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鐵手﹖”我聽到陸先生所言﹐反問道﹕“她叫做何鐵手﹖你認識她﹖”

  陸先生搖頭說道﹕“我只是曾經聽人說起過﹐在雲南的‘五毒教’中是有這麼一號厲害人物﹐卻絕未想到竟會如此年輕……但割斷手腕裝上鐵鉤﹐普天之下除了何鐵手再無第二家﹗”我失聲道﹕“難道他們竟是‘三教九流’之中的‘五毒教’﹖”

  剛才鐘志靈一招間給何鐵手了結﹐雖說是中了毒使不出力﹐但神龍教眾一向均知鐘志靈武功極高﹐因此都十分驚恐。至於那個叫柳燕的胖女人給何鐵手一腳踢飛﹐跌進了躺在另一邊的教眾身上﹐立即氣絕身亡﹐而且壓傷了不少教眾。

  眼見教中兩名好手一下子給殺了﹐陸先生說道﹕“易公子﹐我們都中了毒﹐全身沒半點氣力﹐雖然不知道是甚麼原因﹐但看來廳中就只有你沒事﹐你要替我們想想辦法﹗”另一邊廂﹐教主夫人卻對何鐵手說道﹕“是你下的毒﹖你是我神龍島的客人﹐我教教主如此隆重的要招呼你們﹐你們竟然這麼不知好歹﹐以怨報德﹗你究竟下了甚麼毒﹖來到我神龍島是何居心﹖”

  何鐵手並不答她﹐只望著洪教主﹐笑著問道﹕“洪教主﹐無論你老架子如何大﹐我們老遠來到神龍島﹐你老還是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也太過目中無人了。還是……還是你也中了毒﹖我這只毒的毒性雖然厲害﹐不過以洪教主的功力﹐應該不會應付不來吧。”

  洪教主哼了一聲﹐道﹕“那也未必﹗”伸手抓住竹椅的靠手﹐喀喇一聲﹐拗斷了靠手。何鐵手臉上微微變色﹐呼的一聲﹐一片影子已挾著一股猛烈之極的勁風﹐電射至她的胸前﹐正是洪教主將那從竹椅上拗下的靠手擲了過來。何鐵手一聲嬌呼﹐已是躍上半空﹐那半截靠手在足底飛過﹐餘勢不減﹐打中了何鐵手身後的一個隨從。洪教主這一擲之勁非同小可﹐噗的一聲﹐插入了那人胸口﹐撞斷了五六條肋骨﹐直沒至肺﹐一命嗚呼。

  何鐵手輕輕落到地面﹐我怔怔的望住她﹐想不到那令人目眩的雪白雙足竟會如此有力﹐不但能踢飛胖如柳燕的女人﹐還能一蹤便跳至老高。反觀洪教主用力擲出那靠手後﹐失去了平衡向左翻跌﹐竟跪倒在教主夫人旁邊。何鐵手掩嘴嬌笑﹐道﹕“洪教主又不需如此多禮。”

  數百名少年男女見教主大展神威﹐擊倒了其中一人﹐都齊聲歡呼。可是旋即又見洪教主跌在地上﹐都是不敢相信。洪教主右手撐地﹐掙扎著要站起身來﹐但右腿還沒站直﹐雙膝一軟﹐倒地滾了幾滾﹐摔得狼狽不堪。這一來﹐人人均知道強如教主也和自己一樣﹐已然中毒﹐盤軟肉酥﹐全身力道盡失。

  何鐵手再次望向我﹐說道﹕“餵﹐這樣一來﹐就只剩下你一個了。”我站了起身﹐退後兩步﹐防她突然發難。只聽得她又說﹕“你身為神龍教中人﹐怎會沒有中毒﹖難道你竟然不用雄黃藥酒的嗎﹖”

  我搖頭道﹕“我不是神龍教的。”何鐵手有點詫異﹐卻點頭道﹕“怪不得﹐怪不得你沒用雄黃藥酒了。”

  陸先生突然叫道﹕“是了﹗你們用的是‘百花腹蛇膏’﹗”

  我轉頭問道﹕“甚麼百花腹蛇膏﹖”

  陸先生掙扎了兩下﹐說道﹕“百花腹蛇膏本身沒有毒性﹐只是煉制香料的其中一門秘法﹐常人聞了只有精神舒暢﹐可是……可是我們住在這神龍島上﹐人人都服慣了雄黃藥酒以避毒蛇﹐百花腹蛇膏的香氣一碰到雄黃藥酒﹐那便使人筋骨酥軟……這百花腹蛇膏在島上本是禁物﹐想不到他們暗中早有準備帶到島上來。是了﹐五毒教教眾正如其名﹐善使毒藥﹐而且養蛇採毒﹐必定熟悉雄黃藥酒的特性……”

  “說起養蛇﹐我們五毒教才是老祖宗﹗”何鐵手嫣然笑道﹕“洪教主﹐今次我們到貴島上來﹐的確一心一意要拜訪你老人家﹐祝你仙福永享﹐壽與天齊。不過我們打算拜訪過後﹐還要回請你到敝教小住數月﹐怕你不願﹐只好出此下策﹐還望見諒。”

  教主夫人叫道﹕“何鐵手﹐你五毒教向在雲南橫行﹐何以今日竟會到我神龍島上來撒野﹖我們兩教一在東北﹐一在西南﹐相隔千裏﹐向無齟齬﹐又因何故前來加害﹖”

  何鐵手一直臉帶笑容﹐聽完教主夫人的說話﹐答道﹕“我忝為五毒教教主……”我問陸先生道﹕“何鐵手是五毒教教主﹖”陸先生搖頭說道﹕“我未聽過﹐五毒教遠在雲南﹐也是極盡神秘﹐他們的事江湖中均只是傳聞﹐除了教中幾個走動江湖高手為人所知之外﹐教內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總而言之﹐洪教主是教主﹐本姑娘也是教主﹐大家身分地位一樣。若他乖乖跟本姑娘回雲南﹐則平安無事﹔若他一意孤行﹐不願聽我說話﹐那麼﹐這裏所有的人都得死﹗神龍教沒有了教眾﹐洪教主對這裏自然沒有留戀了。”何鐵手說話時笑聲不絕﹐羞人答答般﹐可是說出話來卻是狠毒之極。

