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這是一一0為您服務,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您的嗎?」


接線生公式化的聲音剛落,電話的那一端便傳來一陣被處裡過的語音:「我在一輛計程車上放了炸彈。」那個聲音陰森森的,重複著:「一顆定時炸彈。」


接線生一愣,腦海中飛快分析這又是一個惡作劇電話還是真實事件。對方接著又說:「那是一輛紅色桑塔那計程車,車號是XX00544,車上的炸彈將在半個 小時後爆炸--我給你們半個小時的時間夠了嗎?」同樣的炸彈我在立新市放了十七個,不過不用擔心,其他的十六個暫時不會爆炸,至於將來炸不炸,就全靠你們 了。我現在手頭緊,需要一千萬,匯到這個帳戶:XXXXXXXXXXXX。我看到錢,就告訴你們所有炸彈的位置。好了,我就說到這裡,不打擾你們去找那輛 計程車了--他的運氣不太好,對吧。就這樣吧,我等著我的一千萬,掰掰……」


幾分鐘後,正要下班離去的刑警們被緊急招集在一起。葉小隊長向他們說明了情況,吩咐說:「趕快跟各大計程車行聯繫,趕緊找到這輛計程車!盡最大可能保證司機和乘客的安全!」


現 在正值下班尖峰時間,正是街道最壅堵的時候,萬一那輛計程車真的被安裝炸彈,又正好在街頭爆炸,那後果實在是難以想像。而且立新市那麼大,要找一輛特定的 計程車談何容易?葉小隊長心急如焚,恨不得能飛到街上去找。等他一抬頭,卻見警員們竟都站著沒動,不由得氣急得喝斥:「你們還不快去!」


員警們都圍著一個正在撥打電話的員警,那個員警拿著話筒小聲解釋道:「葉隊長,這不正在打電話給那輛車嗎。其實那輛車十分鐘前還在咱們停車場呢--那是孫劍一個哥兒們的車子,剛剛接孫劍走了。哦,電話通了……孫劍,你還在你朋友車上嗎?還在,好,你聽我說……」


孫劍一上車就攤在座位上喊累,又喋喋不休地宣稱自己為了這座城市的和平與繁榮耗費了多少心力,為了保護周影這樣的善良市民花費了多少心血,其目的也不過 是想要周影出錢請吃晚飯而已。其實孫劍平常絕不是個囉嗦的人,只是周影這麼少言寡語,他和周影在一起時,總得多說幾句才能製造氣氛,不然車廂裡冷冰冰的多 麼難受--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周影每當聽到這個論調都很苦惱:劉地平時也總是喋喋不休,難道也是因為自己話太少的緣故?


電話鈴聲打斷了孫劍的話,他邊咕噥著:「難道又要被抓回去加班?」邊拿起了電話。只聽了幾句,他原本散漫的神情就凝重了起來,不住「嗯」「嗯」的答應著,鬢角甚至流出了汗水。掛上電話之後,他沉聲向周影說:「周影停車。」


周影問:「你得回去嗎?」


「周影,聽我說,你千萬別慌,你的車上可能被人放了炸彈,現在你下車,把車交給我,我要把它開到沒人的地方。」孫劍看著接上的車流人潮,手心不由得冒汗。


周影聽了他的話,只是眨眨眼,連半分孫劍想像中的驚慌之色都沒有,反而安慰孫劍似的說:「放心,這車上沒炸彈。」


「周影,你……」這種處變不驚的態度實在令人敬佩,可是關鍵時刻也十分氣人。孫劍顧不得說明來龍去脈,趁著遇到紅燈停車時,他用力一推周影:「下車,我 來開。」孫劍的本意是想把周影推出車外,自己搶過車子來開走。沒想到周影肩膀一沉,就化解了攻勢。孫劍一直知道周影的功夫不弱,這次是第一次意識到對方的 功夫其實勝過自己。


周影歎氣:「車上真的沒炸彈。」那個炸彈早就被火兒拆去當玩具了。


可是孫劍不由分說地再次撲過去,這次他下手更狠,一腳把周影踹出了車門,周影只好趕在車子發動前,快速坐進了副駕駛的位子。孫劍搶到方向盤,發動車子後, 也不管紅燈不紅燈,從車縫中東插西鑽,向一座已經被刑警們清空的停車場衝去。周影幾次想開口說自己的駕車技術更好,如果由自己來駕駛的話速度更快,可是孫 劍的精神高度集中,根本聽不見他的話。周影無言的看著車外,看來孫劍真的很在意那個炸彈的事,是不是不該讓火兒拿去當玩具啊?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距離那 個人威脅會爆炸的時間越來越近,孫劍著急又無奈地看著眼前壅堵的車道,不知道能不能在時限之內趕到無人的停車場。


