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春來,轉眼又是暮春三月,我在華山也呆上了八個月之久。自從來到「金庸群俠傳」這個電腦模擬世界之後,不經不覺已有差不多一年的時間了。

  <……第2年3月

  為了自我增值,提升自己遊歷江湖的本錢,在這八個月之中,我在華山潛心練武,向袁承志討教華山派最精妙的劍術。玩角色扮演遊戲,在開始正式的解謎關數,進行劇情之前,往往要先自我學習,提升戰鬥力和經驗值,之後還有起碼一關讓玩家面對較弱的對手,作為實習之用,現在我在華山的日子大概就是那個意思了。

  我們二人住在華山主峰之後的「君子不器居」,除了每一朝早去到前山的「正氣堂」向掌門岳不群請安之外,我們很少和掌門一支的人來往,即使是相熟如岳靈珊和陸大有,也是一個月才會聚上幾次,下山遊玩。

  後來,我又在偶然的機會之下,和自搖控器出來的E-34見過幾面,只是她並未能再給我任何幫助。其實大部份我要知道的事情南賢也告訴了我,至於遊戲的玩法和示窗的運用我亦經已完全熟習,E-34的存在反而變得多餘。但在閒時能夠和一個知道內情的人(或者電腦程式)說說心事,也是好的,事實上我和她的關係倒像是朋友多一些。

  為了回到現實世界,我要找齊十四顆神石,並且練得一身蓋世神功成為武林盟主。只不過江湖險惡,如果不好好裝備自己,很可能在江湖一天半日便會送掉小命。所以正如之前所講,我必須在真正踏足江湖前將自己的實力加強。

  說到練武方面,看來我還是對劍法較為有興趣。原來袁承志有一柄非常有趣的怪劍,劍身如蛇般彎彎曲曲,用黃金混合其他金屬打造而成,名叫金蛇劍。它的劍鋒之上隱隱有一道血跡,劍刃非常鋒利,又有靈氣,據說是袁承志在一個華山秘洞內發現的。用這把金蛇劍使出的劍法,也非只有我華山劍法,卻是袁承志得到奇遇,因而雜學甚多。不過袁承志說,那些雜學是得到他的師父,也就是神劍仙猿穆人清的批准而學習,因此我一日未精通華山武功,一日也不會把那些奇怪功夫教我。

  這陣子,華山派的幾種劍法,好像「朝陽劍法」、「雲台三十六」都練得相當的不錯,最近更是勤於將使動「華山快劍」的速度提升。不過,天下第一劍劍身較重,看來不適合使動快劍,幸好華山派的劍法講究法度嚴謹,而不在輕靈和變幻上造文章,否則比尋常長劍來得要笨重的天下第一劍就沒有用處了。

  至於「破玉拳」等等拳腳功夫,則幾乎荒廢,很少練習。

  這一日,我在一棵大樹底下打坐。袁承志說我的內功進境緩慢,「混元勁」練到第四層遇到了障礙,未能再進一步,因此我必須暫時放棄練劍,專心一意的苦練內功。

  其實「混元勁」和眾多武功一樣,並沒有所謂第幾層,只不過是角色扮演遊戲的升級常規而矣。

  與一般RPG大同小異,每當我要練一項新武功,就會出現一個經驗指數需要達到,我必須在實戰和練習之中得到一定的經驗值,令到示窗中「武功」一欄中出現該項武功的名字,才算是學會,並且在以後的戰鬥中成功運用。之後每一次達到新的經驗指數,武功的級數便會提升,威力亦相繼變大。而在不斷和袁承志試練之中,「混元勁」一項底下出現的是Level 4的字樣。

  現在我學會的武功,包括「朝陽劍法」、「雲台三十六」、「華山快劍」、「破玉拳」及「野球拳」五樣。Level練得最高的是「野球拳」,已是 Level 5了,因為我刻意苦練,經常以野球拳和袁承志對拆,可是Level提高了,但其威力卻比其他武功還要較差。不過野球拳是我第一項擁有的最基本武功,因此有一種特別的感情存在,使我不肯輕易放棄。至於內功心法「混元勁」是加強我的內力,而輕功「上天梯」則使我的活動範圍和速度擴闊,這兩種武功並不能用來直接殺敵。

  <……學會雲台三十六、華山快劍、混元勁

  話說回來,我坐在樹下打坐,心情卻是煩躁不已,久久不能平伏,更不用說其麼「眼觀鼻,鼻觀心」了。

  突然,我看見一個背影在不遠處的小徑一幌而過。這裏是華山的後山,除了本派的門人,閒雜人等一概不能跑進來,但那個人影卻並不是我所熟悉的。想到此處,也顧不得袁承志叫我好好打坐的說話,站了起身向前追去。

