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兵按照慣例把紅色的桑塔那出租車停在桃源小區的路邊,看一下表,才6:20分,自己早到了十分鐘,他清楚對方守時的習慣,所以打開車上的收音機,邊聽邊耐心的等待。果然,6:30準時,周影從一座樓中走出來。

  朱兵一直希望自己能擁有一輛出租車,但是現在他還只能為別人打工,這輛出租車的車主周影僱傭他和自己輪流開這輛出租車。

   一般出租車主如果要僱傭一個司機和自己輪流開車的話,除非是自己白天還有其他的工作,否則會讓司機開比較辛苦的晚上而自己開白天,周影卻很奇怪,他白天 把車交給朱兵,自己晚上才開。這樣一來,朱兵的工作就比別的受雇的司機輕鬆的多,而且周影開出的薪水確實很優厚,也從來不在修車了、油費了這些方面斤斤計 較,所以朱兵很珍惜這份工作。他從來不像別的受雇司機一樣在車費上和僱主搞花樣,並且在心裡很尊重周影。

  看到周影下來,朱兵忙跳下車來:「周哥,吃過晚飯了。」

  「嗯,」周影向來話很少,一邊接過朱兵交過來的鑰匙和錢,一邊說,「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這時收音機裡正在播著一條新聞,朱兵邊聽邊皺起眉頭說:「周哥,又一起搶出租車殺人案!這是第十一起了!最近這些搶匪很猖獗,我們的車又沒有防盜網,不行明天我去裝一個吧?」

  「也好。」

  朱兵向周影告辭,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說:「現在大家晚上出車都是兩個人了,周哥你還自己出去啊?這太不安全了!不如,今天晚上我陪你一起吧?」

  「啊,」周影略微遲疑了一下,「大家都兩個人了嗎?」

  朱兵苦笑一下:「雖然搶匪有槍,遇上了就算兩個人估計也是個死,但是總有個人陪著壯壯膽吧,我們這一行不容易啊!」

  「我知道了,既然大家都是兩個人出去,我會找朋友陪我的,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那好,周哥,我走了。」

  黑夜的街道上,霓虹燈和路燈交相輝映著,紅色的桑塔納出租車沿著道路慢慢的行駛,收音機的新聞裡又在播放著那條「搶劫殺害出租車司機」的新聞。

  「啊……」劉地打了個大哈欠,無力地靠在座位上呻吟說,「就因為這樣你就拉我來陪你出車了?」

  「嗯。」

  「你有毛病啊!全市近萬輛出租車,那些搶匪就偏偏會找上你?他們也不至於這麼倒霉吧!我從昨天到今天一直沒有睡覺,求求你讓我回去吧……」

  「不是因為搶匪,」周影說,「因為大家都是兩個人出夜車了。」

  「所以你就要和別人一樣?」

  「……」

  「拜託,學著作『人』也不要只學那些隨波逐流的東西,人類現在講究追求『個性』!個性啊!」

  「只有你在追求那種東西吧?」周影打量劉地的打扮:染成金色的長髮、緊身的T恤、造型古怪的項鏈和戒指……最近這只「地狼」的樣子真是一次比一次離譜了。

  劉地認命地歎了口氣,放棄了抵抗,周影的腦子裡有時候根本不會轉彎,又很倔強,他的想法很難被扭轉過來。劉地開始東張西望,希望他的車能拉到年輕、貌美的女性客人,聊以安慰自己受傷的心靈。

  醉的連自己的住址都說不清楚的中年男人;坐到車裡還在彼此親吻、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侶的男女;滿口髒話、流里流氣的青年;濃妝艷抹,嗲聲嗲氣的女人……

  「啊~~~~~~~~我要下車!我要回家!」劉地終於忍不住大叫起來。

  周影白了他一眼,當他是間歇性神經質發作,根本沒有理他,逕自把車停在了路邊招手的客人面前。

  招手攔車的是四個青年人,他們隔著車窗打量一下坐在車上的劉地,其中一個對周影說:「師傅,叫這位夥計讓一下吧,坐不下我們這麼多人。」

  周影有幾分歉意地看向劉地。

  劉地向後撤撤身,斜眼問:「看什麼看?你不是這種人吧?」

  「我馬上回來接你。」

  劉地瞅瞅外面,一條偏僻無人,連路燈都沒有的道路,抱著手臂說:「好啊,強行拉我來陪你工作,利用完了又要把我扔掉,你可真夠義氣啊你!」

  周影十二分歉意地說:「我真的馬上就回來。」

  他真誠的歉意反而劉地不好意思了,他推開車門說:「行了,行了,我下車就是了,你也不用再來接我,我要去找美女喝酒了。還有……」他看看這四個橫眉豎眼不似善類的青年,俯在周影耳邊說,「要是這就是那伙劫匪你可不能獨吞,可得留一半給我吃!」

  「去,去,去,真是的話哪有你的份,我自己還不夠呢!」一直蹲在座背上打盹的火兒一提到吃的事情立刻睜開了眼。

  劉地聳聳肩,他下了車,向那四個青年做了個「請」的姿勢,站在路邊看著紅色的出租車駛去。他開始悠閒地吹起了口哨,一邊盤算著要去哪家夜店玩個通宵。

   他所在的這條道路處於城市邊緣,一邊是新建的居民樓,亮著三三兩兩燈光的樓房雖然近在咫尺,但卻彷彿立在很遙遠的地方一樣。路的另一邊是一片未經開發, 都已荒棄了的田地,長滿高高低低的麥田與雜草,秋早蕭索,半天寒月,劉地隨意地走了進去,抑頭而望,發覺自己竟然是許久沒有看過沒有霓虹輝映的星空了。 「到山裡去住上幾天散散心吧?」劉地忽然生出這樣的念頭,於是盤算著要帶上什麼食物,什麼煙酒,有哪個女人可以帶去,還有沒看完的電視劇和沒玩完的遊戲, 要不要把電視機和電腦也帶上……「唉……還是算了吧,我還是比較適合住在城市裡。」劉地頗有自知之明地歎口氣,把手插在口袋裡溜噠著向回走。

   一條身影忽然從遠處的道路上奔來,跳躍數下,沒入了草叢之中。雖然是驚鴻一瞥,劉地還是看清了那是一隻小小的狐狸,雪白的皮毛,生著九條尾巴。「唔,九 尾狐啊,」劉地自言自語地說,「這個城市裡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妖精,這一下子填補了一項空白啊,真是可喜可賀!」他向著九尾狐消失的地方跟去,想看個究竟。

   九尾狐的原生地是朝陽谷北面的青丘之國,那是一個位處另一處空間,和人間界相距遙不可及的國度。九尾狐這個種族十分戀家,本來就極少出現在故鄉之外的地 方,自從上古顓頊天帝將人間界與其它各界的聯通斷絕之後,在人間界更是罕見九尾狐的蹤影。自古以來關於「狐」妖的傳說雖多,但那都是尋常的野狐成妖而已, 真正的九尾狐一族就連妖怪們也難得目睹其真面目。

  劉地幼年時曾經見過外祖父的一位九尾狐朋 友,那位老者對劉地頗為慈藹,甚至親自指點過劉地幻術,所以劉地一直對這個種族有好感。他知道九尾狐一向是以家族為單位群居,這種家庭觀念極強的妖精決沒 有讓一個小孩子獨自到處亂跑的道理,估計附近的的什麼地方一定還有一大家子在。劉地念頭一來,興沖沖地想去跟它們打個招呼,頒給它們一個「填補立新市妖怪 種族空白獎」什麼的。

