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刺眼的陽光灑在臉上﹐令我從睡夢中醒了過來。在床上打了一個轉﹐舉起手背揉了揉雙眼﹐我才勉強用手肘支起上半身。

  “一模一樣﹗”當我看清楚四周的環境之後﹐不禁嘆了口氣。

  窗外傳來陣陣的鳥鳴聲﹐聽來十分悅耳提神﹐我翻身從床上坐起﹐扭動一下脖子﹐發出數下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再次的歎氣﹕“真是一模一樣。”

  事實上﹐在最近的三四天裏﹐每當我睡醒之後總會無可奈何地把這句說話講上數遍﹐因為我對這個房間已經開始熟悉起來﹐儘管我不應該熟悉……或許聽起來是有點兒不可思議﹐但又的確是實情。

  這幾日以來所發生的一切一切﹐對於我來說實在是不能有更糟糕的了﹐簡直令人摸不著半點頭腦。好不容易搞清楚自己身處的是甚麼地方﹐卻反而令我更是迷茫……一時之間也說不明白﹐看來一切還得從頭道起……

  我的名字叫做易一﹐原本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學生﹐每天除了上課和拍拖之外就只有踢足球﹑打電腦等非常一般的興趣。但是﹐這種平淡和寧靜的生活﹐我已經有三四日沒有好好嘗過了﹐因為如今的我正遠離自己在香港的家﹐來到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就是這個房間﹐我離開了自己的家後﹐就是來到這個房間。

  一個很遠的地方。

  我一直認為﹐所謂距離只是兩人之間的空間﹐只要一直向著目標走過去便能夠將之縮窄﹐現在看來那顯然是過於天真的想法。這個時候﹐我離開老家十分遙遠﹐但我卻不知道應該如何才可以回去。

  距離原來可以有很多種的。

  我從床上站了起來﹐走到窗前的書桌﹐在一個載滿清水的盤子中撈起了毛巾敷在臉上﹐讓那清涼的感覺使自己更是爽快。然後慢慢地將布移開﹐四週一切物事重新映入眼簾﹕“還是一模一樣。”

  “我放棄了﹗”明知只有我一個﹐也像是告訴自己一樣盡量大聲地說道﹕“我放棄了等待從夢中回到現實﹗今天我應該出外走走……是真正的出外走走﹗”一邊自說自話一邊走到房門前面﹐伸手把掛在一扇竹制屏風頂部的米色外衣摘了下來﹐隨之披在身上﹐然後用一條深啡色的粗布腰帶圍在腰間束緊﹐再從容的坐回床邊穿上靴子。少不免對著銅鏡把頭發整理一下﹐隨隨便便的叫做束了一條辮子﹐看上去比較像樣企理一點。

  我從桌上拿起昨晚早已收拾好的深藍色包袱﹐緩緩步出這個屋子﹐回頭細看﹐心中苦笑不已。

  這是一間用淡黃色青竹搭建而成﹐有著一個廚房和一個睡房的竹廬﹐雖然有些破舊﹐但不失清幽和雅致。屋外用籬笆正正方方的圍了一個園子﹐在園子裏是一口水井﹐井旁放著兩捆乾柴﹐活像一幅田園圖──不﹐簡直就是“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才對﹐充滿了隱逸的意味。

  慢著﹐不是說過我是一個大學生嗎﹖為甚麼會住在這種簡陋屋子﹐屋外還會有水井和柴枝﹖老實說我完全不知道﹐我唯一可以肯定的事情﹐就是這裏不只是郊外那麼簡單。

  我本來也像多數人一樣﹐居住在人口密集的市區中的高樓大廈。大約在四日前的一個晚上﹐我一如以往的用電腦上網﹐也不知道在甚麼時候﹐不知不覺的竟睡著了。而當我一覺醒來﹐已經身在這個竹廬的房間中的睡床上。說到這裏﹐你大概多多少少明白我為甚麼會有一頭霧水的感覺吧﹖

  還記得那天一早﹐當我衣衫不整的衝出屋子﹐看到四週一片竹林﹐差點兒沒有大叫起來。然後我告訴自己﹐一定是被惡作劇了﹗最近的電視臺正流行整人節目﹐要看被捉弄的人驚慌害怕的模樣。

  找到這樣一個解釋﹐我怡然自得的回到屋子﹐在也是竹制的桌椅前坐下來﹐拿起茶壺倒了一杯清茶慢慢品嘗。然後把屋子裏裏外外的仔細研究一遍﹐真是令人嘆為觀止﹗所有東西都是屬於古代的﹐就連我身上的衣服也給人換掉﹐而一切是那麼的真實﹐好像竹子的味道﹐甚至連空氣也與別不同。

  一直等到入夜仍然只得我一個人獨自呆坐的時候﹐我才開始感到真正的害怕。我意識到自己不是被作弄那簡單﹐尤其當我從一面銅鏡中看到自己的樣子──不知在甚麼時候我由一頭短發變成了束起辮子還嫌太長。

  第二天﹐我決定自己找出真相﹐因而離開了屋子﹐花了半天時間穿過竹林﹐終於給我遇見了人。那是一個市集﹐裏面的人均是一身古代裝束﹐就像電視劇裏頭的一樣。

  我和他們說話﹐倒能夠輕易溝通﹐完全沒有語言隔膜。“不是說古代漢語和現代漢語已有很大的差別嗎﹖”我心下冷笑﹐卻沒有胡亂發作﹐因為在我的心底裏仍然有一個解不開的疑問。沒有人不清楚自己身體的變化﹐我知道自己的頭發都是真的﹐但卻在一夜之間長得比我的女朋友還要長。

  我從那些人口中得知這裏叫做平安集﹐是杭州西湖東南面的一個小鎮﹐從這裏走到西湖只需要一天的時間。當時我不知道應不應該相信這種荒謬絕論的事情。香港離開西湖有多遠並不是問題﹐反正我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被移動過是鐵一般的事實﹐最重要的問題是﹐我究竟是不是真的回到了古代﹖

  一時之間很多故事情節出現在我的腦海﹐甚麼回到未來﹑時光倒流呀等等。我不諱言我本身就是一個想像力豐富而且思緒天馬行空的人﹐只是接受是一回事﹐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卻又是另一回事。但我的性格有一個好處﹐就是懂得隨遇而安。這一點非常重要﹐如果沒有這種性格﹐可能早已經被逼得發瘋也說不定﹐因為接下來的兩天情況沒有絲毫改變﹐每一晚睡前我都希望這只是一個夢﹐第二天醒來這個惡夢就會完結﹐但每朝早起身時景物依舊﹐我還是要過我的古代生活。

  自從那一次去過平安集後﹐便躲回竹廬沒有再離開過。除了妄想能夠“夢醒”以外﹐我也希望會有人走進屋子來告訴我“遊戲已經完結”﹑“你已經被整了”的說話。但這兩天的乾等令我再也受不了。

  想到這裏﹐我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由來到這裏的第一日開始﹐我的生活就只是等待﹐還有就是胡思亂想。看來我應該主動出擊﹐出外好好的闖上一闖﹕“如果真是有人和我開了如此一個玩笑﹐那就認真一點玩﹐橫豎暫時也回不了家﹐倒要看看是否有破綻甚麼的。”

  我推開了籬笆的兩扇竹門﹐走進了竹林之中。

  平安集﹐一個不大的地方。四周有十數列兩層高的屋子形成幾條街道﹐圍著兩個籃球場大的空間﹐而在這裏有不少擺賣的正在做生意。

  “即使是古代﹐這裏也算是較小吧﹖”我一邊走心裏一邊想。我在大學是修讀中國文化和中國文學﹐連帶對中國歷史也有興趣﹐因此當我放下了旁徨的心情重新走到平安集時﹐新鮮感和好奇心充斥了我的心間。雖然這裏的人用現代漢語中的粵語來交談有點奇怪﹐但他們的用字仍是非常的古雅﹐說話間找不出半點錯漏。

  我信步走到一家酒樓門前﹐上一次我到平安集也曾在門外經過﹐只是一來心慌意亂沒有心情﹐二來身上也沒有錢﹐才沒有走進去﹐現在可不同了﹐我在竹廬翻箱倒籠﹐竟然給我找著了不少銀兩﹐也不理會多少﹐一股腦兒塞進包袱裏頭。

