「好狂妄的臭小子,人家笑笑也不行?讓道爺來教訓教訓你!」全真教中另一個高大道士指著阿飛罵道。我知道他也是全真七子之一,卻叫不出他的名字來。阿飛冷笑一聲:「牛鼻子老道,即管放馬過來!」

    如此一來,雖然還是單打獨鬥,場中卻有十多人大打出手,來來往往亂成一片。我見胡斐也躍躍欲試,叫道:「三弟先別衝動,我們要保留實力,小心情況越變越壞。」雖然我是這麼說,葉相雨卻又和全真七子中的唯一道姑孫不二鬥起上來。

    我和胡斐在後邊看得焦急萬分,場中各人卻越發打得難分難解。

    石破天七傷拳法上的造詣當然沒崆峒名宿宗維俠純熟,但我當日教授他七傷拳時也曾認真看過拳譜,知道這套拳法全仗內力修為作根基,若內力不純練之無 益,相反,內力越強越能發揮真正威力,練成七道內勁衝擊敵人。石破天不知得到了甚麼奇遇,內力修為極高,這七傷拳練來是得心應手,比旁人少花許多功夫。

    七傷拳看上去樸實無華,真正變幻莫測的卻是無形拳勁,故此從外表看去兩人打法比較單調。宗維俠雙腿釘在地上,雙拳變化較多,拳來拳往看上去好不威 風,反之,石破天的手法則很是笨拙。旁觀者都以為宗維俠贏面較高,但知道七傷拳要旨的我卻看出石破天拳勁凌架宗維俠之上。石破天自己或許不知道,但他那簡 單直接的出拳正應了那一句「大巧若拙」,把宗維俠壓得透不過氣來,宗維俠武功指數有418點,乃五老最強,但比內功修為的話,卻是內力超過500的石破天 勝出豈止一籌。宗維俠到得後來,連使兩招殺招也不能逼退石破天,反讓石破天把他的拳勁迫回自身,吐血倒地。

    石破天以七傷拳勁震傷了宗維俠,有點洋洋得意的回到我身邊。崆峒五老傷了三個,其餘二人一時間不敢再出戰。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殷天正的對手已換成了宋遠橋──莫聲谷長劍被殷天正折斷,殷天正肩頭可也中了莫聲谷一劍。程英輸了一招給斑淑嫻,腰間中了一 肘後動作遲緩了許多,只得先治理傷勢。但喬若飛卻被瑱琦刺傷大腿,被逼退下火線,此刻瑱琦正和斑淑嫻對打。至於黃狗、阿飛、葉相雨等人雖仍未分出勝負,戰 果卻不被看好。他們三人功力雖然算得上好,但論經驗、論修為又豈是全真七子的級數?尤其黃狗的對手丘處機,武功不比武當五俠差多少。

    殷天正連鬥武當派張松溪、莫聲谷兩人,大抵真氣已有點不純,此刻只能和和功力相若的宋遠橋打成平手。宋遠橋不單功力比張松溪和莫聲谷深厚,年紀也 遠較殷天正為輕,長鬥下去應該已立於不敗之地,殷天正也知道這個事實,因此出手一招比一招狠,希望盡快贏得一招半式。至於打敗宋遠橋後要面對甚麼對手,已 非他所能考慮的了。

    儘管起初幾戰明教佔優,滅絕師太、何太沖、崆峒二老無功而還,但現在已經扳回劣勢。六派弟子見己方勢大,武功稍高者紛紛站出來叫戰。

    我和胡斐對望一眼,胡斐咬牙道:「現在就由我來接戰嗎?」我緊皺著眉頭:「必要時我也……」

    「大家請住手!」一聲斷喝自廣場外傳來,聲音清朗,響徹全場。各派人馬突然聽到這幾句話,一齊回頭向聲音方向瞧去,只覺眼前一花,有一條人影躍上 半空,如飛天將軍從天而降。這人跳到黃狗和丘處機中間,雙手一分便把二人拆了開來,接著如穿花蝴蝶般於場中左穿右插,先後出手把瑱琦、斑淑嫻、阿飛、葉相 雨等人分開,武功之高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丘處機剛才正和黃狗過招,忽然被人所阻,一招便讓人逼開,實是平生所沒遇過的事,當下舉劍指著那人喝道:「小子,你是誰?」