火兒抓著「拎」來的炸彈,得意洋洋地飛著,他想要一件這樣的玩具好久了,可惜這種東西不多見,很難得才能發現一次。火兒很為自己的「慧眼」能在第一時間從車底下發現它而自豪。現在火兒正準備把這個「寶貝」帶去和林睿玩……


五分鐘,四分五十九秒,四分五十七秒,四分三十秒……


汗水從孫劍的額上滾落下來,他忽然把車快速停在路肩,不顧身後車輛憤怒的喇叭聲,猛的拉開車門,衝下去大叫:「我是警察,這輛車上有……」他正想驅散在場的民眾,卻被周影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他耳邊說:「我今天一整天都沒離開過車,車上不可能有炸彈。」


孫劍身為刑警,自然以民眾的安危為第一位,即使是一通威脅電話,也只能寧可信其有了。引起現場短暫的驚慌總比真的有人傷亡好。可是周影的手臂力氣出奇的大,扣住他的雙肩,竟使他無法移動。


員警們從頭到尾,一顆螺絲都沒放過地把周影的車檢查了一遍,果然沒有所謂的炸彈。員警們對這種惡作劇的謊報電話十分氣憤。也不知道那些打電話進行「我在 某某商場放了炸彈」「我在某某飯店的食物裡放了氰化鉀」之類的謊報者有什麼想法,總是害得大家勞師動眾,偏偏還算不上什麼大罪名,就算把他找出來,也判不 了什麼刑。


孫劍看著正用「我早說了沒有吧」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周影,無奈地聳聳肩:「沒有不是更好。走吧,我請你喝一杯。」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起來,一一0的接線生給葉小隊長又轉了那個要求和「大上司」通話的「恐嚇電話」。


「喂,我是葉建華。」葉小隊長鐵青著臉接電話,周圍的員警們都暗自驚恐,這種表情表示葉小隊長十分生氣,看來這次那個把警方當小孩戲弄的傢伙要倒楣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葉建華身上,只有周影伸出手迎接悻悻飛來的火兒。火兒一臉的不高興,一頭鑽進周影懷裡,準備睡一覺來調整心情。剛才那個炸彈,好端端地竟然在他爪下突然炸開了,害得他根本沒來得及玩,所以心情十分不好。


但是這時在接電話的葉小隊長的一句話引起了火兒的注意:「……別以為你沒有真的放炸彈就不犯法,恐嚇也是一條罪名!哼,那輛車上哪有什麼炸彈,什麼,你不相信車還沒炸?當然,車現在還好好的呢!」


對方似乎不相信這個答案,沉默了半響才說:「哼,我不管你們在搞什麼鬼,在漢興路的第二個電話亭裡還有一個炸彈,十分鐘後就會爆炸。我會再打電話來的。」說完便掛上了電話。


不等警察們做出反應,火兒已經歡呼一聲衝了出去:「還有一個!我要了!」


之後的大半天,在那個打電話的人、警察以及火兒之間,展開了一場追逐的遊戲。那個人打電話威脅要炸哪裡,警察們當然馬上要趕去,而一直隱身埋伏在葉建華 肩膀上支著耳朵偷聽電話的火兒則快馬加鞭,搶在員警前面去找到那個炸彈。可惜炸彈到手不出幾分鐘就會「轟」的爆炸,讓他空歡喜一場。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重 複著,不但員警們疲於奔命,紛紛咒罵著那個耍弄警察的混蛋,火兒也恨恨不已,那傢伙竟敢和他作對,非吃了對方不可。


當火兒再次飛回葉小隊長肩頭,正聽見電話那頭的人在歇斯底里地尖叫:「我明明放了炸彈,我放了十六個!明天,明天我再去放!我要你們知道我的厲害!」


一名員警來到葉小隊長的耳邊悄聲說:「已經鎖定對方位置……」火兒瞇起眼,把頭伸了過去。


瑰兒在廚房裡忙碌了半天,端飯菜出來時發現桌邊坐了一個陌生男人,她不由得抱怨:「這是誰的客人啊?請客人來吃飯也不早說一聲,我沒準備多一個人的飯菜啊。」那個人聽到她的聲音後,竟像被針扎了一樣彈起來,用一個茶盤護在胸前,神色惶惶地看著她。


