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群俠傳.第二十七章之第三玩家(一)

    「天龍八武.修羅刀!」

    只見眼前掠過一片綠光,割面生疼的刀氣已倏然射至。我手中無劍,眼見只有閃避的份兒,在千鈞一髮間,從懷內飛出一道黑氣,將舒樺的碧玉刀彈開。

    舒樺從地上躍起,使出所謂「乾達婆舞」的輕身功夫,撲到離地三、四米多的樹梢,冷不提防被我擋住碧玉刀,而且撞擊力奇大,舒樺在半空中無從著力,給反彈至老遠,重重撞在另一株大樹的樹幹才能夠停下。

    我執著一把四尺來長、通體黑色的單刀,材質似金非金、似鐵非鐵,原來竟是用玄鐵混合赤金打造而成;此刀呈流線形,刀背鑄有蟠龍紋飾,入手沉重,正是《兵器譜》上總排名第四的天罡神兵,屠龍刀!

    提起屠龍刀,關乎著一個武林中人均欲得知的天大秘密,說是得刀者能號令天下,不知多少人為了爭奪它而家破人亡,二十多年來卻不曾出現過甚麼武林至 尊,想來可能只是訛傳或謠言。但世人爭名逐利豈肯輕易罷休,明知道傳說虛無,仍然甘願為其負出所有。後來屠龍刀在江湖上消聲匿跡,直至年初,田伯光從金花 婆婆處偷得此刀,並且將之送給我。我以為屠龍刀關係著的秘密,好可能與神石有關,打算以後和瑱琦參詳,久而久之,竟把屠龍刀給忘了。這個遊戲實在太多資訊 要處理,得到屠龍刀後大事接連發生,後來在光明頂遇見金花婆婆,也就是紫衫龍王黛綺絲,我也完全忘了她和屠龍刀的關係。後來面對滅絕師太的倚天劍,卻不敢 在眾目睽睽之下取出屠龍刀,只好看著英雄劍被打折。

    舒樺望了手中的碧玉刀一眼,發覺上面多了一個缺口,喝道:「易一!你手中的到底是甚麼刀?」

    「跟你的兵器一般是天罡神兵!」我嘿的一聲說道:「小舒,趙敏的死純屬意外,你我本為好友,有甚麼事情好好商量,別輕易動刀劍!」

    「我跟你有情有義,對趙姑娘何嘗沒有?廢話少說!試試我的『天龍八武.天劍』!」

    「執迷不悟!」我舉起屠龍刀叫道:「難道真是非要弄個你死我亡不可?」

    或許是我太小看NPC們的感情吧!換了是瑱琦有甚麼損傷……不!要是焦宛兒、阿九被人傷害,我會像舒樺般抓狂嗎?

    舒樺右手劍左手刀,瞬間已殺至我的身前。我舉屠龍刀抵擋,然而以刀使劍招,既不靈活速度又慢,縱使屠龍刀有越使越輕的神效,於我亦無所用。反觀舒樺劍招之中散發著一種古樸之風,一招一式均正大光明,幾乎都是從正面進攻,卻又令人不得不迴避。

    「古老相傳天人的正義之劍,用來制裁你這惡徒最好不過!」舒樺吼聲連連,劍勢越來越強,逼得我退至樹旁,背靠著大樹方能抵住其猛攻。要不是舒樺忌憚我的屠龍刀,早已中宮直進取我胸腹!

    舒樺見我仍然支撐得住,右手劍拍開屠龍刀之時,左手刀忽然上撩,點向我的喉頭。屠龍刀被孤殤劍擋在外圍,無法迴刀擋格,我只好伸出左手去抓碧玉 刀。空手入白刃本非我所長,面對好像舒樺這種高手更是難以得逞,這是拼著一條手臂不要只求活命的方法。然而當我五指拂向碧玉刀的刃背之時,碧玉刀竟突然翻 轉,刃鋒劃向我五個指頭!

    危急之間,我見舒樺露出破綻,左手也不縮回,便即用二指點向他的左腕。這招甚有獨孤九劍的精髓,乃是隨機應變,收了攻其無備之效。舒樺滿以為我會 撒手閃避,早想好了對應之策,打算一舉削下我的左掌,萬料不到我棄守為攻,反而將左腕迎上我的手指,被我戮個正著,五指登時乏力,碧玉刀啷噹落地。

    舒樺大是震驚,我卻得勢不饒人,屠龍刀遽出,反劈舒樺頭頸。舒樺左腕一陣劇痛,可幸我欠缺指力,沒有傷到他的筋骨,只是疼痛一會便即沒事。舒樺先避屠龍刀,飛起一腳踢中我右腕,屠龍刀也就拋上半空。

    我低頭向前疾竄,向英雄劍撲過去。舒樺挑起地上的碧玉刀,沒有第一時間追趕我,英雄劍已回到我手。然而舒樺似乎並不焦急,同舉刀劍指著我道:「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忌!你得與趙姑娘同年同月同日死,實在是何等光榮……放心!我舒樺亦會緊隨其後!」

    「你這個瘋子!我不會再大意……你武功縱然古怪,我豈會一而再的被你有機可乘?」我盡量爭取時間讓自己回復內力,同時調息壓住先前的傷勢。

    「易一,你的武功的確突飛猛進,甚至優勝於我……我不恨不妒,然而小看我的『天龍八武』,將會令你付出沉重代價!」舒樺擺了擺孤殤劍,道:「我這 天山絕學,就連楊左使亦給予極高評價,只需再勤練十載,定能稱霸江湖!如今我別無所求,唯有替趙姑娘報仇,然後伴她長眠於此!」