  周影一向話很少,更沒有和乘客聊天的習慣,於是車廂裡一片沉默,這四名男子彼此之間竟然也不交談。坐在周影身邊的男子一隻一隻的吸煙,弄得車裡煙氣繚繞,而透過反光鏡可以看到另外三個男人都陰沉著臉,緊盯著前面的路。他們的衣服都有些鼓鼓囊囊的,明顯藏著某種刀具。

  「等一下,」當快到他們的目的地時,坐在前座的男子忽然說,「不到『美凡』了,到貴民路72號去。」「貴民路……」那裡是立新市最冷僻的街道,周影重複一遍他說的地址,什麼別的也沒說便掉轉了車頭。

  「嗨,今天這個司機膽子夠大的啊!還以為出了那麼多事沒出租車再敢往那樣的地方去了呢!」一個男人突然說,但是被同伴們橫了幾眼,乖乖地閉上了嘴。

   周影在心裡暗暗歎口氣,不是真的被劉地那張烏鴉嘴說中了吧?難道真的是「他們」?那他們還真不是一般的倒霉,竟然會看上自己的車。他側臉看看火兒,火兒 早就把睡意拋到了九霄雲外,正站在椅背上反覆端詳前座的男人,不時用嘴比量一下,彷彿在考慮怎麼下口。男人見周影側臉看他,咒罵一聲:「看什麼看!嫌兩個 眼珠子太多啊!」連周影也忍不住翻翻白眼,把目光轉向了窗外。

  當車到達目的地之後,幾個男人重重地摔著車門下了車,但卻沒有火兒期待中的其他舉動。

  「喂,車費四十九元,謝謝。」周影提醒他們「忘記」的事。

  「你果然膽子大!」剛才在車上「稱讚」周影的男子轉身過來,惡狠狠地盯著周影,猛得從腰上抽出一把砍刀來,用力拍打著車窗,「老子們坐車從來不給錢!你不知道嗎?」

  「影,可以按老辦法處理吧!」原本有點失望的火兒馬上又來了精神,摩拳擦掌地問——住在城市裡最大的缺點就是展現身手的機會太少,常常讓它有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慨。

  「老六,別誤事!」那個看起來像頭領的男人喝住執刀的男人,抽出一張百元鈔票住窗戶裡一塞說:「不用找了,快滾!」說完四個人揚長而去。

  周影搖著那張鈔票,看著極度失望的火兒若有所思地問:「這種人應該不會給錢才對啊?」

  火兒氣呼呼地說:「就是,你說他們為什麼會給錢!他們憑什麼要給錢!」

  周影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喃喃地問:「是什麼事讓他們寧願付錢也不能耽誤呢?」

   劉地轉悠了一圈,卻完全失去了九尾狐的行蹤,他抓抓頭:「我也會跟丟?難道跟蹤技巧退步了?算了,在這座城市裡的話總會再遇見的。」他馬上就選擇了放 棄,甩著手說,「回去嘍,去找個地方喝酒嘍。」才走了沒幾步,夜風中夾著幾聲響動傳來。劉地警覺地抬起頭,不但方纔風中的慘叫不定期留在耳邊,鼻端也隱約 嗅到了一絲血腥味道。劉地一躬身,整個人沒入地下,向逆風的方向奔過去。

  月光下,荒草叢 中,兩隻奇怪的動物正在搏鬥著。其中一隻是只龐大的狐狸狀怪物,它和九尾狐一樣生著九條尾巴,但是此外頭也是生了九個,老虎般的爪子,正在向它的對手咆哮 撲擊,而在它爪下掙扎反抗的就是劉地剛剛看見的那隻小九尾狐。這隻小狐狸當然不是身形相差數倍的敵人的對手,渾身上下血痕纍纍,苦苦支撐著。大妖怪對這個 弱小的對手毫無憐憫之心,猛揮一爪,把小狐狸擊飛出去,接著又縱身向它撲下去。

  地下突然伸出一隻手,穩穩地托住了它向小狐狸按下來的利爪。大妖怪後退了幾步,看著這只生著利爪的手慢慢地從地下升上來:長髮、尖耳、獠牙、黑色的腳爪……

  「地狼。」

  「蠪侄。」

  兩隻大妖怪相互看著,都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劉地拎著那隻小九尾狐向遠處一扔,按著手指關節對蠪侄說:「想幹架啊?那也別欺負小不點啊,我來!我正閒得難受呢。」

   蠪侄審視著面前這只地狼,在他的意識中地狼不是什麼強大的妖怪,他一向不太看得起這種見不得光鬼鬼祟祟住在地下的種族,但是眼前這只地狼不一樣,他那種 泰然自若的態度,剛才自己雖然沒有盡全力卻被他輕輕托住的一擊。「我……不打沒有把握的仗。」蠪侄九個頭一起笑著,目光炯炯著看著劉地。

  「原來只會欺負弱小啊!」劉地繼續挑釁——他確實是個「欠扁」的傢伙。

  蠪侄竟然不生氣,依舊笑著說:「那是我的優點。」

  「哈哈…………」劉地大笑起來,「我喜歡你這傢伙,有和人一樣的優點,一起去喝一杯吧。」

  「改天。」蠪侄向劉地微微點頭,「都住在這座城裡不愁見不到面。」說完沒入草叢中,很快不見了。

  劉地抱著手臂看他離去,自言自語地說:「這個城市裡又來個麻煩的傢伙啊,這下子又有事可幹了。」他知道蠪侄一定是繼續去追趕那隻小九尾狐了。他伸手從草叢中把被自己藏在那裡的那隻小狐狸拎出來問:「他為什麼襲擊你?」

  小九尾狐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勉強張開眼看他一眼,又閉上了。

  原來它傷的比想像中重,劉地忙把它放下來,查看它的傷勢。小九尾狐剛一著地,忽然一口咬在劉地手指上,馬上動作敏捷地竄進草叢中逃走了。「喔!」劉地甩甩被咬的手指,「不愧是狐狸啊,小小年紀這麼狡猾。」

   蠪侄雖然像狐狸,但是是狐狸的宿敵,現在這個城市裡竟然同時出現了蠪侄和九尾狐兩種妖怪,究竟是怎麼回事?好像不是巧合那麼簡單吧?劉地不解地搖搖頭, 又舔著受傷的手指想:「那隻小狐狸的父母是怎麼管教孩子的?竟然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等見到他們非好好地和他們聊聊孩子的教育問題不可。」

  周影停下車,遠遠看著那四個男人走進去的地方,白色的漆剝落了不少的門牌上寫著幾個字「立信生物研究所」。

  「生物研究所是幹什麼的?」火兒不解地問。

  「研究生物的。」周影回答。

  「……這個我也知道……」火兒對他的回答十分不滿意,又問:「不知道必方算什麼生物?」

  「在人類對生物的分類中,我們妖怪是根本不存在的。」周影如實回答。初到城市中,他曾經有過到人類的學校中學習生物學的的算,但是當他閱讀過一些生物學的書籍後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書中有的大部分他已經知道了,而他想知道的,書中卻沒有。

  「難道他們不分類我們就不存在了!」聽了周影的話火兒忿忿不平地叫起來,「我偏要把必方分到最高等的一類裡!把人類分到最低等的一類!」

  「人類只承認他們可以解釋的事,他們解釋不了的,即便看見了、聽見了、經歷過了,他們依舊認為不存在。」周影若有所思地說,「不過也就是因為他們的這種習慣,我們才能在他們的社會中生活的這麼自在啊。」

   在這家生物研究所中,有一名中年女子正在默默地整理東西。她把一摞摞資料放進紙箱子裡,當拿起桌上一家三口的合影時,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一個十歲 左右的男孩本來乖巧的坐在旁邊,用繩子系看一捆捆書,看到她哭了忙跑過來,用手幫她擦著眼淚:「媽媽別哭,小睿幫爸爸陪媽媽,媽媽別哭……」這個孩子一邊 自己大滴大滴地滴著眼淚,一邊卻竭力地想安慰自己的母親。「小睿!」女子一把摟住兒子,嗚咽起來。手中的資料、書籍散落了一地。

