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九班的教室裡總是鬧哄哄的,不論是不是在上課的時間。


今天,班級裡的主要議題是關於一身是傷的來上課的齊軍的。


「你們看啊,殺人犯又跟人打架了。」


「對啊,好像傷的還不輕呢。」


「你們說咱們學校誰這麼大膽敢和他動手啊?是不是四人幫?」


「現在已經是五人幫了——那個小道士也加入進去了——不過很有可能喔,聽說昨天在餐廳裡他們就差一點打起來。」


「一定是的,除了薛子雲誰敢惹他啊……」


「那麼不就說明薛大炮仗比殺人犯厲害?今天早上我遇見薛大炮仗,他可是毫髮未損的。」


「那也不一定,他們一夥五個人呢?」


「五個人?你說韓家姐倆和陳扛山會幫他打架?那個吳道士還差不多。」


「兩個打一個能贏也很好了,齊軍可是個殺人犯。」


「可是殺人犯不是和商同心老在一塊嗎?你們看看商同心那個塊頭,打起架來保證不比齊軍差。」


「那個膽小鬼,別說打架,老鼠都能嚇死他。」


「但是他那麼大塊頭……」


班裡的同學小聲議論著,幾乎都在討論著同一個話題,不過當手上纏著繃帶,額頭上巾著紗布的齊軍在教室最後一排不經意地一抬頭之間,教室中馬上就會安靜下來。


齊軍對於周圍在議論的這件事一點也不放在心上,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地玩弄著手中的一枝筆。高同心在旁不住地小聲向他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的法術不精,不但沒有治好的傷,反而讓你傷的更厲害了,對不起齊軍,對不起……」


「閉嘴笨蛋!」齊軍惡狠狠地斥責他,「你用得著把法術法術的掛在嘴上亂說嗎!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妖怪是不是?小心被抓起來運到動物園展覽!」


「對不起,對不起。」高同心還是一個勁的道歉。


「他好像真的受傷了,商兔子都給他治不好。」教室中唯一沒有公開的討論齊軍受傷這個話題的小集團也開始對這件事感興趣了。韓杏兒用塗著紅色指甲的手指夾著吸管,慢慢攪著手中的大杯飲料宣佈。


「商兔子什麼傷都治不好,讓他治還不如不治呢……你一早別喝那麼多涼東西,傷胃。」韓桃兒提醒自己的妹妹。


杏兒對姐姐的話還算是聽從,晃晃飲料杯子,連帶著還剩下的半杯子飲料一起扔進了垃圾桶,然後伸指點著薛子雲問:「是不是薛大炮仗昨天晚上去偷偷打了他一頓啊?」


「不是,昨天晚上我們去監視蜘蛛人妖了。」吳潛峰一邊快速地抄著陳扛山的作業一邊替薜子雲回答。為什麼妖怪們就可以用妖術快速地複製一份作業出來,連各人的筆跡都惟妙惟肖,自己這個老實的人類就得自己動手一個字一個數的抄寫,這也太不公平了。


「你自己作就不用一個字一個字的抄。」陳扛山小聲的抗議。


他們這個小集團中向來只有陳扛山一個人做作業(兩姐妹中的姐姐桃兒偶爾也寫一次,只是其正確率總與教師的「期望」想去甚遠),其他幾個人都是那他寫好的 照抄,吳潛峰剛剛加入了他們沒兩天,抄作業的人便又多了一個。陳扛山對於這種朋友,唯一能做的也只剩下抱怨幾句了,反正他們也不會聽。


「話說回來,你的作業可千萬別做錯啊。」


「是啊,萬一錯了我們可是倒霉了。」


「你上課的時候聽講可一定要認真點,不然連累我們!」


其他幾個人毫無罪惡感的這樣聲明著,給老實的陳扛山施加著壓力。


「你們簡直是在浪費學費……」陳扛山用更小的聲音咕噥。


「喂,子雲,你還沒說是不是你幹的呢?」杏兒向薛子雲催促。


一直沒開口的薜子雲正在書桌洞裡忙著一條小蛇作「咬」這個動作——這是他從上次去參觀的「世界毒蛇展」上「解救」出來的兩個「小可憐」之一,他有意把這 兩個「同類」培養出可以自主選擇咬人時是否在對方傷口中射入毒液的本事來,最近幾天一有空就往這方面努力著,心不在焉地回答說:「關我什麼事,我哪有那份 閒心,再說了,打他不成了欺負他?要是商大熊出手還有點意思。」


「商兔子?你那不更是欺負人!」


「就是,我看他連『打架』這兩個字怎麼寫都不知道。」


兩姐妹的詞語還是那麼不留情。


薛子雲聳聳肩不打算和她們爭論。反正在班裡打架是件不現實的事,自己還沒有那麼笨,去惹立新市最惹不起的那個傢伙。


教室裡受了傷的人並不僅有齊軍一個,不過另一個「傷員」並沒有引起大家一絲的注意。


房躍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此時她的手臂上也貼了幾處紗布,那是在和昨晚那幾個男人拉扯之間被他們手腕上的手錶劃傷的,另外她的小腿上還有幾處擦傷,此時也纏著紗布。不過她的人緣向來不好,除了楊春也沒有人在乎她是否受了傷。