  走上二樓﹐在欄桿前坐下﹐店伴立即過來侍候﹕“客倌﹐要甚麼茶﹖”

  古代和現代酒樓的招呼看來倒是沒有甚麼分別﹕“給我一壺水仙。還有﹐來一個……”說到這裏﹐突然發覺除了饅頭之外竟不知道古代還有甚麼食物﹕“饅頭。”

  店伴走了開去﹐我才打量四周客人桌上的食物。牛肉﹑湯面﹐還有酒﹐我通通都認得﹐就是不知道名稱。

  “沒有菜牌嗎﹖這裏可能真的是古代……雖然難以相信﹐但也沒其他解釋了。”我用手背支著下顎眺望欄外街道的景色思考著﹕“所有人的舉止與及言語﹐沒有流露半點現代氣息。好像我刻意模仿卻也經常會說出現代的口頭禪甚至是英文﹐他們卻沒有絲毫的破綻。還有﹐如果是弄假的話﹐在香港哪可能有一個大竹林和這麼古色古香的市集而我不知道﹖”當然﹐也不會有人為了開玩笑而大費周章的把我弄進中國內地。

  “時間是一直向前的﹐但也可能有多於一個的時空存在﹐我是如何從本來的時空而來到這裏﹖”我知道要找出答案並不容易﹐問題是我連自己在甚麼情形之下來到這兒也沒有印象﹕“我最後的記憶是正在上網﹐然後就睡著了﹐之後究竟發生過甚麼事﹖”

  “兩位客倌要點甚麼﹖”店伴的聲音又在我身旁響起﹐我轉過頭去﹐發覺有兩個人在我身後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

  “一壺熱茶﹐十個饅頭。”一個年紀大約在五十上下的男人說道。坐在他身旁的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女﹐大概是他的女兒吧﹗二人也像其他人般一身粗衣﹐只是看樣貌有點不一樣﹐總覺比較英氣。那少女把用麻布包著的扁擔挨著牆壁放好﹐說道﹕“我們哪吃得這麼多﹖”

  “我們還要趕路﹐不會再由西湖那邊的大路走了﹐可能錯過宿頭也未可知﹐帶多一點乾糧上路會用得著。”那老頭摸了一摸頦下的長須說。

  少女皺眉道﹕“甚麼﹖又不是趕時間﹐為甚麼要抄小路﹖”

  “早到一點總是好的﹐況且情況似乎不太樂觀。”

  我開始覺得他們兩人不是父女那麼簡單﹐因為那個老頭言語間對少女顯得比較客氣。我拿起饅頭咬了一大口﹐找尋機會和他們搭話﹕“這兩人比起其他閒人較醒目﹐或許可以問出個所以然來。”

  兩三口把饅頭和著茶水吞下﹐拿起包袱走到二人跟前﹐笑問﹕“我可以坐下來嗎﹖”

  這裏的人都很友善﹐但那個老頭卻現出了警誡的目光﹐而那少女又是皺起娥眉﹐問道﹕“怎麼﹖”

  雖然有些尷尬﹐但我還是乾笑了數聲﹐說﹕“我叫做易一﹐也是打算出遠門的﹐不知兩位將要到哪裏去﹐或許在路上有個伴﹐可以互相照應﹖”

  “我們習慣自己走。”老頭語帶不屑﹐令我反感﹕“再者有女眷在﹐閣下這樣問不是有點過分嗎﹖”

  他的說話實在令我感到難堪﹐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樓梯處卻響起了急驟的腳步聲。那個老頭神色微微一變﹐脫口而出﹕“來了﹗”

  我連忙回頭﹐看見有五六人走上樓梯﹐均是一臉凶悍﹐而且手持長劍。“難不成是官兵﹖”我心下吃驚﹐自古以來遇兵都不是好事﹐萬料不到“初來步到”的我會如此沒有運氣。

  那幾個惡人視線在酒樓二樓一掃﹐停在我的身上﹐帶頭的人冷笑一聲﹕“在這裏了。”我心下一驚﹐身子縮了一縮想要避開他的視線﹐但隨即醒覺他們要找的人不是我﹐而是我身後的二人。

  那帶頭的人揚了一揚手中長劍﹐昂然說﹕“你們二人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真是膽子不小﹗家師命令你們立即隨我們到‘河洛客棧’等候他老人家。”我知道所謂河洛客棧是杭州一間可供住宿的旅館﹐但他的口氣也未免太大了﹐任誰聽了心中都有氣。果然老頭站起來﹐雙手抱拳﹐說道﹕“本來尊師有命﹐晚輩自當遵從﹐奈何我們二人身有要事……實在恕難從命。”

  “哼﹗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那帶頭的人喝道﹕“今日我羅人傑就不信留不住你﹗”說著﹐竟從劍鞘中抽出長劍﹐直指著我們。一時之間二樓上的客人都給嚇得四散﹐而我則只能夠發呆般站在一旁看著如電視武俠連續劇的情節﹐不知如何是好。

  那少女神色甚是凝重﹐也是站了起身﹐推我一把道﹕“你還站在這裏﹖趕緊逃命吧﹗”

  我心裏雖然有點害怕﹐她的說話卻令我感到被輕視﹐尤自逞強說﹕“不﹗我在這裏看著。”

  少女有點詫異的望了望我﹐老頭在這時候說道﹕“原來是羅師兄﹐大家都是武林同道﹐閣下為何如此霸道竟要強留我們﹖”

  武林同道﹗我的心一下子給提得老高﹕“我真的是在古代的中國﹗不過……難道在古代的中國真是有武林﹑江湖這種事情存在﹐而並非只是文人筆下的故事嗎﹖甚麼‘少林派’﹑‘武當派’都是真有其事的了。那麼這些人又是甚麼門派﹖會甚麼武功﹖”

  “我們‘青城派’在福州辦事﹐你們竟敢阻撓﹐因此家師要好好懲戒你們。”

  “嘿﹗好不霸道﹗”那少女反脣相譏﹕“你們哪只眼睛見到我倆插手你們的事﹖再者‘青城派’胡作非為﹐旁人就管不了﹖”“小師妹﹗”那老頭想要喝住她﹐已然太遲﹐自稱羅人傑的男人把手中劍一揮﹐喝罵道﹕“好刁嘴的丫頭﹗哼﹗今天就讓本大爺先給你一點教訓﹗”

  那少女從擺放在身旁用布包裹著的扁擔中抽出了兩把長劍﹐將其中一把遞給那個老頭﹐說道﹕“來就來﹐我還怕你不成﹖”那老頭原來是她的師兄﹐這時候仍極力避免動手﹕“我師兄妹倆是‘華山派’的﹐看在兩派……”

  “‘華山派’又怎樣﹖難道‘青城派’就怕了你‘華山派’﹖我說你們是魔教的妖徒﹗我勸你們還是乖乖的束手就擒﹗”羅人傑說著已搶先衝過來﹐其餘四名青城派弟子也抽出配劍展開攻擊。

  那老者臉色為之一變﹐喝道﹕“嘴裏放乾淨些﹗誰是魔教中人了﹖”少女將我推過一邊﹐已經和青城派打起上來。我並不懂武功﹐但也看得出形勢對二人非常不利。叫羅人傑的和那少女的師兄打得難分難解﹐實是旗鼓相當﹐另一邊廂少女以一敵四﹐立時屢遇險招。雖然那四個青城派弟子實力遠不如羅人傑﹐單打獨鬥似乎亦不是那少女的對手﹐但以多欺少便勝券在握。

  我在一旁看得緊張萬分﹐甚至不禁咬牙切齒﹐心裏恨不得能夠助那少女一臂之力﹐不過力不從心而矣。又過了半晌﹐少女的小腿中了敵人一腳﹐蹣跚著連退兩步﹐眼見就要受傷﹐我忍不住衝過去用肩頭把正要舉劍砍她的一個青城弟子撞開﹐再將手中包袱用力擲向另一人的臉上。那人冷不提防給擲個正著﹐慌亂之際被那少女趁機一劍刺在腰間。

