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群俠傳.第八章之掌門大會(一)
自從離開了鑄劍山莊後,我們在洞庭湖附近遊蕩,試圖打聽「鴛鴦刀」的下落,卻亮無結果,我和瑱琦在一個小鎮裏頭的客棧坐了下來,一邊用膳一邊商量下一步應該怎樣做。
「阿一,你認為假使真的找到了『鴛鴦刀』後,莊主會把關於王重陽及神石的秘密與我們分享嗎?」瑱琦托著香腮,問我道。我愕然反問:「怎麼不會?你 也見到劍名的為人了。況且如我所想,王重陽當年一定有對他們說過和南賢一樣的話吧!他們只是代為保管,到時候便要交出來。」瑱琦搖頭道:「難道任何人走來 說一聲,莊主也會交出神石了?我們怎麼證明我們就是真正要得到神石的人?」
我呆了一呆,身子往後一靠,靠在牆上,說:「我們並不是『真正的要得到神石的人』……我終於明白了!明白了一切,明白了這個遊戲的真正意思!」說 到這裏,凝視著瑱琦說:「瑱琦啊!如果這是一個『完全版』的網上遊戲,在網上供所有玩家進入玩耍的話,便沒有妳所說的『真正的要得到神石的人』了。妳試想 想,神石只有一套,玩家可能數以萬計,甚至多達十數萬人,那便是這個網上遊戲的真正意義──由所有玩家去搶奪這套神石!正因如此,遊戲才會耐玩和刺激,也 就是說……」
瑱琦望著我,追問:「甚麼?」我道:「在這個虛擬世界裏,爭奪神石的最大障礙不是NPC,不是電腦出的難題,而是其他來自玩者。」瑱琦想了一想, 說:「任何人也有權爭奪神石,力強者勝……但是現在只是試玩版而矣,而且是程式出錯的情況下才拉了我們兩人進來,並沒有其他玩家存在啊!」我笑道:「妳說 的也是,因此,結論是在此情況下這個《金庸群俠傳》並不難玩,因為沒有其他玩家和我們競爭,省卻了許多麻煩。當然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這個遊戲中的NPC 的AI,也就是人工智能是很高的,正如我以前說過了,或許讓他們得知神石的存在,會插上一腳亦不是沒有可能。」
「我的腦袋已經越搞越亂了!」瑱琦一臉迷茫:「可幸有你,阿一,否則我不知道怎麼辦。」我笑而不答,腦海裏面一陣盤算,才說道:「妳的所慮不無道 理。當然,若是一般RPG電腦遊戲,只要完成任務便會到我們想要的東西,然而在這個世界裏面,角色的真實性令我分不清楚……他們已發展了自己的人格和個 性,又有自己的智慧。劍名是個直性漢子,其他人不似劍名,多疑一點的話也不會輕易交出神石,甚至把我們當壞人看。我們從旁打聽神石的下落時還可以裝模作 樣,不露痕跡,但若找到神石要取的時候就不能掩飾了。因此我們要有一個更好的理由來問那些人交出神石。」說到這裏,心裏面已有計較,不過沒有立即說出來。
這個時候,一個男人走進了茶館,只見他手中一把單刀,頭上帶著斗笠拉得低低的有點礙眼,自是留上了心。
瑱琦仍在說道:「你說這個遊戲若是『完全版』就更難玩?那為甚麼現在我一點也不覺得容易?」我接過了店小二送上來的牛肉,說道:「如果是『完全 版』,四方八面都是敵人啊!若得到神石,便要提防成千上萬的玩家來挑戰妳,把妳PK──那是殺人的意思──搶奪妳身上的物件,那些玩家在現實世界中從工作 下岡回來,或者放學回家,玩遊戲發洩情緒,專門見人就殺,可不會像NPC那麼有江湖道義。現在嘛,最大問題是我們不能隨意離開遊戲,困死在這裏,妳才覺得 有問題。」
瑱琦聳了聳肩,道:「也許是吧!不過我也不以留在這裏為苦。只是眼見到現在還是毫無線索,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齊神石。若有一個大約時間表,日子會過得更開心的。」
我抓了一把牛肉塞進口中,邊大嚼邊笑道:「我也知道!因為這個緣故,令到game不成game,有時連我也說服不了自己這只是一個遊戲……數次險 死還生,更是可怕。不過別想那麼多啦,現在我一副心神都放到江湖上面了。老實說,神石一定要盡快找,但比起這個,成為武林盟主也是一個很好玩的環節啊!我 說先不要找鴛鴦刀,也是因為無從找起,當此之時,不妨放開心情,等劇情和線索自動發生吧!」
瑱琦撕了一片煎餅放進嘴中細嚼,便在這個時候,又有數人走了進茶館,一看他們的裝束,滿臉橫肉打開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腰間都掛著卜刀,便肯定是江湖中人。