「不用給他飯吃,如果他做不出我要的東西,他就是今晚的宵夜。」火兒悠哉悠哉地站在吊燈上盪著鞦韆說。


那 個男人聽了又跳起來尖叫:「什麼東西在說話?什麼東西!」他衝著瑰兒吼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們為什麼綁架我?」並且氣勢洶洶地向瑰兒撲上來。瑰兒在他衝 到跟前時,抬手把盛著熱菜的盤子扣在他的臉上,抬頭生氣地叫:「火兒,你怎麼帶這麼沒有禮貌的傢伙回來?浪費了我一盤菜!」


火兒「啪」的從燈上跳到那個男人頭上,把他整個人按趴在地板上,又狠狠啄了幾口:「笨蛋,浪費了我的菜!快點起來給我做炸彈!」


那個男人燙得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用手拭著眼裡的油叫道:「到底是什麼人?你想幹什麼?」他的眼光四處尋找著,卻總是從張翅懸停在他眼前的火兒身上略過去,「你究竟想幹什麼?你是人還是鬼?」


火兒又是一翅膀把他打個跟頭:「叫你去給我做炸彈,你還不給我動手,在那裡鬼叫什麼!」


那個男人再次張惶地尋找,可就是對火兒視而不見。瑰兒皺起眉頭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火兒,這傢伙是不是瘋了?」


「當然不是,據他自己說還是個天才呢!專門做炸彈的!我特地抓他回來做炸彈玩,誰知道這傢伙居然裝做看不見我,一直不跟我說話!」火兒越說越氣,又打了那個男人幾下。


看不見火兒?這倒是件新鮮事。火兒平時使用了隱身術,人類是看不到的,但如果火兒想讓誰看到他,那他的外表可不容易被忽略:雄鷹般矯健的身姿(雖然略 胖),光芒炯炯的雙眼,身體上覆蓋著升騰的火焰,宛如神話中的火鳥出現在人間一般。再加上他那動翅膀比動嘴還快的習慣,誰也無法在被他搧上幾翅之後還看不 見他吧?


「火兒,你忘記對他施個法術好讓他看見你吧?」瑰兒大膽推測。


火兒的腦袋一下子貼到她的臉上:「你看我像是那種沒腦子的笨蛋嗎!」


「那他是怎麼回事……喂,你看的見我嗎?」瑰兒指著自己問那個男人。


那男人衝著瑰兒吼:「妳到底想幹什麼?用了什麼妖術?」


瑰兒向火兒說:「他看的見我,不是瞎子。」


瑰兒有些同情地看著那個對自身處境還沒有完全了解的男人,拍拍他的肩膀說:「抓你來的傢伙就在你頭頂上,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看不到他--其實看不到更 好,省得你一下子就嚇死了。他說了,抓你來是為了讓你做炸彈給他玩,十二點前作完十個,不然就吃掉你……等等,做什麼?」瑰兒瞇起眼看著火兒問:「你抓他 來要做什麼?」


「炸彈啊。」火兒大模大樣地說。


「你居然想在家裡做炸彈!」在瑰兒高分貝的叫聲中,火兒和那個男人一起被她掃地出門,「立刻給我扔了那個會做炸彈的傢伙,不然你就別想回家吃飯!」


火兒拎著那個會做炸彈的獵物在天上徘徊了好一會兒,在晚餐與炸彈之間激烈掙扎,對他來說,不吃飯是萬萬不行的,可是好不容易得到了可以保證以後有源源不斷的炸彈製造者,火兒更是捨不得放手。怎麼辦呢?他在天上轉了四五圈後,終於想出了辦法,哼著歌往郊外飛去。


鹿九端著飯菜走進豬舍,放在那個男人身邊,小聲的說:「趁火兒不在你快吃吧,等他回來你就吃不成了。」


火兒是本來命令只許給這個男人吃豬食,可是這種事情他實在做不出來,趁著火兒回去吃宵夜時,他還是準備了點東西拿來給這個倒楣的傢伙吃。那個男人坐在一 個空的豬圈內,周圍豬圈的鄰居都是鹿九養的大肥豬。雖然鹿久為他特意收拾過這個豬圈,可是那黏糊糊的地面,那撲鼻薰腦的臭氣,還是令這人直想作嘔,怎麼可 能吃的進東西。