  給我撞倒的人狼狽地爬起身﹐向我一劍劈來。我哪裏懂得閃避敵招﹖危急之際唯有舉起椅子擋格﹐卻“叭啦”一聲給斬成了兩半。我隨手拾起兩只杯子用力投擲﹐趁機從他身旁閃了開去﹐豈料他竟不放過我﹐一直追來。

  我跑到牆邊搶過那扁擔﹐入手沉重﹐竟是用生鐵打造而成﹐連忙拿來自衛。當當的才擋了兩下﹐卻聽到一聲慘叫﹐原來是那少女又再將一個青城派弟子刺傷﹐只餘下一人邊負隅頑抗邊大聲呼叫同伴支援。正在攻擊我的那人唯有選擇轉身先救同門﹐我看準了機會﹐第一時間舉起了鐵制的扁擔用盡全力朝他的後腦重重敲下去﹐頭骨與鐵擔撞擊的聲音是那麼的清脆﹐那人哼也沒哼一聲便倒在地上。

  這四個青城弟子的武功看來是十分不濟﹐那少女輕易將餘下的一人擊倒。羅人傑可能因為師弟接連受挫而分心﹐給那老頭擊落長劍﹐再一腳重重踹在他的胸口上﹐整個人給踢至倒飛出去﹐撞碎了兩張桌子。

  那老頭將長劍倒提﹐拱手道﹕“請代為告知貴派餘掌門﹐‘華山派’勞德諾無意冒犯﹐在稟過家師之後定必登門謝罪﹐今日我倆是失陪了。”轉頭拉著他的師妹﹐向我招了招手﹐不再理會青城派的人﹐逕自跑下樓梯奔出酒樓。

  我們三人一口氣逃出了平安集﹐跑進了竹林才敢停下來歇息。那老頭邊喘氣邊說﹕“我勞德諾所遇過最凶險的莫過於今日了。”那少女笑道﹕“二師哥不是言重了嗎﹖只是那羅人傑和四個沒用的﹐有甚麼凶險可言﹖”

  “我要全身而退不難﹐”老頭歎氣道﹕“但要顧著你的周全就不敢說了。如果你給捉住﹐只怕我要棄劍投降﹐幸好這位小兄弟仗義幫忙……”

  我正在為一件事情而入神﹐聽到他的說話﹐忙道﹕“沒甚麼……沒甚麼。”

  “難得是你並不懂武功﹐仍然不顧自身安全﹐救了我的師妹﹐我回山後一定稟告家師﹐好好酬謝你的。”那老人說﹕“請恕剛才我們的無禮。畢竟江湖險惡﹐近年來魔教勢大﹐我們行走江湖時不得不更小心。”

  我還未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他又轉頭對那少女說﹕“師妹﹐此地不宜久留﹐我們立即就要上路。”

  “為甚麼﹖”少女反問。“還問為甚麼﹖”老頭神色擔心地說﹕“你剛才也聽到姓羅的說甚麼了﹐他要我們到河洛客棧等候他師父﹐也就是說青城派掌門餘滄海很快便會來到平安集了。”

  “餘滄海﹖”我脫口而出。那老頭好奇的望著我﹕“你認識他﹖”

  “怎會﹖但我不知在哪兒聽過他的名字。”我是說真的﹐餘滄海的名字很是耳熟﹐不知道在甚麼時候甚麼地方聽人提起過。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是江湖成名的人物﹐如果有一個‘江湖排行榜’的話﹐我敢說他的實力在正派人物中的一百名……不﹗或許是五十名之內。”

  我不太理解老頭的說話﹐但自見到他們二人以來我一直有種說不出的不自然﹐好像知道了甚麼﹐但一時間卻理不清頭緒。華山派﹑青城派﹑餘滄海﹑還有魔教……

  “我們立即要走了﹐你也不要再在這裏逗留太久。聽說餘滄海出了名的小氣﹐今日他的徒弟吃了大虧﹐說不定會找你出氣。”那老頭拍了拍我的肩膞說﹕“對了啦……你姓易﹖假如來日你有甚麼困難﹐而又經過華山的話﹐可以上山找我﹐我姓勞。”

  “多謝勞前輩。”我點頭抱拳道﹐又轉頭問那少女﹕“未請教姑娘芳名﹖”

  “你也好無禮﹗女兒家的名字可以隨便問的嗎﹖”那少女笑著說﹕“也罷﹐我姓岳。”

  我哦了一聲﹕“原來是岳姑娘。”她的師兄笑道﹕“她是我師父的掌上名珠﹗”

  我再次哦了一聲﹐突然之間﹐腦海中閃過另一個名字﹐不禁問道﹕“岳姑娘……令尊是……”

  那少女語帶自豪的說道﹕“我爹爹就是華山派掌門﹐武林中人稱‘君子劍’的岳先生。”

  “是他﹗”我啊了一聲﹐卻抑壓著內心的荒亂乾笑著胡亂說道﹕“岳先生鼎鼎大名﹐我也聽聞過……其實我一向心慕江湖﹐雖然沒有機緣拜師學藝﹐但從不少江湖中人的口中聽來很多小道消息﹐倒知道不少關於武林的事﹐只是不肯定是真是假﹐今天有幸見到兩位﹐令我眼界大開。”

  “還是那幾句﹐”老頭拍了拍褲子﹐把劍掛到背後﹕“你儘快搬離這裏﹐給姓羅的找到你便後果堪虞了。”

  “多謝兩位好意。”我再次拱手﹐目送那個老頭和少女轉身離去。只見那少女走了幾步﹐回過頭來使勁揮手﹐才再三步拼作兩步的追著她的師兄遠去了。

  “岳不群……”我望著天空﹐喃喃自語﹕“華山派﹑青城派﹑岳不群﹑餘滄海……那麼她就應該是岳……嗯﹖叫甚麼呢﹖好像是……對﹗叫做靈珊﹐岳靈珊。”挨著一支腕口粗的竹子坐在地上﹐茫然說道﹕“天啊﹗究竟我在一個甚麼地方﹖”

  終於﹐我又回到自己的竹廬。

  無論發生在我身上的是甚麼事情﹐我也只好把這間竹廬暫時當作是自己的家﹐橫豎自我一恢復知覺就是睡在這張床上﹐一切都從這裏開始。那個叫做甚麼的老頭……對了﹐是勞德諾﹐他叫我離開這裏。但我又可以到哪裏去﹖老實說﹐我只在這個世界住了四天﹐但孤獨無助的我一直以這屋子為精神寄託﹐我相信即使再發生甚麼事情﹐還是回不了屬於自己的世界﹐至少還有這個竹廬可作為藏身之處。現在霎時間叫我走﹐真是有種“天下雖大﹐竟無我容身之所”的慨嘆。

  我也明白勞德諾的說話是對的﹐別說甚麼餘滄海了﹐即使是今天被我用擔挑打穿後腦的嘍羅也能輕易將我殺死。所以我也打算立即遠行﹐只是首先要重新整理一下行裝﹐最重要是回來再望一次我在這個世界的“家”。

  回家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想著餘滄海和岳不群的名字﹐想著青城派和華山派﹐然後在我印象中出現的是“令狐衝”三個字。

  “是《笑傲江湖》﹗”我終於記起來了﹐不禁失聲叫道﹕“是武俠小說《笑傲江湖》的人物﹗我沒可能在真正的古代遇見他們的﹐除非他們都是真有其人﹐但這不是更不可信嗎﹖然則我不是回到古代﹐竟是闖進了小說世界之中﹖”

  推開了兩扇竹門﹐精神彷佛的走進竹廬的園子。才一抬頭﹐才發覺有點兒不妥﹕“怎麼亮著了燈﹖”

  這時已近黃昏﹐天色開始暗了下來﹐而在屋子裏面竟已點起了油燈﹕“這麼快便找到來嗎﹖”我第一時間聯想到青城派﹐打算就此轉身逃去﹐但轉念一想﹐他們沒可能知道我住在這裏而先走來等候我。或者這真的是一個整人遊戲﹐當我開始相信和入局之時就走來向我揭破一切﹐來帶我回到現實。思緒來到這裏﹐我第一時間衝入屋子﹐立即看見一個女人在廳中的桌子旁邊坐著。