「這趟鏢是萬無一失的了,老實說,二千兩銀子的鏢,竟要老子親自押運,也實在是欺人太甚。」一個大鬍子率先在我們隔鄰的桌子旁坐下來,粗聲說道。 其餘幾人陪著坐下,其中一個堆起笑臉道:「鏢頭息怒!自從被那惡賊劫了兩次鏢後,咱們鏢局的生意一落千丈,總鏢頭也不是為了慎重起見才要鏢頭出馬,實是想 穩住鏢主的心。」
「若然二千兩也保不住,老子去死了算!」那大鬍子重重的拍了桌子一下,叫道:「小二!拿酒來!」
「鏢頭,明天交割了這鏢,咱們到院子去玩!」一個臉上掛著一條刀疤的漢子笑道:「現在將就一點好了。」那大鬍子哼了一聲,接過了店小二送上來的酒,拿大碗斟滿了,一飲而盡,然後夾雜著粗言穢語的說著江湖上的軼事。我見人雜,也便不再言語,拿起煎餅咬了一大口。
「那惡賊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老子過不去,接連劫了咱們兩支鏢。」大鬍子說道:「算是咱家倒楣!」
「運氣是不好,可能不知哪位兄弟得罪了那惡賊,但咱們鏢局也不算是倒楣了。前兩天老六傳來消息,說『天馬鏢局』一夜之間死個乾乾淨淨,雞犬不留。」
「咦?難道又是魔教所為?」
我和瑱琦對望了一眼,更留心聽著鄰桌的對話。
「難道不是嗎?已經是這個月的第四家了。」「是第五家才對!武漢的蔡老拳師、南京的尹老拳師、『雞山寺』還有『五禽門』都遭了滅門之禍。」「有道 是魔教所為,也有人說是神秘組織『九流』所幹的,不知哪個說法才是真的。」「老子不知道甚麼是『九流』,鬼鬼祟祟不是好人……」「這陣子出了佷多禍事,五 嶽劍派和武當、少林自然針對魔教,但有謂『三教九流』,『九流』雖然惡行不彰,但也是一個禍胎!」「江湖上誰人不知道『三教九流』都不是好東西!除了日月 神教之外,明教和五毒教均是魔教,兩個月前廣西『鴨形門』死了三十八人,都是給毒死的!難道不是中了五毒教的毒手?」「早年合少林、武當與五嶽劍派之力和 魔教大戰了數場,竟都不能滅了它,我就知道江湖從此多事!」「這一兩年也是麻煩多多,海寧陳閣老一家六十餘口給殺得一個不剩,不是說投靠了魔教的華山叛徒 易一幹的嗎?玄素山莊的石清卻替他說項,好像說又不是他做的。」「金龍幫的事也不了了之啦!嵩山派吃了一記悶棍。」「嵩山派不是把焦公禮都捉了的嗎?怎會 肯罷休的?」「聽說東邪代金龍幫出頭,左冷禪也無話可說了。」「竟有這麼一件怪事?堂堂桃花島主竟會金龍幫出頭,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不 知道鏢頭聽過沒有,魔教血洗了廣東『五虎門』,但是廣東那邊的消息也不清不楚。」
瑱琦俯身到我耳旁:「原來這一個月發生了這麼多事,在玄素莊都不知道。」我小聲道:「我們離開了玄素莊也有十多天,不知道也不要緊,只是連我也拖 進水裏,實在可惡。」瑱琦說:「雖然海寧血案與你無關,但是這件慘事與魔教有關亦是很有可能的。」我眉頭一緊,說:「照理說,江湖真是風起雲湧,短短一段 時間便有四五宗武林血案,說是偶然也不會有人相信。依我看,他們還不知道有一個神龍教存在,對中原武林是虎視眈眈。」
「別說神龍教的事了,」瑱琦搖頭說道:「那次形勢雖然險惡,但神龍教不過是化外一個細小門派。」瑱琦不知道我服了神龍教的「豹胎易筋丸」,自然當 是小事。想到這裏,才記起自己只餘下四個多月的時間,既未找到五毒教的消息,又擺脫了陸高軒,到得明年新歲,上哪裏找解藥?
那班人只是喝酒,不一會便喧鬧著離開。瑱琦呼了口氣,說:「阿一,你以為這些事 情是否與神石有關?」我咬了一口鹵牛肉,說道:「這個嘛……當然是玩者要解決的重要事件,我們決不能置身事外。嗯,下一步便是尋找出背後的真相。」瑱琦把 茶杯放到嘴邊,點頭說道:「橫豎沒有鴛鴦刀的線索,唯有這樣做,那麼我們是到那個天馬鏢局去查問嗎?我怕阿一你出現的話會很敏感呢!石莊主沒錯是替你分說 清楚,江湖上的人信不信卻是沒得計算的。」
「君子不立危牆下,」我把茶都喝乾,又斟了一杯,繼續大快朵頭:「妳說得對,但我們不能不去,一定要幹點甚麼?」話還未說完,就在我滿口都是牛肉 的時候,從茶館外湧進了十數個手握鐵棍的高大漢子,當先一人指住坐在茶館角落的那個戴斗笠的男人叫道:「終於找上了你!看你這次哪裏跑!」
那男人拉了一拉斗笠,自斟自飲,不理眾人。茶館裏的人嚇得躲到一旁不敢作聲,瑱琦捏了我的手背一下,我用眼神示意她不用驚惶,靜觀其變。