  “洪教主﹐你還是跟何教主回雲南吧﹗五毒教一片好意邀你作客﹐你老人家不應該拒絕的﹐不妨帶夫人同去小住一年半載﹐到了差不多時候我再率領門人迎接你老回島。”一把難聽的聲音從躺在地上的教眾之中傳出﹐赤龍使無根道人喝道﹕“殷錦﹐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貪生怕死﹐背叛教主。老道手腳一活﹐第一個便宰了你。”

  黃龍使殷錦道﹕“你狠什麼﹐我……我……”欲等還口﹐見洪教主銳利的目光射向他﹐嚇得不再說話。

  “怎樣﹖洪教主﹖難道你真的要教眾死盡死絕才肯作客雲南嗎﹖”何鐵手笑問。洪教主還未回話﹐兩聲慘叫﹐已有兩個教眾身首異處。其餘年青教眾動彈不得﹐聞得同伴臨死前的慘叫都是嚇得呼聲四起。

  何鐵手止住了她的部下﹐笑道﹕“把守神龍島上其他地方的人都已中了百花腹蛇膏﹐洪教主不用指望別人會來救你了。我何鐵手今日連侍女在內只帶八個人上島﹐就把神龍教數百教眾全數挑了﹐自此江湖上亦應該知道我的厲害啦。洪教主﹐對於我的提議﹐你意下如何﹖”

  洪教主哼了一聲﹐竟盤膝坐倒﹐閉目養氣。一個乞丐模樣的男人從何鐵手身後走出﹐喝道﹕“我教主問你的話﹐你回答﹗”說著﹐一隻右掌手已拍向洪教主的胸口。何鐵手急道﹕“使不得……”還未說完﹐那乞丐竟給洪教主反震了開去﹐連退十數步﹐然後軟倒地上﹐口中狂噴鮮血﹐眼看已是不活了。

  一班教眾見洪教主大發神威﹐又殺了一名敵人﹐高呼“洪教主戰無不勝﹑攻無於克”的聲音不絕於耳。何鐵手的部下大怒﹐衝上前亂殺一氣﹐神龍教又死傷了二三十人才給鎮壓下去。何鐵手嘆了口氣﹐道﹕“洪教主果然內力深厚﹐即使中了毒四肢酸軟﹐內勁竟還未失去﹐連殺我兩名部下﹐看來是一時三刻還奈何不了你。不過 ﹐你真的忍心看著你的教眾因為你而全部被殺嗎﹖”洪教主一於少理﹐沒有回話繼續打坐運氣。

  我心道﹕“這個洪教主恁地忍心﹐看來真的置教眾生死於不顧﹐我沒理由為他送命。”聽見何鐵手說神龍島上其他地方的人均中了毒﹐我心裏面膽心瑱琦她們﹐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洪教主和何鐵手身上﹐靜靜的向大廳門口移動。

  “餵﹗你就這樣一走了之嗎﹖”當我經過赤龍門下女弟子躺臥的地方﹐聽到有人這麼說。我低頭細看﹐卻是那個照顧了我幾天飲食的紅衣姑娘﹐現在我當然知道她是無根道人的部屬﹐赤龍門下教眾了。我問道﹕“怎麼了﹖”那女子壓低聲音說﹕“你要救我們。”

  “你不是說笑吧﹖我不是神龍教中人﹗”我蹲了下去﹐望著她道﹕“更何況﹐我連你的名字都未知道﹐一直擺出一副不放人在眼內的模樣的你﹐現在終於來求我了嗎﹖”

  “哼﹗在這裏就只有你一個人沒有事﹐你不可以見死不救﹗”她咬牙說道。我不再理她﹐偷眼望了何鐵手一下﹐她正與洪教主說話﹐一時之間沒有留意我。我細聲說道﹕“不救你們的是洪教主﹐他但求自保﹐根本沒打算跟五毒教的人回雲南﹐我沒必要替他賣命。”逕自站起身﹐想要出廳。

  “我姓方﹗”那女子叫道﹕“我姓方……易公子﹐你要救我們﹗”我嘆了口氣﹐重又走到她的身旁﹐說道﹕“方姑娘﹐你要我如何救你﹖洪教主殺了二人﹐可是連何鐵手在內還有七個人呢﹗我自知絕對不是何鐵手的對手﹐實在有心無力。”她搖了搖頭﹐小聲說道﹕“你只需照顧我和另外一個人的周全便可以了。”

  我還未會意﹐卻聽到何鐵手聲線轉冷﹐沉聲說道﹕“你認為我只是空口說白話﹖齊雲傲﹗你們給我開始殺﹗”除了跟著何鐵手身後的那兩個少女外﹐其餘三男一女齊聲應道﹕“謹遵教主所命﹗”

  我扶起了那女子﹐把她半拉半扯的扶到牆邊﹐廳中已是充斥著淒厲的叫聲﹐轉眼間已有多名年青教眾倒在血泊之中。那三男一女有的空手﹐有的持刀﹐四處打殺毫無還擊之力的人。那女子用盡僅餘的氣力捉住我的手腕﹐叫道﹕“你不能讓伏在那邊的小姑娘受到傷害。”我依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有一個身穿赤龍門紅色衣裳的少女倒在那處﹐大約十六七歲年紀﹐秀眉俊目﹐甚是標致﹐正用那對靈秀的黑眼睛望著我們。我雖然不知道為甚麼這姓何的女子要指名救她﹐還是矮著身子走到那少女身邊﹐把她扶起。她全身軟得便如沒了骨頭﹐將頭靠在我肩頭﹐一張小口剛好湊在我耳邊﹐有氣無力的問道﹕“你救了我師姐﹖”

  我估計她說的是姓方的姑娘﹐便微一點頭﹐鼻中盡是蘭花的少女氣息﹐不禁心神一蕩﹐唯有強自鎮定說道﹕“嗯﹐她要我來救你。”少女艱難地抬起頭望了我一眼﹐旋即又低下頭去﹐囁嚅著道﹕“對不起﹐有勞這位大哥了……”