  這所研究所是她和她的丈夫一手創建的,凝聚了夫妻二人無數的心血汗水,可是到了今天,這一切不得不結束了。她更加用力的抱緊了兒子,心裡不知是悲傷還是茫然。

  這個女子的名字中叫林青萍,在她手邊的像片上,一個斯文白皙的男子正用手摟著她和他們的孩子微笑著,那就是她的丈夫林海,而她懷裡哭泣著的,是她的兒子林睿。

  就像被噩運之神捉弄著一樣,不幸彷彿總是跟著這個家庭。

   最初,林青萍和林海在大學在初遇,一見鍾情,可是因為林海的父母反對「同姓為婚」而險些分手,那對傳統而迷信的農村老人可以接受表親結婚,卻無法接受兒 子愛上毫無血緣關係的同姓人。林青萍和林海歷盡了波折,終於能夠結成了夫妻。婚後不久,他們便傾盡所有成立了這家生物研究所,想把自己所學的專業發揮到最 大的效用。當經過了兩年多的辛勞,研究所的研究項目和各項業務逐步走上了正軌,而他們的兒子林睿也在這個時候出生了,這一家人在這段日子,走到了他們幸福 的頂點。但是這一切也不過只是暴風雨要在這一家人頭上肆虛而起之前用來掩飾的平靜而已。

  今年三月,林海在一次車禍中突然去世。這個家庭原本所有的幸福只被命運這輕輕一揮手之間,便傾倒的撤撤底底。而且那是一次很微妙的車禍,林海雖然死了,但是他被認定為了車禍的肇事方,還必須要賠償給對方一筆數額龐大的金錢。

   林青萍忍受著喪夫的悲痛,也承受起婆家對她種種毫無道理的指責。為了擔負起丈夫死後的賠償,她咬著牙想把研究所抵押給銀行時,卻驚訝地發現丈夫在生前已 經把研究所抵押了出去。向銀行借貸了一大筆錢。這筆錢是何時所借?又用在什麼地方?林青萍竟然是一無所知。而在這個時候,一個有黑社會背景的信貸公司又找 上門來──林海在向銀行抵押貸款的同時,竟然還從這個地下錢莊借了一大筆錢。

  自己的丈夫究竟有多少行為是自己不知道的?林青萍不得不這麼想。而他又為什麼向自己隱瞞這麼大的事?失去丈夫的痛苦和丈夫對自己的不誠實相比,難以說清哪一樣對她的打擊更重。

   可是一直哭泣傷悲也於事無補,她先是拿出了所有的積蓄,又賣掉了住房,還清了賠償金,銀行的貸款則能用研究所來抵償,但是地下錢莊的錢她已經無能為力 了,只能乞求對方讓她分期償還。只是這些有黑社會背景的人不同於銀行,想從他們那裡求得延期的代價是更高額的利息,而這正是林青萍所無法負擔的。

  林青萍親吻著兒子的臉,為他擦著眼淚,緊緊地抱著他,現在她唯一的財富就是林睿了,為了兒子她也要自己勇敢,緊強地去面對這一切不幸。

  「呼!」門猛地被踢開了,四個凶神惡煞的青年衝了進來。

  林青萍慌忙護住兒子,問:「你們是誰?想幹什麼?」

  「欠債還錢啊,你廢話還不少!」領頭的男子抬腳踢翻了一張椅子,「聽說你有錢還給銀行,卻沒錢還給我們老闆是不是,你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吧!」

  他們是信貸公司的人。林青萍一下子明白了。她有些驚慌失措地說:「我沒有還錢給銀行!只是把研究抵押給他們而已!請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盡可能快把錢還給你們的!」

  「抵押品!」那個男子冷笑著,一揮手把一排試管推倒在地上,玻璃試管「唏哩嘩啦」碎了一地,把林睿嚇得一頭鑽進了母親懷裡。那個男子的目光正好落到他身上,不懷好意地說:「那麼我們也要一點抵押品很合理吧!」

  林青萍雙手護住兒子:「你們不要亂來!」

  「你放心,把你兒子押在我們那裡,我們保證好好給你餵著他,不打不罵,最多你拖的太久了不還錢,我們切他一個指頭送給你。小弟弟,你說好不好?」他抻手托林睿的下巴,把林睿嚇得哭了起來。

  「別碰我的孩子!」林青萍尖叫著拍打他的手,「我會想一切辦法還你們錢的!」

  「不過說起來……」另一個青年打量著林青萍,舔著嘴唇說,「這位大姐年紀大點,長得可是挺『可口』的啊,只要你願意,弄錢的辦法不多的是,要不要小弟弟教教你啊?」

  林青萍搬起一摞書向他們一丟,拉著林睿往外跑去,四個男子胸有成竹地跟在後面,也不急著追,反正這裡四面無人,到了晚上連出租車都找不到,一個女子帶著孩子能跑到哪裡去?但是他們跟到門口,卻清清楚楚地看到林青萍母子上了一輛出租車,飛駛而去。

  「是我們來時坐的車!那個小子竟然沒有走!」

  「呸!」領頭的男子咒罵了一聲,「你們還記得那個女人住哪麼吧?到她家去找!不信她不回家!媽的,那個開車的死小子,最好別讓我再遇上他!」

  林青萍坐在車上,驚魂未定地頻頻回頭,終於確定了他們沒有跟上來之後,才安下心來向周影道謝。

  「沒什麼,」周影救她們母子確實是出於無意,如果不是為了阻止火兒「沒有將必方分類到最高級」的生物研究所燒掉的打算,他早就回去接劉地了。

  「周先生……」林青萍端詳了他一會,忽然問,「您是住在樓上的周先生吧?」

  「……」周影看看她。

   「我前天剛剛搬到你樓下,你還幫我抬傢俱。」林青萍賣掉原來的住宅後在租金低廉的桃源小區租了一套房子,當她搬家的時候,因為對搬家的討價還價,搬家工 人竟然扔下最後幾件傢俱一走了之,就是這位住在樓上的周先生幫她把東西抬了上去。當時來來去去的鄰居不少,肯幫忙的卻只有這個男人,所以林青萍對他留下了 很深的印象。

  「哦……」周影隱約還記得那件事,對了,當時令他停滯不前下來幫忙的原因不是這個女人的無助,而是她身邊的那個孩子,周影想起來了,從反光鏡裡向林睿看去。

  林睿臉頰紅通通的,微微皺著眉頭,靠在母親身上,一付昏沉沉的樣子。

  果然是那個孩子。周影無聲地歎了口氣,問:「請問去哪裡?」

  「桃源小區,我們回家。」林青萍一邊說一邊拌了摟兒子,卻發覺他身上熱得燙手,「小睿,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他好像在發燒,要不要送你們去醫院?」周影善意的提醒。

  「我只是感冒了吧,不用去醫院,回家睡一覺就好了。」誰都可以看得出他在強忍著難受,但是這個孩子還是乖巧地這麼說。

  「去醫院!我們去醫院!」林青萍叫起來。

  車到了醫院門口,周影拒絕了林青萍的錢,「鄰里之間幫忙是應該的。」他看著林青萍母子走遠,又歎了口氣。

  「影,那個小傢伙快死了吧!」火兒大聲問出來。

  「嗯,」周影點點頭,「他的魂魄已經開始失散,日子不會很多了。」

  「人類真可憐,一下子就會死掉:長個病也會死,被車撞也會死,被火燒也會死……所以才應該把他們分在最低等的一類!」它還在對生物分類的事耿耿於懷。

  周影看著人群出入不絕的醫院,又歎了口氣,發動車子說:「我們回去找劉地吧。」

  周影開回原地停下車,劉地早就不見蹤影了,火兒埋怨著:「怎麼樣?我都說他不會呆在這兒等我們的,已經走了不是。」

  「沒……走……」劉地拖長了聲音,裝出一付陰森的表情,蹬著眼,吐著舌頭,把雙手在胸前耷拉著從地下冒出來,陰慘慘地叫著:「還~~~~~我~~~~命~~~~來~~~~」