    「天龍八武,到底是甚麼東西?」我記得舒樺好像是青翼蝠王的師姪,甚麼天山高人的徒弟,八刃之中功力僅次黃狗,然而以武功而論,舒樺的天龍八武遠較黃狗的無量劍法精深。單是我見識過的輕功乾達婆舞、槍法夜叉槍、拳法龍拳與及劍法天劍,已令人目眩。

    「我說過了,是天山絕學!」舒樺冷笑道:「你若以為剛才能夠化險為夷,那不過是好運罷了!運氣不會不斷出現的!」說著孤殤劍和碧玉刀交擊,發出悠和高遠的金石撞擊之音:「受死吧!嚐嚐我的刀劍合擊!」

    舒樺既有銷魂槍、孤殤劍和碧玉刀,我又見識過他的槍法、劍法甚至拳法,不會懷疑他甚至懂得使刀,然而兩種截然不同的招式同時使出來,還是教我凜然 一驚!這刀招與劍招簡直是大相逕庭,與彷彿玄門正宗的天劍相比,這刀法陰損狠辣,每一著均走偏門,從最難抵擋的方位砍過來,不是斷人筋骨便是取人要害,教 人冷汗直冒。

    如此極端的兩種個套路,使出來卻是絲絲入扣,劍攻刀守、劍守刀攻,竟毫無破綻可言,即使受過獨孤九劍訓練的我亦只有招架,沒有一絲反擊機會。要知 道剛才我亦曾打落舒樺的碧玉刀,但誠如舒樺所言,那不過是幸運而矣,這種良機可一不可再,如今劍招的破綻都給刀招彌補,反之亦然。

    「天龍八武.修羅刀!」舒樺一聲斷喝,竟是刀劍齊攻:「昔日天人與阿修羅本是宿敵,多次神魔交鋒難分勝負,這兩套劍法、刀法各走極端,一起使出來正是互補長短!」

    「豈有此理!」我咬著牙關,使出華山快劍的鳳舞九天只守不攻:「所謂『天龍八武』便是取佛家八部眾的特色嗎?」

    舒樺已經盡佔上風,刀劍輪流往我身上招呼,我只有負隅頑抗,這招鳳舞九天使個不停,在我力盡之時便會遭舒樺砍殺。我不甘就此罷休,忽然間踢到甚 麼,原來竟是踏著地上的倚天劍。趙敏中了天外飛龍倒地,她的倚天劍也就掉落地上。倚天劍霸道無匹,理應是破解舒樺攻勢的唯一辦法,既然一時三刻我無法在武 功上取勝,倚靠神兵之利也是無可厚非,不過我全力擋舒樺的攻勢,被逼住不斷後退,哪有餘暇俯身去取地上的倚天劍?

    我又退後一步,腳跟再次踢到倚天劍。我忽然靈機一觸,想到舒樺雙手各使不同技藝,當真是一心二用。我沒有這份本事,然而要做一些簡單動作亦非難 事。我盡量不讓自己分神,英雄劍舞成劍盾阻擋孤殤劍和碧玉刀的攻勢,同時跨出一步,腳尖已踏到倚天劍的劍托旁邊。我二話不說賭上一記,腳尖勾住倚天劍,用 力一踢,倚天劍從下而上直射向舒樺小腹!

    舒樺大吃一驚,只得收起攻勢後躍。這次倚天劍沒有先前天外飛龍的勢頭,但以其鋒利,要是不閃不避的話定會直沒小腹。舒樺一邊後退一邊揮出碧玉刀將倚天劍打飛,鏗的一聲碧玉刀的刀脊上面又多了一個缺口。

    我喘了一口氣,急使上天梯逃了開去。我的武功指數勝於舒樺數十點,然而他的天龍八武奧妙無比,完全彌補了功力上的不足,我竟是沒有反撲之力。唯有先避其鋒再想辦法。

    「畜牲!」舒樺從後追上來:「只會使這種下三流的手,要不就是逃!」

    「廢話!這叫隨機應變,難道你的刀法就不陰損了!」我邊繞著樹林遊走邊叫道。

    「那是我的武功招式!你有本事就破給我看!」舒樺在後面力追。

    「我也有一套獨孤九劍講究沒有招式,喜歡怎樣便怎樣……」我說了兩句,忽覺舒樺追近了不少,大驚失色,加緊步伐向前急奔。然而舒樺一直窮追不捨,轉眼間我們兩人已繞著樹林走了一圈。

    我知道不用多久便會被舒樺趕上,我想遭舒樺搶攻,不如由我取先機,或許就是勝負關鍵。我當機立斷,身子徒地一拔,在半翻了兩個觔斗,一腳踹向舒樺頭頂。

    舒樺在全速疾奔之中,身影一晃已避過我的突襲,且再次繞到我的身後:「乾達婆為八部眾中的樂神,能歌善舞,任你上天梯如何厲害,豈能與乾達婆舞的神之身法可以相提並論?」

    我身子急轉,一眼瞥見舒樺破綻,英雄劍已然點出。

    「來得好!」舒樺收劍一擋,碧玉刀已反砍我腰間。我知道讓他發動攻守一體的刀劍合擊,我便再難找會反攻,因此也不防守,眼角瞥見另一個破綻,便出掌拍去,使出的是降龍十八掌絕技亢龍有悔。

    這一著反守為攻,雖然舒樺使刀,在理比我更先擊中對方,唯我這掌拍向他的丹田,以我的內勁足夠斃他於掌底之下,舒樺就算想與我同於盡,此舉亦不化算。他悶哼一聲,向後退開,想要重整旗鼓再行進攻,我卻沒有收掌,繼續向前推出。