  我會意地一笑﹐將她的手臂勾住我頭頸﹐然後抱住她的纖腰用力將她拉起。還未站穩﹐耳中聽到她一聲嬌呼﹐霍地回頭﹐赫然發現何鐵手部屬之中一個光頭男人就在我們的不遠處﹐正連環踢出四腳﹐隨隨便便就把四個躺在地上的赤龍門女弟子踢死。光頭男人回頭見到我們兩人站了起身﹐顯得有點愕然﹐但仍反手拍向我扶著的少女的頭頂。

  “使不得﹗”我大喝一聲﹐不自覺的舉掌相仰﹐啪的一下悶響﹐二掌相交黏在一起﹐剎那間我的手掌好像被火燒般灼熱。我大吃一驚﹐知道性命危在旦夕﹐當下不敢怠慢﹐催動全身內力﹐把混元勁提昇到最高層次﹐用盡全力推出這一掌。

  <……混元勁升級Level7

  那光頭男人臉色一變﹐手掌松了開來﹐哼也沒哼一聲就坐倒地上﹐手掌掌心仍是血紅一片。

  “果是朱砂掌和毒砂掌一類的掌法﹐好歹毒﹗”我心中一涼﹐自知剛到鬼門關走了一趟﹐若非見機快﹐用玄門正宗的內功混元勁把毒逼回對方體內﹐死在地上的一定是自己。還未回過神來﹐風聲響處﹐兩件兵器已遞到我的身前。我用力推開懷中少女﹐一個“鯉魚翻身”﹐堪堪避過兩招殺著。

  出手的原來是五毒教另外兩人﹐較年青的那個男人使一把短劍﹐而另一個中年婦人卻是用柳葉刀。我打了兩個滾﹐避過了兩人的招數﹐隨手抽出一把死去的赤龍門弟子配劍﹐仍是單膝跪地未來得及起身﹐手中長劍已向上撩去﹐危急中使出獨孤九劍﹐噗﹑噗兩聲﹐分別刺中那對男女的小腹﹐輕易結果了他們。那兩人睜大雙眼﹐ 似乎至死也不明白為甚麼如此狼狽的我竟能一招把他們殺死。

  獨孤九劍升級Level2

  何鐵手帶來的人﹐除了跟著她的兩個少女外﹐就只餘下另一個也作乞丐打扮的男人﹐他大吼一聲﹐向我大步走過來﹐何鐵手卻叫道﹕“且慢﹗齊雲傲﹐讓我來。” 轉頭望著我道﹕“易公子﹐你剛才對我說你不是神龍教的弟子﹐我才沒有殺你﹐如今你卻一下子把我五毒教三名教眾給殺了。你知道嗎﹖我們五毒教一向奉行一命填一命的規條﹐你可別怪我了。”

  “何姑娘……何教主﹖你有本事請洪教主回雲南的話就請動手﹐可是別傷害毫無抵抗力的少年人。”我不甘示弱﹕“這是男子漢大丈夫的所為嗎﹖”

  何鐵手不忘說笑﹕“易公子﹐我本來就只是一個弱女子﹐當然不是那個‘男子漢大丈夫’。”我在嘴上輸了一句﹐悶哼一聲道﹕“何教主也算是弱女子﹐天下就沒有女豪傑了。”

  “多謝易公子讚賞。”何鐵手微微彎腰﹐說道﹕“可是﹐三條人命還是不能就此了結。我們總共來了九人﹐如今兩個死在洪教主手上﹐三個給易公子傷了﹐九個人來四個人回去﹐我何鐵手顏面何存﹖只好多加一個人頭──你的人頭。”

  我退後兩步﹐望了望陸先生和教主夫人﹐又對何鐵手說道﹕“你想殺我﹐沒那麼容易﹗何教主﹐出手吧﹗”

  “好﹗”何鐵手大叫一聲﹐又回頭說道﹕“齊雲傲﹐你給我掠陣﹐可別插手啊﹗”那乞丐打扮﹑叫齊雲傲的男人躬身答應。何鐵手又望著我說﹕“易公子﹐小女子得罪了﹗”話音一落﹐何鐵手倏地躍起﹐左掌猛地向我面門擊到。我見她身形甫動﹐一股疾風便已撲至鼻端﹐快速之極﹐以如此嬌弱女兒而有這般身手﹐不禁驚佩﹐ 喝道﹕“好﹗”上身向後縮了半尺﹐避過這一招。只見擊到面前的正是那一隻黑沉沉的鐵鉤﹐如此近距離察看比起之前看她殺白龍使鐘志靈時更加觸目驚心。

  何鐵手右手微揮﹐一隻金環離腕飛到我的面前﹐喝道﹕“躺下吧﹗”

  我左掌急揮﹐把金環撥走﹐眼前卻又是一道金光劈來﹐我還想用手去擋﹐一陣透骨的冷風割面﹐心道﹕“不好﹗”電光火石間舉劍硬接﹐當的一聲﹐堪堪把何鐵手暫時逼了開去﹐卻已震得手臂發麻。我又再退後兩步﹐看見何鐵手除了左腕裝著鐵鉤外﹐柔荑般的右手卻已握住一把金鉤。

  何鐵手笑了一下﹐接著嬌叱一聲﹐又再欺到我的跟前﹐雙鉤無動﹐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向我逼過來﹐使我節節後退。當當之聲不絕於耳﹐轉眼間已過了十多二十招﹐出乎意料之外我竟能和她戰過平手。我從來沒有遇過使雙刃的高手﹐今日是頭一遭碰著。不過早前曾經面對“青城四秀”的夾擊﹐雖然青城四秀武功不高﹐但總算有了同時抵擋數件兵刃的經驗。

  我當然有自知之明﹐知道這樣打下去最多只能支撐一炷香的時間﹐時間一久必定會給功力高出我甚多的何鐵手找出破綻。正自煩惱間﹐何鐵手倏地急退﹐收起了雙鉤﹐問我道﹕“我知道你是華山派的﹐你和袁承志袁相公有甚麼關係﹖”