  依那個背影看來,那人像是上了年紀,但卻是健步如飛,而且我用盡全力竟也追不上去。雖然我的「上天梯」輕功只是練到Level 2,不過一般人是沒有可能跑得如此快速。「莫非來了敵人?」一想到這一點,我的心就怯了起來:「如果是甚麼敵人的話,我應該回去找師父吧。」

  這時那人影繞過山徑,跑上了一條棧道,我跟著走去,卻看見在路旁的草叢中豎著一個石碑,碑上刻著「思過崖」三個字。

  「思過崖?」我自言自語的道:「這裏是門人受罰的地方,平常用劍指著我也不願跑上去,那究竟是個甚麼人?」

  我心中七上八下的也走上了棧道,老遠的跟著那人。跑了好半天,終於來到了思過崖前面。

  「啊,這裏就是思過崖了?老實說我還未試過來這裏呢?」

  舉目四望,見到一袂衣角在山石之間閃了閃,連忙追上前去。

  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個大山洞,陽光照射進去,一點也不覺陰暗。只見裏面有一塊巨石充當桌子,還有幾塊用來作凳子的石頭。洞壁的一邊有一處平坦的地方,卻是一張石床來的。雖然十分簡樸,總算能應付日常起居。

  「看來犯了門規,可能真的會給岳師伯罰上來面壁思過呢。」我心中苦笑道。早前大師哥令狐沖就曾經因為和「青城四秀」發生爭執而被罰到思過崖面壁,不久之前才給放下山去。「但是……剛才那個人呢?我明明看到他走了進來的?還是跑到其他地方去?」

  我走進了山洞之中,仔細的觀察:「沒可能……那邊就是懸崖了,除非他的功夫好到可以躍下崖去,或是攀上峭壁……」我拍了拍石檯,嚐試轉動石凳,看看會不會聽見甚麼聲響:「通常RPG也是這樣的,要不斷去檢查東西,才會發現一些秘道機關之類的事情……」

  當我走到石床前,確定它是實心之後,有點失落的轉過身去,赫然發現石床對面的石壁有著一道不小的裂縫,不禁用力拍打了自己的後腦一下:「可惡,為甚麼一開始不先好好查看石壁一下呢?真是多餘。」

  那道石縫約有一個人高,但卻極窄,看來要側著身子才勉強可以擠進去,至於黃真是鐵定不能通過的了。我走近石縫,只覺裏面風聲甚大,肯定是一個頗大的空間。心中不禁忐忑不安,不知道石縫之後是個甚麼所在,有著甚麼凶險。

  「那人是否就在裏面?他會不會趁我進去之時偷襲我呢?」我想:「不過,他要是想殺我,看來也用不到偷襲……」這時,隱隱看見石縫裏面有微弱的燈光,更不細想,打橫身子就往裏面擠。

  當我從石縫中跌出來的時候,聽得一把低沉的聲音問道:「你果然有膽子走進來,不壞。」我不明所以,連忙抬起頭來,看到一位白髮老者手持小火把,一邊照著石壁一邊說話。

  這裏是另一個山洞,比外面那個還要大上十幾倍,除了那道石縫之外,再無別的出口可以通到外面去。那老者轉個臉來,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我,然後又再去望著石壁。

  我有太多的話要說和要問,但最後竟然只是說道:「前輩在看甚麼?」

  「你想知道的話就自己來看吧。」那老者說。我見他一把銀白色長髮披在腦後,一大把長鬚垂在胸前,年紀看來可能將近百歲,但一雙雪白的劍眉飛射,眼神懾人,再加上穩如泰山的身軀,舉著火把的右手沒有絲毫顫抖,就連年輕的我也做不到,顯是武功精湛。而他的神情雖然帶點落寞,但仍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令我不其然起了仰慕之心。

  「別看我,看石壁。」老者又道。我依言湊過臉去,在微弱的燈火下觀看,不禁笑了出來:「咦?好多的人形!誰畫上去的?」

  那老者皺眉說道:「細心去看!別玩。」

  我吐了吐舌頭,重新又再留意那石壁上的人形圖畫,竟是拿著長劍的,我大感奇怪,看一看旁邊的注釋,寫著「星辰殞落」四個字。

  我心中大吃一驚,重又再看那壁上人形,果然是一招「雲台三十六」的殺著「星辰殞落」。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旁邊仔細畫著如何破解這一招。我推敲了一會,發覺那破解之法果然妙到巔毫,別說是我,就算是袁承志或岳不群親自使出,只怕也會落得棄劍投降的下場,不禁又驚又怕:「我一直以為這一招十分厲害,一使出來,只怕任何人也要先避其鋒,豈料……」