  「裝鬼嚇妖怪,你也太無聊了!」火兒白了他一眼。

  「好歹裝個害怕的樣子出來讓我高興嗎!」劉地學著電影裡殭屍的樣子伸著雙手,直著腿跳著過來問:「不是說不用來接我的嗎,怎麼又回來了?」

  「可我說過要來接你。」周影在這種事上一點也不懂變通。

  「我要是走了你不白跑一趟。」

  周影說:「反正我回來過了,你走沒走是你的事。」

  「唉……你的腦袋還是這麼呆。」劉地坐上車邊說,「要不是看到它們,我還真走了,你們猜我剛才看到什麼妖怪?」

  「什麼?好不好吃?」火兒最關心就是這個。

  「我剛才看到……」

  紅色的車慢慢駛去,從路邊的草叢中,那隻小小的九尾狐伸出頭來,不能置信地睜大了眼:「必方?!我剛才看到了一隻必方!它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個地方?」它看著周影的車駛去的方向,東張西望一番後,快速跟了上去。

  火兒白天一直在公園的樹上睡覺,一直到天快黑了才往回飛,準備陪周影去工作。

  「嗨,必方!」

  火兒四處張望,一隻雪白的小九尾狐正趴在一個人類孩子遺忘的皮球上向它招呼,「嗨,來跟我一起玩吧!」

  「送上門來的晚餐。」火兒瞇起眼睛,「竟然還有見了我不逃的妖怪,今天運氣不錯。可惜個頭小了點,不一定能填飽肚子。」它飛過去落在那個皮球上,上上下下打量著小狐狸,「要從怎麼吃才好呢?燒烤還是生吃呢?」

  「我們來玩吧?」小狐狸不知死活地建議著,「跟我一起玩一會兒吧?」

  「我才不跟食物玩!」火兒不屑地說,「我要吃了你。」

  「那麼你跟誰玩?」小狐狸天真地問,「我們都是小孩子,小孩子應該跟小孩子玩。」

  「跟誰玩?」火兒側頭想了想,好像一直一來都是它自己一個玩耍,別說別的妖怪的小孩子,連大妖怪見到它多半也逃走了。周影好像從來沒「玩」過,而劉地玩的那些項目,「呸,呸,我才不跟他玩呢!」

  「我們來玩吧!來投球啊。」小狐狸滾著皮球向場地跑去,火兒想了想,也跟了過去。「玩完了再吃也來的及吧?反正它也跑不了。」

  直到中午,周影才看見火兒慢悠悠地回來,不等周影問它這一天一夜去了哪裡,它就先叫起來:「餓死了,餓死了!快點做飯給我吃!我一會兒還要出去玩!」周影幫它煮了一鍋肉,它一口氣吃光,轉眼又飛得無影無蹤了。

  火兒有時候也會自己出去亂跑,但是像這次這樣連續數天不回家卻從來沒有發生過。而且自從那天開始它整天呆在外面,偶爾回來一趟也只是找東西吃,馬上又飛走。連周影也不禁開始擔心起來。

  「小孩子長大了,最會有這樣的時期啊,說不定戀愛了,通宵上網啊,參加幫派了什麼的,一下子就不回家了,父母擔心也沒用。」劉地躺在沙發上,端著個酒杯說,令周影覺得自己果然找錯了商量的對象。

  「喂,不如我們跟著它看看,看它到底去幹什麼?」劉地興沖沖地建議。

  「不行,它知道了會不高興。」周影馬上就拒絕了他的歪主意。

  「那就問它啊,跟蹤它又不行,在這裡瞎猜也沒用。」

  「好吧,我下次問問它。」周影有點遲疑的回答,他拿起外衣說,「我們走吧,到點了。」

  「……還要我陪你去工作,我已經整整陪了你五天了!」劉地叫起來。

  「可是我只有你一個朋友,你不陪我誰陪。」

  「求求你別攔著我,我現在就去把那些劫匪找出來吃掉,不然我快發瘋了!」

  「明天再找吧,今天先工作。」

  「……救命啊,我不想去……周影,我們絕交吧……」

   周影躲在樹的影子裡,看著火兒興沖沖地飛過去,忙跟了上去。雖然心裡明白這樣作不好,當時也一口否絕了劉地的提議,但是當他問起火兒這些天去哪裡,火兒 只丟下「去玩」兩個字後,他終於還是出此下策了。火兒根本不懷疑有誰會跟著自己,勿勿忙忙地飛到一個無人的公園裡,一邊還嘮叨著:「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啊。」

  「對不起!」周影睜大了眼睛,火兒也會向別人說這三個字,他仔細看著,一隻白色的小九尾狐正站在一個鞦韆架上迎接火兒,「我們今天玩什麼?」

  「去划船吧!」

  「我想再去打一次保齡球。」

  「先划船!」

  「先打球!」

  「……猜拳決定!」

  「包袱、剪子、錘!」

  「我贏了!」

  「你出慢了,耍賴!」

  「你才耍賴!」

  「明明是你!」

  「乒乒乓乓!」火兒和九尾狐扭打在了一起,弄得塵土飛揚,但是等周影緊張地想走出去的時候,它們的爭鬥已經停止了,一起坐在地上笑起來,「乾脆我們去偷雞吃吧。」九尾狐建議,「上次吃的烤雞不錯,這次我們去吃炸雞怎麼樣?」

  「老是吃雞都吃膩了,不如去抓只妖怪來吃!」火兒提議,「你最近有沒有看見什麼好吃的妖怪?」

  「……我還是想吃雞。」

  「好吧,反正我也不餓。」火兒寬容大度地作出了讓步,「但是吃完了先去划船。」

  「然後去打球。」

  「然後蕩鞦韆吧?」

  「然後去打遊戲機……」

  「然後……」

   他們一邊計劃著一邊跑遠了。周影看著他們,露出了笑容,原來火兒只是交到了一個朋友。火兒一直和周影相依為命,從山林到城市裡,它一向孤孤單單地,其它 的妖怪見了它只是害怕,誰也不來跟它作朋友。周影自己雖然孤僻,至少還有劉地這個朋友,火兒卻什麼都沒有。它總是獨自玩耍,獨自找樂子,平時雖然看起來十 分驕傲,看不起別的妖怪,其實它心裡是很想要一個朋友,一個玩伴的吧。

  這一定就是劉地說他看見的九尾狐,它的膽子真是很大,竟然不怕火兒。正是因為它是個天真單純的小孩子,所以才不知道害怕吧?看來火兒交到了一個不錯的朋友。周影趁著火兒沒有發現自己,悄悄地走到了,留下火兒去跟它的朋友盡情的玩耍。

  火兒和小狐狸並肩坐在公園的石凳上,各捧了一隻炸雞在吃,火兒口裡說著不餓,還是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那只解決掉了,斜著眼去打量小狐狸的那隻。它發現小狐狸根本沒有在吃,而是呆呆地看著前面。

  「你不吃了,來,給我,別浪費。」有著充分的節約美德的火兒馬上把它的炸雞奪過去。

  小狐狸竟然沒有和它爭奪,還是呆呆地看著前面。

  「你在看什麼啊?」火兒一邊吃一邊含含糊糊地問。

  在公園的兒童區,一個孩子正在滑梯上玩耍,他往下溜時,旁邊的一名女子張著手,緊張地護著他,當他溜到了下面那女子卻又把他抱起來放到上面,好讓他再玩一次。「媽媽,呵呵,媽媽……」孩子開心地笑著,在滑梯上向她揮著手。