  我聽到他提起袁承志的名字﹐當下恭恭謹謹的躬身說道﹕“正是家師。”那是武林中人聽到別人提起恩師時必須有的尊師重道的精神。我不知道她問起袁承志有甚麼企圖﹐所以行禮時依然凝神戒備不敢有半點鬆懈。

  “原來如此。”何鐵手嘆了一聲﹐說道﹕“我就知道﹐因為你雖用華山派的招數和我交手﹐可是身法卻有著袁承志的影子﹐與正宗華山輕功略有不同。易公子﹐我和你師父是故交﹐因此今日我放過你……你也說得對﹐洪教主作賤自己的教眾﹐我也無必要難為他們……我答應你不殺這些無知的神龍教眾﹐好了吧﹖”

  袁承志曾對我說過﹐他所學甚雜﹐但沒有師祖穆人清的允許﹐不敢把非華山派的武功傳授給我。只是輕身功夫一項﹐因為當年袁承志把華山輕功加以改良時得到穆人清的讚許﹐所以不怕教我。他傳給我的“上天梯”身法除了華山派要訣外﹐還包含了另一個門派“鐵劍門”和一位武林高手金蛇郎君的優點﹐與正宗的“上天梯” 有點分別。我見何鐵手竟把這不同之處認了出來﹐大喜道﹕“何教主手下留情﹐易某實在感激不盡﹗”

  齊雲傲叫道﹕“教主﹗此人殺了我五毒教三人﹐豈可讓他就此走路﹖更何況交待下來的任務沒有完成﹐請教主三思﹗”

  何鐵手臉色一沉﹐卻仍帶著笑意說道﹕“齊雲傲﹐我才是五毒教教主﹐你多事甚麼﹖”

  “兩年前你放過姓袁的金蛇朗君後人﹐結果如何﹖今日你重蹈覆轍﹐我齊雲傲可不會任你為所欲為﹖”齊雲傲語帶威脅的說道。何鐵手“嘿”的一聲﹐望著他問﹕“你敢以下犯上﹖”

  “屬下不敢﹐只是今日之事就此了結﹐回到中原我定必如實報告﹐到時教主你又有何打算﹖”齊雲傲躬身說道﹐一雙賊眼仍盯著何鐵手不放。何鐵手鐵青了臉﹐半晌﹐才道﹕“洪安通的功力雖然深厚﹐但百花腹蛇膏的藥性何等厲害﹖洪安通妄想要以內力壓下藥性﹐到了此刻大概亦已失敗……待會你去擒下他﹐應該沒有問題。”洪教主睜開雙眼﹐望著鐵手和齊雲傲二人﹐第一次流露出驚惶的神色。我這才知道洪教主全名叫做洪安通。

  齊雲傲望了望被洪教主所殺的兩人﹐冷冷問道﹕“你想借刀殺人﹖”

  “哼﹐我要殺你﹐你絕對躲不了﹐又何需如此大費周章﹖”何鐵手不耐煩的道﹕“至於這小子﹐”舉起鐵鉤指著我﹐說道﹕“我會討回這個公道。”

  我怒視了齊雲傲一眼﹐又再望著何鐵手﹐問道﹕“何教主﹐你想怎樣﹖”

  何鐵手望了望手中雙鉤﹐嘆了口氣﹐道﹕“當年我為了放過袁承志﹐結果導致……如今也不想再提﹐我今日不可以再一次犯錯的了。易公子﹐看在袁承志的情面﹐我不殺你﹐但是你的雙手就交給我吧。”

  “把雙手……把雙手交給你﹖”我實在不敢相信﹐驚叫道﹕“我豈不是成為廢人﹖”

  “你殺了我教弟子﹐給廢去武功原是應該的﹐再者﹐你也可以修練腿功……總之﹐是你殺我的人不對在先﹐別怪我手下無情。”何鐵手雙鉤一碰﹐錚的一下碰出火花﹐又道﹕“袁承志怪我也無可奈何了……易公子﹐我實在身不由己﹗”話音才落﹐身子已如旋風般卷起﹐向我殺了過來。我不敢怠慢﹐舞動長劍織成一張劍網﹐一陣急驟的叮叮當當聲響過﹐長劍已和何鐵手的雙鉤短兵相接。她的攻勢實在太猛烈﹐在這種況下我只有拼命抵擋﹐一時之間未找到反擊的方法。

  何鐵手的功力主達到328﹐而在一旁虎視眈眈的齊雲傲功力也有260。若是和齊雲傲對打﹐我也沒甚把握﹐更惶論是何鐵手了。

  當我分神留意齊雲傲的時候﹐給何鐵手找到了破綻﹐金鉤撥開了我的長劍﹐鐵鉤已勾到我的頸際﹐我大為震驚﹐身子向後一仰﹐鐵鉤的鉤尖在我面前掠過﹐千鈞一發間給我恰恰避過這一鉤之危。但何鐵手沒有放過我﹐她那只嫩白的小足早已飛起﹐足尖踹中我的胸口。把我踢得仰天摔倒﹐來不及爬起身﹐何鐵手那只金鉤又已劃到我的胸前。

  就在這個時候﹐嗤嗤兩聲急響﹐從廳外飛進兩枚暗器﹐一先一後打到﹐分擊何鐵手的金鉤和胸口。這兩枚暗器形體甚小﹐似乎只是兩枚小石子﹐力道卻一點也不弱。何鐵手的金鉤給小石子撞了開去﹐身子一閃﹐避過了另一枚石子﹐我已趁這空檔翻身躍起。聽了這暗器的破空之聲﹐我知道當世除了“彈指神通”這絕技之外﹐再無其他發暗器的手法能如此凌厲﹐心頭一喜﹐卻見齊雲傲已向大門那邊撲了過去。

  兩聲嬌叱﹐三條人影先齊雲傲一步搶了進廳﹐一瞬間已逼開了齊雲傲。我定睛一看﹐正是瑱琦﹑程英和焦宛兒三人。何鐵手微感詫異﹐說道﹕“還有人沒有服雄黃藥酒﹖今日神龍島上那麼多外人﹗”我不等何鐵手出招﹐搶回先機展開反攻﹕“何教主﹗這次到我進攻了﹗”