  那女子抬頭望著我﹐一臉的驚訝。只見她身穿淺藍色寬袖百折長裙﹐挽著兩個小髻﹐頭頂插著發簪﹐又是一身古裝﹐我就知道這個遊戲還未完結。我原本期望的是穿著流行服飾的人笑著告訴我﹐這是一個甚麼電視臺的最新遊戲節目呢﹗我掩飾不了失望的情緒﹐頹然倒坐在地上。

  我心中難過的抬起頭來凝視著眼前的女人﹐意外地發現她好像似曾相識。認真細看﹐不禁眼前一亮﹕好清麗脫俗﹗她一雙妙目也是定定的望著我﹐張開了櫻桃小嘴一臉的詫異的神色﹐我還未會過意來﹐已聽得她叫道﹕“阿一﹗是你在裝神弄鬼﹗”

  這麼一叫﹐我才看清楚﹐她正是我的大學同學韓瑱琦。本來我是萬萬不會認不出她的﹐因為瑱琦不單是我同學﹐而且更是我心裏面暗戀的對象﹐儘管我倆各自都已有戀人。瑱琦平日不施脂粉﹐清麗可人﹐但今日一見﹐換了古裝的她可能受了驚嚇﹐膚色本就白晢此刻更是蒼白﹐也就顯得更出塵﹐使我一時之間竟認不出來。

  “為甚麼你會在這裏……”我衝到瑱琦的身前﹐但瑱琦卻和我搶著問同一個問題。我倆聽到都頹然了。

  很快﹐我們搞清楚了大家對現在的情況也是毫不知情。

  “不是你作弄我麼﹖”瑱琦有氣無力的道。我反問﹕“你覺得呢﹖”

  “其實我也知道不大可能﹐這裏真是古代呢。作假的話哪有這麼真實﹖還有我的頭發﹗”本來她的頭發並不算短﹐剛好及肩﹐但現在情況卻和我相似﹐頭發拖到腰間﹐也是我之所以認她不到的原因之一。

  “這個究竟是甚麼地方﹖”瑱琦說著﹐雙眼中隱約泛起了淚光﹕“這裏真的好像古代一樣﹐我是回到從前了﹐但為甚麼我連衣服也給換掉﹖還是一切只是一個夢……又或者是我的前生﹖”

  夢甚麼的曾幾何時我也想過﹐至於前生的論調卻十分新鮮﹐真不愧是女孩子﹐想法也是怪有趣的。現在我的心思倒不會這樣想﹐於是反問瑱琦說﹕“你認為呢﹖” 瑱琦囁嚅著不說話﹐過了半晌才道﹕“我不知道﹐四周的事情告訴我這就是古代的中國﹐看來我是回到了幾百年前﹐正在獨自發愁﹐你就來了。”

  “回到古代……”我想的可沒這麼簡單﹕“你來了多久﹖”

  “已經半天了﹐一覺醒來就睡在那裏面的床上。”瑱琦指了指“我的”睡房﹐看來她的情形竟是和我完全相同。她繼續說道﹕“在這裏一切都是這樣陌生﹐我自然不敢隨便亂走了﹐出到外面就像會迷路一樣……只好在這屋子裏頭呆坐著。”

  我知道的事情比瑱琦多﹐最少我已經來了四天﹐又遇上不少人並且交談過﹐以瑱琦的經歷來說她到現在仍未接觸過其他人。但我卻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更難向她解釋。瑱琦見我不言語﹐生氣地道﹕“這裏究竟是甚麼地方﹖怎麼只有我和你會來到這裏﹖你不是說來了幾日嗎﹐難道一點也不知道﹖”說到後來﹐竟已是語帶哭音 ﹕“阿一……在這種鬼地方﹐我實在是很害怕﹐請你一定要帶我回去﹗”

  這個要求實在混帳得可以﹐我也想別人來救我啊﹗但轉念一想就明白她的心情了。本來已存半放棄狀態的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有了一種責任。

  “你為甚麼會來到這裏﹖……我是問﹐你來這裏之前發生了甚麼事﹖”我認真地思考過之後問﹐覺得這的確是一個關鍵﹐因為我正正是失去了那時的記憶。

  “我完全不知道……當我醒來時已經……”

  “你是一覺睡醒來到這裏的﹐但你何時睡著覺﹖”

  “我不肯定﹗”瑱琦雙手捧著頭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記得昨晚我正在上網……”

  “你說甚麼﹖”我驀然驚覺﹐捉著重點反問﹕“你在上網﹖”

  “嗄﹖嗯﹐沒錯。當時我正在上網﹐我記得找到一些十分有趣的東西﹐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終於給我摸到了我們兩人的共通點﹗我忙追問﹕“你那時在網上做著甚麼﹖”

  “這個……我本來正在漫無目的地上網﹐正如我所說看到甚麼有趣的想要下載……”

  瑱琦說道。提起下載﹐我的心中忽然靈光一閃﹕“不會是電腦遊戲吧﹖”

  “對﹗我記起來了﹐是一個電腦遊戲的試玩版﹗因為我的男朋友常提起這個遊戲所以便留上了心﹐看了兩看不小心錯按了Icon﹐只好讓它自行下載﹐不過隨後的事就沒有印象。”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似乎捉到了些線索﹐因為剛才瑱琦提到“下載”兩個字﹐令我憶起我也曾在來到這裏的前一晚上網時下載過一個電腦遊戲。

  《新金庸群俠傳》的網上體驗版。

  這日中午我遇上了青城派和華山派的爭執﹐而且有人提到餘滄海這個人名﹐還有那位岳姑娘……君子劍岳不群的女兒﹐就只有岳靈珊﹗他們都是金庸武俠小說《笑傲江湖》裏頭的角色﹐因此我可以立即聯想到我倆是來到了一個有著金庸小說的故事角色的世界。雖然這是個天馬行空的想法﹐但剛剛出現過的岳靈珊成為了一大佐證﹐再加上其他古怪的事兒﹐更顯得絲絲入扣。

  我看過不少金庸的武俠小說﹐雖然並沒有細讀﹐卻還有些少印象。

  “我們……是不是回到古代了﹖”瑱琦目光中一片迷茫﹕“我可以接受得到的﹐你這在幾天所知道的應比我多﹐你告訴我吧﹗”

  “我不這麼認為﹐”我一邊思量如何措詞一邊說﹕“這是很難解釋的……如果是古代的話那的而且確是存在過﹐所發生的事只是時間錯亂而矣。我覺得這不是真實的古代﹐相反是一個本來就不存在的世界吧﹗”瑱琦聽得一頭霧水﹐不知所以﹕“難道……我們都在夢境之中嗎﹖”

  天完全黑了下來﹐很多事情我自己也只是猜度而已﹐如何能夠令到瑱琦明白﹖於是不再在這話題上糾纏下去﹐和瑱琦利用廚房的東西胡亂造了飯將就著吃飽了。

  這個竹廬有一個房間和一個廚房﹐當然還有一個小小的廳子。我安排她睡在唯一的房間﹐而我則預備在廳睡一晚。我還不知道怎樣告訴瑱琦因為得罪了青城派的人而必須在明天離開這裏﹐心情十分煩燥。

  當我坐在桌子前沉思的時候﹐瑱琦仍未睡得著﹐走了出廳坐到我的對面。我明白她這種心情﹐第一天來到這裏我也是躺在床上睜大雙眼一直等到天亮。

  瑱琦對於查清楚這件怪事的來龍去脈仍是不死心﹐趁這機會再次追問我道﹕“你說這是一個不存在的世界﹐又說這不是夢﹐那究竟是甚麼一個所在﹖”

  我搖頭說道﹕“這斷不會是夢這麼簡單……其實你也知道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我認為這是一個虛構的真實世界──你可能會覺得我是自相矛盾﹐但這是我的解釋──這個虛構的真實世界是某些擁有不可思議的能力的人造出來。”接著我把今天遇到的事情告訴她。

  瑱琦明顯是不愛看武俠小說的﹐對甚麼羅人傑﹑青城派都不清不楚﹐但當我說到岳不群的時候﹐她叫了起來﹕“這是甚麼說話﹐他不是虛構的故事人物嗎﹖我在電視劇裏看過這個故事﹐叫做《笑傲江湖》﹗”