    「張無忌!」我看清眼前這個突然出手,衣衫襤褸的少年,興奮得高聲呼叫道。

    這麼一叫,出乎意料地把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我身上,我立時意識到自己一定說錯了些甚麼。殷天正和宋遠橋本來正以掌法比試,這兩人武功高極,打起上來旁人便插手不得,是場中唯一沒有停手的人,但聽到我的呼聲即一起後躍,齊問我道:「你說甚麼?」

    那個先是出言,繼而出手阻止場中比鬥的,便是我早前認識,後來聽楊逍他們所說,和舒樺追成昆去了的張無忌。我與他們兩人認識時間需短,卻甚是投 契,大有相逢恨晚之感,所以第一眼認出他時便情不自禁的失聲叫了出來。這時候我望了眾人一眼,又去望張無忌,張大了口不知應該再說甚麼。

    大家也隨著我的目光望向剛剛奪過阿飛那把破爛長劍的張無忌,臉上表情豐富,詫異有之,不信有之,鄙視有之,憤怒有之。

    廣場在剎那之間變得靜寂無聲,然後才聽宋遠橋問張無忌道:「你叫做……你也叫做張無忌?怎麼和我五弟的兒子同名同姓?還是存心來找麻煩?」

    張無忌瞥了我一眼,好像怪我多事。他默然半晌,然後才緩緩點頭,說道:「宋伯伯、俞二伯、張四伯、殷六叔、莫七叔,我真是張無忌。」又走前數步,對殷天正躬身道:「外公……你是外公白眉鷹王?」

    我這才醒悟,張無忌是不欲別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舒樺曾經講過,張無忌的身份很是奇特,既是昔日武當七俠之一「鐵劃銀鈎」張翠山的兒子,同時也是 明教白眉鷹王的外孫、金毛獅王的義子。就因這關係張無忌一直不願牽涉到明教和六派的紛爭裏面,怕左右為難,幾經舒樺遊說才願離開幽谷,到光明頂上來。

    另一方面,張無忌知道金毛獅王的下落,這關鍵更讓江湖中人咬著他不放。傳聞金毛獅王得到屠龍刀,這把屠龍刀背後還有一段「武林至尊」的歌謠,江湖之中無人不想得到──這顯然只是誤傳而矣,因為屠龍刀就在我的次元包袱之內,我也想不出它和「武林至尊」有甚麼關係。

    「你是素素的兒子無忌?武當派不是說你早死了嗎?怎麼突然……」殷天正退後一步,上下打量張無忌一會,斜睨著宋遠橋問道。宋遠橋亦不敢立即相認, 只是苦笑著搖頭。張無忌曾經對我說起過,他在幽谷隱居的五年來與外間不通音訊,看來雖然場中沒有知道他名字的,但真正認出他的可能也沒有一個。

    「你真是無忌孩兒?」俞蓮舟搶張出來,望張無忌問道:「當年師父把你託付給蝶谷醫仙,後來蝴蝶谷被人一把火燒光,我們都以為你已葬身火海!」

    「他和六嫂長得很像,可能真是五哥的兒子!」殷梨亭跟在俞蓮舟旁邊說道。張松溪搖頭道:「須防是魔教設下的陷阱!」

    「嘿!這是甚麼話?老夫可沒見過他!」殷天正揚眉喝道,轉頭望張無忌問:「你真是張無忌?真是張翠山和殷素素的兒子?」

    張無忌一臉無奈,還是重重的點頭。

    殷梨亭第一個忍不住,淚流滿面的伸臂抱住了張無忌,張松溪想要阻止也來不及,殷梨亭叫道:「你是無忌,你是無忌孩兒,你是我五哥的兒子張無忌!」

    殷梨亭這麼一叫,六派中已是一片混亂。「張無忌」這三個字在十年來牽動了多少人心?對消失了二十年的屠龍刀和那「武林至尊」歌謠一直念念不忘,要 捉住張無忌逼問金毛獅王下落的人成千上百,單是這廣場中就有不少這樣的傢伙。因此得知武當派確認了張無忌身份都是既喜且妒。喜者失蹤數年的張無忌原來未 死,尋找屠龍刀線索未斷;妒者因為張無忌與父母兩邊親人相認,在武當五俠和白眉鷹王面前,誰人敢動他一根毫毛?屠龍刀和金毛獅王只怕也會落到明教和武當派 手裏。

    宋遠橋、俞蓮舟、張鬆溪、莫聲谷見殷梨亭如此肯定,再有懷疑也都放到一旁,完全相信了。四人一齊圍攏,皆是又驚又喜,頃刻間心頭充塞了歡喜之情,什麼六大派與明教間的爭執仇怨,一時間忘記得一干二淨。