  「兩個人類而已,有什麼好看的!」火兒嘟囔。

  「火兒,你媽媽是什麼樣的?」小狐狸忽然問。

  「不知道,我還是一顆蛋的時候它就把我扔了,」火兒還是繼續吃,對這個話題沒有絲毫興趣,「我從來沒有見過其它必方,聽說它們全住在崑崙界。」

  「可那是你媽媽啊,你不想知道它是誰?它是什麼樣子嗎?」

  「不想!是影把我孵出來的,我知道影就行了。」──這是它們這一族的習性,從蛋殼裡孵出來時接受了誰的靈氣,就認誰作父母。

  「可是媽媽怎麼可以讓別人取代!媽媽是,媽媽是……」小狐狸有點激動地叫起來,卻又找不到合適的措詞,「比誰都愛你,照顧你,教導你,為你作一切事的只有媽媽啊,你怎麼一點都不關心呢!」

  「可它沒有那樣對我,而是把我扔了啊!」火兒不明白它幹嗎這麼激動,「而且你說的這些影都作了啊,我要個媽媽來幹什麼用?」

  「是嗎……」小狐狸抵下頭,「那麼現在我們兩個一樣,都是沒有媽媽痛愛的孩子……」

  火兒大口大口地把炸雞吃完,心想:「媽媽?我才不想要那種東西呢,影比一個『媽媽』好,對了,他剛才不是跟在我後面嗎?什麼時候不見了?」它丟下炸雞骨頭四處張望,「真奇怪,也沒說找我幹什麼就不見了。」卻沒有看見身邊的小狐狸正大滴大滴地落著眼淚……

  「影,你知不知道媽媽是什麼?」難得回家來的火兒吃著周影為它做的飯,突然問。

  「媽媽?」周影皺眉想著,「就是母親,生育者,雌性……」他是連性別都沒有影魅,父母這一類的角色對他來說只是名詞而已。

  「可是它不是這樣說的……」火兒回憶著小狐狸的話,「不過算了,影和我一樣,根本沒有媽媽,所以一定也不會懂。」

  「……火兒,你是不是想尋找自己的媽媽了?」周影憂慮地問,自己果然是不能取代親生父母的,火兒終於也開始考慮這件事了。

  「我才不想要呢!」火兒奮力伸著脖子把一大塊肉嚥下去,「是小狐狸昨天說到媽媽的事,然後就哭了,我才想知道媽媽是什麼。」

  周影故意問:「小狐狸是誰?」

  「你昨天不是一直跟著我嗎?沒有看見它啊,它是我的朋友。」火兒自豪地宣佈。

  「……」周影尷尬地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原本躺在一邊裝作睡著了的劉地毫不掩飾地大笑起來。

  「對不起,火兒,我不是……」

  「嗯,飽了。」火兒一抹嘴,它根本沒在聽周影的話,丟下一句,「我出去玩了!」就飛走了,臨走之前還沒忘了在狂笑中的劉地頭上踩上一腳。

  「哈哈哈哈哈哈……」火兒的一腳都沒能止住劉地的大笑,他抱著肚子在沙發上滾來滾去,越笑越厲害。周影難堪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你的表現,你的表現……哈哈……簡直……哈哈哈哈……和人類的父母……哈哈……一模一樣……哈哈哈哈……」

  「我只是怕它去闖什麼禍。」周影找借口。

  「它反正天天在闖禍,哈哈哈哈……」

  「別笑了。」周影終於惱羞成怒,抓過鍋子丟在他頭上。

  劉地終於艱難地止住了笑問:「怎麼樣,它交了個什麼朋友?」

  「狐狸,九尾狐。」

   「這麼巧,該不是我看到過的那只吧?」劉地自主自語。他這幾天一直在尋找九尾狐的下落,卻沒找到他們在哪裡落腳,本來還以為他們只是路過,已經離開了這 座城市,沒想到火兒到先和他們扯上了關係,「他們住在這城市裡居然我會找不到,這太奇怪了。到是那只蠪侄一直老老實實地住在城裡,除了吃過一次人以外沒有 什麼大舉動。」

  「你好像很關心九尾狐的事?」周影看著劉地,以前他對別的妖怪不是這麼關心的。

  「我欠那個種族一個人情,總想還給他們啊。」劉地承認說,「喂,帶我去見見火兒這個朋友行不行?」

  「先問問火兒吧。」周影不想再作出不尊重火兒的事了。

  「好啊,我們現在去問它行不行。」

  「……你明知道它現在就和那隻小狐狸在一起。」

  「我怎麼知道那麼多。走吧,走吧,我們去問問火兒可不可以見見它朋友。」

  周影搖搖頭,他拿劉地這個傢伙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因為周影堅持過人類的生活,不是必要的時候不施用法術,所以他們不得不步行去那個公園。劉地張著雙手,作出要飛的樣子,站在路沿石上跳著往前走,周影的視線卻落在路邊一個人身上。

  路上車流繁忙,林青萍呆呆地往前走,周影及時的一把她拉回來,一輛大貨車從她剛才站的地方駛過,司機丟了一句:「不長眼啊!」

  林青萍花了好一會兒才認清眼前的人,喃喃地說:「周先生……」

  「你這麼走路很危險啊,」劉地笑嘻嘻地插嘴說,「要小心一點喔。」只要是和女性有關的事,他是怎麼也要說上幾句,搭個茬的。

  「小睿他,得的是白血病……」林青萍看到了熟悉的人,號啕大哭起來,「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

  周影歎口氣,他早就知道那個孩子得了不治之症,先後兩次看到他,都發覺他的魂魄已經開始離身體了,終於他的母親還是得到了人類醫生的診斷結果了。

   「我一定要治好他的病,就算賣血,賣器官我也要救他!」林青萍與其在說給周影聽,不如說是在堅定自己的信心。當她振作起精神,邁著盡量穩的步子往回走 去,身後的兩隻妖怪同情地看著好──同情,但是無能為力,人的魂魄一旦飄散了,周影和劉地這樣的妖怪也無法救治。不過當林青萍走遠之後,周影和劉地已經把 這件事放到了腦後,在人類的城市裡,這樣不幸的故事每天、每分鐘、每一秒都在上演著,如果因此而付了過多的同情的話,就連妖怪也會受不了,妖怪們有妖怪們 自己的煩惱要處理。

  火兒和那隻小狐狸在玩著一個簡單的遊戲:小狐狸蹦來蹦去的躲閃著,而火兒就去抓它的尾巴。小狐狸有九條尾巴,但是火兒只有一隻爪子,這樣說起來好像也算公平,所以它們就樂此不倦的這麼玩著。

  劉地看了一會說:「真的是我看見的那隻。」

  周影也看著玩的興高采烈的火兒,這只九尾狐是誰對他來說並不重要,火兒得到了一個好朋友才是重要的。

  「九尾狐應該是家教很嚴的啊,怎麼會放任一個小孩子整天在外面玩?」劉地嘟囔著他的疑惑。「而且我根本沒有發現它的家人,它的家在哪裡……」

  「我這幾天一直跟蹤火兒和那隻小九尾狐。」劉地這麼宣佈,使周影聽完一下子跳了起來。

  「你為什麼這麼做!」

  「你聽我說完就明白了。」劉地難得認真地說話,「首先,沒有九尾狐家庭,來到我們這裡的只有那一個小孩子而已。」

  周影一時還不瞭解劉地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火兒和小九尾狐分手,各自回家,我本來一直守在旁邊,想看看九尾狐到底住在哪裡。可是發現那隻小九尾狐繞一個圈子,竟然又悄悄地跟在火兒後面。然後, 有一隻蠪侄──就是我說過的那只──又跟在了那隻小九尾狐後面,它們就這麼一個跟一個,一直到了你住樓下面。火兒回了家,九尾狐就在樓下的冬青叢裡藏著, 蠪侄則在遠一點的地方,直到火兒出來了,它們才又重複一遍剛才的行為。快到公園的時候,九尾狐搶先跑到裡面去,裝作在等火兒的樣子,而這時蠪侄就已經走 了。這幾天以來,它們每天都是這樣,甚至有幾次,小九尾狐跟火兒跟的不夠緊,蠪侄立刻就開始攻擊它,一付要制它於死地的樣子。那隻小狐狸到也真機靈,好幾 次都在千均一發的時候逃了過去。」

  「為什麼是這樣呢……」周影不解地自主自語,他原本以為那隻小九尾狐只是某一個妖怪家庭的孩子跑出來跟火兒玩耍,就像人類的孩子相互交朋友那麼簡單。九尾狐和蠪侄是什麼關係呢?它這樣接近火兒,又是為了什麼?