  「豈料如此容易就給人破了?」那老者問:「其實天下間又怎會有毫無破綻,不會被破的招數?問題只是可以將破綻隱藏和彌補的功夫去到那個地步罷了。」

  我再看旁邊的圖形一邊問:「這是前輩你刻上去的嗎?」那老者並不回答,我又自顧自地看了兩看,那一招「星雲密佈」卻和「雲台三十六」的招數似是而非,不禁說道:「這一招不甚對。」

  那老者搖頭問道:「為甚麼不對?」

  「華山劍法『雲台三十六』之中沒有這招。」

  「『雲台三十六』共有多少招?」他笑問。

  我不假思索的回答:「三十三。」那老者又說:「既然只得三十三招,為甚麼會叫做『雲台三十六』而不叫『雲台三十三』呢?」我無言以對,只得說道:「或者……那另有意思吧……」

  那老者望向洞頂,好像要望穿山石一樣:「其實,『雲台三十六』共有三十六招,卻因為某些原因而有三招失傳了……」我聽到他這樣說,也不知應該相信還是不信,再往旁邊望去,果然見到另外兩招,論招數的法度和模式應該是「雲台三十六」無疑,但我卻從未見過。只是我也可以肯定這三招是和「雲台三十六」的其餘三十三招配成一套的,因為除了其劍勢和模式相同之外,也和那三十三招有一種連貫的關係存在。看到這幾招威力奇大,比之我所學過的三十三招更為厲害,不由自主的開心得手舞足蹈,知道這的而且確是「雲台三十六」的最強殺著。

  <……雲台三十六升級Level 4

  我緩緩的環顧四壁,似乎都有圖案刻在石壁之上,不禁失聲叫道:「難道……這個山洞都刻滿了我華山挀的招數?」依稀見到對面也有圖案,三步拼作兩步的跑過對面,途中不知絆到了甚麼東西。

  在矇矓的火光之下,我摸著石壁上的刻紋,說道:「這一招劍招……大開大闔,去而不復,不像是我華山派的招數啊……」手指一路的摸過去,終於摸到了幾個字:「嵩山……嵩山派的嵩陽劍法?」

  「你果然有點門道。」那老者說:「五嶽劍派的劍招迴異,好像嵩山派,劍法最為霸道,大開大闔去而不復;我華山派的劍法恰恰相反,講究『王道』二字,法度嚴謹卻又包羅萬象;泰山派劍法正大光明,穩打穩紮,講求精確沉實;衡山派的劍法以奇幻見長,專走偏鋒,妙著紛紜;至於恆山劍法綿綿密密,守長於攻,韌力甚強,適合女子使用。這裏所刻著的,都是我五嶽劍派的精妙劍法。」

  「甚麼?」我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為甚麼會有我五嶽劍派的劍法……刻在此處?當中都有失傳了的劍法嗎?我岳師伯好像也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地方?」

  「他當然不知道……」那老者搖頭說道:「這一代的五嶽劍派中沒人知道這件事……你看!」說著,他將火把湊近地面,我一低頭,赫然發現滿地都是橫七豎八的森森白骨,不其然的驚叫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從外面搶進了這個山洞之中,叫道:「甚麼事,風太師叔?」

  我抬頭一望,愕然道:「大師哥?」

  那男人看到我在山洞裏,也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半晌,才道:「阿一……你怎麼在……在這裏?」

  那人正是華山派首徒,令狐沖。

  我躬身道:「大師哥你好……我無意中發現這個山洞,倒是大師哥……看來早知有這樣一個地方?」平日說話總有點油腔滑調,經常不正經的令狐沖,現在竟然口吃起來:「風……風太師叔……這……這……」