  何鐵手金鉤一揮﹐擋住了我的長劍﹐但我左手已經抓向她的胸脯﹐她一聲嬌笑﹐胸口向內一縮﹐沒讓我抓中﹐黑沉沉的鐵鉤已幾乎勾住我的左腕。我知道刻不容緩 ﹐左手變爪成掌勢向下一拖﹐脫出了鐵鉤直按向她的小腹﹐何鐵手道得一聲“好”﹐右手放開金鉤﹐五指要扣我的嚥喉﹐我只得放棄進攻﹐向後退走。

  何鐵手伸出右足足面托住金鉤﹐一接一踢﹐金鉤又回到她的手中。何鐵手擺了擺手中金鉤﹐笑道﹕“真可惜啊﹐易公子﹐你再沒有機會了。”說完﹐已和身撲到我的跟前。

  我使出了華山快劍以快打快﹐企圖和她搶成均勢﹐結果得償所願﹐一時間不落下風。但何鐵手一邊和我交手﹐一還帶著笑意﹐經常說一句半句俏皮話﹐顯得留有餘力﹐我卻已是全力施為﹐兩人之間高下立判。而另一邊廂﹐瑱琦等三人和齊雲傲也是打得十分激烈。

  何鐵手戰到酣處﹐雙鉤化成一道黃氣﹑一條黑氣﹐我已看不清她的路數。只聽得她叫道﹕“撒劍﹗”手中長劍彷佛給黑氣卷住﹐竟脫手飛甩。我的心中一凜﹐不待細想﹐雙拳連施破玉拳和野球拳的殺著﹐意圖挽回敗局﹐何鐵手卻笑道﹕“沒用的啊﹗易公子﹐只不過是雙手而矣﹐你就乾脆砍下來給我抵命吧﹗”我咬著牙奮力抵擋無暇回答﹐可就在這時又一聲慘叫傳來﹐何鐵手立即放手不攻﹐疾退數步﹐叫道﹕“齊雲傲﹖”

  焦宛兒搶到我的身邊﹐問我道﹕“易大哥﹐你沒傷著吧﹖”我搖了搖頭﹐望著向我們走過來的瑱琦﹐而程英則站在何鐵手身後﹐手中一把長劍指住了她的心窩。

  何鐵手好像沒有把程英的長劍放在心上﹐望著倒在地上的齊雲傲﹐然後緩緩說道﹕“你們三個武功不弱﹐竟然可以把我教內高手殺死……嗯﹐易公子﹐她們是你的同伴吧﹖你又多欠我一條人命了。”

  “那你又欠神龍教多少人命﹖事情那可以這樣計算﹖”我不屑的說道﹕“在江湖中過日子﹐經常會殺傷人命﹐我們要看該不該殺﹑有沒有錯殺……好像你這五個部下﹐都是先想傷人然後反被殺死﹐有甚麼好怨﹖”何鐵手環視廳中數以十計的死屍﹐苦笑道﹕“你真像那個袁承志﹐難道當日我為著放走袁承志而遭受責難……現在又要再一次毀在你手上﹖”

  我不明所以﹐問道﹕“何教主今日到來神龍島要劫持洪教主﹐究竟所為何事我不便相詢亦無意過問﹐不過你身為一教之主﹐又何必顧慮那個姓齊的言語﹖更何況他已經死了。先前聽說你和家師好像有不少淵源﹐ 雖然我不知道細節﹐不知道你們兩人是敵是友﹐但今日我亦只有鬥膽請何教主立即離開神龍島。”

  何鐵手環視著我們四人﹐微笑道﹕“易公子﹐你們四人聯手﹐你認為就可以打敗我了﹖”

  我說道﹕“不清楚﹐不過我蠻有信心的。”

  何鐵手點了點頭﹐伸手招呼餘下的兩個少女﹐說道﹕“你們八個人跟著我到神龍島﹐預先計劃週詳﹐應該沒有想到最後只剩下你們兩人吧﹖易公子﹐”何鐵手轉頭望著我﹐笑道﹕“今日我吃了你一個大虧﹐他日若有機會再見的話﹐我一定會討回來。”頓了一頓﹐又道﹕“我們一定會再見的。”說完﹐轉身向廳外走去。那兩個少女也低著頭跟著離開。

  瑱琦望著何鐵手的背影走出大廳﹐消失在黑暗之中﹐問道﹕“這個女人年紀輕輕﹐竟是那個五毒教的教主﹖”程英嘆了口氣﹕“我聽師父說過五毒教﹐雖然與明教和日月神教相比差著一大截﹐可是得罪了他們仍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

  我走到牆角﹐扶起了倒在地上的那個紅衣少女﹐問道﹕“你沒事吧﹖”那少女紅著臉﹐說道﹕“我沒有事……我以為你把我忘了呢﹗”我失笑道﹕“怎會﹖剛才一時情急﹐把你推倒地上﹐你沒有跌傷吧﹖”紅衣少女笑了笑﹐道﹕“嗯﹐沒有跌傷。多謝這位大哥相救﹐若非你替我擋了那……那個人一掌﹐我已經好像那些姐姐般給殺死了。”又道﹕“這位大哥﹐你去看看師姐﹐不知道她受傷了沒有﹖”

  我望了望躺在另一邊姓方的女子﹐說道﹕“放心﹐她正在瞪著我﹐像她這樣精神決不會有事的……你叫甚名字﹖”那少女臉上又是一紅﹐小聲道﹕“我姓沐﹐名字叫做劍屏……是‘屏風’的‘屏’﹐不是‘浮萍’的‘萍’。”我“啊”的一聲﹐道﹕“好別致的名字……不過﹐你每一次告訴別人名字﹐也要如此向人解釋的嗎 ﹖”

  沐劍屏苦著臉﹐說道﹕“不是的﹐我也不會隨便把我的名字告訴別人。”