  「事情不那麼簡單吧?」劉地明知道周影心裡在想什麼,偏偏要再問一次。

  「它想要火兒幹什麼!?」周影的腦子並不是一直那麼單純的,至少涉及到火兒,他的思維就會變得很敏銳。

  「現在還看不出來,不過可以肯定一點,火兒現在作了那隻小狐狸的護身符,沒有它的活那小狐狸一天都活不下去。」

   「那只蠪侄和小九尾狐是敵人吧?」周影心想,小九尾狐刻意地接近火兒多半就是想利用它對付這只蠪侄吧?周影到不擔心火兒對付不了蠪侄,而是那隻小九尾狐 這樣費盡心機結交火兒,到頭來卻是為了利用它的行為讓他不舒服。這是火兒第一次交朋友,周影不希望它以被利用收場。「我要去跟那只九尾狐談談。」周影站起 來說,「如果可能,讓它離火兒遠一點。」

  「你這個樣子簡直像個在為子女的事發神經的父親。」劉地指著他下結論。

  周影才不管自己像什麼呢,匆匆出門去了。

  「去跟那隻小狐狸談談,怎麼談啊?他這麼笨嘴笨舌的,不會是想……喂,周影,再怎麼樣也別向小孩子動手啊……」劉地叫著追了上去。

  周影躲在一邊,一直到看見火兒離開了,才走出來攔住企圖跟在火兒後面的小九尾狐。小九尾狐先東張西望一番,確定後面沒有跟蹤者後,才正面面對著周影,充滿了警惕地看著他。周影雖然有一肚子話要指責這只九尾狐,真正面對著它,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你就是火兒總是在說的那個影魅?」小九尾狐先開口問,它前半身低伏在地上,雙眼連眨都不眨地盯著周影的眼睛。

  「……你……」近距離看這隻小九尾狐就覺得它看起來有些疲倦和憔悴,華麗的皮毛也缺少光彩,只有一雙眼睛寒光閃閃,不像一個小孩子的樣子。那種眼神中有種東西,使周影隱約覺得一股寒意。周影向它鞠了一躬,禮貌地說:「請你不要再來找火兒了,你們並不是適合的朋友。」

  小九尾狐後退了半步,尖聲尖氣地叫:「你憑什麼管我們交朋友!你又不是火兒的父母!」

   「如果你們只是交朋友的話我當然管不著,可是現在……火兒雖然很強大,但是也很單純,我不希望它交的第一個朋友以被子騙收場。必要的時候,我會不惜使用 武力的。」周影說完這些話,不再看小九尾狐的表情轉身離開,他還想趕在火兒之前回到家,無論如何不能讓火兒發現這一切,剩下的事交給劉地去辦就行了。

  「哼!」小九尾狐看著周影的背影不服氣地撇撇嘴,好不容易事情有發進展,怎麼可以因為這個影魅的威脅放棄。它四下看看,又向火兒的方向跑去。

  蠪侄一直跟在小九尾狐後面,等到火兒飛遠了,周影也走了之後,它抓住時機追上去,但是不等它走出幾步,劉地從面前的土中冒了出來:「嗨,好久不見,今天一起去喝一環吧。」

  「地狼。」

  「還記得我啊,真榮幸。」劉地嘻皮笑臉地說,「怎麼了,又想去欺負那隻小狐狸嗎?」

  「我在這裡住了一陣子,已經聽說過你的大名了,這個城裡的妖怪都很怕你,所以我決對不想得罪你,你來找我有什麼事,請直接說好了。」蠪侄不卑不亢地說。

  「那我就不拐變抹角了。」劉地抱著手臂說,「我想請你離開這裡。」

  「離開?」

  「就是離開這個城市,永遠別再回來。」劉地好像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要求過份。

  「……」蠪侄沉默了片刻說,「行,給我三天時間。」

  明明對方已經作出了讓步,劉地依然不依不饒地,「就三天,三天之內不准再去找那只九尾狐,三天以後別讓我再看到你,永遠別再回來,不然……」他吹了聲口哨,不懷好意地打量對方。

  「地狼,你應該明白我並不怕你,只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我會走的,而且保證永遠不再回來,但是請你不要再提其它的要求了,我已經對你表示了最大的尊重。」蠪侄說完,隱沒在公園的樹叢中。

  「地頭蛇?」劉地自主自語地,「我喜歡這個稱呼,我也喜歡這個傢伙。這麼有趣的傢伙卻要趕他走真是太可惜了啊,本來可以跟他好好玩玩的……周影啊,看看我為你作出了多大的犧牲,我真是太講義氣了。」他伸伸手臂,深深地為自己的義氣感動。

  小九尾狐跑出沒多遠,又被劉地攔住了去路,它「呼呼」地叫著,盯著劉地。

  「你就是火兒的『朋友』?」劉地笑咪咪地擺出一付人販子拐帶兒童時專用的溫和表情,「我請你吃糖好不好?」

  「傻瓜。」小九尾狐不屑地白他一眼,想繞過他繼續走。

  劉地一把抓住它的幾條尾巴,把它拽了回來,拎得和自己頭部一樣高:「小孩子不要拒絕長輩的好意喔。」

  「放開我,你要幹什麼!」小九尾狐四肢亂亂動,氣憤地叫著。

  「你就別再演戲了,」劉地伸出左手摀住它的嘴,「同樣的花招對我用兩次可沒用。」小狐狸狠狠地瞪他一眼,把念了一半的咒文嚥了回去。劉地卻不放開它,看著它的眼睛,他們想互凝視了一陣子,劉地才又說:「真是的,小小的孩子家,那是什麼表情啊。」「不關你的事!」

  「我明白,我明白,被那只蠪侄欺負的緣故嗎,你們兩個種族本來就像貓和狗一樣,天生的冤家對頭。不過你放心,那只蠪侄很快就會離開這裡,到時候你就安全了。」

  「什麼!」本來一門心思在想著怎麼脫身的小九尾狐一下子睜大了眼,「你說它要離開!!」

   「高興吧!」劉地得意洋洋地說,「我在這個地方可也算的上是地頭蛇呢,要趕一個兩個妖怪離開是很簡單的事。你以後可以放心地在這裡住下去,也可以回青丘 之國去──那裡才是九尾狐的故鄉,你的親人們應該都在那裡吧?如果說你要繼續和火兒做個玩伴,我和周影也不是很反對,但是小小年紀就學著對朋友耍心機可不 行!」劉地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很嚴厲,「雖然是為了自保而出的下策,但是一開始就抱著利用的心態去交朋友,你的妖品會越來越差,這麼一來下去你長大後就會變 得跟我一樣狡猾、惡劣了!像我這樣的妖怪有一隻就夠了,我可不想再有一隻來和我竟爭!你最好記住我的話,我這可是為你好!」說著舉起手,重重地在小狐狸屁 股上打了幾下。