  我心中一突,不禁「啊」的一聲叫了出來,事實上,我也不是第一次聽見他叫出「風太師叔」這個稱呼:「難……難道前輩你就是我師父所說的……風……風太師……」

  那老者再次搖了搖頭,對我說道:「老夫叫做風清揚,你是我那穆師弟的小徒兒的徒弟吧?如果是你的話,應該叫老夫做太師伯。」

  我指著他道:「你……你就是我太師父『神劍仙猿』的……師兄,風太師伯?」

  「嘿嘿!老夫已有二十年不見人,卻在數日之間遇著你們兩個,也可說是緣吧。」風清揚微笑著說道。

  「風太師伯、大師哥,究竟這是甚麼一回事?」

  「沖兒,你告訢他吧。」風清揚說道。令狐沖點了點頭,對我說道:「正如阿一所知道,這位便是風清揚風太師叔,是華山派現今輩份最尊的人了。風太師叔一直隱居在華山後山,不見任何人足有二十餘年了。我在早前因為機緣巧合,竟能一睹風太師叔的風采,如今阿一你也有這種福分,因此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即使是我倆的師父……」

  「就是你太師父,我那穆師弟也不要讓他知道。」風清揚說道:「老夫好不容易隱居在這裏,立下重誓尤其不見本門中人,二十餘年了,世上所有人都以為老夫已經死啦。如果給他們知道老夫仍在世上,一定會來打擾老夫的清修。」

  「怎會呢?」我攤開雙手說道:「我太師父說,風太師伯是不知到何處雲遊罷了。」

  「他們口中雖然這麼說,但老夫八十多歲的年紀,又二十年沒見,其實心中都當老夫死了。」風清揚「呵呵」的笑道:「別說這些話。沖兒,早前你在思過崖面壁思過,老夫見你閒時練武甚有天份,又自覺年事已高,所以打算出來傳你一套我最得意的劍法……豈料你這師弟胡里胡塗的撞了進來,你說怎麼辦?」

  令狐沖躬身說道:「風太師叔既然立下誓言,終身不再見本門中人,我倆卻無意之中累太師叔破戒……一切還請太師叔示下。」

  「唉,罷了罷了!老夫塵心未了,怕絕學失傳,才現身在你們跟前。正如老夫先前所說,這也是一種緣法,老夫姑且就與你們聚上一會吧。」風清揚笑道:「你叫易一吧?打從你第一天上華山開始,老夫就來看過你幾次,總算資質不差,人品亦不錯……你是我那穆師弟的徒孫,老夫可也不能太過馬虎。」

  我心想這人竟然來觀察過我好幾次,就連袁承志也不知道,幸好我沒做甚麼錯事,否則後果可大可小。

  「怎樣?你的眼神閃爍,在想甚麼?」風清揚目光如炬,盯著我道。

  「沒甚麼,只是……」我又記起以往黃藥師、穆人清和南賢都提過我的眼神,因此不敢正視風清揚。當我低頭的時候,望到地面上的骸骨,隨口問道:「這些是甚麼人?為甚麼會死在這裏沒人安葬的?」

  「他們都是日月神教長老。」令狐沖說道。我「咦」了一聲,問:「我們五嶽劍派和日月神教誓不兩立,為甚麼他們的長老會在我華山思過崖?」

  風清揚道:「就是因為誓不兩立,所以他們才會攻上華山,又死在這裏。這件事老夫已告訴了沖兒,就由他說給你聽吧。」

  照令狐沖所言,在近百年之前,魔教十長老率眾攻打華山,五嶽劍派同氣連枝,齊來赴援,結果雙方在這後山打了一場,死傷慘重。不過當中以五嶽劍派傷亡較多,精英盡失,而魔教十長老武功卓絕,五嶽劍派轉眼就有覆滅之危。華山中殘存之人將十長老引至這個山洞之中,然後用機關將之封死。魔教餘眾被五嶽劍派趕下華山,這場仗算是五嶽劍派得到最後勝利,但實情是五嶽劍派的高手死傷殆盡,很多精妙劍招在此一役都隨著他們的死去而失傳了。

  「這十位長老被困死在山洞之中,內心非常不甘,為了證明自己並非武功上不敵五嶽劍派,便將當日五嶽劍派高手使用的絕招都刻在石壁之上,並加上破解之法,好讓後人得知,他們的武功比我們優勝。」風清揚嘆了口氣道:「豈料,這一著倒替我們五嶽劍派傳下了失落的招數。」