  我讓沐劍屏倚在牆邊坐好﹐不再理她﹐轉頭和程英說道﹕“現下我們怎辦﹖這是離開的最好時機。”程英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嗯﹐不過我們不知道神龍島在哪裏﹐就算搶到了船也不知道怎樣離去。再者﹐剛才我已看過﹐這裏的人所中之毒一日內就可以解去﹐到時還是會把我們捉回來。今日一見﹐神龍教高手眾多 ﹐若他們都去了毒﹐我們四人絕對走不掉的。”

  焦宛兒想了一想﹐細聲說道﹕“難道要把他們……”我虛砍一掌﹐道﹕“殺了﹖”

  瑱琦搖頭道﹕“不可以﹗這裏少說也有數百人﹗”程英也是搖頭﹕“都殺了是不可能﹐我們又不是五毒教一類的惡人。”焦宛兒嘆了口氣﹕“那我們怎麼辦﹖”

  教主夫人突然高聲叫道﹕“那位小兄弟……幾位姑娘﹐你們是陸先生帶來的青年人吧﹖你不是說想加入本教的嗎﹖現在就是你立功的好機會﹗”我心中想這不過是那個樑老五胡亂說話﹐怎當得真﹖我便說道﹕“夫人﹐我沒有說過要加入神龍教。”

  教主夫人卻好像沒有聽到﹐自顧自地說道﹕“要加入我神龍教是再容易也沒有了。你現下即刻入教﹐我就是你的接引人。教主﹐這位小兄弟為本教立了如此大功﹐咱們派他個什麼職司才是﹖”

  教主道﹕“白龍門掌門使鐘志靈護教壯烈犧牲﹐咱們升這位小兄弟為白龍使。”

  洪夫人笑道﹕“好極了。小兄弟﹐本教以教主為首﹐下面就是青﹑黃﹑赤﹑白﹑黑五龍使。像你這樣一入教就做五龍使﹐那真是從所未有之事。足見教主對你倚重之深。小兄弟﹐你姓易﹐剛才聽你和姓何的那個賤人對話時已經知道﹐你真名叫甚麼﹖”

  我正聽得一頭霧水﹐陸先生已搶著答道﹕“夫人﹐他叫做易一。”

  “好﹐大夥兒聽著﹐”教主夫人仍是沒有骨頭般靠著椅子半坐半臥﹐卻朗聲道﹕“教主今日封易一為白龍使﹐掌管白龍門數百弟子﹐聽到了沒有﹖”一群少年男女縱聲高呼﹕“教主永享仙福﹐壽與天齊。恭祝白龍使榮升高職﹐以後為教主辦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我哭笑不得﹐正想出言反駁﹐陸先生已然叫道﹕“易公子……不﹗白龍使﹐你沒喝雄黃藥酒﹐不中百花腹蛇膏之毒﹐致成今日之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要解此毒﹐甚是容易﹐你到外面去舀些冷水﹐餵了各人服下即可。”

  我還想再說﹐程英拉住了我的手臂﹐在我耳邊說道﹕“今日之事雖然怪異﹐但這樣了結最好。反正我們不能殺死他們﹐如此一來﹐先假裝加入神龍教﹐救了他們後也不會遭到為難。”瑱琦問道﹕“但阿一又怎可能做甚麼白龍使﹖”程英搖頭道﹕“這是權宜之計﹐回到中原再想辦法﹐必要時找師父他老人家出馬。”

  我無可奈何﹐只得說道﹕“好了﹐我們一起出外打水回來。”我拉著瑱琦走到廳外﹐卻找不到冷水﹐繞到廳後﹐見一排放著二十餘只大石缸﹐都裝滿了清水﹐原來是防竹廳失火之用﹐當下滿滿提一桶清水﹐回到廳中﹐先舀一瓢餵給教主喝下﹐其次餵給教主夫人。第三瓢卻餵給沐劍屏﹐第四瓢餵了陸先生。

  各人飲了冷水﹐便即嘔吐﹐慢慢手腳可以移動。我在瑱琦﹑程英和焦宛兒的幫助下又餵十數人﹐陸先生等已可起立行走去提冷水﹐灌救親厚的兄弟。不久沐劍屏又救了那姓何的女子和幾名紅衣少女。可以活動的人越多﹐行動就越快。

  看著眼前一片混亂景象﹐我的內心好不了多少。無端的成了神龍教白龍使﹐不是很荒謬嗎﹖正如程英所說﹐我們沒可能一走了之﹐總會被神龍教的人追擊。如今當上了白龍使﹐順理成章救助了教主﹐立下大功﹐暫時倒是沒有危險。以後呢﹖怎樣看神龍教也不是一個名門正派﹐就算是名門正派﹐若給岳不群知道這件事﹐真不知道會有甚麼結果。

  洪教主站了起身﹐用那沙啞的聲線說道﹕“今晚之事實在是我們一時不察﹐至使五毒教得手……這個仇我們早晚要報。如今大夥兒都散了﹐待明日再行相議。”教主夫人向我招手﹐柔聲道﹕“白龍使﹐你跟我來。”我見她望著我笑﹐這才想起自己做了神龍教的白龍使﹐心中又是一嘆﹐卻不得不跟了過去。我和瑱琦打了一個眼色﹐拍了拍焦宛兒的手背﹐轉身便走。經過陸先生身邊的時候﹐小聲說道﹕“請先生照顧我那幾位朋友。”陸先生呆了一呆﹐苦笑著點頭。

  教主和夫人並肩而行﹐出了大廳﹐已可行動的教眾都躬身行禮﹐高聲叫道﹕“教主永享仙福﹐壽與天齊。”我心想這個神龍教教主洪安通﹐今日幾乎給何鐵手弄了個全教覆滅﹐大出洋相之餘﹐竟還能裝模作樣﹐臉皮可是厚得緊要。

  教主和夫人沿著一條青石板路﹐向廳左行去﹐穿過一大片竹林﹐到了一個平臺之上。臺上築著幾間大屋﹐十餘名分穿五色衣衫的少年男女持劍前後把守﹐見到教主 ﹐一齊躬身行禮﹐只是他們的衣襟之上均有嘔吐之漬﹐顯得有點狼狽。洪夫人領著我進了竹屋﹐向一名白衣少年道﹕“這位易公子﹐如今已是你們白龍門新任的掌門使﹐請他在東廂房休息﹐你們好好服待。”說著又向我一笑﹕“小兄弟……喲﹐應該是白龍使才對﹐時候不早了﹐你好好睡一覺﹐明天再和你細談。”然後進了內堂。我感到有點難為情﹐雖然教主夫人的年紀比我稍大﹐但左一句“小兄弟”右一句“小兄弟”﹐總是不甚好聽。