說時遲那時快,茶館裏面已經打成一片,那十餘人圍著戴斗笠的人來打,那人也從桌上抽出了單刀,一時間處處刀光棍影,戰鬥圈子越來越大,波及了我們 的桌子。我左手抓住一把牛肉,右手拿起了茶杯,退到一旁邊吃邊觀戰,瑱琦抱著我們兩把長劍,站在我的身旁,眼也不眨的望著戰團。我啜了一口龍井茶,笑道: 「妳擔心甚麼?讓他們打個落花流水,妳不知誰是誰非嘛……這些人武功太弱,而且地方狹窄,棍招伸展不開,雖然人多,沒多少用。」
「話雖如此……」瑱琦拉了拉我的衫角,說道:「那是鐵棍呢!打中了不是說笑的。」
「妳是如此的不想看見殺傷人命嗎?真是悲天憫人啊!這叫做……」我用手背輕輕抹了抹嘴角,笑說:「這叫做菩薩心腸,身在江湖中仍是如此慈悲為懷,真是武林中的異數,乾脆拜入『恆山派』或『峨嵋派』去做尼姑好了。」
瑱琦打了我一拳,正要說話,茶館中的戰情又起變化。戴斗笠的那男人雖砍傷了兩個敵人,卻連遇險招,眼見其中一枝鐵棍直掃他的後腦,在間不容髮的一剎那給他低頭避過,頭上斗笠已被掃脫。
那人回身擋棍,刀鋒和鐵棍相碰,併出了無數火花。當我看清楚他的臉面時,心中的詫異和震驚實在難以形容,失聲叫道:「胡斐!」
戴斗笠的那人正是胡斐。多日不見,已是成熟了不少,重遇故人,我的心裏面實在歡喜,一見另外兩枝鐵棒正襲向他的後背,忍不住便跳進圈子之中,左手抓著其中一枝鐵棒的棒端,右手茶杯已向另一人的雙眼電射出去。
連消帶打的接了兩招,又不忙還擊,胡斐也抽出了身來,和我背靠背的站在中央,叫道:「咦?是你!」聲音也是充滿了驚喜,我加入了戰團,形勢立轉, 那幫人本來沒有一人可以和功力與我相若的胡斐相比,現下再加上我,更是節節敗退,瑱琦一聲輕喚,英雄劍出鞘向我擲來,我伸手接過了劍,更是如虎添翼,轉眼 間十多人中已有過半數身上帶傷,更有四人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為首那個漢子發一聲喊,扶起上地的死傷者轉身便逃了出茶館。
「大哥!」胡斐轉身一把抱住我,笑著叫道:「好久沒見啦!想煞小弟了!」我這才想起,當日我倆初見面時,雖然沒有多少時間相處,但意味相投的我們在臨別前結為異姓兄弟──真是忘記得一乾二淨。想到這裏,不禁笑道:「實在太久遠了,當日一別,至今怕有兩年吧!」
胡斐笑道:「也差不多了。這段日子以來,在江湖上偶有聽到你的消息……」瑱琦拉了我的衣袖一下,問道:「我們是否要換個地方?才打了一架,留在這 裏不太好吧!」胡斐搖頭道:「不用!『五虎門』的人沒甚麼了不起,就算掌門人鳳天南親自到來,小弟也不怕他。何況大哥也在這裏,他們不敢再找上門的了。」
於是店家重整樓面,我們又圍著臨街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眼見周圍杯盤狼藉,其他食客都跑了,忍不住笑了起來。瑱琦皺眉瞪了我一眼,我詐作看不到,叫店小二拿酒來,誓要與這個結拜兄弟大飲一場。胡斐望著瑱琦問我道:「大哥,這位是……」
對於胡斐此問,一時之間我實在感到難以啟齒。在這個虛擬的武俠世界裏頭,所有法則自然與中國古代無異,根本沒有「情人」這一個觀念,即使是兩情相 悅,男女大防還是至關重要,非守禮不可,沒有我和瑱琦這一種談戀愛的模式。這時想向胡斐介紹瑱琦竟是無從說起,呆了大半天,才結結巴巴的道:「這位韓姑 娘,是我……是我青梅竹馬的好友,拜在桃花島主門下,現在……現在是與我一起上路。」
「原來是韓姑娘。」胡斐倒沒有追問下去,只臉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令人尷尬。其實我心裏面有一個更好的稱呼,或許胡斐應該叫瑱琦做「嫂子」,當然我 是不敢說出口,怕瑱琦不高興,而且這種玩笑在古代是開不得的。正在胡思亂想間,胡斐又問我道:「大哥,這陣子你的名頭在江湖很是響亮,早前說你和那個魔教 勾結,甚至做下大案,後來又聽見你反出華山。做兄弟的當然相信大哥你,但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我嘆了口氣,道:「一言難盡。難道三弟你不知道後來的事嗎?」胡斐反問:「甚麼事?」我說:「也是不久前的事,我在玄素莊『黑白雙劍』的幫助之 下,已經交待清楚種種誤會,證明了我沒有與日月神教勾結,至於海寧血案更是與我無關。」胡斐搖頭說道:「小弟在這數個月來一直在廣東一帶,那邊武林自成一 角,沒有中原的消息。原來大哥已洗脫了嫌疑,實在可喜可賀。」