    張無忌也很是激動,卻還是先問候道:「各位叔伯,太師父他老人家福體安康?」俞蓮舟點頭道:「師父他老人家安好!無忌,你長這麼大了……實在…… 實在……」俞蓮舟是鐵漢柔情,外冷內熱,我蒙他傳授追風神雷劍,算得上是亦師亦友,見他說了這幾句話,心頭雖有千言萬語,卻再也說不下去了,只是臉露微笑 熱淚盈眶的模樣,我也深受感動。

    殷天正一生從未真正見過張無忌,但其身份得武當五俠證實,此刻再也不容置疑,高興得捋著長鬚呵呵大笑,向我招手道:「小兄弟,原來你早認識我好外孫,為甚麼不和老夫說清楚?」

    我走到他的旁邊,恭恭敬敬的道:「這陣子為了六派的事心情緊張,也沒想到無忌是鷹王外孫這一層,請鷹王見諒!」明教之中楊逍和韋一笑、五散人是見過張無忌一面的,但除了楊逍父女外,其餘各人都不知道他的底細,如今也是驚奇萬分,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俞蓮舟又問:「無忌,剛才我看你出手,招式神奇,功力深厚,到底是甚麼原因?」殷梨亭也說道:「看來殷六叔也未必是你的對手?」宋遠橋則問:「無忌孩兒,你體內的寒毒怎麼沒有發作,反而因禍得福練得神功?」

    張無忌無暇一一回答問題,斑淑嫻已經第一個發話道:「宋大俠,你們武當派這是怎麼了?只顧著和張無忌這孽種聚舊,把誅滅魔教的事都拋諸腦後了嗎?」

    「你說甚麼孽種?」一聲嬌吒,有一個丫環打扮的少女從人堆中走出,伸手指著斑淑嫻罵道。眾人聽到聲音嬌嫩,忍不住想看看哪位姑娘夠膽得罪崑崙斑淑嫻,但看她時卻都一陣詫異──因為她雙手手腕戴上手銬,兩腕之間有一條鐵鏈連著,看來像個囚犯多於像個丫環。

    斑淑嫻也是一呆,見這少女雙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頰邊微現梨渦,直是秀美無倫,只是年紀幼小,在十四五歲間,身材尚未長成,又帶七分稚氣,也就 不作理會,繼續對宋遠橋道:「張無忌這雜種不知從甚麼地方學來鬼功夫,一出手就阻攔我收合拾魔教妖女,一定不是好東西,你們武當派是要護短還是大義滅 親?」

    「妳又說髒話罵人了!」那戴手銬的美麗少女心中不忿,又再叫道。斑淑嫻冷哼一聲,道:「張翠山貪戀美色,娶了這白眉老兒殷天正的女兒殷素素作妻子,邪教妖女生下來的不是雜種是甚麼?」

    張無忌聽得此語,不禁傷心,那少女見到,大怒道:「即使這樣也不許妳罵人!」斑淑嫻瞪了那少女一眼,殷天正在旁邊說道:「小娃子好心,不用和這位 『女俠』一般見識,待會老夫領教她崑崙劍法有多厲害。」斑淑嫻一驚,立即望宋遠橋問道:「你們武當派怎樣?若武當派和魔教結盟,大家吃不了兜著走,還打甚 麼?」

    宋遠橋心頭有氣,轉頭對張無忌道:「無忌孩兒,剛才你為甚麼出手干涉何夫人的比鬥?」張無忌低頭道:「我有一言要說,想先讓各位罷手止鬥。」俞蓮 舟道:「何夫人江湖身份何等尊貴,你一個小孩子怎麼可以輕易打擾她的雅興?」俞蓮舟此語明係管斥張無忌,實則暗暗刺了斑淑嫻一下,斑淑嫻如何聽不出,但礙 於俞蓮舟的威望,只是重重的哼了一聲。

    宋遠橋又道:「你先退過一旁,有甚麼急事一定要在這地方說?最少也待場中各位分出勝負再說。」

    「不成!這可是關乎許多人命!」張無忌搖頭說道。宋遠橋、俞蓮舟等倍感為難,正自無奈,張無忌又朗聲道:「我今日上光明頂,並非為助明教而來,可 也不是要幫六大派對付明教,我張無忌只希望平息這一次干戈……明教也好,六派也好,都有我的至親,我不想雙方有甚麼損傷!」