    降龍十八掌乃係天下最剛猛的掌法,九陽神功亦是天下至剛至陽的內功,兩者相輔相承,掌力當世無匹,一般來說招式會用老,必須收掌變招,但我以生生 不息的九陽神功催谷簡單直接的降龍十八掌,繼續向前拍出,積存內勁就更多,此招實在有違常理,若非九陽神功和降龍十八掌玄妙,原是不能成立,兩者實在是缺 一不可。

    舒樺感受到掌上威力,只得舉起碧玉刀和孤殤劍硬接。他刀劍交叉封住丹田,我凜然無懼單掌拍在碧玉刀的刀面,澎湃掌力源源不絕的送到舒樺體內,霎時間教舒樺滿臉通紅,皮膚如欲滴出血來。

    我大喝一聲,將內勁全數送出,將舒樺震得蹬蹬蹬的退了七、八步方才站穩。舒樺雙臂一抖,刀劍各自發出鳴聲,他卻好一會不能說話。我自與他相鬥開始一直落於下風,此刻豈容大意,立即撲上前去,再施猛攻。

    舒樺因為體內氣血翻騰,竟是無從反擊,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左支右絀。我看出他努力想要平伏真氣,此刻要是強行催動內功與我比併,定必走火入魔。我 不欲傷舒樺性命,但他一心要殺我洩憤,實在令我陷入兩難──憑舒樺的武功,在我想出破解之法前,隨時教我命喪他的刀劍之下!

    我連使上清快劍、華山快劍,忽然見舒樺積了一口真氣,想使乾達婆舞躍上樹頂,不及細想,一招連城劍法已順手使出,幾乎將身在半空的舒樺挑落。劍招 使過之後,我還沒想起是那路劍法,第二招、第三招已接連發出:「單于夜循逃、欲將輕騎逐……」原來竟是連城劍法之中用於追擊敵人、屬於盧綸的塞下曲,第一 招便是對付空中敵人的劍招「月黑雁飛高」。

    連城劍法又名唐詩劍法,三百路劍法便是取材至唐詩三百首,每路由四招到百餘招不等,變化之多在劍法中實屬少見。隨機應變分開使出能收奇詭之效,順 著招式次序使出又如行雲流水,因為詩詞最講究流暢。若論個別劍招的精妙,也許及不上一些大門派的劍法,但除了無招勝有招的獨孤九劍,世間上再無別的劍法比 連城劍法更包羅萬象。唐詩三百,各具風格,不只劍招而矣,連劍意亦大相逕庭,甚麼時候用哪一路、哪一招劍法,極考使劍者對當前形勢及劍招的了解,而要了解 劍招又得理解唐詩,和獨孤九劍只講天份找尋破綻不同,即使如李白般文采風流,不下苦功絕對不行。到把唐詩及劍招完全消化,便能得心應手,劍招之多可以永遠 不重覆使用,加上各種配搭,沒有對手能夠了解你的劍法底蘊,在武功上佔了好大優勢。

    當然樹大有枯枝,數千劍招之中自有部分平平無奇,相反精妙招數亦比尋常劍法的所有劍招總和還要多,而且因應對手而使用合適劍法,練成了的話足可橫行江湖!

    舒樺在半空仍盡力拗腰閃避,但已無力蹤上樹枝,落到地上滾了兩滾。我順勢使出這路劍法的最後一招──除了練劍,我很少順序使用一路劍法:「大雪滿弓刀!」

    這是一招近乎刀招的劍法,朝舒樺左肩砍過去,嚇得他著地滾開。

    「再來!二水中分白鷺州!」這一劍刺出,彷彿要將舒樺一分為二。

    舒樺橫架孤殤劍抵住英雄劍,我飛腿掃中他的腳脛,舒樺輕呼一聲往側跌倒。

    「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再使一招連城劍法中的殺著,此劍能攻上中下三路,端的是變幻莫測,而且劍勢凌厲,彷彿要得手然後才甘心,不中敵人不肯罷休。舒樺碧玉刀支地,孤殤劍再次架開英雄劍,我卻輕抖手腕,另一招神妙劍招已然使出。

    「為君翻作琵琶行!」

    呼的一聲,孤殤劍給英雄劍一絞,登時飛上空中。此係因為我的英雄劍只餘半截劍刃,因此容易受力,再加上舒樺仍未回氣,結果讓我打飛長劍。

    <……連城劍法升級Level4

    「嘿!受死!」舒樺吸了一口氣,突然朝我拍出一掌。我不料他已能開口說話,呆了一呆間,翻出左掌迎敵已是慢了半步,來不及使出降龍十八掌,登時被震退了兩步。

    舒樺翻身躍起,他不能再使出刀劍合擊,對我來說是一件好事,無論天劍還是修羅刀,抑或先前的夜叉槍,雖然亦是厲害招數,但我勉強還能應付,不會就輸。想到這裏,忽見舒樺瞄向比較接近他的倚天劍,當下不敢怠慢,衝前搶攻。

    孤殤劍飛到老遠,舒樺的確想去取倚天劍,再使刀劍合擊。我豈容他取得更厲害的神兵?連城劍法使得順手,「下馬飲君酒」、「雨雪紛紛連大漠」、「天 外三峰削不成」、「萬頃江田一鷺飛」等等接連使出,將舒樺越逼越開,只能以修羅刀應敵。我不知道修羅刀合共有多少招式,但似乎舒樺只會這套劍法,天龍八武 要是包含了八種武功,我想他沒有精力也沒有需要再學別的武功吧?