  我語帶興奮問道:「剛才風太師伯說要傳我大師哥絕學,是否就是這石壁上的劍法?」

  風清揚皺眉道:「當然不是……所謂精妙,只是相對而言,其實既然如此容易給人破了,學來又有何用?將來遇著好像當年魔教十長老般的人物,還不是被打個落花流水?」

  「那……」我一時語塞,令狐沖卻道:「風太師叔,你叫徒孫今天上思過崖來找你,究竟要傳授徒孫華山甚麼劍法?」

  「那不是華山劍法!就算是當年的華山派高手,也使不出這種神妙的劍法!」

  我和令狐沖心中都是十分震驚,望著風清揚等他示下。

  風清揚撫著長鬚,緩緩的說道:「那就是百年之前,一位武功驚天地、泣鬼神的絕世高手,號稱『劍魔』的獨孤求敗的終極武學,叫做『獨孤九劍』。」

  「獨孤求敗?獨孤九劍?」我和令狐沖齊聲問道。

  「沒錯,正是『獨孤九劍』。獨孤九劍,九種劍勢,只要有一劍在手,天下間再無招不可破,無敵不可敗,以致當年獨孤前輩無敵寂寞,一生求敗而不可得。」

  「既然如此,那這位獨孤前輩便是當年天下最強的人了。」我感嘆道。

  「理所當然。事實上,在一次華山論劍以前,那傳說中『天下第一』的證物,『昇龍牙』就是落在獨孤前輩手上,後來獨孤前輩消失於天地間,他的曠世絕學和『昇龍牙』同告失落,直到四十年前,才由王重陽尋回『昇龍牙』而矣。」

  我心想原來還有這麼一個美麗故事,問道:「然則風太師伯又如何學會『獨孤九劍』的呢?」

  「我在年青的時候,曾發現獨孤前輩歸隱之後的居所,找到他留下的『獨孤九劍』的劍訣,再加上我潛心苦思,將其重現於世,那也是幾十年前的事了。不過,這位獨孤前輩的墓地卻不在那裏,看來倒是給王重陽找著,否則『昇龍牙』也不會落在他手上。」

  「如果當日太師伯肯參加華山論劍,那麼再用獨孤前輩的絕學再奪『天下第一』的稱號,豈不更成佳話?」我笑著說道。

  「當年獨孤前輩只留下一點劍訣,我學會不久仍未融會貫通,那時正在閉關苦思的階段,即使強行參加,仍難以和王重陽全真教的玄門功夫匹敵。」

  我和令狐沖對望一眼,心神都是飛往四十年前的華山之上,風清揚又說道:「剛才提到獨孤九劍,九種劍勢。沖兒,今兒打算讓你真正試劍,難得阿一在,也好細心留意,看上一看,會否有甚麼得著就要看你自己的做化了。」

  我點了點頭,見到令狐沖拔出長劍,便退過一邊。

  「落劍勢、迴劍勢、逆劍勢、離劍勢、蕩劍勢、彈劍勢、破劍勢、亂劍勢、無劍勢。」風清揚念道:「九種劍勢自成招數,既無成規,均能奪命,但各自亦解說了用劍之道。『落劍勢』、『迴劍勢』、『逆劍勢』是出劍之道;『離劍勢』、『蕩劍勢』、『彈劍勢』則屬運勁之道;『破劍勢』、『亂劍勢』、『無劍勢』則是劍意。但正如我所說,這九種劍勢各自均能化為殺敵的攻勢,阿一,你知道原因嗎?」

  我搖了搖頭,風清揚又道:「因為獨孤九劍的劍訣,就是『無招勝有招』五個字,因此,九種劍勢均不是劍招,卻又隨時可成攻敵招數,使動之時,就在蕩劍之中,亦可攻敵於無形。」

  我似有所領悟,但還是不大了然。

  「獨孤九劍可以說有三個層次,便是『破』、『亂』、『無』,也就是『破劍勢』、『亂劍勢』、『無劍勢』。總括而言,我現在教沖兒一個『破』字,也就是找出敵招破綻,然將其破解,達到『後發而先至』、『無招勝有招』的境界。」風清揚笑著道。

  「無招勝有招很難實行,但原理我勉強懂得,」我問風清揚道:「那麼其餘兩個層次是甚麼?」

  「所謂『亂』,就是不依敵人招數,只攻其致命點。要看出對方招數的破綻固是極難,但要看穿對方的致命點,就更不用說了。這個『亂』字,除了有『雜亂無章、不依常規』的意思之外,還有『終結』的意思,也就是一招結束。」風清揚道:「不戰而勝,不攻而殺,就謂之『無』。更不是你倆現在就可以理解的。」

  「不過,太師伯,你說世上無不可破的招式,那麼無招,不也就是沒有招式給人破了嗎?」我問道。風清揚點頭讚道:「你不愧為穆師弟揀選的好徒孫。你一出手之時,因為無章法可言,對手難以從劍招中去尋求破綻。不過,如果對方也是不依招式去思考,比方說,也是使獨孤九劍的,自然可以從你身上找到破綻,到時要看誰快了。」