他一把揪住鹿九怒吼:「你想幹什麼?為什麼綁架我!」


鹿九搖搖頭:「你最好還是快點把炸彈做出來吧,我是為你好。」


「用這種方式要我跟你們合作?不怕我做個你們拿到手上就爆炸的炸彈出來。哼,想利用我的技術可以,把你們老大叫出來跟我談。」他認為是哪個黑社會幫派看中了他的專業技術,態度自然強硬了起來。


「你……唉……」鹿九心裡對這個男人充滿同情,但膽子還是沒大到做出與火兒旨意相違背的行為,搖頭歎息著想要離去。那個男人猛的向他撲上來,自身後扣住鹿九的喉嚨,壓低聲音威脅:「放我出去,不然就擰斷你的喉嚨!」


鹿九抬手按住他的手臂:「你就別鬧了,都到這裡了,就認命吧。有機會我一定幫你說說話,盡量保住你的性命。」


男人沒想到被自己緊緊扣住喉嚨的鹿九還能一如平常的說話,驚訝之餘,手指再用上幾分力氣,惡狠狠地說:「你想死,想活!」


鹿九揮手在他的手臂上一切,那個男人頓時覺得彷彿被鐵棍砸了一樣,抱著手臂蹲在地上。鹿九又嘆口氣:「時間已浪費不少,你還是快點動手做吧。要是需要什麼材料就叫我,我姓鹿。」他算著火兒可能就要回來了,於是把那男人一口未動的飯菜也端走了。


男人呆坐了半天,看著眼前堆著的火藥等物品,忽然腦子裡靈光一現:自己怎麼把這麼有利的事情忘了!這些人不是想利用自己製造炸藥的能力嗎?哼哼,就讓他們知道讓自


己手中有這些工具是件多麼大的錯誤!


火兒回來檢查了幾次,每次都看到那個男人正在賣力工作。他對這種態度表示滿意,就沒有再換法子欺負對方,只向鹿九安排了一下對產量的要求,就回去找林睿炫耀自己今天的收穫了。


男人忙碌了許久,直到天空微微發白,他停下手邊的工作,伸展一下痠疼的手臂,他長長出了口氣。


「你做了幾個?」鹿九再次端著飯菜進來問。


「哼。」男人看著他冷笑了一聲。


鹿九不疑有他,繼續向前走。這個人一整夜沒吃沒喝的,萬一渴死了餓死了,火兒也不會放過自己。


看著鹿九一步步走進,男人忽然站起身來,把手裡的一個小型炸彈往他扔去。炸彈撞到鹿九身上,頓時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爆炸,鹿九應聲倒地,手裡的飯菜被炸的到處都是。


「敢綁架老子,這下知道厲害了吧!」男人縱聲狂笑。這種類似手榴彈的小炸彈他做了十幾個,應該足夠他從這裡衝出去了,還是幸虧這些人為他提供料充足啊。男人得意地向門外走去,手裡拿著一個炸彈,要是有人敢阻攔他,他立刻就會投過去。


「哎呀,嚇死我了……」鹿九費了好大力氣才戰戰兢兢的從地上爬起來。他拍打著身上的菜葉飯湯問:「你的作品失敗了嗎?最好趁著火兒還沒有來驗收,另外作一個補上,不然……喂,你要到哪裡去?」他看見男人正在往外走,連忙上去阻攔。


鹿九突然站起來把那個男人嚇了一大跳:被炸彈正面擊中胸口,並且在那裡爆炸的人,居然能完好無損地站起來,還若無其事地說話。男人想都沒想,一揚手就把 手裡拿著的那個炸彈又扔向了鹿九。這次鹿九沒有眼睜睜讓炸彈落在自己身上,而是在這個不明物體飛過去時一側身,炸彈掠過他,落在了他身後的豬圈裡。


又是一聲巨響過後,豬隻們慘痛的嚎叫聲頓時響徹豬舍。一頭死豬的殘骸飛得到處都是,半條腸子連著不知什麼內臟掛在鹿九身上,弄得他一身血水。另外幾頭受 傷的豬撲騰掙扎著,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救活。「我的豬……」鹿九發出一聲驚叫,「那是已經簽了約,明天要給xx酒店送去的貨啊……」