    雖然已經使胸中氣血運行無阻,是單以修羅刀和我拆招,舒樺無法搶回上風,相反他畢竟受了些許內傷,功力已然不純。他擋了兩刀,冷笑道:「緊那羅與乾達婆同為樂神,但被稱人非人,所奏音律詭異莫名,其掌法亦是一樣……且看我的『天龍八武.緊那羅掌』!」

    「連掌法你也曉得?」我一劍刺出,但見舒樺左手碧玉刀撥開英雄劍,右掌向我頭臉拍來,唯有側頭閃避。豈料舒樺右肘竟然從不可能的方向折曲,掌緣已砍到我的耳際。

    我衝前一步,不讓舒樺手掌砍到,但是頭頸仍給他手臂掃中。幸好舒樺的內勁並非積存在手臂之上,這一下沒有把我擊斃,也是金星直冒,跌跌撞撞的退了 開去。舒樺不讓我有喘息機會,舉起碧玉刀,連使修羅刀的殺招,間中補上一記緊那羅掌,我冷不提防被拍中,要不是有九陽神功護體,只怕非受重傷不可。

    「你我同練九陽神功,想不到才三個月已有小成,」舒樺一邊出招一邊悻悻然道:「我的內功卻無法得九陽神功之助,難道說你習武天資遠勝於我?」

    的確,有的功夫我練了兩三年仍無寸進,野球拳更是我進入遊戲之初已擁有的武功,最近卻停滯不前。大概因為九陽神功適合我的路子吧!我用英雄劍擋住舒樺的碧玉刀,哼聲道:「自習九陽神功之初,無忌已說你武功不合九陽神功,豈能強求?你的天龍八武也非我所能練成!」

    「有你這種對手互相切磋,對學武之人來說真是快哉!只可惜你不用想可以在我掌底偷生,我也不要苟活人世,練武又有何用?」舒樺碧玉刀橫劈把我逼開,然後出掌直拍向我面門。我唯有舉掌相迎,兩掌相交,拍的一聲登時黏在一起!

    這是比併掌力的時候,雖然我的內力早損耗甚多,但剛才舒樺也受了點內傷,我自覺內力未必輸他,總比在招式上爭勝負來得要好。然而在數秒之後,我就知道要糟糕了!

    「我說過緊那羅掌有如緊那羅的非人之音一般,你捉摸不到!」

    記得七傷拳嗎?我曾經跟石破天練功,領教過他的七傷拳拳勁,當我和舒樺對掌的一剎那,那種感覺就像遇上七傷拳一樣……不!簡直是十四傷拳、二十一 傷拳!七傷拳的所謂「七傷」,是練功練得不對時候對自身做成極大傷害,也可詮釋為一拳之內包含七種不同拳勁。而舒樺的緊那羅掌,竟然似有七傷拳的兩倍甚至 三倍威力,不知有多少道掌力要從他的掌心突入我體內!

    我和舒樺對掌之初,便感覺到他的掌力彷彿不甚強大,那時候小看了他,立即便運勁將之推回去。可就在此時另一股內勁像是磁石般牽引著我的內力,還有 很多大小不一的真氣左衝右突,登時衝散了我的內勁,而且破壞著我體內的護身罡氣。當我運勁相抗,發覺舒樺的掌勁遊走不定,使我無所適從,不知要如何抵擋, 瞬間已連連失陷,丹田危在旦夕。

    我一邊想辦法守住丹田,一邊預備撤掌後退。

    舒樺能夠第一時間感覺到我內力的變化,自然猜出我的想法,更是加緊催送內力。他的掌勁太過古怪,霎時間我無法抵禦,想要反擊他卻立即退走,另一邊卻又強攻猛打,逐漸侵蝕我體內氣牆。即使我們就這樣對掌,再過一炷香的時間,舒樺就能以緊那羅掌摧毀我的九陽神功。

    這不是說笑,舒樺內力不及我深厚,掌力不及我強橫,卻能以這詭異的掌力撕開我雄厚的內勁!雖說我的內力早已消耗了不少,但混元勁已經功德完滿,九陽神功的根基也很扎實,不是那麼容易被擊倒,委實是舒樺的掌力無從防禦!

    「沒錯!我的內勁沒那麼充裕,可仍然是九陽神功加上混元勁!」我咬牙道:「比掌力始終是真功夫,怎麼小舒也能夠取巧……他的內力甚至比石破天還要 差……」想到這裏,我心中大叫:「對了!連石破天我也不怕,怎會害怕小舒?他的掌勁的確比七傷拳更奇詭,然而功力不純,根本不會是九陽神功的對手!」

    和石破天練習七傷拳的經驗或許會成為我今日致勝關鍵。我和石破天對招時尚未學會九陽神功,其時也能固守,不讓他變幻莫測的拳勁得逞,今日對著舒 樺,雖然他的掌勁比七傷拳更多,而且使得更熟練,但是內功卻不及石破天。現在是比併掌力,以內勁而論我還是優於舒樺,他把掌力化整為零,不是更加分薄了力 量嗎?