「有何可喜?有何可賀?」我苦笑著搖頭道:「華山掌門岳不群已把我逐出門墻,又得罪了青城、崑崙兩派。青城派素有積怨也就不說了,只因誤會以致殺傷了崑崙派一條人命,不是解說清楚便可以沒事的。」
瑱琦在一旁也是為此擔心,我拍了拍她的肩頭,對胡斐說道:「不過也想不了那麼多,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辦……」說到這裏,自覺失言,慌忙掩飾道: 「我也是立志要在武林中闖出名堂,早前讓人抹黑了,真是可惡……」頓了一頓,轉換話題道:「對了,三弟,你為甚麼會招惹了這些人?看他們的模樣,真想把你 殺之而後快。」
胡斐搖頭苦笑,攤開雙手說道:「這個也是說來話長,他們是『五虎門』的人……」
我和瑱琦聽見「五虎門」三個字,都是一呆,不禁對望一眼。這個叫做「五虎門」的門派在江湖上一定不太出名,因為以前我從來沒有留意過有這麼一個派別──只是在一刻鐘前才聽幾個無名鏢師提起過,當然會有印象,瑱琦忍不住問道:「五虎門……五虎門不是在廣東的嗎?」
「對!五虎門在廣東佛山縣開山立派,是廣東一霸。」胡斐搖著頭,語氣盡是不屑:「五虎門在廣東作惡,其掌門鳳天南更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土豪惡霸,奸 淫擄掠壞事做盡,簡直令人齒冷。」瑱琦不解道:「五虎門若真是如此不堪,與魔教的所作所為又有甚麼分別?武林正道怎會放任他不理?」胡斐用筷子敲著酒杯, 說道:「廣東地處南方一隅,與中原武林少有來往,何況鳳天南與當地的官府及流氓勾結,把廣東弄至天怒人怨,人們是敢怒不敢言,更何況好像廣東這種偏遠之 地,中原武林既管不著也不會去管。」
「三弟,」我替胡斐斟了一杯酒,問道:「剛才聽路過的鏢師說起,廣東的五虎門遭了滅門之禍,現在他們又把你當仇人追殺……那個鳳天南如此可惡,是不是你幹了甚麼教訓他?」瑱琦放下了手中杯子,望著胡斐等他的回答。
「小弟的確要殺鳳天南,為的是親眼看見他逼死一家農戶,竟無能為力……怪只怪小弟太單純,想不周到,才被鳳天南有機可乘,是可忍熟不可忍?小弟是 發過毒誓,非殺鳳天南這狗賊不可!我一直追著鳳天南,連挑他五個賭場、兩個妓寨和兩個錢莊,反轉了整個佛山縣,可惜給他逃脫。」說著一拳打在桌子之上,杯 碟都震得跳了起來。我說道:「三弟,聽講五虎門步五禽門和雞山寺的後塵,給殺個雞犬不留,是真不是?」
胡斐點了點頭,說道:「其實也不是五虎門遭殃,只是鳳天南那狗賊應了天譴,一家四十餘口死個乾乾淨淨,連他家那座大宅都給一把火燒個清光,只鳳天南一個隻身逃出了廣東,小弟便是追著他到了湖南,才失去了他的行蹤。」
「三弟,那鳳天南的家人是你殺的嗎?」我進一問胡斐道。
「怎會?大哥,我不是這種人。沒錯,我恨不得把鳳天南的五馬分屍,可是禍不及妻兒,這個道理小弟是知道的!」胡斐高聲叫道:「如果真的做出這種 事,那和鳳天南那惡賊又有甚麼分別?」我點了點頭,說道:「對不起,是做大哥的沒想清楚便胡亂說話,三弟你莫要見怪,只是……三弟,江湖正是多事之秋,近 來接二連三發生武林大案,你在廣東一帶,想必未曾知道。別說把大哥牽連進去的海寧血案,剛才聽幾個鏢客高談闊論,最近這一個月以來已先後有數個門派或武林 前輩的家遭到了滅門之禍……」說到這裏,心中的不安感覺越來越重,直望著胡斐說道:「我隱隱感到有一個大陰謀正在醞釀,好像有一只無影的手抓住了整個武 林,慢慢收緊……這個只是比喻,我的意思是若不及早查清楚究竟發生甚麼事,早晚會遭殃的,因為那隻黑手隨時會伸到我們的頭上。」
「原來發生了這麼多事嗎?」胡斐的眉頭緊皺著,說:「小弟進入湖南才三天,只知道五禽門沒了,卻沒想到情況如此嚴重,怪不得大哥會把五虎門的事連 著一起看。會否是五毒教所為?小弟在廣東時聽說廣西鴨形門得罪了五毒教藍教主,結果弟子死了大半,包括了掌門及門中八大弟子。」
「得罪了五毒教的藍教主?」我一想到當日在神龍島上與何鐵手作對,心裏面不一寒:「慢著……五毒教的教主不是姓何的嗎?」胡斐搖頭說道:「是姓何 嗎?這個只是我在廣東打聽回來的,也不大清楚,不過聽一個朋友說起過,五毒教裏面最大的是何、藍兩家,歷代教主不出此二姓,姓何也不出奇。」我點頭表示明 白,心想說是五毒教也甚有可能,新歲時五毒教不是前去神龍島搞事嗎?