看起來他傷的不重,房躍裝作不經意地掃了一眼齊軍,又轉向了窗外。


雖然是他救了自己,但是他終究也不是什麼好人。


想到昨天晚上的事,驚嚇過後便只剩下了一腔的氣憤,氣那些可惡的男人,也氣齊軍對自己的態度,更令她生氣的是讓她一怒從學校中跑出去放縱的原因,而揚春卻還是用一副理所應當,自己只是在無禮取鬧,而她在一味忍讓的姿態來面對待著。


「小躍,這是作業本。」楊春每天都要幫房躍拿書包,整理課本,甚至寫作業,今天也不例外。房躍自從昨天晚上受了傷回來,脾氣就很不好,楊春小心翼翼地生怕什麼地方再惹起她來。自己留在她身邊的日子也沒有幾天了,楊春真的不願意節外生枝。


「你給我滾出去!」誰知道作業剛遞過去,房躍就忽然拍著桌子大叫起來。


全班的目光都被這突兀的叫喊吸引了,都向這邊看來,只見房躍怒氣衝天拍著桌子跳著腳的狂叫:「滾出去!」而她指著的對象,當然就是每天被她呼來喝去,並且惟命是從的楊春。


全校的學生都知道,楊春名義上是這個班裡面年齡偏大的一個學生,其實不過是房躍這位大小姐的貼身女僕罷了。即使在這個有著很多習性怪異的富貴人家子弟的 學校裡,房躍這種帶著保姆來上學的也算是出類拔萃了。同學們看著少言寡語的楊春每天為這位任性的小姐作種種服務,還要作她發洩怒氣的出氣筒,心裡或多或少 都有些同情,所以現在房躍在班級裡就這樣的喊叫欺負人,不少的同學都用鄙視的眼光看著她。


不過房躍是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的,她依舊惡狠狠地向著楊春吆喝著:「滾呀,你不是更喜歡農村的破學校嗎?那現在就滾回去啊!像你這樣的人,本來也不配讀上等人的學校!」她惡毒地喊叫連剛剛踏進門的教師都被嚇了一跳,愣在那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楊春雖然平時被她欺負慣了,可是現在當著這麼多人被她斥罵,而且聽著房躍說出的話越來越難聽,眼圈頓時紅了,眼淚掉了下來。


「又在欺負那個小保姆了。」


「真是的,給這種人打工太不划算了吧。」


「真是一副暴發戶的嘴臉,一點教養也沒有。」


「這樣的工作再多錢也讓人受不了,這個小保姆怎麼還不辭職。」


雖然聽不分明,可是依舊可以猜測到,現在教室中的竊竊私語聲就是諸如此類的內容。房躍充耳不聞,指著教室門外對楊春說:「現在就給我滾,別讓我再看見你!你不是喜歡錢嗎?拿了錢滾得遠遠的吧!」


楊春淌著眼淚站起來向教室外跑去。


「楊春站住。」一直在教室門口看著這一切的林青萍開口制止了想衝出門去的楊春,「現在是上課時間,回座位上坐好,還有房躍,你也給我坐下!下課後你們兩個一起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楊春面對老師,當然不敢像這個班裡其他的一些學生那樣狂妄,她遲疑片刻,低頭抹著眼淚走回了座位邊上,可是房躍冷冷地看著她卻令她無法坐下,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


「坐下,上課了。」班長王童童回頭向她吩咐,楊春試探著想坐回去,房躍卻重重一拍桌子跳了起來:「好好,你不走,我走!」說著抓起書包向外跑去。


「房躍,你站住!你站住!」林青萍在後面大叫,可是房躍頭也不回地向走廊盡頭跑去。林青萍剛剛追出幾步,王童童從她身邊跑了過去:「林老師,我去找她!」不等林青萍答應,她也跑出了老遠,林青萍看著兩個少女一前一後的背影,無奈地歎口氣。


林青萍站在講台上大體掃視了一下教室,如同往常一樣,教室裡有幾個座位是空著的,加上剛才跑出去的房躍與去追他的王童童,教室中大概缺不少了四、五個學生,這所學校中幾乎每個班都這樣,老是會有幾個學生缺課,原因從出學校玩耍到在寢室上網、睡覺種種不一。


自己這個名聲極差的「特別班」在這方面,到也沒有比別的班更過份,如果林青萍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的話,對學生們是一點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可是她偏 偏很希望每個學生都可以好好的讀書。不為了學歷,不為了淨來考好的大學或有的好的前程,只是為了在應該學東西的年齡,把應該學的東西多掌握一些,將來也許 有一天會在關鍵時刻用到的,正是自己以前從來沒有注意過的知識也說不定──就好像在大學專修生物的自己那時從來也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成為一名高中的數 學老師一樣。