    「嘿!這算是甚麼話?你是武林盟主麼?要來指揮命令我們?就算是武林盟主,要我們退下光明頂,我斑淑嫻第一個不服他!六派犧牲了多少弟子,豈是三言兩語就能抹清恩怨?」斑淑嫻冷笑道:「我崑崙派掌門人,還有白師弟和喬師妹的仇又向誰報?」

    「當初宋大俠好心讓魔教妖人死得眼閉,這才答應以比試決定魔教存亡,豈料魔教不斷請人幫忙出戰,夾纏不清,我們要打到何日方休?宋大俠別再理會 他,大伙兒一起上,把他們殺個片甲不留最好!」崆峒五老之首關能叫道。他三個師弟先後受挫,崆峒五老乃江湖名宿,此事傳張出去崆峒派顏面無存,固此對明教 更是恨之入骨。

    「武當派因為張無忌而投向魔教啦!」峨嵋派中有一個女弟子冷嘲熱諷的說道。我仔細看去,又是那個丁敏君:「別說要他們去殺魔教妖人,待會兒反過來殘殺我們其餘五派也不是奇事!」

    「姓丁的!妳別口出惡言!」站在宋遠橋身後的宋青書忍不住指著丁敏君大聲道。宋遠橋一擺手,搖頭說道:「武當派這次圍攻光明頂也損折了數個弟子,況且中原各派和魔教勢成水火,積怨有數百年,豈是一朝一夕便能化解?丁女俠無需多慮!」

    「空聞大師,武當派不能再管事了,你老就出來主持大局吧!」斑淑嫻竟不理會宋遠橋,轉身對少林一眾高僧說道。

    「阿彌陀佛~」一位穿住持袈裟的老僧手執禪杖走到場中,便是北京少林別院的住持空聞大師。他抬頭望宋遠橋道:「宋大俠,老衲決定立即誅滅光明頂上所有魔教妖人,武當派是參與?是旁觀?還是會阻止?」

    宋遠橋頓感為難,對空聞大師說道:「此事與我五弟兒子無關。當初我已代表六派答應了殷教主單打獨鬥,豈能言而無信?無論如何我武當派決不能食言,武當五俠不是無信之人。」

    「然則你說空聞大師言而無信?」斑淑嫻冷笑道:「我怎麼知道你們武當派是否早勾結好魔教,在此拖延時間?宋大俠說要單打獨鬥,尼麼又突然停手?」

    讓人家如此侮辱,武當派人人心頭有氣。殷天正「嘿」的一聲,伸出右手抓向宋遠橋右肩,朗道:「宋大俠,剛才老夫尚未與你分出勝負,我們再鬥!」

    宋遠橋錯步讓開,說道:「殷教主,你連鬥我兩位師弟,武當張四俠和莫七俠莫是省油的燈?此時再戰,已是不公。剛才你我一戰平分春色,也就算是平手吧!真要分出高低,我們擇日再戰。」說話間殷天正攻出十二招,非常凌厲,但宋遠橋亦避得恰到好處。

    「老夫誓與明教共存亡,今日不戰,只怕再沒機會。」殷天正笑著,邊抓了兩抓,邊又說道。

    宋遠橋不能再退,伸手格開殷天正右手,說道:「話雖如此,武當派從不佔人便宜,不恃強凌弱,殷教主雖係武林一等一的高手,此時已是強弩之末,宋某不能欺你年紀老邁!」說著間雙手往懷中一抱,封住殷天正的攻擊。

    「你宋大俠是仁義胸懷,旁人可不這樣想。六派雖係名門正派,要撿這便宜的大有人在!」殷天正雙手成爪,左一抓右一抓,說話卻毫不間斷:「折在你武當派手上,老夫還算是英雄!」這幾句說話說得大聲,場中無人聽不見。宋遠橋嘆了一口氣,出拳將殷天正逼了開去。

    我們均知道就算宋遠橋退開,六派其餘高手隨便補上一個,只怕也能在百招內打敗殷天正。並非殷天正不濟,實在是武當派太過厲害,宋、張、莫三人均是 內外兼修的高手,鬥哪一個也很花心力,連鬥三人難免大傷元氣。明教這邊自然是擔心不已,六派中不少人等著看殷天正倒下,也有人心中另有打算,盼望兩敗俱 傷,自己出去撿個「打敗白眉鷹王」的名聲。