  岳不群的名字可真十分響亮﹐瑱琦果然聽過﹐我點了點頭﹕“這就是我要你明白的事了。我遇見了很多本應是虛構的人物﹐但卻是真實的遇見﹐不是演員扮演的。所以我說這是一個虛構的真實世界﹐你明白了嗎﹖”

  “《笑傲江湖》的虛構世界﹖但為甚麼……”

  “別問為甚麼﹐因為我也說不上﹐我只是根據眼前的事實所推論出來﹐其他事情要有更多的資料才行。”我說﹕“不過我很想證實一件事情﹐那就是你昨晚所下載的電腦遊戲叫做甚麼名字﹖”

  “好像是……”瑱琦一臉迷茫﹕“嗯﹐對了﹐說起上來好像也是由金庸武俠小說改編而成的遊戲﹐叫做……”

  “《新金庸群俠傳》吧﹖”

  “對﹗”瑱琦叫了起來﹕“……但你為甚麼會知道﹖”

  “因為我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如果說是睡著﹐我寧願說是失去知覺。”我攤開雙手﹐說道﹕“這樣的話我們遇上《笑傲江湖》的人物就有跡尋了。”

  “你說是電腦的問題﹖”瑱琦驚訝地說道﹕“這不是更不可思議嗎﹖電腦將我們帶到古代……不﹗是虛構的小說世界﹖既然是虛構﹐又是甚麼人製造出來的﹖”我苦笑著再次搖了搖頭﹕“你的問題我一個也回答不了。時候不早了﹐明天還要趕路……對了﹐明天我們就要離開這裏﹐正如剛才所說﹐我得罪了‘青城派’啦﹐因此你要早點睡﹐別想那麼多……那些事情交給我去操心就可以了。”說著便讓瑱琦在有床的那間房中睡倒﹐而我則回到廳中。

  我心情實在很旁徨﹐雖然遇著瑱琦﹐但情況一點也沒有好轉﹐反而變成了負擔。試想逃亡本來就是一件麻煩的事兒﹐如今加上一個甚麼也不知道的瑱琦只有更加手忙腳亂。

  未完·待續


第二節


  我看著瑱琦在床上睡倒﹐替她輕輕的掩上房門。

  “唉~﹗”我將額頭抵在門上﹐右手按著胸口低聲的嘆了口氣。當我終於轉過身來的時候﹐不禁嚇了一大跳──我竟然看見一個短發的美麗女子﹐穿著一身米白色絲質時尚套裝衫褲和高跟鞋﹐輕輕鬆松的坐在椅子上望住我淺笑。

  這種追得上潮流的造型我已經有四天未曾見過﹐乍看之下還以為是自己一時眼花﹐然後我意識到找出真相的機會終於來臨了──試想一下﹐一個身穿二十一世紀流行時裝出現在這古代環境而滿不在乎的女人﹐當然極有可能和整件神秘事件有密切的關係﹐至少我認為她是知道內情的﹐甚至直覺上就認定她是始作俑者。

  其實我的內心深處已經雖然開始懷疑這是一個電腦世界﹐又或者是透過電腦而把我們帶到這個空間之中﹐但還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從這個女人口中聽到“你被我們成功整了”的說話。

  “你是誰﹖為甚麼會在這裏﹖”我心中保持著警惕﹐踏前兩步﹐伸手指著她一口氣問道﹕“這是一個惡作劇嗎﹖”

  “惡作劇﹖”這個女人展現了令人舒服笑容﹕“不是的﹐但你若是要這樣說﹐我一下子也不能反駁……”

  “這是電視臺的一個遊戲嗎﹖”我再走前兩步﹐繼續試探問。

  “遊戲﹗你想到了這個﹐真是非常的難得啊﹗只不過你說甚麼電視臺呢﹖我不是十分明白。”這個女人說道﹕“或許你認為這是一個用來作弄人的遊戲﹐但我可以告訴你這裏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你和我之所以來到這個不明不白的世界是有甚麼關連嗎﹖”我捉住她的手臂﹐沉聲問道﹕“這個世界是你創造的嗎﹖”

  “我並不是甚麼創造者﹐我只是本遊戲的管理人而矣。我沒有名字﹐因為只是一組電腦程式……你大可以叫我E-34﹐那是我的程式編號。”這個女人試圖以笑容來緩和我的情緒﹐自我介紹道﹕“我來到這裏就是為了告訴你們現在所發生的一切……”

  “電腦程式﹖”我一時間未能好好理解她的說話﹐內心更是緊張起來﹕“你說甚麼遊戲管理人﹖說清楚一點。”問到這裏﹐我的眉頭不由自主一跳﹐隱隱約約覺得自己猜中了甚麼。

  那女人從容一笑﹐說道﹕“你們是誤闖了新開發的網上游戲《新金庸群俠傳》體驗版的世界之中﹐所以一切都變得這麼有趣。你們應該很享受吧﹖”我的腦袋像是被炸彈炸中一樣﹐“轟”的一聲直響。這個時候瑱琦聽到了聲響推門走了出來﹐聽到這個自稱E-34的女人的說話﹐也顧不得她是誰人﹐立即追問﹕“你說甚麼遊戲世界﹖”

  “這是一個由電腦所模擬出來的虛擬世界……你們不用慌張﹐其實這一切都只是遊戲而矣。就像其他電腦遊戲﹐只不過它用了一個全新的作業系統﹐令到它成為最真實的模擬區域﹐但說到底它還一隻角色扮演遊戲﹐俗稱‘RPG’。”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禁感到非常震驚。近年很多遊戲廠商的確不斷研究虛擬系統之類的東西﹐只要帶上特制眼鏡﹐甚至配備電子手套﹐就好像置身於另一個由電腦設計的世界之中。我完全明白這個女人的說話﹐她的意思是我眼前這一切都不過是由電腦以程式設定模擬出來的假象﹐就連這個動人的女人──E-34﹐也是用電腦繪制而成的虛擬人物﹐怪不得會這般美麗和完美。這種近乎天方夜譚的事情我要待不信﹐卻又證據確鑿。

  瑱琦在似明非明之間﹐但仍用最決絕的語氣說道﹕“無論是遊戲也好是陰謀也好﹐我都不想再在這裏耗下去﹐既然是你造出來的就請你立即帶我走吧﹗”

  “很是抱歉﹐唯獨這個要求令我為難……因為到現在為止﹐《新金庸群俠傳》還沒有‘離開’這個功能。”E-34用充滿歉意的眼光注視著瑱琦。瑱琦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一時之間不知應該做甚麼反應﹐我代她說道﹕“這講不通吧﹖如果是遊戲的話為甚麼會沒有這種最基本的功能呢﹖任何遊戲也有即時退出的選項。” 可能我已經完全相信E-34的說話﹐所以能夠立即和她進行深入的對話﹐因為在我自己的心目中很早之前暗地裏也曾推論到遊戲世界這一地步﹐只是還不太肯定罷了。

  E-34一邊從自己上衫的口袋裏面掏出一個搖控器似的細小物體交給我﹐一邊說﹕“這是本遊戲的選擇示窗﹐我出現在你們面前除了解釋這一切之外﹐主要也是想把它交給你們兩個。裏面真的沒有‘離開’這一項……不信的話你們可以自己查看﹐因為這個遊戲仍未算製作完成的。對﹐按這一個按鈕……”我走上兩步﹐接過了E-34的搖控器﹐依她所指示按下搖控器上其中一個按鈕﹐在我的面前突然凌空出現一個鐳射投映示窗。E-34悠悠的坐著﹐抱著雙臂﹐繼續她的解說﹕“現在你可以用搖控器操作又或是用手觸碰投映示窗……”

  “為甚麼未完善的東西也拿出來害人……”我邊嘗試在示窗裏蒐尋選項邊嘀咕道。

  “這不能怪人啊﹗是你們自己闖進來的﹐我們還未正式將它上載和發行。”E-34無奈地笑道﹕“我也很替你們難過﹐原本只是想在網上測試運行﹐誰知竟會有人這麼巧下載了程式﹐這只能說是意外。”

  瑱琦以低得不能再低的聲線問道﹕“那我們要怎樣才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呢﹖”

  “只有一個辦法﹐”E-34換了一個坐姿說﹕“完成這個遊戲﹐只要能夠順利登入結局相信就可以回到現實世界了。”