  我點了點頭。雖然風清揚說我資質不差,這樣快便領悟到「無招勝有招」的道理,但是相比起令狐沖我還是差上一大截。只見他在我和風清揚說話間已掌握了「落劍勢」的法門,看得風清揚笑不攏嘴。

  <……得到獨孤九劍劍訣

  

  

  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個月。這段日子我和令狐沖在午後都會依時跑上思過崖,跟風清揚學獨孤九劍,而其他人一點也沒有懷疑過。

  然後,風清揚終於不再出現。

  其實我和令狐沖在閒談之中亦曾經多次猜度到,風清揚看似遭受過極大的傷痛,因而對世人失去信心,現在雖然現身並且傳我倆獨孤九劍,卻始終不知道他究竟會在甚麼時候離開。風清揚在眉宇之間經常會流露出孤獨落寞的神緒,我倆就知道他還是屬於獨自一人的世界。

  一日,我和令狐沖又再上思過崖,但見到的只是在石壁上刻著的數行字,是風清揚所留下的。

  那幾行字說道:「吾入世已久,己所不願,今獨孤九劍已盡傳爾等,自當訣別。小子謹記,勤習則略有小成,然後觀乎資質,或二十年,或三十年。」又說道:「今日之事,永為隱秘,吾雖生猶死,誓不見世人矣。」

  看到這幾行字跡,我和令狐沖也是非常的惆悵。令狐沖還叫做學會了獨孤九劍,我卻未曾學曉,打開示窗,要達到的經驗指數竟然是1800,比起以往所學的武功達到最基本層次的經驗指標要高上三四倍,往後就更不用說了。

  

  

  「阿一,你過來一下。」袁承志跑進了「君子不器居」,高聲叫道。

  「甚麼事?師父。」我沒好氣的從床上爬了起身,道。

  「子曰:『朽木不可雕也。』好好一個人怎可以午寐的?」袁承志見到我一副睡相,不滿的說道。

  「別說廢話了,就是學會岳師伯的怪行……呀!對啦!你剛才大呼小叫的幹嗎?」

  「對,說回正題,你太師父有信帶來,要我到北方去辦事……」袁承志道:「我即日就要下山了。」

  我整個人彈了起身,問道:「甚麼?」袁承志一臉驚訝的望著我,問:「我說我要下山……你是怎麼了?」

  我一聽大喜,心想這個機會終於也來臨了。雖然我如願成為華山派的入門弟子,並且得以修習上乘的武功,可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畢竟要回去,首先還是要收集十四顆神石。當然,到了最後的華山論劍要以武功來定勝負、論成敗,不過當務之急是要把神石集齊。我自問在華山十個月早晚勤於練功,武藝已經今非昔比,況且繼續在山上苦練下去也未見得會再有大進境,因為在練習的過程中提升Level非常緩慢,反而實戰會有較大的調整空間。

  一般RPG遊戲,都需要玩者先找較弱的對手練功,然後隨著冒險去累積經驗和提升戰鬥力。我假設這個《金庸群俠傳》性質相同,如今我的戰鬥力已有一定水準,遇著「青城四秀」相信也能勉強應付,那麼我大可以一邊找尋神石一邊提升Level,可能還會學到其他更厲害的武功呢!只在華山山上是沒可能成為一流高手的。

  想到這個地步,我忘形的高叫:「我又去!師父,你會帶我去吧。」

  袁承志不禁皺起眉頭,說道:「你太師父叫我到北方是去監視蒙古人,聽說他們的國師,一個武功高強的厲害人物有意南下,因此師父命我前去,看看傳言是否屬實。此行雖說不上凶險,但卻是萬分正經的事,豈容你胡鬧?」

  我捉著他道:「師父,我已經今非昔比了,武功也叫做練得不錯,真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老實說,我快變成一個悶蛋啦。」

  「但我真的不可以帶你到蒙古去……」袁承志還是搖頭,我笑道:「誰說我要去蒙古了?師父,你帶我下山,然後大家分道揚鑣,豈不是好?」

  「真是胡鬧!無端端為甚麼要下山?」袁承志不滿的道:「在華山潛心練武不是很好嗎?下山就會闖禍了。你幾時有見過陸大有他們嚷著要下山的?」

  「我不想待在這裏了!老實的告訴你,即使你不帶我去,我也會偷偷下山的。你走了之後要我日日對著我們的君子掌門,會悶出個甚麼來還是未知之數呢!我在想,如果你帶我下山,那麼岳師伯就不會有話說了,否則他一定不讓我走的,我也找不到另一個籍口。」我聳了聳肩,說道。