瑱琦想了一想,道:「說是五毒教不大可信,『三教九流』裏面,五毒教雖然神秘可怖,但其實他們的實力是最小的,活動範圍不出雲南廣西,離開了老家便不成事,中原武林不到他們放肆。我倒擔心魔教和『九流』……」
「是日月神教嗎?」我說道:「的確在武林中興風作浪,與正道公然對抗殺個你死我活的便只有日月神教,一點也不令人驚喜呢。」瑱琦說:「隨此之外還 有西域的明教,聽說他們是日月神教的本教,日月神教只是流傳到中原的支教吧了。師父曾經言道,明教才是江湖上最龐大的組織!」
胡斐倒沒有聽說過明教,因此臉上盡是不明白的神情,不過他還是說道:「剛才大哥說的雞山寺也好、五禽門也好、五虎門也好,都不是甚麼大門派,門中沒有好手,要做下這些大案,不一定要『三教九流』啊!江湖上幾個賊幫亦做得到。」
我點頭稱是,卻說:「不過,可以做到是一個問題,會不會做又是另一個問題。雖然我認同你的說話,但我不認為那些賊幫會天南地北的由老遠跑去血洗這幾個門派。再者,即便做得到,若沒有一等一的好手在陣,殺人者只怕也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究竟『九流』是甚麼東西?」胡斐牙咬牙說道:「江湖上都說『三教九流』不是好東西,但『九流』的事到底是沒有人知道,過甚麼惡事更是無人說得出。」
我說道:「曾聽一位叫南賢的武林前輩講過,這個神秘組織好有可能是一個殺手組織,只要出得起錢,便沒有殺不死的人……或許那幾個滅絕的門派,也只 是『九流』受僱而出手消滅的。」瑱琦說道:「嗯,沒人知道『九流』的秘密,可能是因為知道秘密的人都死了,完全沒有資料不是更令人懷疑嗎?」
「我只知道眼前的事。大哥,究竟有沒有『九流』都成問題呢!」胡斐把碗中的酒一飲而盡,站了起身:「所有人都說有,但所有人也只是聽回來的,或許 所謂『三教九流』,是武林中最大的笑話。」我細味著胡斐的說話,亦覺得甚有道理。雖然我不會懷疑南賢的說話,但的而且確沒有人知道有關「九流」的確實資 料,甚麼「殺手組織」,難保不是由某些不懷好意的人捏造出來的,有誰知道?
我與胡斐並肩走出茶館,天色已暗了下來,我們竟談了很久。瑱琦把足夠添置新桌椅的銀兩交給店小二,跟著走出來,問我道:「你們這麼久沒見,一定還 有很多話說,不如找間客棧住下來。」我正要答好,胡斐卻笑道:「如果留在這裏,倒不如一道走……大哥,自從失去鳳天南的行蹤後,小弟早已想去找二哥了,現 在又遇見你,我們三兄弟可要好好聚上一聚。」原來胡斐和我也是一樣,當日在麻溪鋪一別,兩年來沒有再踏入過湖廣半步,更不用說再見狄雲了。難得今日我們都 在此地,騎馬到麻溪鋪也只是兩三日的路程,一切自然順理成章。
胡斐本來有一只白馬,聽他說借了給一位姓袁的姑娘,我便將黃馬讓與他,我與瑱琦合乘一騎。一路上有說有笑,別來各自的際遇一下子都告訴了對方。原 來胡斐一直在江湖浪蕩,竟給他遇見了紅花會的三當家趙半山,那匹借了人的白馬便是趙半山所贈,又向他討教了幾招武功,受益不淺。昔日在海寧城我亦蒙趙半山 出言相助,想到這裏,心裏仍是一陣感激。
一路無話。我們三人曉行夜宿,往南向麻溪鋪進發。
這日來到三元碑,離麻溪鋪已然不遠,於是放馬緩行。這兩天我的思緒一直凌亂得可以,坐在我背後的瑱琦也都察覺到了,便問:「你在想著?似乎太緊張 了吧?阿一。」我勉強笑了一下,柔聲反問道:「緊張甚麼?」瑱琦啐了一口,道:「你少在我面前在裝蒜。你還在想關於江湖上的血案吧!其實我聽到這陣子有這 麼多滅門慘案發生,都感到很不尋常,既可怕又可疑,可是要查出是誰幹的還言之尚早!我們根本沒有任何資料,想得太多會鑽牛角尖的。」
「妳說得對,是既可怕又可疑,雖說這個遊戲只是由事件串連,沒有固定的劇本──情節隨機出現,任憑我們怎麼決擇,電腦再行處理和分析數據發展跟著 的情節,可說是完全自由發揮。但是我有一種感覺,雖然原本是沒有劇本,卻可能起了不知名的變化,因此出現一種陰謀感……怎麼說呢?」想到這裏,就連我自己 都覺混亂:「遊戲就好像活了一樣……NPC的太強了,設計引別人一步一步的走進圈套,難道不是嗎?海寧陳家一案便是證據!我只是居安思危,不想事件重 演。」
「原本沒有劇情,現在有了嗎?」瑱琦不解地喃喃說道。我用力點了一下頭,策騎著灰馬說:「E-34說過,這個遊戲根本沒有主線劇情,我們只需在江 湖中闖出名堂,再解決特定事件和隨機事件收集十四顆神石,最後在華山論劍中憑武功奪得武林盟主之位便可回去,那就是說我們要做的只有三件事:『練武』、 『增加名聲』,與及『找尋神石』。但現在不同了,危機正在湧現,接連不斷發生的事情都是有關連的,並非獨立出現,而且衝著我們而來……金龍幫事件、海寧血 案、神龍島一役、鑄劍山莊那計老頭的死,總是出現在我們身邊──我只想說遊戲並不如E-34所說一般沒有主線。如果說E-34這個遊戲管理人會不清楚遊 戲,我寧願相信遊戲正在改變。」