林青萍很希望這些孩子們可以明白,父母財富與地位在這個社會上固然很重要,可是自己學進腦子中的知識,才是失去了什麼都還依舊屬於自己的「財產」。


林青萍的目光落在齊軍的身上,這個除了名的暴力學生頭上、手上的紗布和繃帶令她嚇了一跳:「齊軍,你這是怎麼了?有沒有去醫務室?」


商同心連忙用腳踢踢齊軍,示意他站起來回答林老師的提問。可是齊軍一揚眉毛,擁擠不耐煩的口氣說:「我又沒死你窮擔心什麼,上你的課吧。」


他的無禮口氣令教室中許多目光集中在他身上──這個傢伙不是商同心的朋友嗎?怎麼這麼不知死活?要是惹林老師生了氣,不知道會被紅燒還是干烤。


據說林睿與火兒是很會打擦邊球的,如果僅僅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學生,為了保持林青萍班級的穩定,他們或者也就是捉弄捉弄對方就算了,比如讓對方走路摔跤, 吃飯咽到,洗澡燙傷之類。可是要是這個學生與某個妖怪是朋友,又剛好知道關於「有妖怪存在」這個秘密的話,就會在這對「惡魔」手中遭受到與妖怪一樣的待 遇,理由是「敢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不教訓你就不知道我們厲害!」所以這個班裡知道林青萍老師的真實情況的同學們,大家都對林老師避之唯恐不及,更別說主動 去惹林老師生氣了。


「下課後你也到我的辦公室來。」林青萍吩咐。


齊軍剛要頂嘴,腳背上巨痛傳來,使他幾乎趴在了課桌上,當他再抬起頭,林青萍已經開始了講課,而商同心正用可憐的目光看著他:「對不起,對不起,我也是為了救你……」


「靠!」齊軍咒罵一句,向身後面的牆上重重重一依,把雙腳翹到了自己的課桌上。她真得很不耐煩聽老師們的那些嘮叨和道裡,不過有了商同心這麼多是日來的 絮叨,他也知道這個林老師不是一般人物,他雖然大膽妄為,但是還沒有笨到要去與那些超出人類日常認識的東西作對,所以只是低下頭什麼也不說。


也許這些學生被叫到老師辦公室談一百次心,也不會因此發生一絲的改變,可是林青萍還是希望能在交談中多一些對他們的瞭解。


自己也是曾經年輕過的,為什麼就是完全弄不懂現在的孩子心中在想什麼呢。


林青萍坐在辦公室中,一邊批改作業,一邊忍不住時不時地向門口看去,雖然她很明白那幾個被她吩咐來辦公室談話的學生很有可能根本不會來,可是她還是在心中有所期待。


「林姐,你們班的學生還真是……我們班那幾個紈褲子弟再不聽話,至少當面還是看的過去的……」另一位老師帶著同情地說,這個學校的學生已經成功地把老師們訓練到了這種「無慾無求」,對學生的要求降到最低的程度了。


「其實他們並不是多麼壞的孩子,只是我們沒有找到教育他們的正確方法罷了。」林青萍闡述著自己的觀點。


「你這個人太老實了。」那位老師對於林青萍的天真置之一笑,難怪會把她發配到特別班作班主任,也只有她這種還在相信每個孩子都是好孩子、是可是教育和溝 通的稀有老師,才可以在那個特別班堅持了幾個月了至今沒有辭職。這個世界上有些孩子比成年人還要可惡,在她看來,那樣的孩子應該都送到少管所去,用暴力手 段才有可能治療過來。


「你在那個班教書,最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他們不闖禍,愛幹嘛就讓他們幹嘛去,至於學不學習的 事就別管他們了,我看他們之中啊也沒有幾個要靠一張文賃去換份好工作的,反正他們的家裡不是會安排他們出國、繼承公司,就是會走後門讓他進入政府部門的, 所以讓他們混到畢業就完事。」這位老師對於自己的設想可能實現的信心很大。


林青萍無奈地吸了口氣,這些學生大概就是這樣的將來是一點也沒錯的,只不過,他們之中一定有人有著自己的夢想,不願意走父母安排的道路的吧?哪怕能為這樣的孩子出些力也好啊。


林老師又一次的看著門口,她的學生們還是沒有出現,也許他們根本就不會出現了,自己這個老師,真是太失敗了啊。


「林老師……他來了。」


「林老師,抓回來了!」


就在林青萍已經失望,準備下班回家的辦公室的門被重重推開,被吩咐來辦公室談話的齊軍與房躍出現了。不過他們一個是被商同心抓著雙臂拖進來的,另一個則是被王童童拎著衣領推了進來。兩個人的臉色看起來都很不滿,但是似乎對自己的處境沒有什麼辦法。


「林老師,齊軍他不是故意不來的,真,真的,他只是忘記了時間而已。」商同心慌慌張張地向林青萍解釋著,不過從齊軍的表情來看,他可一點也不認同這個說法。


至於房躍則在向王童童大叫:「你這個老師的走狗。」可見她對於被王童童用暴力手段抓來有多麼的憤恨。


而楊春跟在他們幾個的後面,也躲躲閃閃的走進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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