    我不理會舒樺的內勁,無論他如何挑釁牽引,我就是把真氣聚集在胸腹之間,且不斷催谷九陽神功至極限。果然不追逐舒樺掌力,我的內勁便不會被分割然後擊破,而我全身真氣激盪,更把舒樺企圖衝擊我的掌力消解。

    舒樺察覺有異,立即縮掌後躍。我知道舒樺絕不會就此放過我,使出上天梯引他在樹林間穿梭,偶爾回身拍出一掌,和舒樺一觸即走,比併的還是掌力還有 掌法。戰鬥需要取長補短,既然我的掌力較剛猛,不如找機會一掌擊破舒樺的護身罡氣;若論掌法,降龍十八掌雖然簡單,其實比緊那羅掌要精妙,緊那羅掌不過在 掌勁下功夫。舒樺和我這樣追逐了十數回合,便即知我心意,他豈會容我計謀成功?連忙使出乾達婆舞,誓要纏上我逼我和他再次對掌。

    我被舒樺逼得避無可避,心想今日遇上剋星,先是刀劍合擊,現在又來個古怪掌法。雖然說我固守真元立於不敗之地,卻無良策取回優勢,結果還是不行。

    「你這懦夫!有膽便與站在那裏與我一較高下!」舒樺修羅刀、緊那羅掌交替攻擊,也給我避了開去。這時我已退無可退,忽然見一匹戰馬綁在樹旁,立即躍上馬背。

    我們騎來兩匹戰馬,其中一匹被趙敏牽走,豈料她在馬上被我一劍射死,而另一匹馬尚在這兒。舒樺飛躍而起,使出一記龍拳,把我逼下馬來。

    我落到戰馬的另一邊,二話不說便朝馬身拍出一掌潛龍勿用。這招潛龍勿用乃係降龍十八掌中掌力較內歛,一時間沒把戰馬拍傷,卻將牠推向舒樺。舒樺把 碧玉刀擲在地上,跨出弓箭步,雙掌一推,堪堪抵住壓到他身上的戰馬。只見他想要把馬推回來,我卻不讓他如願,飛身上前右掌倏地劈出,從下而上打出一記飛龍 在天。

    舒樺兩次受力,加上我和戰馬的重量,他終於承受不住單膝跪到地上,立即鼓起全身內力,奮力要把戰馬推開去;我則居高臨下,借著體重和衝力要把戰馬 壓到他頭頂。舒樺嘿的一聲把掌力輸送到戰馬之內,我一個大轉身再次推出雙掌,這次使的見龍在田,九陽神功如黃河入海般傾瀉而出。舒樺掌力再奇怪,隔著一匹 戰馬亦無用武之地,傳到我身上時已無法控制自如;而我的掌力絕不花巧,只是一直要壓倒舒樺。堅持了半晌,舒樺嘴角淌出血絲,然後噗的一聲,另一只膝頭也跪 到地上。

    我叱的一聲斷喝,一鼓作氣把全身勁力壓向戰馬,可憐那戰馬在我和舒樺強勁的內勁夾攻下早已嗚呼哀哉,這時候全身骨骼更辟辟拍拍的開始碎裂。舒樺再也支撐不住,用盡最後氣力雙掌一振,勉強把戰馬推開些許,立即撒掌滾了開去。

    <……九陽神功升級Level4、降龍十八掌升級Level7

    舒樺武功的確是高,慌忙之間還記得取回碧玉刀,但我怎會讓他有翻身機會?衝前兩步補上一腳,重重蹬在他胸口,把他踢得又再翻了兩個觔斗。我再追上去要多踢兩腳,舒樺卻用碧玉刀把我逼開,加上我也虛耗太多,那一腳未能重創他,再行追擊也是無用。

    舒樺碧玉刀支地,勉強站了起來,左手撫著被踢的右胸。他武功本來不比我差多少,配合神奇的天龍八武,足與我拉成均勢。如今我倆均身負不輕傷勢,加 上內力消耗相若,誰也沒有必勝把握──舒樺的刀劍合擊和緊那羅掌先後被我破解,而他的內力並不及我,不過他的武功號稱天龍八武,如今還有兩、三項沒有使 出,每一個套路也足以殺我一個措手不及。念及此處,我退後數步,拾起地上的倚天劍,以壯聲勢。

    「嘿!易一……即使我不能打敗你,也要與你同於盡!」

    我聽舒樺聲音,知道他傷勢遠比我想像中嚴重.看來今日之戰我已必勝無疑。但見舒樺勢如瘋虎向我撲過來,也不用倚天劍,單使英雄劍已敵住他的修羅刀法。這套刀法我已見識過,雖然也是非常厲害,但沒有天劍從旁夾擊,我的連城劍法、華山快劍、追風神雷劍足夠應付有餘。

    「易大哥!舒大哥!你們兩人做甚麼?」

    突然在刀劍交擊之中聽到說話聲音,我倆也是一陣愕然,這才想起附近還有別人。我沉聲大吼,雙臂一振,已把舒樺連人帶刀震開。我舉英雄劍護住全身,方回頭細看,果見阿九就站在旁邊,一臉詫異的望著我們。

    舒樺看見阿九,先是一呆,突然雙眼放光──那是充滿殺慾的冰冷目光,我便知道糟糕。

    「好!我殺了這個姑娘!」舒樺獰笑道:「讓我看看你那副哭喪的樣子是否跟我一樣!」

    我大是吃驚,舒樺已展動身形,如鷹隼般向阿九飛撲過去。舒樺站得比我更近阿九,我又慢了一步,想要救她已不可能。剎那間我唯有再次使出天外飛龍 ──這招最近頻頻失手,連那個蒙古鐵騎的萬夫長哲別也能用鐵弓擋開,偏生殺死了趙敏,此時再次出招,面對已屬高手的舒樺,不知有沒有效果?