「遊戲會改變嗎?」瑱琦的聲音有點驚恐:「好可怕啊阿一!會否改變成沒有回去的路,把我們困死在這個世界裏面?」我安慰她道:「沒有甚麼好擔心 的,瑱琦。到現在為止我只是覺得有人在不斷設下陷阱對付我們,可能是NPC吧!遊戲越來越真實是事實,NPC和我們一樣有自己的思想,這只是遊戲過程的一 種進化──遊戲難度因為NPC的進化而大幅提高了,但我相信遊戲的基本設定及『爆機』辦法是不會改變的。」
「NPC的可以去到這種程度?」瑱琦要待不信,卻又說不出口:「那我們可以怎樣?難道所有NPC都進化成為我們的敵人了?難道有一日甚麼滅門慘案會來到我們的身上?我們不能置身事外嗎?」
「置身事外?瑱琦,在江湖中有三種人:一種是行俠仗義的英雄好漢;一種是利慾薰心的惡人壞蛋;另一種是不聞不問的江湖隱士。妳可以選擇和我退隱深 山絕跡江湖,如果妳不想再回去現實世界的話。」我一邊輕撥馬鞭一邊說道:「老實說我是甘心情願!能夠和瑱琦妳在一起,留在這個世界比起現實不知好多少倍。 只是妳心裏面不願意吧!瑱琦,找尋神石的事件和機遇是從遊戲過程中得到的,那過程便是『正邪鬥爭』四個字,所以我們一定要參與江湖上的戰鬥。忠還是奸總是 要選取一方,因此我在認清對手和同伴。武林正道以少林、武當為首,加上五嶽劍派、峨嵋、青城、崑崙、崆峒等派。而邪道呢,亦不出『三教九流』,只是究竟是 『九流』還是哪三教,現下還沒有頭緒。無論是選擇做好人還是壞人,都必須明白他們的底細啊!」頓了一頓,才又說道:「我們是遊戲內唯一的玩家,即使遊戲內 的NPC不知道這一點,但在電腦設定的取向和影響之下事件圍繞著我們發生是可以解釋的,並不值得大驚小怪。在遊戲裏有敵人有朋友這一點仍然沒變,我們依舊 有朋友支援。只需步步為營,認清對手和陰謀所在,一件一件問題解決便沒有問題。」
瑱琦用力攬住我的腰,把臉埋在我的背上,說:「陰謀陰謀!老是說陰謀,究竟陰謀是甚麼?誰才是陰謀家?我師父,還有石莊主石夫人……阿一,我知道有朋友和師父在身旁,我只怕會連累到他們。」
「所以我說要查清楚究竟發生甚麼事,知道了那些滅門慘案是誰人的『傑作』才好應付。雖然說沒有資料,但還是不出那幾個組織,我在想著這一點……不過妳也說得對,太過鑽牛角尖的話可能看不到眼前的真相,我會留心的。」
瑱琦無奈地笑了一下,說:「你想得很周到,有你在我覺得很可靠。」我失笑起來:「所以我說虛擬世界好。在現實裏頭妳一定不認同我是個可靠的人。」 瑱琦輕輕打了我背部一拳,嗔道:「你是如此記仇的嗎?應該怪你在現實世界時太過吊兒郎當。」我聳了聳肩,良久,才道:「如果可以的話,即使現在我也想優柔 寡斷一些,只是在這裏妳再沒第二個人可以倚靠吧?我只好為妳努力一下了。」
很可惜,到了麻溪鋪後,竟找不著狄雲。
「二哥說他不會離開麻溪鋪的。」胡斐站在村口,很是失望的道。我拍了拍他的肩膊:「以二弟的個性,真是在此終老亦有可能,不過世界這麼大,你也不想他留在這鄉下地方吧?難得他終於出去了,我們應該為他高興。」
胡斐點了點頭,卻又道:「只是上哪裏找他?」我笑了起來:「總會再見的,就好像我們會在南湖鎮遇上一樣。Whoknows?」
「甚麼?」胡斐不解反問。我笑了一下:「沒甚麼,只是洋鬼子的洋話,最近我遇上一個洋鬼子向他學的。」瑱琦在一旁偷笑,我拍了她頭頂一下,又去打 聽狄雲到底是往哪裏去了。聽村民說,狄雲原是跟一個姓戚的老農住的,大約一年前,老農帶著他女兒和狄雲一起離開,至今未回,也不知道是到哪兒去。
老遠從南湖鎮跑了兩天多的馬趕來麻溪鋪竟是摸門釘,實在掃興。我和胡斐就在當日結拜的樹下坐了下來,喝著瑱琦買來的酒。
「我們三兄弟未能一起飲酒,實在乏味。」胡斐把一大口吞進肚子裏,大聲說道。
「這一日總會來的。」我抹了抹嘴角,笑問道:「三弟,今日之後你有甚麼打算?」
「鳳天南遭了天譴,全家老少死個一乾二淨,但我不會放過他的,縱使天崖海角,我也要把他揪出來。」胡斐咬牙切齒地說:「我定要將他碎屍萬段,以祭 被他害死的無數怨魂。」聽著胡斐的慷慨之言,我卻另有一番心思:「依你之見,關於鳳天南妻少被害這件事,你認為是甚麼人做的呢?」
胡斐先是一呆,然後不耐煩地說道:「我只知道五虎門的人把我看是兇手,一直由廣東追來……我也不怕,隨他們想吧!」我點頭說道:「無論如何,三弟 你也要小心一點,莫要好像我中了別人的圈套。甚麼『殺人魔王』的稱呼一點也不是好玩的,搞不好糊里糊塗的成了武林公敵。」胡斐點頭:「是了。」