  “相信嗎﹖……那怎樣才算完成遊戲呢﹖”我沒好氣的問。雖然詳細的情形還不大清楚﹐例如我是如何被卷進這遊戲之中﹐又或是這遊戲究竟是誰設計出來等等﹐ 但那些問題都不算重要。我經已知道一個大概﹐這和之前我所估計一樣﹐就是我和瑱琦來到了一個不存在的世界之中。而比我預期中還要好的是﹐我倆還有回去的可能﹐而且辦法很明顯的放在那裏──就是玩下去。

  “嗯……既然說了這麼多﹐不妨再告訴你們多一點。只要你們其中一人能夠在最後一關的‘華山論劍’之中擊敗群雄﹐成為武林盟主﹐便算是完成遊戲了。到時你可以看到結局﹐之後就會自動出現回到現實世界的通道……應該是這樣吧。”

  “只是‘應該’﹖”我的臉色多多少少也有點難看﹐冷冷的問道﹕“剛才你也只是說‘相信’﹐難道連你也不肯定嗎﹖”E-34有點兒尷尬的說﹕“因為沒有人試過﹐所以一切還只是理論層面……遊戲的設計者是這樣設定的嘛﹗當然你們可以替我證實這些理論的﹐一切就拜託你們兩人了。”

  我想了一想﹐也就釋然了﹐但還是抗議道﹕“你說要‘華山論劍’﹐如果我沒有理解錯誤那是相等於比武大會了﹐但我們兩人絲毫不懂武功啊﹐如何去贏甚麼武林盟主﹖”

  “那你們就要去拜師學藝了﹐別忘記這是角色扮演遊戲。你們可以放心﹐有著很多的時間呢。”

  瑱琦用擔懮的語氣說道﹕“我們不能夠在這裏留太久﹐家人會擔心的。”我知道在瑱琦的心中除了想念家人之外﹐當然還會掛念她的男朋友﹐不禁有點妒忌﹐十二分的不是味兒。心中又想﹐如果能和瑱琦二人在這個世界過一輩子﹐可能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這個你放心﹐遊戲內的時間運轉和現實生活是截然不同的﹐畢竟是電腦世界啊﹗這裏一切都只不過是和你的腦部產生作用而虛擬出來﹐由於人類的大腦十分活躍 ﹐思想的速度也很高﹐所以在這裏你們看似經過了一天﹐實際只是用了約一秒鐘……那是微不足道的時間。”E-34詳細地解釋說﹕“即使你在這裏耗上一年也不過花掉現實世界的六分鐘﹐電腦程式只是接通你們的思想產生互動作用而已﹐身體的新陳代謝速度是不會受到影響﹐當然和現實一樣沒有改變﹐那是說你們在這裏不會衰老。”

  我知道她的意思﹐譬如我們在這裏過了三十年﹐那不過是思想上的錯覺而已﹐真正的身體其實只進行了三小時的新陳代謝罷了。E-34撥了撥前額的頭發﹕“還有一樣重要的事情是一定要知道的﹐否則後果可大可小……如果你們不能‘爆機’的話﹐就會永遠滯留在這兒羅﹗若果你們死在此地也不能回到現實﹐因為你們真是會死的。”

  我心中一驚﹕“不是說這只是一個遊戲嗎﹖”

  “對﹗這是一個真實得不得了的遊戲﹐”E-34認真地說﹕“你要知道﹐這個遊戲的設計者劃時代的以電腦創造了一個異次元空間﹐一個人工智能區域。然後在裏面進行設計及虛擬﹐這裏一切都是由設計者創造出來﹐但基礎卻是一個真正的空間。你們並非只是思想連接了電腦那麼簡單﹐事實上連帶身體也給扯了進來﹐只要身在這空間之內一切相對地會變得真實﹐因為進入這區域的人大腦會和電腦系統聯結同步進行﹐如果你在這兒被電腦人物所殺大腦當然也會死亡。這就是‘真作假時假作真’﹐虛幻原是難分啊﹗”

  我實在想不到這個表面上是一個美女的電腦程式還能夠提出類似“莊周夢蝶”之類的論調那麼哲學﹐當下失笑問道﹕“那麼到底幾時是‘華山論劍’﹖我心裏也要有個章程﹐好歹預備一下。”

  “放心﹐最後一關‘華山論劍’是要玩者完成若干事件之後才會出現的﹐就像一般角色扮演遊戲一樣。”E-34這個時候就像一本活的說明書一樣﹐講解著這個遊戲﹕“當你達成所有導致‘華山論劍’出現的條件之後﹐而聲望又夠高的話﹐就會有人給你送來請柬﹐你依時趕去就可以了。”

  我心中有一陣親切感﹐就像見到老朋友一樣──這些角色扮演遊戲是我玩慣的﹐一點也不陌生。心想既然如此﹐絕不能浪費E-34對這個遊戲的認識﹐所以趁她仍在眼前時盡可能問清楚一切﹕“那究竟有甚麼事件是我們必須要去完成的﹖”瑱琦懮心忡忡的想著這個對於她來說的惡夢﹐壓根兒就不明白我何以能如此興緻勃勃的問這問那﹐但我的確是逐漸給挑起興趣來。

  “我可不是一本遊戲攻略﹗ 你們不懂得自己去發掘的嗎﹖”E-34像是明白我的心思﹐反說道﹕“既然進入了遊戲就應該依遊戲規則自己玩下去……這個階段能夠告訴你們的事情﹐是你們需要找出十四顆流落到江湖之中﹐代表著十四本金庸小說的‘神石’──事實上你要完成的事件都是為了得到這十四樣物事──只有集齊之後﹐加上聲望足夠的話﹐武林大會才有可能召開﹐而這個遊戲一共包含了金庸‘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十四部中長篇武俠小說﹐那十四件神石正是由此而來。此外還有很多隨機事件﹐每每有意想不到的支線出現。你們必須去到故事中曾經出現的重要地點查訪﹐自然會有線索的了。”

  “但各個金庸小說故事都是在不同的時代的發生﹐由北宋一直至到滿清共五六百年的時間﹐我們怎樣去找尋……”總叫做看過金庸小說的我立即提出了疑問。

  “你們還是不明白……這並不是真正古代中的哪一個朝代﹐而只是一個名為‘金庸群俠’的虛幻世界﹐時間空間都是互相混淆共存的﹐根本就沒有所謂時間之分﹐甚至連故事也沒有了……唉﹐說也說不明白﹐你們只要親身體驗自然就會知道了。”E-34盡量解釋說。

  我還是掌握不到她所說的話﹐反正是騎虎難下﹐唯有見一步走一步吧﹗只是一樣是說得明明白白的﹐那就是我們誤打誤撞進入了這個遊戲世界﹐不能不玩下去……否則永遠回不了家。這有點像一些卡通片的橋段一樣﹐卻真的發生在我和瑱琦身上。

  “這竹廬是遊戲為玩者安排的家……本來你們應該從這裏開始﹐由我略作解說才展開冒險﹐所以這屋內的一切都是為你們預備的﹐那些道具你隨意取去也……”

  “放心﹗我已老實不客氣的拿了銀兩啦﹗”我笑著說﹕“這些你反而不用說﹐我是熟習角色扮演的玩法﹐之後還須強化手頭上的物品和找尋新的道具嘛。倒是這遊戲的版圖太大﹐我們該怎麼開始呢﹖再者﹐我回想起來﹐其實自己也不算是熟悉金庸小說……很多情節都忘得一乾二淨了﹐要玩下去難度很高……”

  “關於版圖問題你說得很對﹐這也是我們引以自豪的地方﹐因為我們創造了一個很大的虛擬世界﹐而且還會不停開發。《新金庸群俠傳》的分支很多﹐系統也很大 ﹐可以讓你在裏面隨意走動﹐不過除了少數特殊事件之外先去哪一個場景完成哪一個要求其實也沒多大關係。你到處找人談話亦可﹐橫豎RPG遊戲一開始時﹐只屬於讓玩者熟習玩法和提昇Level的階段﹐劇情沒有這麼快開始推展……依著一般玩法試試吧﹗”E-34說道﹕“記著﹐這是一個改編遊戲﹐雖然人物和場景就是你所知道的那些﹐但故事情節和人物性格﹑關係等不盡相同﹐甚至可能就連基本的正邪取向也顛倒了﹐至於你的出現更會成為影響故事發展的主要因素……我們希望做到沒有看過金庸小說的人也能投入去玩﹐所以情節基本上是獨立的﹐不用玩家先對金庸小說有很深的認識。千萬記著﹐不要只根據小說而玩啊﹗否則可能要倒霉呢﹗”