    宋遠橋何嘗不知殷天正和其他人的心思?如果雙方均精神飽滿,他甚至沒把握和殷天正打成平手,但到這時刻,得張、莫兩位師弟助,只要小心應付,要勝 出也只在百招之間。但宋遠橋又豈是這種人?宋遠橋陡然大喝,雙掌一起向殷天正推出,力足千鈞。殷天正本來可使鷹爪功去抓他雙腕,但一時間十指乏力,只得改 爪為掌,反推過去。蓬的一聲,兩人各自退開,殷天正連退六步方能止住身子,但已嘴角淌血。宋遠橋也是退了四步,身子頓了一頓,又多退了兩步。

    楊逍和韋一笑輕咦一聲,我側頭望他,他倆正對望一眼,韋一笑道:「好漢子!」楊逍搖頭道:「只怕空聞大師看得出。」

    殷天正剛才受掌力擊蕩,一時間血氣翻湧,不能說話,張無忌第一時間搶到他的身旁攙扶,宋遠橋抱拳道:「這一戰宋某與殷教主不分上下,來日定當另覓時地再戰。」輕咳兩聲,說:「首戰易一易兄弟和滅絕師太打成平手,隻方不能出戰,宋某和殷教主也只能在一旁觀戰了。」

    殷天正撫著胸口,幾經辛苦才吐出數字:「不成!沒平手……再打…」

    宋遠橋皺了皺眉,走到我身旁,小聲說道:「殷教主已受了重傷,只怕連站著也是困難,六派中隨便一個三代弟子也能傷他……你不能讓他出手。」

    我呆了一呆,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卻也明白殷天正已不能再戰。但這時候,有人快步搶出,喝道:「既然白眉老兒自己要打,我就陪他玩上一玩!」卻是崆峒五老之首關能。

    張無忌怒道:「你不見我外公已受傷不輕嗎?你如此對付一個身受重傷之人,也不怕天下英雄恥笑麼?」

    「嘿!魔教妖人詭計多端,難保不是裝死想要逃命,讓我來試他一試。」關能冷笑道。

    「我可不會讓你如願!」張無忌擋在殷天正身前,宋遠橋在一旁說道:「殷教主連鬥我師兄弟三人,已經無力再戰,勝之不武,不勞關先生動手。殷教主與我武當派素有舊怨,剛才宋某已和他另行約戰……況且他離開魔教已久,關先生就把他留給武當派吧!」

    關能毫不理會:「貴派和這老兒有樑子,我崆峒派跟他也有過節!先讓我教訓一下他吧!」

    「宋大俠好意,老夫是心領了。」殷天正息稍稍順暢,說道:「老夫不敢苟活人世,誓與明教共存亡……最可惜是手下留情,卻使老夫命喪小人之手!」

    聽到這裏,俞蓮舟不願殷天正一世英雄卻如此喪命,又看到張無忌一臉擔心,便說道:「關先生武功蓋世,七傷拳天下聞名,殷教主眼下是這般模樣,怎接得住你的強招?」

    關能詐聽不到,望殷天正擺開架式。殷天正仰天一笑,挺起胸膛道:「關能,你年紀一大把,算得上和老夫同輩,看你這許多年來把功夫練到甚麼地步!」

    俞蓮舟還要再說,宋遠橋無奈喚道:「二弟,由他去吧!」便率先退過一旁。俞蓮舟冷笑道:「崆峒派好英雄!好漢子!回到中原後,俞蓮舟倒要領教一下崆峒派的高招!」說著伸手去拉張無忌。

    張無忌輕輕一掙,竟生出一股大力張俞蓮舟摔開,一直留意場中形勢清清楚楚,但張無忌卻渾然不覺。

    關能望望張無忌,又望望宋、俞二人,陡地喝道:「姓俞的,你何以一再維護白眉老兒?咱們六大派來西域之前立過盟誓,不除魔教不回中原。今日你反而迴護魔教頭子,難道真如何夫人所言,與魔教勾結了麼?」

    莫聲谷怒道:「姓關的!你說甚麼?」俞蓮舟冷冷的道:「關先生小心自己說話,別含血噴人!」關能居崆峒五老之首,年紀已有六七十歲,幾乎係六派中 最年長的人,但他深知武當派武當五俠的厲害,竟也怯了起來,不過眾目睽睽總不能示弱,只得道:「這裏除了武當派外,還有其餘五派的名宿,叫人評個理來!」