我又問他:「那麼,你會先到甚麼地方?」
胡斐不假思索:「回洞庭湖。我認識一個朋友,就住在洞庭湖邊。其實我早想前去拜訪她,之後才或再來麻溪鋪……現下趕去正是時候。就在洞庭湖的南 岸,從這裏去不過兩日。大哥你呢?若你們陪小弟前去,我的朋友定必歡迎。」我一下子感到好奇,隨口問道:「那位是甚麼朋友啊!」胡斐笑道:「嗯,是位姓程 的姑娘……大哥別誤會,我把她當做妹子。也是毒手藥王的弟子,就住在洞庭湖邊的『藥王莊』。」
真是無巧不成話,想不到胡斐認識的人便是毒手藥王的弟子,想到曾隨袁承志往武夷山尋訪成了無嗔大師的毒手藥王,又從南賢口中聽到無嗔大師仙逝多 年,仍歷歷在目仿如昨天。又想武林之中「八大莊」洞庭湖畔佔其三,我和瑱先後作客玄素莊和鑄劍山莊,胡斐竟又認識藥王莊的主人,真是機緣巧合。不過我並沒 有意思去拜訪這位藥王弟子,便說道:「不用了。我真的想要查探一下幾宗血案,大概會去打聽一下日月神教的動向吧。」
胡斐點頭說道:「大哥真是俠義心腸。其實我也想助大哥一臂之力,但首先要與那朋友會合,再找尋鳳天南的行蹤……於小弟來說這是第一件要事。然後定會找大哥你,揭開這個可怕陰謀的真相。」
我拱了拱手:「多謝三弟。」胡斐哈哈一笑,把喝乾了的酒樽摔破,然後站了起身,說道:「好了!大哥,今日一別,還望不久將來能夠再聚。在取得鳳天南的人頭之前,我胡斐誓不罷休。」說完,深深一揖,轉身揚長而去。
這一日,我和瑱琦出了湖廣,踏進了河南省。
河南省與湖廣截然不同,顯得繁華熱鬧得多,最重要是多了幾分文化氣息。好像我們落腳的客店,壁上亦是題滿了字,當中更不乏名家之作。
然而今日也實在太熱鬧了些,店中除了一般住客外,還多了一隊為數十多人的鏢隊。只是這隊鏢隊又不比一般鏢隊,而是一支給劫了鏢的鏢隊──看他七零八落就知道了。鏢師臉上都是霉氣,沒由來的拿小二出氣,若非瑱琦拉住我,我已上前教訓他們了。
看他們的鏢旗,卻原來是陝西威信鏢局。
這一晚我與瑱琦談至半夜,才離開她的房間。我倆在道上投宿,總是分房而睡,本來我提議只住一房省回銀兩,最多一個睡在床上一個睡在地下,但瑱琦說始終是個古代,怕面上不好看,只好作罷。
我卻沒有立即回房睡覺,趁夜欄人靜無人留意,閃身轉過走廊,背脊貼著牆壁無聲無息的遊到威信鏢局鏢師所住的院子前面。耳朵貼在牆上聽清楚面沒人, 暗運華山內功心法混元勁,提氣上躍,正是輕功「上天梯」,左足在牆頂一點,已翻過牆壁。一道牆差不多可以一躍而過,看來我的輕功又進步了不少。
<……上天梯升級Level7
落地無聲,我趁夜色潛到井旁,只見兩輛鏢車隨便放到一旁,有兩個鏢師看守,卻都已睡著了,只在兩間廂房中有燈光透出來。
我靜靜走到院中的角落,緣著柱子游身爬上去,已翻上了屋頂。自從離開玄素莊後,我的確比以往更留意身邊的事,尤其最近江湖中接二連三的發生大案, 好像每一件案子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鑄劍山莊附近的船家計老頭的死更在我心裏面留下陰影。所以今日看見這麼一隊奇怪的鏢隊,實在不能釋懷,雖然知道瑱琦 一定怪我多事,說不得只好瞞著她來查探一下。
輕輕揭開一片瓦片,立即有光從下面透上來。我湊過臉去察看,只見有數人圍著桌子坐著喝酒,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這枝鏢值五萬兩銀子,竟給人劫了 去,看來鏢局要賠不少。」「總鏢頭雖非家財萬貫,五萬兩的銀子卻也賠得起有餘,只是賠得冤枉。幹麼要老遠來這裏失鏢?」「沒錯,這枝鏢由老家出發保送去北 京,到河南來作甚?沒的招惹了山大王。」「最緊要的是失了鏢,還巴巴的趕到北京做甚麼?」「那天總鏢頭不知和甚麼人接頭,不單如此,還招收了兩個新鏢師, 一直陪著他。」「噤聲!我覺得事有蹊蹺,總鏢頭和那兩個人一定有古怪。走這趟鏢時總鏢頭總是心不在焉,失鏢怪得了誰?」「莫不成……莫不成總鏢頭把我們給 賣了?」「可惡!你說甚麼?總鏢頭怎會……」
我見他們起了爭執,正要看齣好戲,隔鄰的房間卻傳來叫聲,苛斥道:「吵甚麼?明天還要趕路!別再多管閒事。」我聽這呼喝聲中氣十足,足見其武功比 一眾鏢師高出甚多,當下不敢大意,伏在屋頂上動也不敢動,心中想道:「原以為只是一隊被劫了鏢的鏢隊,想不到還另有乾坤……這班鏢師正蠢材,很明顯那個總 鏢頭一定有古怪,雖然身為總鏢頭不至於出賣自己的生意和鏢隊……說不定他要保的不是這一支鏢!」想到這裏,不禁莞爾,為自己的心思慎密感到自豪。自覺這種 想法很有可能,那麼這個威信鏢局總鏢頭很有可疑:「究竟他老遠繞路河南作甚?鏢給劫了,還到北京做甚麼?他在河南接了甚麼送去北京,比五萬兩銀本還重 要?」