  我點頭表示明白。

  E-34數著手指說道﹕“還有幾樣要注意的事項﹐請你聽清楚了﹕第一﹐你最好在遊戲過程中尋覓一些夥伴組成隊伍共同冒險﹐而且隊伍當中包含不同技能的人﹐這樣自然會事半而功倍﹔第二﹐要經常留意在示窗狀況選項中的‘仁德值’。”

  我依言按出了那一項﹐果見狀況中包括了“聲望”﹑“仁德”等個數值﹐不禁問道﹕“這個‘仁德值’有甚麼用﹖”

  “隨著你在江湖上的日子增多﹐‘仁德值’會因應你的所作所為或升或跌﹐如果仁德太低的話會被認為是江湖敗類……你最起碼要知道﹐江湖之上武林之中﹐是有所謂正邪之分﹐你要小心選擇。”

  “難道會有BadEnding嗎﹖”我忙問。

  “不是﹐結局沒有好壞之分﹐但是中間發展的支線會不同﹐而且若選擇了當壞人的話自然會和武林正道作對﹐想做忠的還是做奸的就要由你自己決定了。”E- 34聳了聳肩﹕“這個數值也只是作為一個參考提醒你﹐一百點是最高﹐低過五十便會為正道所唾棄……當然﹐你也可完全不理﹐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後者倒是較適合我﹐”我笑道﹕“看甚麼數值﹗我認為是對的事自然會做﹐只看著數值多沒意思……我當然會做好人﹐不過覺得自己的價值觀還可以﹐不用別人來規範。”

  E-34點了點頭﹐又道﹕“還有就是有兩個遊戲人物是你要知道的﹐一個叫做南賢﹐知道武林過去所發生的每一件大事﹔而另一個則是北醜﹐聽聞他知道很多江湖秘聞﹐門派私隱……以後你還有甚麼不明白的事情應該去找他倆。”頓了一頓﹐她又說道﹕“話說得已是差不多﹐大約就是上述那些﹐再有甚麼問題也不是我現在可以回答你的。”

  “我明白了﹐南賢﹑北醜嗎﹖你們可真是想得周到﹐安插了這兩個人物﹐那麼關於這個改編了的‘另類江湖’總算能找人問問了。”我摸了摸長長的頭發﹕“這個古裝扮相自然也是你們的把戲了﹖”

  E-34笑著說﹕“這個造型是遊戲設定﹐不是很酷嗎﹖”

  瑱琦也是低頭看了一看自己的衣衫﹐臉上出現苦笑。我呆了好一會﹐才想了另一件無關痛癢的事﹕“為甚麼你會到今天才來到這裏向我解說﹖我已經白白浪費了四日啦。”

  “真是對不起。我們起初只打算在網上測試﹐沒有想過會有人闖了進來。待昨晚她被拉進區域時觸發了我們的監察系統﹐我們才驚覺原來同時間還有其他人……”

  “同時間﹖我來了四天哩﹗”

  “不是說過了嗎﹐在現實的生活裏面只是過了四秒罷了。”

  我沒好氣的說﹕“除了我倆到底還有沒有其他人倒楣地被你們扯了進來﹖”

  “這個……”E-34側頭想了一會﹕“這實在是很奇怪的事﹐據電腦所紀錄應該還有第三個人﹐這個人甚至比你們兩個要早上半小時進來﹐但卻完全失去他的蹤影﹐連我也不知道他到哪裏去了。”

  我“啊”的一聲倒沒放在心上﹕“反正這個遊戲就不完善了。”E-34哼了一聲﹐又說﹕“我真的要走了。”站了起身﹐拍了拍微皺的褲子﹐便要離去。

  “你要走了嗎﹖”我有點若有所失﹕“以後有事怎麼找你﹖”

  “我說過了﹐再有甚麼事情應該去找南賢和北醜﹗不過有關操作的問題﹐仍可以問我……我只是一個程式﹐你用這搖控器就能叫我出來﹐按‘管理’那一個選項。”走到門前﹐E-34卻又像想起了甚麼﹐回頭說道﹕“呀﹗對了﹐忘了告訴你﹐一定要記得存檔﹐如果你們其中一個有甚麼差池﹐只要另外一個還存在的的話 ﹐或許能利用這個功能挽回敗勢。”

  “死了也可以復活嗎﹖”我驚喜問。

  “這點我不知道﹐”E-34搖頭說﹕“畢竟是從未有人試過的新遊戲……如果死了的話﹐大概不能夠吧﹗存檔的原理是將電腦程式和你們大腦的連繫從新設定﹐假若你死了的話﹐思想已然停止運作﹐電腦程式難以再產生互動作用……”

  我在似懂非懂之間﹐還未知道應該說甚麼話﹐已見到E-34向我和瑱琦揮了揮手﹐慢慢在我們眼前消失──那種消失方法就像電視走臺或無線電波接收不清而令到畫面消失一樣。

  我們兩人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真是不知從何說起﹖”看瑱琦的臉色好像身在夢中一般﹐我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倒是清楚得很。無論如何E-34總算是已提出一個回去的辦法﹐既然已經知道了﹐我就一定能夠把你帶回現實世界去﹗”

  “為何你可以這麼輕鬆﹖”瑱琦微嗔道。

  我有點淡然的說道﹕“這根本就是一個遊戲嘛……”

  “這是她說的﹗名為遊戲﹐但我們也是回去不了﹐而且還有可能死在這裏呢﹖”

  “但你這麼心焦和擔懮也改變不了甚麼啊﹗抱甚麼樣的心情去應付由自己來決定﹐我只是選取了一種令自己開懷的手段而矣。面對現實﹐以自然和隨意的心去面對才能夠看得更清楚﹐做得更決斷──Don’tworry﹐behappy──這是我的人生哲學。”

  瑱琦終於嘆了口氣﹕“我這次真是認命了。”我失笑說道﹕“我們給自己一個限期﹐剛才E-34說在這裏過一日等如現實的一秒﹐我們可以在這裏花上十年時間﹐在現實世界才不過是一小時罷了。”瑱琦聽到要挨上十年﹐嚇得臉青脣白﹕“我不要﹗”說話間我不禁哈哈大笑。

  <……遊戲正式開始

  就這樣平平安安的過了一夜。

  青城派固然不會這麼快找上門來﹐而我也因為終於知道了真相﹐放下一塊心頭大石﹐一直緊繃著的心情得到了放松﹐雖然只是睡在地上﹐但比過去四天都要睡得安寧。

  儘管對一切還只是一知半解﹐不過相比起一無所知﹐我們的處境是好了很多﹐我也有了目標去前進。

  天亮沒多久我就醒了過來﹐為遠行作好最後的準備。我首先檢查了包袱裏頭的物事﹐確保所有銀兩和在屋子裏找到的東西都收好了﹐又再在屋中仔細搜了一遍。然後﹐我檢查示窗功能﹐除了“存檔”﹑“讀檔”之外﹐還有“武功”﹑“物品”﹑“金錢”﹑“狀況”﹑“地圖”﹑“管理”等選項。我查看了“物品”一欄﹐發現只要是我取去了據為己有的物件﹐一律能在這一欄中找到﹐並列明了物品名稱和功用。這下子可好了﹐這幾天我從家中櫃子裏頭找出很多不同的丹藥﹐本來不知用途 ﹐但現在可謂一目瞭然。

  <……得到銀兩﹑飛刀﹑草藥﹑傷風素﹑排毒美顏丸

  “野球拳﹖”我看了關於武功一欄﹐雖然我未學過任何武藝﹐但還是有一種基本武功給我防身﹕“那即是猜拳羅﹗這也算得上是武功﹖”