男人手裡拿著另一顆炸彈步步逼近,獰笑著:「下一個死的就是你!去跟你的豬作伴吧!」對著鹿九又拋了過來。


鹿九一伸手,把炸彈接在了手裡,劇烈的爆炸後,男人沒有看到預想中的屍體,卻看到鹿九正用驚訝的神情看著自己空空的手。


如果說第一次爆炸後鹿九的安然無恙,有可能是因為炸彈出了點問題的話,這一次男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爆炸的威力把頂棚都震出了裂縫,拿著炸彈的鹿九卻偏偏毫髮無損。「你不是人!你簡直是妖怪!」男人尖叫著,把手裡的炸彈一個接一個的扔過來。


鹿九嘟噥著:「我本來就是妖怪啊……咦,你幹什麼!」他衝上前,手忙腳亂地去接那些炸彈,但是還是有幾個沒來得及抓住,飛到了周圍的豬圈裡。接二連三的 爆炸聲響起,整個豬圈轉眼間就面目全非,肥豬們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也紛紛衝出豬圈,試圖奪路而逃,鹿九只能張大了嘴,連聲慘叫,卻阻止不了這一切的發 生。


男人扔完炸彈,也不管身後的狀況,就開始向外逃竄,等鹿九發現他的時候,他居然已經跑到養殖場的大院裡。由於他們這排豬舍是火兒用法術掩蔽過的,所以這裡面爆炸也好,豬嚎人叫也好,外面的工人都沒有察覺。依舊各自做著自己的工作。那個男人出現時


, 大家都吃了一驚,不知道這個陌生人是怎麼跑到這裡來的。看他那副樣子,簡直像剛從豬圈裡爬出來一樣--其實就是剛從豬圈爬出來--可是在場的人誰也不認識 他。一個工人慢慢靠過去問:「請問你……」男人一見他靠過來就大喊著:「妖怪啊!」轉身向另一個方向逃去。這個工人摸著頭,愣在當場。


養殖場的工人對男人圍追堵截,男人大呼小叫地逃竄,認定了出現在眼前的全是披著人皮的妖怪。求生的本能使他動作敏捷,力大無比,七八個工人居然都抓不住他。工人們看見鹿九出現,遠遠就叫起來:「老闆,有個瘋子跑到我們這來了,你看怎麼辦?」


現在的鹿九真的有些氣急敗壞,原定要交貨的豬死的死傷的傷不說,那個男人用光了材料做出來的炸彈,竟然全用在了自己身上,這樣叫他怎麼向火兒交代?依照火兒的性子,自己不死恐怕也得扒層皮!那個笨蛋更不用說了,肯定要「住」到周影的冰箱裡去了。


自己這麼同情他,結果卻被他連累,人類真是不值得同情的生物!他衝上前去,一把抓住那個男人,不顧工人們詫異的眼光,把他拖回了那一片狼籍的豬舍。


「你到底想怎麼樣?」鹿九愁眉苦臉的對男人說,「事情弄成這樣,你想怎麼收場?火兒回來你怎麼辦?」


男人雖曾利用炸彈威脅政府,但是他本身絕對不是一個膽大的人。比如說他看不見聽不見火兒,就是由於他內心的恐懼使他拒絕相信難以解釋的事物。有炸彈在手 的時候,他囂張得不可一世,現在卻像醃了的茄子,縮著身子向鹿九哀求:「大哥,大仙,求您饒了我吧。我上有父母,下有兒女啊……嗚嗚嗚……」


鹿九急著拔著自己的頭髮說:「不是我想把你怎麼樣,是火兒……天啊,這下怎麼辦?待會兒火兒來了,你一定會吃掉!怎麼辦?怎麼辦?」他本來還在為這個男人連累了自己生氣,聽了對方的苦苦哀求,轉眼間就忘了自己將要面對的事情,一心一意的為對方擔心起來。


男人聽到「被吃掉」這句話,立刻癱在了地上。妖怪故事是自幼就聽長輩們講的,可是自己長大後要被妖怪吃掉,這可是怎麼也想不到的事。他淚眼濛濛地坐在地上,嘴裡只會叨唸著:「我不想死,我不要被妖怪吃掉……我不想死……」