  小九尾狐原本腦子裡只有「它要離開這裡了」這句話,一直到劉地的手打在它身上才回過神來,「哎呀!」它叫了一聲痛,氣呼呼地嚷起來「你竟然打我!」

   「這叫愛之深,責之切啊,你看我是多麼關心你啊,乖乖,好孩子。」他像摸小狗一樣摸摸小狐狸的頭,當小狐狸一口咬過來的時候又在它牙上彈了一下,才把它 放在地上,揮揮手說,「把正蠪侄三天以後就會離開這裡,也承諾了不再找你,你安全了。別再騙火兒!聽見了沒有,不然下次我還會打你屁股的。」

  小九尾狐站在原地,直到劉地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才挪動步子,向著和它原本的目的地相反的方向跑去。

  「我想要遊戲機,」火兒一邊吃飯一邊提要求,「還有我要帶朋友回來玩,它喜歡吃雞肉。」

  周影又給它添上一盆肉,問:「你很喜歡那朋友?」

  「那當然,它是我的朋友!」火兒毫不猶豫地說,「我們在一起玩的很高興。」

  「是嗎……」周影終於還是沒有開口。

  「我吃飽了,我要出去玩了。」火兒一扔下飯碗就想走。

  「火兒,你想什麼時候帶它回來?」

  「什麼時候都行,你要準備好很多雞肉啊。」火兒只是急著要走。

  「火兒!」周影提高聲音叫住了它,「你不要去了,那只九尾狐已經不在那裡等你了。」

  「???」火兒頭上冒出一大堆問號。

  「是我不許它在那裡等你的。」

  「什麼?」火兒瞪大了眼。

  「我認為你們不適合作朋友。」周影本來可以不說這些的,但是他不想欺騙火兒,或許讓它知道真相才是最好的選擇。

  「影,你!」火兒身上的火焰一下子從明紅色變成了金色黃色,氣呼呼地飛過來,「你說了什麼!你幹了什麼!」

  「它並不想和你作朋友,有一隻蠪侄在追殺它,它利用你在保護自己而已。我並不是說它這樣一個小孩子想要自保不對,只是,我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看到你被利用。」

  「不信!」火兒大叫一聲,「我不信!!」

  「……」周影低下了頭。

  「它沒有必要騙我!它要我殺一隻兩隻別的妖怪的話,我隨時可以幫它殺!」

  「如果它一開始就告訴你想讓你保護它,你還會跟它成為朋友嗎?」

  火兒皺起眉頭,努力的思索著,它這些日子一直忙著和小九尾狐玩耍,一點也沒考慮過別的事情,認真地想了又想。

  小九尾狐剛剛從草叢裡探出頭來,就看到蠪侄已經轉過身來等著它了。

  「那只地狼逼我答應不去找你,他一定想不到其實這一路上都是你在跟著我吧!我不去找你,你也自然會來找我的!」蠪侄冷笑著說,「不是我要對付你,而是你要來跟蹤我,對付我啊!聰明的傢伙就是有這樣一個好處──他們總喜歡自以為是。」

   小九尾狐發覺自己的跟蹤被對方發現,已經無法脫身之後,勇敢地擺出了攻擊的姿式,憤恨地看著蠪侄,蠪侄揮動一下利爪,又說:「這次你能找上必方來試圖對 付我,下次就更能找別的什麼來,本來覺得你也不夠用來塞牙縫,現在看來,還是早一點把這個禍患剷除的好,今天你就準備認命吧。」

  小九尾狐毫不示弱地吼道:「今天我就要你給我媽媽償命!」

  「又是這一句,你跟蹤了我近100年,說來說去都是這一句。我吃過的狐狸那麼多,怎麼知道那頓飯是你媽媽。」蠪侄瞇起眼睛說,「不過你自己去我的肚子裡一隻一隻的認吧。」

   小九尾狐全神貫注地作好攻擊準備,一百年來它都跟在這只蠪侄後面,走遍了數十個空間世界,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報仇雪恨,但是越報仇心切,它就越是警戒自己 要小心行事。它知道自己的法術,能力比起這只蠪侄來還遠遠不如,所以小心地避免被對方發現,耐心地等待機會,本來直到今天為止,它從來都不打算和仇人拚 命,但是看現在的情形,也只能背水一戰了。

  「媽媽……」小九尾狐喃喃地叫出這個詞,「不是為您報仇,就是我去您身邊。」

  青丘之國,位於朝陽谷北面,是個四季如春,物產豐盛的國家,在那裡的山林之間居住著九尾狐,由於青丘之國的居民把九尾狐視為吉祥的象徵,所以這個種族在那裡得到了很高的地位,過著安靜祥和的日子。這隻小九尾狐的故鄉,就在那一片有著溫柔曲線的丘陵之間。

   它的家庭不像其它的九尾狐家庭,是祖祖孫孫好幾代,多的能達上百口居住在一起,而是只有它、母親和外婆的三口之家,家庭成員的數目並不能決定家庭是否幸 福,這個家庭有著所能想像的一切各諧與美滿,直到那個兇手突然來臨,把這些全部粉碎之前,這隻小九尾狐一直認為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九尾狐。

  它還清楚地記得那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它這天上午剛剛隨母親去過城鎮購物,那裡的居民看到它都很歡喜,大家送給了它一大堆食物和小玩具,於是那個午後它就坐在門前不遠的草地上,邊曬太陽邊擺弄那些玩具。

  蠪侄是從樹林中走出來的。

  小九尾狐側著頭看對方,只以為它是一隻比較特別的狐狸。

  「別碰我的孩子!」當蠪侄將要觸及小九尾狐時,它的母親尖叫著衝過來把蠪侄撞開,之後,雙方交錯的法術耀花了小九尾狐的雙眼。在這場戰鬥中,小九尾狐只明白了兩件事,蠪侄象狐狸,但是狐狸的仇敵,以及自己的幸福生活永遠回不來了。

  襲擊它們的這只蠪侄並不特別強大,所以它不敢去對負大的九尾狐家族而選上了這個只有三隻的家庭,也是因為這樣,小九尾狐才有機會被自己的外婆推進密林,逃過一劫。

  母親和外婆的殘骸,已經夷為平地的家,滿是鮮血的草地,冰冷的月亮掛在天上,秋蟲在吟唱著殘酷的歌曲……這一切是小九尾狐有生以來最深刻的記憶。

  一個小小的孩子,這個時候該何去何從?小九尾狐沒有聽從外婆最後的話,到有親威關係的九尾狐家族尋求庇護,而是選擇了另一條路。

  「我要報仇!」

   當隨著朝陽的光茫從腦海裡生起這個念頭時,小九尾狐也同時想到,為了避免九尾狐們的報復,蠪侄不會在青丘之國停留太久,那麼,自己將要到哪裡尋找它報 仇?在它離開這裡之後,即使自己找到了幫助自己報仇的同類,又到何處搜尋仇人呢?天地這麼大,它不去哪一個空間世界,都將難以尋找。它當機立斷的決定就是 「跟上它」。

  這一跟就是100年。

   一百年來經歷了多少風霜,學到了多少教訓,奇怪的是小九尾狐並沒並怎麼記牢,它總是恍恍惚惚地覺得自己還是一百年前那樣,是個小小的孩子,高興的時候隨 時可以在母親懷裡打個滾兒似的,正是因為記憶中的這個母親在,所以一切辛苦、傷痛都算不得什麼,時光的流逝也算不得什麼。