  <……學會野球拳

  “甚麼事這樣嘈吵﹖”瑱琦揉著眼睛從房中走出來﹐問道。昨夜大概很晚才睡﹐瑱琦竟睡到日上三竿。

  我笑了一笑﹐不說甚麼。再一次找遍了竹廬裏所有櫃子﹐並把可以帶走的都帶走了。然後﹐和瑱琦踏上成為武林盟主的路途。

  “你很興奮呢﹖”瑱琦一邊走一邊問我﹕“你一定甚有把握了罷。”

  “當然﹐”我笑著說﹕“我經常玩角色扮演遊戲的。”

  “男孩子都喜歡這些電腦遊戲……你玩得很出色嗎﹖”瑱琦的說話令我感到尷尬﹐只是乾笑了數聲。我又怎好意思告訴她其實我未試過在角色扮演遊戲裏頭爆機呢﹖

  四月的日子風和日麗﹐即使是在官道上行走也不覺辛苦。我和瑱琦二人離開了在竹林的家後﹐緩緩向北走去﹐不知不覺已經又過了一日。可能是受到我的感染吧﹗瑱琦開始用另一種心情去對待這個不能改變的事實──我們在一個電腦遊戲世界裏面。

  <……第1年4月

  正如我告訴她一樣﹐事情經已發生了﹐我們只有努力玩下去才能將遊戲結束﹐從而回到我們的現實世界。在這種情形下苦著臉也是要玩﹐開開心心也是要玩﹐為甚麼不可以抱著享受的態度來面對眼前的一切﹖

  瑱琦第一次在這個世界遇著其他人的時候顯得有點膽怯﹐但現在不得不開始適應下來。事實上這裏所有人都很友善﹐而我就像遊客般來看這個武俠世界﹐一切都是那麼的新奇和有趣﹐令我忘記了其他煩惱事。

  瑱琦看來還是有點兒思家﹐我說﹕“用E-34的說話來分析﹐現實世界只是過了一秒而已﹐你的家人仍未發覺你不見了而擔心你﹐所以我們的思念也暫時可以省掉。”瑱琦不禁苦笑。

  下午我們已來到西湖旁的一間客棧──當然不是河洛客棧了。我覺得有點疲累﹐便拉著瑱琦走進去坐了下來。我們不敢再到平安集﹐害怕碰著青城派的惡人﹐因此在離開竹廬之後往西北方向繞道行走。

  我們兩人在店內坐了下來﹐店伴立即過來招呼﹕“兩位是投棧還是用飯﹖”我見天色尚早﹐說﹕“就來兩碗白面好了。”

  待店伴走了開去﹐瑱琦說﹕“不在這裏住一晚嗎﹖”

  “西湖是觀光勝地﹐客棧和旅店一定很多﹐我想過了湖才再找落腳的地方。”我笑道﹕“瑱琦﹐難得來到杭州……我以前可沒來過﹐但所謂‘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的景色我一向是非常欣羨的﹐我們就去遊湖吧。”

  “你真的是這麼有興緻啊﹗不過話說回來﹐我們究竟要到哪裏去﹖這兩天你還沒有想到嗎﹖”瑱琦拿了兩對筷子用茶水洗淨﹕“你的心中現在有甚麼打算﹖又要找東西又要當武林盟主﹐時間已是十分緊逼﹐我們總不能漫無目的四處闖蕩﹐你不急著回家嗎﹖”

  “誰說我不心急﹖只是千頭萬緒﹐實在不知如何開始……E-34說過了﹐遊戲一開始只是讓玩家摸索玩法和提昇實力﹐你沒有玩過這種遊戲所以不知道﹐頭幾關只是讓玩家實習性質的和一些嘍羅對戰。”我聳了聳肩膞說。

  瑱琦打斷我的說話道﹕“我以為你對金庸小說的故事非常熟悉。”

  “首先﹐我雖然看過其中幾本查良鏞先生的小說﹐卻只是以消閒的態度去看﹐並不像甚麼金學研究者一般去深究﹔第二﹐這不是改編自一部﹐而是十四部小說﹐要好好整理情節非一時三刻所能辦到﹔最後﹐這是改編遊戲﹐不是跟足原著的橋段就能玩完﹐E-34這樣對我們說過了。”

  “總之我就是一竅不通﹐連一本武俠小說都未看過﹐更不用靠我了。”

  “我也不過是依稀記得書中的情節和幾位主角﹐但是本來就不是背熟的東西﹐現在越是緊張想要記起就越是難以……”我搖著頭表示無奈。當我在平安集第一次遇上青城派和華山派的人之後﹐一直努力將我在中學時代看過的金庸小說﹐尤其是《笑傲江湖》的情節整理﹐好讓自己能夠理出一個頭緒﹐卻並不太成功。大概是有一段時間沒重看吧﹐又或者是過於心急所致﹐結果只有零碎片段而矣。

  另一方面﹐我相信如果太清楚故事情節的話﹐遊戲會變得不那麼好玩。

  對了﹐E-34不是說過了嗎﹖她的目的正是要把遊戲設計成任何人﹐即使未看過金庸小說也能夠玩。

  這個時候店伴送來兩碗面﹐我接過了瑱琦洗好的筷子﹐說﹕“從這兒向北走﹐不一日便會去到蘇州﹐再過一點就是長江南岸﹔往東走就會到海邊﹔往西走是安慶……瑱琦﹐你認為我們應該先到哪裏好﹖”

  “你真是以為我們是遊客了﹖”瑱琦望著我歎氣道。

  我揚了揚眉﹐說﹕“不是說過了嗎﹐要以輕鬆的心情……”

  “我們沒時間啦﹗”她有點發急﹕“阿一﹗你怎可以優哉悠哉﹖”

  “才過了兩秒﹐是兩秒﹗”我豎起了兩根手指強調著說。

  “身在這裏的我不是這麼想﹗一兩天還可以處之泰然﹐之後便度日如年了。”

  雖然瑱琦的心情我不是不明白﹐但要知道心裏再急也是於事無補﹐因此沒好氣的擺手說道﹕“到時候再算吧﹗我肚餓了。”

  瑱琦發脾氣般把面都塞進口中﹐臉蛋兒變得漲鼓鼓的﹐我看見了忍不住發笑﹐終於以致開懷。瑱琦雖然極力想板起臉孔﹐卻也是堅持不了﹐最後掩著嘴笑了起來﹐氣氛轉眼便緩和﹐我們之間的芥蒂亦就此解決了。

  我認真的考慮了一會﹐說﹕“既然要做武林盟主﹐那就必須學武。雖然只是遊戲﹐但我想學武的過程應該也會辛苦﹐而且要花上好些歲月……瑱琦﹐我想保護和照顧你﹐然而另一方面﹐恐怕你自己也要付出努力才行。”

  “你的意思是我也要學武功﹖”瑱琦瞪大了雙眼望著我﹐我果然沒猜錯﹐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問題。我說道﹕“也不一定﹐只不過你也是玩者之一﹐如果甚麼也不做那不太像樣吧﹖再者﹐以你平日認真的性格﹐將一切都交給我去辦自己也不會放心﹐畢竟關乎能否回去現實世界呢。”

  “你說的沒錯﹐只是打打殺殺的事……”

  “雖然是很辛苦﹐但不過是一個異常認真的遊戲……踢足球也需要跑來跑去啊﹗”我笑道。

  “我從來不踢足球的﹐阿一。”

  “……羽毛球也是一樣﹐總之就當作一種運動看待吧﹗”我有點啼笑皆非﹕“我只是比喻一下……好像柔道﹑跆拳道等等﹐也是打鬥的運動。瑱琦﹐無論做甚麼也是要付出努力的﹐讀書如是﹐玩遊戲如是﹐就連行走江湖亦如是。”

  “阿一﹐你在這裏很不同以前呢﹐”瑱琦望著我﹐有點不思議的說道﹕“你怎麼認真起來了﹖”

  “我只是喜歡玩罷了﹐”我呆了一呆﹐笑著說道﹕“我愛玩﹐不能說是認真……我真的把她看作是遊戲了。”

  “這就和你對題了﹐你一向是遊戲人生。”

  我哈哈的笑了起來﹕“武功嘛﹐我們是一定要學的了﹐問題只在於到哪裏拜師學藝。你要知道武功出神入化的人不會隨便收徒﹐一些濫收的門派又不會厲害到哪裏﹗”

  “我們勤力一點就可以了。”瑱琦說﹕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timebo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