  袁承志嘆了口氣,道:「要偷走嗎?我也相信你幹得出這樣的謬事……只不過,如果你能告訴我一個合理的理由,我就替你在岳師伯面前討個情吧。畢竟你是我的徒兒,讓不讓你走,決定權在我。」

  我大喜道:「徒兒學有所成,不是應該出去行俠仗義嗎?」袁承志笑了起來:「甚麼叫做學有所成?我也不敢這樣說啦!阿一,你這叫做大言不慚,就算真的給你下山,你看到不平的事可以幹甚麼來?你打得過田伯光?還是勝過余滄海了?」我搖頭道:「你不見嗎?好像那個替林師弟安葬父母的胡斐啦,年紀比我還小便四處闖蕩了,我相信經驗就是這樣累積回來。」

  袁承志見拗我不過,只得嘆氣道:「給你再遇見余滄海和『青城四秀』,結果還是只有逃跑的份兒,那又有甚麼意思?」我搖頭表示不同意:「究竟現在的我和那所謂『青城四秀』相比,誰人較強還是未知之數。」袁承志拍了拍我的肩膞,說道:「阿一,行走江湖不能自視過高,否則隨時有性命之憂。」

  我點了點頭,又道:「其實呢,我還想回去江南,看看我的家。」

  「就是在你僅有記憶,充當藏身之所的那個竹廬?」袁承志問。我「嗯」了一聲,說道:「怎樣也好,我認為再遊舊地,或許可以幫我治好離魂症也未可知。」袁承志點了點頭,道:「這一點也很重要,好吧,我就替你向岳師伯說聲。其實我應該和你一起去,只不過你太師父的命令更加重要。」

  我心裏偷笑。說甚麼想醫好「離魂症」,想不到當日為了推搪石清對我身世的追問而胡亂杜撰出來的故事,日後會給我這麼多好處和免去這麼多麻煩。怎樣也好,在這個世界之中,隨了黃藥師之外就沒有人知道真相,我可以放心的利用這個優勢去辦自己的事。

  於是,匆匆忙忙、簡簡單單的執拾了幾件衣服,把銀兩和飛刀都塞進包袱之後,我就隨著袁承志去到「正氣堂」見岳不群。袁承志把穆人清的書信交給他細看,岳不群點了點頭,說道:「對抗蒙古韃子的入侵,是我輩武人所義不容辭的,如果有甚麼需要,袁師弟即管開聲。」

  「不用了,岳師兄,我這次只是窺探對方虛實,應該沒多大危險。」袁承志笑道:「阿一他會隨我下山。」

  「咦?他也到北方去?」岳不群詫異的問道。

  「啊!不是。阿一他會回到江南。正如岳師兄所知道,阿一他的離魂症沒有絲毫的進展,到現在始終記不起任何事情。因此,我希望他可以回到他所擁有最早的記憶的地方,看看有沒有甚麼辦法或者可能,使他再憶起前事。」袁承志拍了拍我,對岳不群說道:「再者,阿一學武的資質不錯,但經驗就少之又少,我的做法是讓他有機會去行走江湖,從中實淺。」

  「用甚麼方法教導弟子,袁師弟和我的看法大是不同,就拿我們沖兒來說,都這麼大的一個人了,還四處惹禍……不說這種事了,袁師弟,易師姪是你的弟子,就由你來決定。」聽到岳不群這樣說,我不禁喜上眉梢,只見他轉頭對我說:「你在我華山山上也有差不多十個月了,我見你的武功進步神速,比起相若時間入門的平之要高出甚多,只是和外邊的人相比,還差著一大截。易師姪,外出要記著一個『忍』字,別意氣用事闖出大禍,要時刻記著你是我華山派的弟子,那麼做事都會三思而後行。」

  我點頭受教,岳不群又說:「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希望你緊記這一句說話。」我笑道:「岳師伯,《論語》我也是背熟的了,你放心吧。」

  這陣子岳不群對我的態度好了不少,尤其當他發覺我對四書五經的認識不在他之下後。岳不群外號「君子劍」,除了為人謙遜之外,還最會對人說教,而且是拿孔夫子的說話來嚇人。不過他的弟子和一般武人一樣,既已練武,對文學便一竅不通,令他引以為憾。幸好我在現實世界裏,在大學是修讀中國文學和文化,和他竟能對答如流,而且每每有二十一世紀的獨到見解,所以我們的關係比之先前他不肯收我為徒時大有不同。