  幾名白衣少年轉身向我道﹕“屬下參見座使。”這段日子以來我過慣了江湖生活﹐可仍是一個無名小卒……或者在江南武林人士眼中是投身了魔教的惡人﹐卻也從未遇過旁人對我如此恭敬﹐實在非常的不習慣﹐只得紅著臉點了點頭。幾名白衣少年領我進了東廂房﹐再獻上茶來。雖說是廂房﹐卻也十分寬敞﹐陳設雅潔﹐桌上架上擺滿了金玉古玩﹐壁上懸著字畫﹐床上被褥華美﹐派頭不錯。

  “嗯﹐” 我十二分的不自在﹐忽然想起了甚麼﹐便問道﹕“我今晚才正式入教﹐因此有點教中事務不太清楚﹐你們仔細告訴我。”白衣少年不敢違拗﹐將神龍教大小事項都告訴了我。原來神龍教下分五門﹐每一門統率數十名老兄弟﹐數百名尋常教眾﹐屈指一算﹐神龍教起碼有兩千之眾﹐想不到這樣一個名不經傳的神秘組織竟有如此龐大的勢力﹐實在要刮目相看。掌門使本來都是教中立有大功的高手宿將﹐但教主近來全力提拔新秀﹐往往二十歲左右之人﹐便得出掌僅次於掌門使的要職﹐所以我成為了白龍使﹐這幾個少年也絲毫不覺詫異。

  次晨洪教主和夫人又在大廳中召集會眾﹐我自然被請了出去。我留神四望﹐程英﹑瑱琦和焦宛兒三人都不在這裏。我心想今次神龍教總是蒙我相救﹐陸先生不會難為她們的﹐便放下心來。教主和夫人升座﹐五龍使依次在右側排好﹐我誤打誤撞之下做了白龍使﹐地位反在陸先生之上了。

  洪教主的城府極深﹐竟然一句也沒提晚的事﹐只隨便交帶了一些瑣碎事務﹐才問道﹕“昨晚受傷的弟兄傷勢怎樣﹖”陸先生上前躬身道﹕“啟稟教主﹐受傷教眾大多無礙﹐只是殉教教眾計有八十四人﹐請教主加以撫恤。”

  教主點了點頭﹐對許雪亭道﹕“青龍使﹐這事交你負責。”頓了一頓﹐又道﹕“今日到此為止﹐五龍使和陸高軒六人﹐齊到後廳議事。”當即和夫人走下座來。廳上眾人高呼恭送﹐無根道人﹑許雪亭﹑陸先生等都跟隨其後。我只好也低著頭跟了進去。直到這時我才知道﹐原來陸先生的名字叫陸高軒。

  那後廳便在大廳之後﹐廳堂不大﹐居中兩張竹椅﹐教主和夫人就座。下面設了五張矮凳﹐四位掌門使分別坐下﹐只餘下第四張空著﹐張淡月笑著對我道﹕“白龍使請坐。”我見陸先生沒有座位﹐微感遲疑。陸先生微笑道﹕“白龍使請坐﹐‘潛龍堂’中﹐沒有我這等閒職教眾的座位。”我料想規矩如此﹐便即坐下。看來陸先生屬於黑龍門下﹐因此站在張淡月的下首。

  洪教主和他的夫人安坐在竹椅上﹐過了半晌﹐教主洪安通才道﹕“昨晚我神龍教險遭巨禍﹐幸得白龍使忠心耿耿﹐力抗何鐵手﹐才保住了我神龍教的威名﹐而本座亦已賜與白龍使一職﹐事情暫且解決﹐唯這個奇恥大辱﹐決不能就此算數。五龍使有何見識﹖”

  黃龍使殷錦忙道﹕“教主自有高見。不過屬下認為﹐不必與五毒教硬碰──他們用偷襲﹐我們亦來一個‘以牙還牙’﹐到雲南去大鬧一次。”無根道人咬牙道﹕ “姓何的賤人忒也可恨﹗屬下亦認為要和五毒教算清這筆賬﹐乾脆約他們一戰算了。”許雪亭皺眉道﹕“五毒教向在西南﹐和我神龍教本是天南地北全無相乾﹐昨晚竟前來攪事﹐依屬下看並不簡單。我們要山長水遠的到雲南攪和一番﹐恐怕並不容易﹐雲南對於我們來說﹐始終是深不可測。”

  我一直胡思亂想﹐計算著如何方可從神龍島脫身﹐根本沒有聽他們的議論﹐可是教主夫人卻在這時問我道﹕“白龍使有甚麼見解﹖”我嚇了一跳﹐站了起身﹐卻不知道應該說些甚麼好。過了良久﹐沒法子再呆下去﹐只得躬身說道﹕“我……屬下想回中原一趟﹐覺得……或許會有點用處。”教主夫人先是一呆﹐然後臉現喜色﹐ 對洪教主道﹕“白龍使願意先回中原打聽五毒教的虛實﹐那是再好也沒有了。況且他原屬華山派﹐也好回去向那個華山掌門說一聲﹐從此脫離華山派投入我教。”

  我聽到教主夫人這樣說﹐簡直震驚得可以﹐這才明白到事情非我所預料那麼簡單﹐不是假裝入教就可以蒙混過去。教主夫人竟想要我背叛華山派﹗這件事非同小可 ﹐我決不會答應。只不過若在這個時候把誤會說明﹐又或者表示不想加入神龍教﹐只怕再也走不出這個後廳了。這裏七個人﹐洪教主﹑許雪亭﹑無根道人﹑張淡月﹑ 殷錦﹑陸先生甚至教主夫人﹐任哪一個我也不是對手。不過他們若是逼我脫離華山派﹐又如何是好﹖幸好洪教主說道﹕“夫人的意見不好﹐本座認為白龍使暫時仍留在華山派為佳﹐不要暴露身分﹐對我們神龍教還有好處。”教主夫人“啊”了一聲﹐道﹕“我神龍教本要向中原擴展﹐預先設下一枚棋子不是更好嗎﹖”殷錦高呼道 ﹕“教主神機妙算﹐實在非凡人可及﹗”無根道人點頭說道﹕“我等向住神龍島﹐雖然偶爾到中原行走﹐可是對江湖上的事情始終一知半解。白龍使是唯一一個真正的中原武人﹐對我教大業極有幫助。”