    斑淑嫻不知是甚麼居心,和關能對唱起來:「由姓宋的答應白眉老兒要求,攪甚麼單打獨鬥我已有點懷疑了,本來好容易搞定的事,還拖甚麼?結果先後折了我崑崙和崆峒兩派不少高手。耗了這許多時間,白眉老兒父子都傷了,你武當派又來攪和,這算是甚麼回事?」

    宋遠橋和張松溪對望一眼,一時間也不好解說。空聞大師望宋遠橋道:「宋大俠,對於何夫人和關兄的質問,你能解釋一下嗎?」宋遠橋還未說話,受傷的喬若飛已叫道:「武當派居心叵測,可能和魔教妖人合謀,引大伙兒上光明頂聚而殲之,千萬小心!」

    殷梨亭「嘿」的一聲道:「提議到西域對付魔教的可是少林和嵩山派,我們前來參與,還讓人說是有陰謀,這公平不公平?」莫聲谷也是冷笑連連的道:「武當派這就退走,不敢再管這件事,你明五派勝也好,魔教贏也好,都與我武當派無關,總好過讓人家誤會與魔教聯手!」

    「六弟,七弟!別讓憤怒矇蔽了你們的心,不得說無禮的話。」宋遠橋吩咐道。

    少林派的空聞大師口喧佛號,朗聲道:「既然宋大俠說沒有勾結魔教,老衲自然相信,若武當五俠也不能相信,江湖之上還可以相信誰?白眉鷹王已是強弩 之末,大家有目共睹,關先生不用出手了。魔教再無高手,宋大俠答允的這場比試也就無繼續下去的意思。」頓了一頓,繼續說道:「我們出關已有二月,還是速速 了事東歸,不要再磨磨蹭蹭。就請崑崙派和崆峒派各位,將場上的魔教餘孽一概誅滅。武當派從西往東搜索,全真教從東往西搜索,別讓魔教有一人漏網。峨嵋派諸 女俠預備火種,焚燒這魔教巢穴。」他吩咐五派後,雙手合什,說道:「少林子弟各取法器,誦念往生經文,替六派殉難的英雄、魔教教眾超度,化除冤孽。」

    張無忌和我一起大叫道:「且住!」明教之中還能出戰的紛紛走出來預備最後反抗。

    俞蓮舟叫道:「無忌,你別管這件事!」張無忌扶著殷天正道:「他們是我外公和舅舅啊!」我也叫道:「明教還有高手未出場比試!你們答應過的事怎能不算數?」

    滅絕師太剛才一直不出聲,此時說道:「易一,你和老尼打成平手,已經不能出戰。」

    我昂起頭道:「這個當然!明教自家還有高手……雖然他們未必比得上這裏許多前輩,但怎能抹殺以弱勝強的機會?」

    「我們六派答應只以高手比鬥,怎能讓你們這些無名小卒虛耗光陰爭取時間?」關能搖頭道:「

    我不屑的嘲諷關能道:「我兩位朋友也先後讓崆峒派宗前輩及崑崙鐵琴先生受挫!你們既答應了以單打獨鬥決定明教存亡,就須遵守諾言,如果明教無人再敢出陣,大伙兒引頸就戮,否則……只怕又是一場混戰,那先前的比試不是變得毫無意義了嗎?」

    「本來就是武當派胡亂答應,有甚麼意義可言?」斑淑嫻大喝道:「大伙兒聽著了!武當派一再維護魔教動機未明,先前宋遠橋代六派答應的任何承諾都不 算數!我們崑崙派以少林為首,聽從空聞大師的指示,誅殺場中妖人!」崑崙弟子轟然答應,各舉長劍便要砍殺過來。崆峒派立即和應,全真教弟子也有所動作,只 武當、峨嵋兩派不為所動。空聞也不望宋遠橋,只問滅絕師太道:「師太,貴派怎麼了?」

    滅絕師太雙眉低垂,冷冷說道:「老尼雖恨魔教入骨,但仇恨是一回事,信義又是一回事。老尼非無信之人,峨嵋派也不是下九流的細小門派,老尼身為峨 嵋掌門,答應過的事要從一而終。老尼認可了宋大俠對魔教的承諾,又在與易一比武之中認栽,不會厚顏到不講口齒,在六派未勝出這場比試前反悔殺人。」

    我和黃狗愕然對望,對滅絕師太是另眼相看。

    空聞大師有點為難,宋遠橋自己答應以比試決定明教存亡,武當派自然不會出手,唯有靠其餘四派了:「既然如此,少林弟子代峨嵋女俠預備火種,大家動手吧!」

    第二十二章之豺狼當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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