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簡直受寵若驚,但又不想任何人受到傷害。可是到頭來,總要傷害其中的一個。在她的內心深處,早就知道在尋找生命伴侶的時候,肯定是從他倆中挑一個,不是伊利丹就是瑪法裡奧。

泰蘭德穿著銀色連帽長袍,一句話都不說,匆匆穿過神殿裡宏偉的大理石大廳。抬起頭來,可以看見一幅壁畫,勾畫出天堂的樣子,畫得好極了。如果不是很仔細看的話,還會以為這個神殿真的沒有屋頂。而舉辦儀式的大密室是露天的,在那裡,月光普照下來,彷彿媽媽撫摸她親愛的孩子。

泰蘭德經過若隱若現的女神雕刻——都是那些曾經擔任過祭司的女神——最後跨過門廊裡的大理石地面。這裡,鋪滿了精細的馬賽克,以世界的構成為圖案,還有一些其他神的肖像。其中月亮女神當然處在最顯著的位置。眾神的臉上幾乎無一例外都模糊一片。只有半神半人、孩子和侍從才有清晰的面容。其中有一個就是塞納留斯,很多人稱他是月亮之子和太陽之子。他自己沒有對此發表過評論,可泰蘭德卻一直願意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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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外,夜裡的涼風讓她覺得舒服些。泰蘭德走下雪白光滑的台階,加入到群眾的隊伍當中去。很多人低下頭迎接她。另外一些人很恭敬地讓出路來。這可能是當月神殿祭司的好處吧。可是此時此刻,泰蘭德真想回歸到平靜簡單的生活中去。

蘇拉瑪城並沒有艾薩琳那麼輝煌,但她也有自己獨特的地方。泰蘭德走入主廣場的時候,眼前一片明亮炫目的顏色。小販們擺出林林總總許多商品;達觀貴人穿著鑲鑽的亮紅色長袍;旁邊,社會地位稍遜一籌的精靈們穿著各色花衣服,綠色的,黃色的,還有藍色的。集市裡的每個人都想以自己最好的一面示人。

房子也是當地居民展示的一部分。泰蘭德看到很多五彩繽紛的房子,連商店也被漆成各種顏色。火炬的燈光照亮了它們,彷彿流動的火焰。

在泰蘭德有限的閱歷中,並沒有碰到多少暗夜精靈之外的族群,可他們卻嘲笑她的種族喜好俗氣的顏色,甚至在她面前說,他們簡直是色盲。實際上她自己的口味是偏於保守的,儘管沒有瑪法裡奧那麼保守。但她覺得暗夜精靈只是更喜歡豐富多樣的色彩而已。

在廣場中央,一群精靈聚集在那裡。他們大都做出手勢,還指指點點,要不罵髒話,要不就出言諷刺。泰蘭德很好奇,想去看個究竟。

起先,旁觀人群並沒注意到她。看來他們圍觀的東西一定很稀奇。後來她輕輕地拍了拍身邊精靈的肩,她立刻就被認了出來。於是那個精靈讓開了一條道。這樣,她才走進了人群。

中間有一隻籠子,比她稍微矮一些。籠子用很結實的鐵棒做成,看來裡面關著一頭野獸。因為他挺有力氣,弄得籠子咯咯響,還不時傳出動物般的咆哮聲。圍觀的精靈議論紛紛。

那些站在她前面的精靈再也不肯動了,有人在拍他們也照樣站在原地。可她還是很好奇,只能從夾縫中看個究竟。

她喘了口粗氣。

「這是什麼?」泰蘭德脫口而出。

「沒人知道。」正巧有一個值班哨兵在邊上,他穿著蘇拉瑪城看守的胸甲和長袍。「月亮守衛使用過三次魔法才把他弄到這兒來的。」

泰蘭德本能地環顧四周,想找一個穿綠色連帽長袍的巫師,可是卻沒找到。很有可能是他們給籠子念了咒語,然後把這個野獸留給了看守,自己去討論到底要怎麼處置他了。

籠子裡到底是什麼呢?

肯定不是矮人,雖然她剛開始這麼想過。因為就算他站直,也要比暗夜精靈矮差不多一尺,可身體卻有差不多兩倍寬。顯然,這頭野獸強壯無比。泰蘭德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強壯的野獸。真是奇怪,籠子的魔法竟然讓這頭野獸乖乖地呆在裡面。

突然一個圍觀者,用一根金色的棍子猛戳毫不動彈的野獸,又引起一陣騷動。但暗夜精靈再也沒有從野獸粗壯有力的手中搶回這根棍子。野獸生氣的時候,臉上就扭曲起來。要不是手腕上、腳踝上還有頭頸都被鎖鏈捆住,他早就把柵欄給折斷了。這些鎖鏈讓他不能動彈,而且即便他有力氣,也拿柵欄沒辦法。

泰蘭德忽然頓生憐憫之心。無論是艾露恩還是塞納留斯都教導她要尊重生命。雖然這頭野獸乍一看像個魔鬼,可綠皮怪獸穿著很基本的衣服——這至少說明了他還有起碼的智力。而現在,卻這樣像動物一樣被耍著玩,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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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獸的面前有兩個棕色的空碗,他應該已經吃過一些東西了。可是那麼一個大個子,泰蘭德想他肯定沒飽。她轉過身跟哨兵說:「再給些水和吃的。」

「恐怕我不能做他們沒有吩咐過的事情。」哨兵回答道,眼睛卻還注視著人群。

「這難道還需要他們吩咐?」

哨兵聳聳肩,說:「他們還沒決定怎麼處置他呢。他們也許覺得不用再給他食物和水了。」

哨兵拒絕了她,但是精靈暗夜的正義感不是可以輕易被動搖的。

「那如果我帶吃的和喝的來,你也要阻止我嗎?」

這時哨兵看上去有些為難了:「請你真的不要這麼做。那野獸說不定就咬斷你的手一口把它吞下去,而不是吃你給他的食物。你還是走吧。」

「我要試一試。」

還沒等他開口勸她,泰蘭德就已經轉身離去了。她徑直走到最近的一家食品攤,買了一壺水還有一碗湯。籠子裡的野獸看上去是吃肉的,所以還特地買了點新鮮的肉給他。小販不肯收她的錢,泰蘭德就給了他一些祈福,謝過他回到廣場上來。

圍觀時間長了不免無聊,等泰蘭德回到廣場的時候,人群已經撤走了大半。這樣,她反倒更容易接近野獸。野獸瞥了她一眼,以為又來了一個看客。直到他看到泰蘭德手上拿著的東西,才開始感興趣起來。

他盡力坐起來,濃密眉毛下深陷的眼睛緊緊盯住她。泰蘭德猜他有五十多歲了,因為頭髮已經花白,粗糙的臉上也早就佈滿了生活的滄桑。

只要泰蘭德再靠近野獸些,他一伸手就能拿到食物了,這時她猶豫了。萬一他想傷害他,那哨兵一定會用他那銳利的長矛刺穿野獸的身體。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事,那真是莫大的諷刺。她要救他,到頭來卻把他送上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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