  岳不群又道:「這次你下山,可要留神,別和魔教中人有甚麼勾結,否則,衡山劉正風就是你的榜樣了。」聽到掌門這麼說,我的心中不禁凜然一驚。他又道:「魔教對我華山派是恨之入骨,勢要將我們滅之而後快,你闖蕩江湖要小心在意,別招致無謂的殺身之禍。不過話說回來,斬妖除魔也是我華山的使命,你如遇到魔教中人,應該伺機將之除去,為我武林造福。」

  稟過掌門人,我和袁承志便攜手下山。我們兩人的心情截然不同,袁承志固然是擔心蒙古之行能否成功,而我則在研究應該先到哪裏去玩──應該說是到哪裏去找神石才對。

  令狐沖、岳靈珊、陸大有和林平之幾個和我相熟的同門師兄妹送我直到山腳,岳靈珊道:「阿一,早知我叫我爹爹讓我跟你去吧。」

  我連忙搖手道:「萬萬不可!搞不好岳師伯變卦,就連我也走不了。況且,我的本事有限,可保護不了妳這個愛闖禍的小師妹。」

  岳靈珊啐了一口,道:「你呀!就不會闖禍了?小心遇著余滄海,到時想回來也回不了。」陸大有笑道:「小師妹心有不甘,在詛咒阿一了。」岳靈珊嘆道:「不去就不去了,在山上有小林子陪我一道玩,豈不是更好?」

  我和陸大有對望了兩眼,偷偷的瞧了瞧令狐沖,只見他咬著下唇默不作聲。這陣子岳靈珊和林平之的關係越來越好,明眼人都看了出來。我走過去握著令狐沖的手道:「其實呢,我想大師哥陪我去就是真的。」陸大有「呵呵」的大笑道:「對呢?我們掌門一支可以獨自下山辦事的,除了大師哥和二師哥、三師哥之外,就沒有幾人了。」

  令狐沖笑道:「可惜對上一次下山我先後和『青城四秀』及田伯光打了一場,師父說過不會隨便讓我下山了。」我在他的耳邊道:「大師哥練就了『獨孤九劍』,也沒機會出外試上一試。」令狐沖搖頭小聲道:「這件事不能亂說!阿一,你也學過獨孤九劍的,千萬記著別隨便使出來,洩漏了風太師叔的行蹤。」

  「這個大師哥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我易一又豈是貧舌之人?這種事我是放在心上不敢忘記的。」我嘆了一口氣,說道:「至於獨孤九劍甚麼的,我又哪能稱得上是學會?還有1800點呢?」

  令狐沖愕然問:「甚麼?」

  我連忙搖手,不再亂說。岳靈珊走了過來,問道:「你倆在說甚麼?怎麼不讓我們聽到?」我聳了聳肩,轉頭對林平之說:「林師弟,我可能會到南方一趟,你有甚麼東西想買的?」林平之笑道:「不用了,華山甚麼都有啦!如果可以的話你給我打聽一下余滄海那傢伙死了沒有?」我無奈的搖頭道:「唯獨是這一點,不打探也知道,他在等待林師弟你學有所成。」

  袁承志說道:「時候不早了,看來我倆要在山腳附近找一間客棧住下來。沖兒、珊兒、大有、平之,你們回去吧。」

  「對啦!六猴兒,給我好好看著小師妹。」我用手肘重重一撞陸大有,笑道。陸大有點了點頭,一手挽著令狐沖,一手挽著岳靈珊,逕自回身走上山道。

  林平之和我握了握手,又說了一會親熱話,跟著他們回去。

  我轉身望著袁承志,說道:「師父,你現在打算怎辦?」

  「正如我所說,先到山腳的『悅來客棧』去休息一晚,明天再北上。阿一,讓我們兩師徒好好聚上一聚,之後可能要半年才再見面了。」

  「這樣吧?無論我倆此行結果如何,相約在八月十五中秋,於南京城外的梅林旁的綠玉橋再見,那是我倆第一次見面,也是拜師的地方。好嗎?」我提議道。

  「嗯,今日是四月中旬,那中秋節即是四個月之後的事了……相信到了那時,我的事情大概也辦完。好吧,就這麼決定,」袁承志笑著道:「八月十五,在南京城外的綠玉橋聚上一聚。」

  我把天下第一劍擱在肩上,拉緊綁在左腕上的黑紗,挽起深藍色的包袱揹在背上,伸手拉著袁承志,邊笑邊往山腳的小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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