    舒樺眨眼間已撲至阿九身前。我先前誤傷趙敏,今趟不敢大意,擲出倚天劍的角度絕對不會傷及阿九。舒樺聞得腦後風聲,反手劈出一劍,剛好砍中倚天劍 劍刃;然而我在這招天外飛龍浸淫了不少時日,功力非淺,當中蘊含巨大內力,令舒樺一條手臂酸軟無力,再也握不住孤殤劍,和倚天劍雙雙飛到老遠,插進泥土 裏。

    舒樺那孤殤劍也是《兵器譜》上有名的神兵,但排名比我英雄劍更低,面對《兵器譜》中最霸道的倚天劍,只怕要應聲立斷;但看來舒樺剛好砸中倚天劍的劍面,孤殤劍竟得以保存,沒有落得與我英雄劍一樣的下場。

    我手中再次餘下英雄劍,而我擲出倚天劍的同時,早使出了上天梯的輕功心法,身體緊緊跟隨倚天劍後面。當舒樺砸飛倚天劍的時候,我的英雄劍已籠罩舒後背數處要害。

    舒樺不閃不避,碧玉刀已砍到阿九頭頂!我心急如焚,但除了圍魏救趙再別無他法。豈料舒樺的乾達婆舞當真已是出神入化,千鈞一髮間竟在英雄劍劍刃旁邊滑了開去,只怪我英雄劍被倚天劍削斷後覆蓋面減半,讓舒樺有機可乘,阿九休矣!

    阿九被碧玉刀的刀氣所逼住,無法閃避,就在她要被一分為二的時候,突然撲進舒樺懷內!舒樺悶哼一聲,左手抓住阿九後頸,提膝已撞中阿九胸脯,把她撞得仰天摔倒。

    我沒有停止攻擊,英雄劍繼續追擊舒樺後心,舒樺卻一下子翻上半空,再落下時碧玉刀已反守為攻。我被他攻得連退兩步,然看見他小腹插著數根短竹,正是阿九曾經用來射傷霍都的竹鏢!

    對了!我差點忘記阿九也曉武功,雖然火候尚淺,但根底扎實,假以時日必有小成。阿九的武功和舒樺自是相差太遠,但舒樺被天外飛龍干擾,加上不知道阿九懂得武功,竟然讓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弄至措手不及,不但殺招無用,反被竹鏢所傷。

    「婊子!」舒樺胸腹先後受創,忍不住罵了一句粗話。

    我乘舒樺傷後心神慌亂,和身撲上前去使出武當俞蓮舟傳授我的絕技追風神雷劍。自從英雄劍斷後,我的攻擊範圍減半,但殺傷力似乎更勝從前。我此時圍 繞著舒樺身子前後遊走,和赤手空拳沒甚麼分別,所謂一寸短一寸險,卻也是一寸短一寸強,當我使出剛猛招數時,因為劍刃較短所以力量流失較少。舒樺傷勢不 輕,內力越來越弱,動作越來越遲緩,終於被我盪開碧玉刀,英雄劍順勢一轉,在他大腿上砍了一劍。

    <……追風神雷劍升級Level4

    舒樺悶哼一聲,再也無法站穩。

    我英雄劍刺出,舒樺盡力側頭避過,我趁收劍之際,劍柄重擊舒樺左頰,把他撞得往旁一摔,重重跌在地上,一時間爬不起來。

    我退到阿九身旁,仗劍護著她。舒樺已不可能再傷我,恐防他盡最後一口氣對付阿九,只怕尚有這個餘力。

    舒樺嘿的一聲抬起上半身,一雙怨毒的眼神掃視著我。

    我一來為剛才連串驚心動魄的戰鬥而緊張,二來也對舒樺心中惋惜,嘆道:「小舒,我不會殺你,亦希望你體念當中情義……」

    「吥!」舒樺半邊臉頰早已腫起來,他吐了一口血絲,掙扎著爬起身道:「你我尚有何情義可言?」

    「難道你真的覺得對趙敏之情比起我們的朋友之情更重?」我實在不明白,莫說舒樺本屬明教,和蒙古郡主之間有一條既寬且深的鴻溝;就是兩人相處了多 少時日?再加上趙敏對舒樺不假辭色,且對張無忌之情溢於言表,何以舒樺仍能痴心至此?若是人還在,情常在;人已逝則情不再。所謂NPC死如燈滅,為了死去 的人而與活著的人決裂,值得嗎?

    舒樺仰天打了一個哈哈:「你這匹夫如何知道情為何物?你試過鍾情一女子沒有?」

    我再次想起瑱琦和宛兒。要是兩人傷於胡斐之手,我又會如何?可惜的是我無法找出答案。這已經和是否NPC無關了,回想當日我與焦宛兒亡命天涯,也曾想過和她同生共死,那不是已經把她當真人看待嗎?真正問題是我會否為了一個感情深厚的人,去傷害另一個也有感情的人。

    和我相比,舒樺的想法則很清晰。或者從另一個角度看,他對我和張無忌根本無甚感情可言,不過是我們自以為是罷了。嘿!在武林太久,幾乎以為所有人也豪氣干雲,讓我經常錯覺以為大家也是鐵錚錚的好漢子。將來要是回到現實世界,我要適應真實的嘴臉,只怕有些難度。

    「易一,你今日不殺我,他朝定必後悔!」舒樺也不拔出小腹上的竹鏢,按著被我踢傷的右胸,咬牙道:「趙姑娘的血海深仇,我與你絕不干休!」

    我嘆了口氣,幾乎想要上前解決舒樺以除後患。舒樺並非我的對手,但他武功、智計也不弱,惹上這種人徒為自己增添麻煩,要是他要暗中加害,倒真是防不勝防。

    我倆認識時間不長,但交淺言深,一夕夜話已引為知交;他對我又有救命之恩,帶我見張無忌習得九陽神功驅除體內寒毒,我對他除了友情尚有感激。雖然及不上胡斐的兄弟情,也未必比宋青書、李思豪的情份薄。由此種種,我畢竟無法殺他。

    眼看著舒樺爬上早已放著趙敏遺體的戰馬,左手挽刀右手提韁策馬便行。我又是一聲嘆息,心想自己何嘗不是感情用事?