  教主夫人一笑﹐說道﹕“那好得很。白龍使需要長時間在中原活動﹐如此一來﹐就可不露形跡了。”

  “白龍使﹐你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探聽五毒教的事情﹐尤其是何鐵手的行蹤﹐是否已回雲南。再者……華山派的掌門是誰﹖還是那個……‘君子劍’﹖五岳劍派在江湖上有一定實力﹐你看看可不可以拉攏華山派和我神龍教結盟。”洪教主捋著白須說道。我十分不以為然﹐心想堂堂華山派又怎會和你這種邪教結盟﹖卻不露聲息只點頭答應。

  看來這個洪教主武功雖然很高﹐但並不太熟悉江湖事﹐起碼他們連我這幾個月來的“傳聞”都沒聽過。這樣更好﹐免得我多費脣舌。

  教主夫人說道﹕“不過白龍使這次為了護教﹐得罪了何鐵手不小﹐恐防她會向你報復﹐你務必要小心。為了安全起見﹐要哪幾個人相助﹐可隨便挑選。”

  我現在只求脫身﹐教中有人跟了去﹐反而縛手縛腳﹐於是說道﹕“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再者﹐同行的三個朋友武功都不弱﹐我們不怕五毒教。”

  教主夫人指著我笑道﹕“對了﹐我就想問你關於昨晚那三位姑娘的事。嗯﹐讓她們加入赤龍門好了。”我嚇了一跳﹐知道不行﹐搖手說道﹕“這個不成。”見洪教主向我望過來﹐忙解釋道﹕“因為……因為她們是武林‘五絕’之中的東邪黃藥師的門人﹐心高氣傲得很﹐不願另投明師。再者﹐神龍教犯不著和黃藥師作對﹗”

  洪教主揚了揚首﹐冷冷地道﹕“哼﹗我不怕黃老邪﹗”我忙說﹕“教主自然不怕﹐但是又何必節外生枝﹖我不願意太多人知道我加入了神龍教一事﹐瞞得過她們更方便我秘密行事。”洪教主這才無話。

  陸高軒躬身道﹕“啟稟教主﹑夫人﹐屬下想跟隨白龍使同去﹐托賴教主與夫人洪福﹐或能為教主立些微功﹐稍表屬下的赤膽忠心。”洪教主點頭道﹕“陸高軒智謀深沉﹐武功高強……很好﹐很好﹐你跟隨白龍使同去便了。”

  教主夫人從懷中取出一條小龍﹐五色斑斕﹐是由青銅﹑黃金﹑赤銅﹑白銀﹑黑鐵鑄成﹐說道﹕“白龍使﹐這是教主的‘五龍令’﹐暫且交你執掌。你的身分不宜外洩﹐此刻不在神龍島上的教眾多有不認識你﹐只要在必要時亮出此五龍令﹐教下數千教眾見此令如親見教主﹐便都聽你調度。為了乾辦大事﹐付你生殺大權。立功之後﹐將令繳回。”

  我接過了五龍令﹐心下發愁﹕“我只盼一回中原就把此事忘記﹐如今拿了他這個‘五龍令’﹐只怕從此擺脫不了神龍教。”

  <……得到五龍令

  洪教主從身邊取出一個黑色瓷瓶﹐倒了兩顆朱紅色的藥丸出來﹐說道﹕“白龍使與陸高軒奮勇赴中原乾事﹐本座甚是嘉許﹐各賜‘豹胎易筋丸’一枚。”陸高軒一聽﹐登時現出又是喜歡﹑又是驚懼的神色﹐屈右膝謝賜﹐接過藥丸﹐吞入肚中。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只得跟著照做﹐接過了所謂豹胎易筋丸。見陸高軒也吃了﹐料想是甚麼補藥之類﹐當即吞服。過不多時﹐便覺腹中有股熱烘烘的氣息升將上來﹐緩緩隨著血行﹐散入四肢百骸之中﹐說不出的舒服。

  <……增加內力點數

  洪夫人道﹕“白龍使暫留﹐餘人退去。”許雪亭﹑無根道人和陸高軒等人都退了出去。

  教主夫人微笑道﹕“白龍使﹐你的兵刃呢﹖”

  我呆上一呆﹐說道﹕“我有一把配劍﹐在舟中給貴教……給本教的樑……那個姓樑的人繳了去﹐尚未取回。”教主夫人站了起身﹐走到牆前打開一個櫃子﹐從裏面取出一把長劍﹐遞到我的身前﹐笑問﹕“是否這一柄﹖”我低頭一望﹐不敢狂喜﹐忙說﹕“是﹗是我的英雄劍﹗”

  洪教主說道﹕“叫做英雄劍嗎﹖果稱得上‘英雄’二字﹐是一把好劍。你拿去吧。”我伸出雙手接過﹐道了聲多謝﹐抽出一半劍身細看﹐想不到英雄劍又回到我的手上。

  “白龍使﹐明天你就起行﹐除了陸先生外﹐帶走你那三個朋友……裏面有你的心上人吧﹖抑或三個都是﹖我見你關心她們的神色非比尋常就知道了。”教主夫人笑著道﹕“想辦法瞞過她們……你很是聰明﹐一定有你的辦法﹐別讓她們知道你已加入了神龍教。除此之外﹐有甚麼需要隨時向陸先生或無根道長他們要﹐別客氣。有消息叫陸高軒通知我們。”我一一應允。

  “好了﹐你今晚仍是住在陸先生的家中﹐他大概在外面等著你呢。”教主夫人一說完﹐就站了起身﹐挽著教主洪安通走進內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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