看他這麼可憐無助,鹿九的同情心受到極大的刺激,認真的幫他出主意起來:「火兒其實就是要炸彈當玩具,本來只要你老老實實幫他做炸彈就沒事了,可是你卻把炸彈都浪費掉了……」


「我還可以做啊……只要不吃我……我就可以做啊……嗚嗚嗚……嗷嗷嗷……」男人扯開喉嚨嚎哭起來。


「唉,不知道火兒什麼時候來收貨。」鹿九現在最擔心的就是火兒會突然衝進來檢查炸彈的生產進度,「如果能在他來之前先做出一個半個的,到時候我可以幫你說說情,就不知道這些材料還夠不夠……」


「夠,夠,再做兩個沒問題!」男人看見了一線生機,也不管手頭還剩多少材料,馬上答應下來再說。


鹿九鬆口氣,急忙催促:「那就快動手,但願火兒晚點來,但願他不知道作一個炸彈需要多少時間。」


男 人奮力製造炸藥期間,火兒倒是來視察了一次,幸虧就像鹿九所預測的,火兒根本不知道作一個炸彈需要多少時間,所以雖然只得到一個成品,但是看那個男人在努 力工作就表示了滿意,甚至還讚賞地拍了拍鹿九表示鼓勵。火兒帶走了那個炸彈,沒過多久又有幾個妖怪奉他的命令又送來了許多製造炸藥的材料。那個男人眼看離 開了鬼門關,便越發賣力的工作起來,心裡盤算著就算火兒不會因為他炸彈做得好就放了他,但至少不會再吃掉他吧。


他始終看不見火兒的長相,不過從每當他來到這個屋子裡溫度就會直線上升,而鹿九這個連炸彈都不怕的妖怪就嚇得渾身發抖看來,這個火兒一定是個青面獠牙、 魁梧高大,面目可怖,口中噴火,走一步地面都會晃動的大妖怪。夜深人靜,這個男人常常從夢中驚醒,每一次出現在他夢中的火兒,恐怖程度都有所上升,從八個 爪子到六個頭,越來越可怕得難以形容。幸虧這個男人的想像力不佳,不然真不知道火兒會被他塑造成什麼離奇古怪的模樣。這種憑空的想像成了他工作的最大動 力,,每當想像中的火兒出現在他腦海,就算是三更半夜,他也會跳起來拼命地組製炸彈。就算鹿九好心勸他歇歇,他也不聽。


由於他這種忘我的工作熱情,製作出來的炸彈數量直線上升,在那個豬圈的一角已經堆滿了這種東西。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火兒卻沒有來收貨。


剛開始的時候,鹿九不時聽到關於哪裡哪裡發生不明爆炸的新聞就心驚肉跳,他不知道火兒會把那些炸彈用到什麼地方去,可是那畢竟是從他的養殖場量產出來 的,無論什麼人因為炸彈受到傷害,他心裡都會覺得內疚,可是他又阻止不了火兒。到了最後,鹿九乾脆學習鴕鳥,一聽到炸彈的事情就關電視、關收音機,甚至打 斷別人的閒聊。後來火兒不來拿炸彈了,他又開始擔心別的:是不是哪裡得罪火兒了?是不是他用炸彈闖了什麼大禍?


由於原料 還是不停送來,做炸彈的工作就一點也不能停。鹿九曾經悄悄問過那兩個送炸彈材料的妖怪,結果他們也都很久沒有見過火兒了,只是按照火兒先前的吩咐,按時送 原料過來而已。至於火兒來不來取炸彈,則不是他們關心的事。於是炸彈還要繼續做,火兒不來拿就堆在豬圈裡,眼看著越堆越多。鹿九常常看著那一百多個炸彈歎 氣:如果發生爆炸的話,足以把自己這個養殖廠炸平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火兒還是沒有出現,算起來那個男人在豬圈已經住了 三個多月了,他的樣子與剛來的時候判若兩人,面容憔悴,頭髮和鬍子都長得老長。鹿九對他的同情與日俱增,看著他每天埋頭苦幹,連話都越來越少的樣子,鹿九 很想去找火兒為他求情,可是每次到了周影家門口,他又會不由自主的縮回去,想像一下火兒大發雷霆的樣子都令他膽寒,更說是由他親自去觸怒火兒了。