    阿九望著遠去的舒樺,終於變成一個黑點,悠悠說道:「那位舒大哥此去,定必勤練武藝……易大哥,我怕他將來會回來找你算帳!」

    舒樺不是已這樣說了嗎?阿九真是……但我仍然問:「為甚麼?」

    「失去趙姑娘,他的人生大概只剩下把你殺死這個目標。」阿九認真說道:「舒大哥應該是個好人……能夠愛一個人到這種地步,委實值得敬佩。」

    「嘿!妳不知道前因後果,我覺得小舒像個女生……」

    「所以我知道他的想法。」阿九喃喃說道:「易大哥,你會像舒大哥愛趙姑娘般愛阿九嗎?」

    我指著天邊道:「哇塞!天色似乎不好,我們要趕路,否則遇上大風雪就糟糕!」

    阿九呆了一呆,頭望天:「對啊!好像是這樣……易大哥,我們要快點走了!」

    我吐了吐舌頭,陪阿九回木屋收拾簡單行裝。而我把倚天劍和屠龍刀珍而重之的放進次元包袱,另外又從樹幹取出銷魂槍,再把插於地上的孤殤劍拔出來。 我拈了一拈,那孤殤劍重量、長度均甚是襯手,便把它插在腰間。英雄劍斷了有些日子,雖然我仍然喜歡用它──自黃藥師在桃花島以劍相贈,至今差不多兩年,對 之甚有感情;再說,即使斷了半截劍刃,英雄劍仍是舉世第七的神兵。

    如今孤殤劍在《兵器譜》總排名二十一,也可將就著使用。至於倚天劍關係太過重大,還是先收好為妙。要知道倚天屠龍記這書以倚天劍和屠龍刀命名,相 傳兩把曠世神兵關係武林一個大秘密,我以為可能和神石有關,因此並不打算把倚天劍還給峨嵋派。待我回到中原,再仔細參詳。

    <……得到倚天劍、孤殤劍、銷魂槍

    舒樺騎了一匹戰馬離開,另一匹戰馬也被我和舒樺兩人掌力夾擊,早就全身骨骼盡碎而死。我和阿九只妳徒步走出黑森林,緩緩向南而行。

    雪越下越大,接近黃昏時份更刮起風來。從早上開始,隨著雲層漸厚,天色也就十分昏暗,日光難以穿透雲層。下雪後四周白濛濛一片,我早已不辨西東,再加上狂風,更是吹得我睜不開眼來。

    「這樣可好了!就算是蒙古人也只好暫時收兵,待雪晴才出來追捕我們……只希望群雄不要遇上這煬風雪才好。」我折了一根樹枝用作手杖,左手攙扶著阿九,舉步維艱地向前行進。

    阿九除了自身的白裘大衣,再披上木屋中找出來的獸皮製斗篷,頭上戴著趙敏遺下的狐皮帽子,依然難耐嚴寒。難為我只有一件綿背心,凍得手腳僵硬仍然不敢流露半分痛苦神色。

    良久聽不見阿九的聲音,我轉頭叫道:「還好吧?阿九?」

    阿九已是臉青唇白,意識開始遲緩。我輕拍著阿九臉龐,她才懂得抬頭望我。

    「妳要支持著!我們一定能夠找到山洞甚麼的……」

    話雖是這麼說,但從早上離開那個森林後,我們便走進了乾枯的草原之中,只有遠山和疏落樹影,刮起風雪之後更是無法看見任何景物,唯有一直低頭前行。當草原變成雪原,我實在不肯定能否帶阿九闖出去。

    「不!要是連我也放棄的話,一切都沒希望了。」

    我停了下來,摟著阿九身軀和她互相取暖。我們或許就這樣蹲下來,待風雪止息才再起行?看天色開始入黑了,晚上氣溫定然驟降,能見度也會跌至零,屆 時伸手不見五指,如何能夠繼續行走?我不知道讓雪埋著自己會有甚麼後果,但是漫無目的前進只會耗盡體力和能量。要是我倆的大衣能夠保溫,我的想法應該可 行,因為風雪的溫度遠比積雪來得要低。

    就在此時,我隱約看見遠處有一個圓形拱起物,倒像是個蒙古包甚麼的。在這種環境底下,五感逐漸失去的同時,人很容易產生幻覺。但那對我猶如一支強心針,使我精神大振,拉扯著阿九便走:「好了!終於有救了!阿九,妳要堅持下去!」

    阿九疲憊不堪早已無力行走,如果把她放在雪地上拖行,會令她體溫急降,唯有將她揹到背上,卻又令我寸步難行。新雪感覺非常軟,已經堆積到膝蓋位置,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從雪堆中拔出右腳,二人重量又把我的左腳陷了進去。

    風雪迅即把雪地上的足印掩蓋,我走到近處,確定那是個用獸皮、獸骨搭建的帳篷,心中不期然一陣狂喜,手足並用向前爬去。

    「阿九!醒醒吧!咱們沒事了!」阿九的下巴擱在我肩上,緊閉雙目全無知覺,眉毛和髮梢全是雪霜。我兩手抱著她腿彎,將她輕輕一拋,又叫道:「別睡啊,別睡!」

    阿九伏在我背上,氣若游絲的嗯了一聲。我撲到帳篷前面,已是全身乏力,無暇理會帳篷屬於甚麼人,掀開布幕便一頭栽了進去。

    撞進帳篷裏面我便背著阿九滾成一團,立即感受到暖意傳遍全身,熱烘烘好不舒服。我幾欲就此倒下,好好睡上一覺,但我不能這樣做。別說我在江湖上打滾了一段日子,就是普通一個現代人,在陌生環境之下難以安寢。我雙肘支持,抬起上半身打量四周。