第二天一早我便睡醒,逕自往那院子走去,料不到大清早便不見了人。一問店小二,原來未天亮便靜悄悄的拉隊離開客棧。「想不到這麼一枝破爛鏢隊行動還如此之快,一定有事……」想到這裏,覺得不能就此放過他不管,便叫醒瑱琦,立即更衣洗臉,跟著離開客棧。
一路問途人一路依著他們的指示往北走,走了半日將近午時,終於見到鏢隊的蹤跡,在前面的林子之中隱約見到鏢隊的旌旗在飄揚。
我下了馬,拖著瑱琦緩緩向林子走去,老遠看只見林子之中影影綽綽的有數條人影閃動,我和瑱琦對望一眼,矮著身子不露聲息的走進林中。走近眾人,耳中呼喝之聲漸大,原來有人正在比鬥混戰。
我拉著瑱琦隱身在一棵小樹後面,探頭出去打量形勢,看見林中橫七豎八的躺滿一地鏢師,中央站著一個形貌猥瑣的傴僂老者,用手扣著一個少女的脈門, 旁邊一個風度翩翩的書生正自與之遊鬥,看那書生年紀不大但身法瀟灑飄逸,有著名家弟子的風範,可是功力與那老者相去甚遠,無論如何變招依然搶不進那老者身 前兩尺的範圍,還屢遇險招;不遠處站著三人,其中一個身材肥壯的漢子雙手叉腰,腰間插著一條鐵鞭,臉上帶著笑意的觀戰,在他身後站著兩條漢子,神色冷峻囂 張跋扈;林子一角還站著一男一女,均是握刀在手,動也不動,姿勢極不自然,那男的一刀伸出停在半空,顯是給人點中了穴道。兩人年紀只在二三十歲之間,從外 表看是郎材女貌的一對璧人,但此形勢依舊是互相對罵,吵個不休。
瑱琦望著那對男女,忍不住嘖的一聲笑了出來,那老者已然驚覺,一雙半的眼中射出凌厲的目光,喝道:「何方鼠輩竟敢躲在一旁?給我滾出來!」
瑱琦想要退走,我卻看出一點端倪來。那書生一面攻敵救人,一面仍不忘伸手去抓那綁在老者背後的長方形包裹,而那老者的一雙銳利目光也是盯著書生背 後那包袱不放,不禁握了握瑱琦的手,說道:「那老者不是好人!我們救那姑娘去。」才一說完,已一躍而起,仿如一只大鳥般凌空向那老者撲擊。
瑱琦「啊」了一聲,忙跟著躍出,但那胖大漢子已然知覺,迎上擋住:「丫頭!給我躺下吧!」抽出腲間鐵鞭便往瑱琦頭頂打去。
我瞄了一瞄那漢子,見他手上鐵鞭的招數已知他的武功不比瑱琦高,於是放下心來,集中精神施「破玉拳」和「野球拳」與眼前勁敵對招。這個老者若莫六 十餘歲,身材不高衣衫襤褸,像個乞丐多過一個武林高手,只是他的武功比那胖大漢子出不知多少,即使及不上余滄海也應該比陸高軒強,我與那書生聯手竟也是守 多攻少。
劇鬥之中沒機會與那書生打招呼,兩人也只有全神應敵。不過,一邊戰鬥我仍不忘留意那書生的視線,果見他不時望向那老者背上的包裹。我心裏一突: 「難道這人便是威信鏢局總鏢頭?」還在猶疑之間,卻聽到那邊廂傳來呱呱大叫,那胖大漢子打不過瑱琦,叫道:「師伯……師伯!救命……」
老者皺了皺眉,哼了一聲:「真沒用!你們兩個去幫周威信!」聽到老者的指示,餘下那兩個神態囂張的漢子和身撲向瑱琦,這兩人武功不比那個周威信的 胖大漢子弱,三人聯手瑱琦必敗無疑。我大是緊張,想抽身去助瑱琦料理了那三人,但老者似乎知道我的心思,嘴角微微冷笑,一隻右掌舞得飛快,掌上的內勁一掌 強似一掌。
「嘿嘿!兩個好小子,接得了老夫這許多掌足見你們底子不弱,可惜今日命喪於此。怪老夫不得。」那老者每說一句,掌上的內力便加強一分,一開始找還 能強自支撐,到得他說完,已是大汗淋漓,心裏面驚怕不已:「論功力他不比余滄海高,但這掌力卻是猛烈得無法接下來……」正自害怕,那書生硬接了老者一掌, 口中噴出鮮血來:「此人一敗,我更是獨力難支,必死無疑……遠看看不出這老者的掌力,落場才知厲害,後悔已是太遲!」見老者橫掃一腿將我逼開,又要和那書 生對掌。
那書生之前仍能避重就輕,用巧勁與老者相抗,但戰了這麼一段長時間,內力消耗得七七八八,已幾近油盡燈枯。剛才的一掌卸不了老者的掌力而受傷,要 接這一掌更是無能為力。我明知他硬受對方所有掌力不死也得重傷,急中生智,併盡全身力量拍在書生的背上,將內勁催逼進他的體內。雖然我沒學過傳勁的竅門, 但把內力逼入對方體內還是可以做到,而那書生不放過這機會,借著我的內力作基礎,全力反擊,那老者不料我們有此一著,單掌竟接不到我倆的內力,向後連退兩 步,不其然的放脫了被他扣住脈門的少女。
未完.待續
- Apr 22 Tue 2008 14:03
金庸群俠傳.第八章之掌門大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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