於是豬圈裡的炸彈依舊以每天四到五枚的速度增長,鹿九看著那些炸彈和那個越來越憔悴的男人,每天入睡前都會在心裡下著一定要去找火兒的決心,可是等到第二天早上,看著火紅的太陽,聯想到火兒炙烈燦爛的雙翼,鹿九的這個念頭就會像夜裡的露水一樣,一點點地被太陽烤乾。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等到火兒再次來到養殖場的時候,已經是落葉繽紛的季節了。


「鹿九,先給我拿兩頭乳豬來!」火兒飛進辦公室後,一腳把鹿九踢下去,自己坐在椅背上,大模大樣的吩咐;鹿九連忙跳起來去滿足他的要求。兩頭乳豬下肚,火兒滿意的點點頭:「不錯,你最近工作的很努力,養的豬味道越來越好了。」


在火兒看來,這個養殖廠應該是屬於他的--鹿九在歷次的求助中逐漸把產權轉移給他了--鹿九現在就是在為他工作,對於能幹的員工,必要時還是要給予一點鼓勵的,火兒瞇著眼想著,自己真是個好老闆啊。


「那個……那個……」鹿九搓著手,小心翼翼的在火兒身邊說,「火兒老闆,您要不要去看看那些炸彈?」


「什麼炸彈?」火兒眼前一亮,「你弄到炸彈了?在哪裡?」


「就是那些……」鹿九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火兒一把提起來,「立刻把炸彈交出來,今年年終我就發給你獎金!不然的話……哼哼……」


鹿九哪裡敢指望什麼年終獎金,只要火兒不要在過年的時候把養殖廠的牲畜當作年禮大肆贈送,他就可以省下不少開支了。既然成功的讓火兒想起了那些炸彈,鹿九便興沖沖帶著他直奔豬圈。


看著那些堆積如山的炸彈之後,火兒發出了一聲歡呼,他跳上炸彈興奮地打著滾:「這麼多炸彈,足夠把狐狸的學校炸掉了!」


聽到炸彈可能的爆炸地點,鹿九的臉色有點發白,但他還是強打起精神,加倍陪著小心地問:「那麼……那麼……怎那個人……怎麼辦?」


「什麼人啊?」火兒一邊忙著把一個個炸彈變成硬幣大小塞進他儲物的空間裡,一邊漫不經心的問。


「就是……那個做炸彈的人啊。」鹿九示意火兒去看那個坐在豬圈一角,還在奮力進行炸彈製作的可憐人。


「哇!」總算注意到豬圈除了豬還有別的生物的火兒,怪叫一聲,「又髒又臭,根本不好吃嘛!你養這種東西幹什麼?」


「這是你……你……」鹿九結巴了半天,還是沒膽勇敢指出其實是火兒吩咐自己把這個男人關在豬圈裡的,只好介紹:「就是他在做炸彈。」


「好人啊!直得表揚!」火兒讚歎著,為了給火兒做炸彈,不惜吃住在豬圈,數月如一日地辛苦工作,多麼好的員工啊。「鹿九,給他雙倍的工資外加獎金!」火兒吩咐著。


他已經收拾好所有的炸彈,準備去向林睿炫耀了。


鹿九逮著機會趕著問:「那他可不可以回家?」


「他為什麼不回家啊?」火兒扔下了這句話,不見了蹤影。


「不就是因為你嘛……」看著那條火影在天際消失,鹿九終於用肉耳聽不到的聲音,勇敢的說出了心裡的話。


立新市繁華的市區,一個衣衫襤褸,面容憔悴的男人步履蹣跚的走著,他身上散發出的惡臭成功的把路過的人流都阻擋在五公尺開外。在他的身後,十餘頭肥碩健 壯的大豬邁著堅定的步伐,緊緊跟隨著他。男人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不時向路過的人們介紹身後的豬隻們:「這是和我同一個宿舍的,呵呵呵呵。也是我的獎金和 工資,你們要不要買啊……呵呵呵呵,比炸彈便宜很多的……」


而在遠方,城市郊外的鹿氏養殖場廠長辦公室裡,鹿九正在接受一番狂風暴雨的洗禮:「明明本來就是我的炸彈!你以為我想不起來嗎?我想不起來狐狸就不會提醒我嗎!你竟然敢趁著我忘了拿來敷衍我,騙我的年終獎金!今年沒有獎金、沒有休假、沒有工資、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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