    既然帳篷之內如此和暖,當然因為生了火的關係。由於帳篷用幾層羊皮製造,全不透光,因此在外面無法見到火光。而這個火堆證明帳篷不但沒有被丟棄,而且主人應該就在這裏。

    我推開阿九爬了起身,回頭便看見一個瘦削的男人站在後面。我所以知道他身材瘦削,因為他身上只穿單薄黃衣,一件斗篷卻掛在門旁。羊皮能夠完全阻隔寒風,再加上生起火堆,帳篷裏面溫度足以讓人脫去大衣。

    在風雪中奔走了一整天,縱有內力支撐亦已筋疲力盡,況且我還要照顧阿九,真的接近虛脫。然而當我看見那人面孔,右手立即搭到英雄劍劍柄之上:「你是誰?」

    「這個帳篷屬於我的!哪有人隨便闖進別人帳篷裏面然後喝問人家名字?你不應該自報姓名嗎?」

    我呆了一呆,見對方話裏笑嘻嘻的,雖然不知道有沒有惡意,卻也不好意思再抓住劍柄。他說的沒錯,我也太過沒有禮貌,然而身處險地,我自然不能報上姓名,警戒心亦不能輕易放下:「你既是此間主人,還請出手相助……我倆遇上風迷途,求借宿一宵,待風雪過去便即離開。」

    那人聲音聽來並不老:「嘿嘿……看這天氣,難道把你趕出去嗎?那不等於殺人?你兩人就在這裏安心休息。」

    「多謝……多謝前輩仗義相助。」我向他抱了抱拳,見帳篷裏面再無別人,也沒有甚麼可疑之處,便即照料阿九。阿九的毛裘大衣乃是皇宮之物,非常耐寒,再加上獸皮斗篷和狐帽,總算保住了性命,否則她沒有我的功力,只怕無法堅持到現在。

    我見帳篷角落有一個用狐皮和虎皮鋪成的床鋪,顧不得是否屬於那人,便把阿九放在上面。那人說道:「兩位雪中趕路,沒有被風雪吞沒亦算是幸運,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位姑娘定然無恙,何不讓她用點熱羊奶,暖暖身子?」

    我啊了一聲,點頭稱謝。那人在火堆旁邊拿起一個壺子,倒出半碗羊奶交給我。我把碗湊到鼻端,不經意的聞了聞,只聞到一陣羊奶的羶味,看來沒有異樣。那人又道:「本來喝熱酒是最好的,但她身體太弱,受不了,大概只能讓你我受用!」

    我並非信任那人,甚至對這裏充滿了懷疑和困惑。只是我一介俠義之士,今有求於人,不好意思反客為主,唯有忍住暫不發難、靜觀其變。我抬起阿九的上半身,把碗放到她嘴邊,輕聲說道:「阿九!阿九……這裏不寒不冷,我們已經拾回性命,妳就喝點熱奶充飢吧!」

    不知阿九聽到沒聽到,她雙眼半開半閤,櫻唇微動,似乎想說甚麼。我不理會阿九是否要說話,傾碗把羊奶倒進她的口中。羊奶順著喉嚨流到阿九胃裏,登 時讓她身子和暖不少,可能因為阿九體質較弱吧!在外面受了風寒,即使來到帳篷仍是渾身顫抖,彷彿未能感受暖意似的,現在喝了羊奶,身體立時溫熱起來。

    我鬆了一口氣,把碗放在一旁。只見那人把一壺酒掛在火堆上面的木架加熱,我趁機詳細打量他和帳篷。

    這座帳篷形狀像個蒙古包……在蒙古帝國境內出現蒙古包並不奇怪,即使大蒙國富兵強,仍然有不少蒙古人靠遊牧為生,只是在嚴冬之時,大都已驅趕牛羊 遷徙至比較和暖的地方,這才是遊牧的精要。他在風雪之中仍扎營於此,又豈是尋常?然而帳篷裏面卻無甚特別,布帳上掛著大衣斗蓬還有弓箭,亦幾張獸皮和針織 品。至於那人一身黃衣,頭上戴著一頂毯帽,似是蒙古服飾。

    而使我毛骨聳然、心中惴惴不安的,卻是那人一張臉龐。

    怎麼說呢?到底是美是醜我也說不上,因為一般人不他那樣子。

    「小兄弟,你是漢人吧?」那人似乎察覺我在偷看他,轉頭問我道。

    再次見到他的面孔,使我很不自然,也不知要如何回答,只得含糊其辭:「通商的……我們從大都出發,正要趕路提貨……」

    「哈哈,會裝蒜嘛!」那人語氣甚是輕挑,似乎嘲笑我藏頭露尾:「我也是漢人,不過久居此地,倒也說得一口流利蒙古語。」

    我甚是不服,冷笑道:「你是漢人?蒙古人我還不知道有沒有這習俗,漢人會像你這樣,無端端的戴著面具?」

    沒錯!那人衣帽均和一般蒙古人無異──雖然顏色是鮮艷了一點,我沒有在大都見過蒙古人穿這種黃色──然而他一副臉孔被一副面具遮蔽著!

    未完.待續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timebo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