   只是它的對手並不因為它從歲月的磨歷中得來的經驗而給予它任何機會,那是一隻頭腦的高強遠遠在力量之上的蠪侄,小九尾狐不論力量還是智慧都還不是它的對 手,它原本以為自己要報仇還要等上更久的時光。當火兒出現在小九尾狐的眼中時,它驚訝於自己的發現──一隻生活在人間界的必方。它對於必方的畏懼很快就變 成一種渴望,對必方那強大力量的渴望。在必方的眼中,一隻蠪侄和一頓已經擺上桌子的飯菜之間,大概並沒有很大的曲別。

  它冒著被吃掉的風險接近火兒,發現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外表強大、霸道的火兒還是個單純的孩子,而且它耍要朋友,小九尾狐順順利利地便和火兒成為了形影不離的密友。

  當小九尾狐覺得時機成熟要向火兒要求幫助的時候,周影出現了。

   「是的,我早該想到了,我是什麼親人都沒有的了,可是火兒它有,它有一個象父親、兄長一樣關心它的對象。而不會有任何父母願意看見自己的孩子受利用的, 因為我的媽媽,在這種時刻也會和影魅做相同的事。自己的事還是要自己面對,」它看看九張臉全是殺氣的蠪侄,心想,「不論是什麼事。」

  小九尾滿身是血,動作遲緩,但是眼睛裡的寒光似毫沒有減少,蠪侄迎著這種目光,每一擊都又重又狠,因為它急於了結這個對手──火兒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付情景。

  蠪侄舉起爪子,準備給它最後一擊,小狐狸滿眼仇恨、毫無懼色地看著它,這時火兒箭一樣的撲了下來,把侄重重地撞到一邊,對小狐狸叫:「你沒事吧,我來救你了!」火兒一邊叫著一邊用翅膀一擊,又把蠪侄拍了個跟頭。

  蠪侄迅速爬起來,看看火兒,又看看它身後的周影和劉地,大聲叫:「地狼,你說過我三天之內離開,就不傷害我!」

  劉地聳聳肩:「我這樣說過嗎?不記得了啊,反正我說話一向不算數的!再說我也沒傷害你啊,我只是在這裡看著你被火兒傷害還行嗎!」

  「你!」蠪侄也沒有時間和他理論了,就地一滾,躲開了火兒又一次攻擊,轉身想要逃走。因為小狐狸氣息奄奄地躺在地上,所以火兒和劉地、周影都沒有追的打算,一起過去看它。

  「不要跑!」本來連呼吸都很困難的小狐狸竟然一下子跳起來,向著蠪侄衝上去,一口咬住了它的腳腕。蠪侄一抬腳把它踢出去了十幾米,轉身再逃。小狐狸不依不饒的雙衝過來,吼著:「我不會讓你逃走的!我要你給我媽媽償命!」

  「我來幫你!」火兒馬上過去幫忙,「我替你吃了它!」

  劉地拽住了也想過去的周影,搖搖頭說:「讓他們自己解決。」

  蠪侄雖然法力不弱,但是完全不能和火兒相比,不一會就氣喘吁吁,動作也慢了下來,忍不住叫:「靈獸,我跟您素不相識,無怨無仇,我和九尾狐的恩怨,您又何必插手?它只是在利用您對付我而已,您又何必中了它的圈套!」

  「它是我的朋友!」火兒很驕傲地宣佈,「我就是要幫它!我就是要吃了你!」

  「火兒……」周影低下了頭。

  他還需要記得那時,思索了一陣子的火兒抬起頭,清清楚楚地說:「不,它是我的朋友,我現在知道它開始是騙我了,可我還是想和它一起玩,我還是不生它的氣,所以我要去幫它的忙。」

  火兒是對的,朋友不僅僅在於對方的行為,而更在於自己對朋友的看法,自己是不是願意為對方盡力,而不是對方出於什麼目的。

  「我向你道歉,火兒,我不該干涉你交朋友的自由,我願意和你一起去找它,現在就邀請它來我們家作客。」

  周影就是為了這個原因和火兒一起來的(劉地則純粹是為了湊熱鬧,這點不必懷疑),結果卻看到了小九尾狐和蠪侄之間的生死之搏。

  火兒的加入使戰局發生了逆轉,但是周影和劉地看著,還是充滿了緊張,因為那隻小九尾狐已經傷勢頗重了,戰鬥中再有任何閃失,對它都會是致命的。可它偏偏卻不肯讓開,堅持搏鬥著,一邊還對火兒叫著。

   「你別殺它,我要親手為媽媽報仇!」小狐狸叫著,衝到火兒面前。火兒既要攻擊蠪侄並使它不能向小狐狸攻擊,又要注意攻擊的力度,不能打死了它,覺得束手 束腳的,終於忍不住大叫一聲,用爪子拎起小狐狸來,揮動翅膀,炙熱的火焰橫掃而過,蠪侄頓時倒在地上,渾身焦黑,呻吟掙扎,但是無力動彈了。火兒把小狐狸 往地上一放說:「行了,行了,你殺它吧,殺完了可要給我吃啊!」它說完得意地東張西望,覺得自己真是厲害極了。

  小九尾狐向蠪侄撲上去,它終於等到這一刻了。

   原來看起來已經昏迷的蠪侄在它走近之後突然跳起來,一口咬住了它的脖子──蠪侄知道自己因為這隻小狐狸而難逃一劫了,所以它要拖對方一起死。火兒一爪向 蠪侄的頭蹬下來,蠪侄的頭立刻四分五裂,連牙齒都紛飛出去,小九尾狐怒吼著,撲在蠪侄身上撕咬,直到把它的屍體咬成無數的碎片。

  它「嗚嗚」地哭了起來,終於放下了100年來的負擔,喃喃地叫著:「媽媽,外婆……媽媽……」自己也倒在了仇敵的血肉上。

  「喂,你別死……」火兒驚慌地叫起來,「影,劉地,你們快救它啊!」

  小九尾狐的傷勢十分嚴重,劉地和周影傾盡全力依舊無法救醒它。到了第四天,它的呼吸越來越弱,體溫也越來越低,劉地和周影誰也不說話,心裡卻都明白,自己能做的已經做完了,現在只是在等待那個時刻來臨而已。

  「都怪你們!如果我一直和它在一起就不會這樣!!」火兒氣沖沖地叫著。

  劉地握緊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周影雙手一直抱著小九尾狐,什麼話也不說,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們的多疑和自以為是造成的,如果它真的死了,不但火兒不能原諒他們,他們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忽然有淒切的哭泣聲斷斷續續地飄來,傳進這間屋子,就像在提早宣告噩耗一樣,使他們的心裡發緊,哭聲越來越悲傷淒涼,無論誰聽了都會惻然不忍,偏偏在妖怪們的耳朵聽來,又是格外的清析。

  「小睿……我的寶貝……你睜開眼……看看媽媽啊……不要丟下媽媽一個人啊……」

  周影閉上眼。

  「媽媽……」小狐狸聽到女人的哭聲,忽然掙動一下身體,「媽媽不要哭……」

  「你怎麼樣?」火兒著急的叫,它抓住劉地的衣領說,「你不是總說自己很厲害嗎,快點救它!不然我永遠不原諒你們!」

  「媽媽……」小狐狸支撐著身體向門口爬去,「媽媽在哭啊……」

  「那不是你媽媽,你現在還不能動!」周影忙按住它。

  「媽媽在哭……」小狐狸的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媽媽在為我哭……」

  這時林青萍的哭聲更加淒切了,看來他的孩子真的不行了。

  「對了!」劉地靈機一動,抱起小狐狸來就往外跑。

  「你要幹什麼!放下它!」火兒追了上去。

  「我要救它!」劉地大聲說,「讓它附在那個孩子屍體上!」——依附在新死的屍體上確實是妖怪鬼魅們可以使用的一種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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