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群俠傳.第九章之天地紅花(二)
一夜無話,我睡得香甜,第二天一早便醒了,覺著無所事事,先是打坐練氣,把混元勁練了三遍,忽覺渾身舒暢,全身經脈彷彿都給打通了,簡直是精力彌漫。我心中暗喜,知道自己的內功造詣又深了一層。
<……混元勁升級Level8
我轉頭一看,昨晚和我同房夜談的胡斐還在沉睡,我靜靜打開房門,走到院子中耍了一套「破玉拳」,恰恰練完,忽聞拍手聲響,回頭間只見拳無敵正望著 我微笑鼓掌。我騷了一下頭頂,尷尷尬尬的說:「拳兄見笑了,『神拳門』乃是北方拳術正宗,我的拳法當然不入你的法眼了。」拳無敵搖頭道:「華山雖是劍派, 但名列『十八派』之一,到底是名門正宗,各樣武功均是精深非常,這套拳法自不在我神拳門的拳法之下。況且易兄弟火候十足,將當中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 我笑著謙讓,拳無敵又道:「我對易兄弟的武功路數不甚了了,但看你昨日與侍衛比鬥,今日又見你練武,看來你的武功還是走剛猛的路子。」
我側頭想了一下,點頭說道:「我沒想過這個問題,我一向以劍法見長,使的無論是『華山快劍』還是獨孤……那個『上清快劍』,均是講究一個『快』 字。現在想來,應該不算是剛猛吧。」拳無敵「啊」了一聲,說:「原來你會『上清快劍』?當然了,你已不是華山門人,自然可以學其他派別的武功了。我聽聞過 『上清快劍』是較輕靈的一類劍法,不算是剛猛的劍法。」我笑道:「原來如此。我也聽聞過有的功夫偏向陰柔,有的功夫則屬於剛陽,大概我是那種中性的習武者 吧。」
拳無敵點了點頭,說道:「易兄弟,你的內功修為尚淺,但華山內功『混元勁』博大精深,只要好好修練,將來的前途定必無可限量……」說到這裏,拳無敵眼睛忽然一亮,連忙道:「我神拳門有一門稱得上獨步武林的絕技,不知道易兄弟有興趣一學沒有?」
我知道拳無敵為人不喜誇張,還可說有點內歛,他口中講出「獨步武林」的說話,實在令我驚奇。轉念一想,已是大喜,說道:「拳兄,神拳門的獨門武 功,你不便隨便教人吧?」拳無敵嘆了口氣,半晌才說道:「本門之中並沒有武功不許外傳的門規……易兄弟,我老實跟你說,我神拳門之中第二輩的弟子並沒有甚 麼出類拔粹的人,天資極其有限。即使是我的師兄弟和師叔伯,稱得上有學武天份的並不多。我所說的絕技,神拳門中就只有我學會了,連我那過了身的過師哥都沒 學曉,這可算我神拳門的一大悲哀。」
想及拳無敵的情況,我也覺得有些可憐,便道:「如此一來,武林中一門驚世絕學怕且要就此失傳了。」拳無敵臉露喜色,說:「這正是我想把武功傳授於 你的原因之一。易兄弟,你甚有學武天份,這一點我是知道的。你所學甚雜,除了華山派的功夫外,好像還兼學了不少其他派別的武功,我神拳門故之然沒有明文規 定不得把本門武功外傳,最重要是你能夠學別派武功。今日你早已不是華山派的門人,這亦是一種『緣』──我不想一門絕技這樣給甄沒了,你有興趣學嗎?」
「我當然想學!只要和我的武功路數不相勃,我怎樣也想多學一門厲害武功。拳兄你既然說是『獨步武林』,我自是相信你。難得你肯教我……那真是教我 受寵若驚。」我連忙作揖說道。拳無敵又道:「我之所以教易兄弟你,還有另一個原因……我看得出你的拳法修為尚有提高的餘地,現在還差著一點拳勁,我這一門 絕技可補這一方面的不足。」說著,興致勃勃的拉著我走到院子中間,立即便要示範:「你看我這一手。」然後,隨手一拳擊在一條練功用的木樁之上,只聽得格嚓 一聲,木樁齊中給打折了。
「怎……怎會?」無論拳無敵的拳勁如何厲害,要打折那一條好比一個壯漢腰肢粗幼的木樁,實在難以置信,更何況以剛才那一種隨便的出拳姿勢?我不禁問拳無敵道:「這門武功叫麼名堂?」拳無敵正要拾起那半截木樁,聞言答道:「二重勁。」
「二重勁?」
「我神拳門的拳法在江湖中雖然算得上是第一流的,但比起少林派,甚至華拳門,仍是有所不及。不過我們既能稱為『神拳』,歷百年而不衰,自有厲害之 處。我神拳門在『拳勁』方面可說是天下最強──全因為有『二重勁』。」我聽得心中七上八下,直想問他何謂「二重勁」,又不想顯得太焦急,可幸拳無敵已解釋 道:「所謂『二重勁』,正如其名,便是擁有二重拳勁的威力,要旨在於出拳快、距離短。出拳不能靠臂力,要用腕勁,一般出拳,如此這般揮拳出去,威力極大, 但只是整條手臂的臂力而矣……你嚐試一下,如果與我的身體保持這個距離,要出拳打我的話,可以嗎?」說著拳無敵站到我的跟前,只有不到半呎的距離,即使我 不出拳也知道沒可能傷人。拳無敵看穿我的心思,笑問:「真的不可以嗎?你接招了。」才一說完,我的眼前陡地拳影閃動,連忙以雙手抱元守一,擋住了拳無敵的 左拳。正要鬆一口氣的瞬間,豈料他的拳勁陡增一倍,我登時連退數步,要拿樁站穩,還不是由自主再退了三步方能止住跌勢。
「這……怎麼說的?」我抬起頭,一邊撫著被擊中的手臂一邊問拳無敵道。拳無敵笑道:「我用的純是腕力,因此根本不用揮拳。」我搖頭道:「話雖如此……距離近的確可以快出拳,用腕力也能在如此接近的距離傷人,不過……剛才的拳勁不像是你可以打出的威力啊!」
「一拳的話,的確沒有那種威力,」拳無敵直視著我道:「所以我才說這武功名叫『二重勁』。甚麼叫做『二重勁』?易兄弟,剛才我打了你兩拳啊!」
「甚麼?」我感到難以置信,失聲叫道。拳無敵點頭說道:「我打了你兩拳。所謂『二重勁』,正如我所說,先要出拳快,距離短,那麼就能做到最關鍵的 一層──在一瞬間連出兩拳,打擊在同一攻擊點之上,舊力未消,生力又添,二力合而為一,對方所受的拳勁便強了一倍。這種技巧可以彌補拳勁的先天不足,而且 拳勁大了一倍,如果不懂『二重勁』,單靠人力是不能練到的。」頓了一頓,又道:「就好像我的拳勁比易兄弟你強得多,但若易兄弟懂得『二重勁』而我不懂的 話,當你的拳勁加了一倍,便反過來比我強了。」
我心中感到萬二分的興奮。同是打對方兩拳,如果分開打的話,對方可能絲毫不會受傷,但兩拳的威力合而為一,一定能使對方受到致命的傷害。拳無敵見 我無話,便繼續教我「二重勁」的秘訣:「如此這般,在同一個位置快速印兩拳,當然要先學懂腕力……那使用腕力的方法有個名稱,叫做『寸勁』,即使只有一寸 也能發出拳勁……『二重勁』可套用在任何拳術甚至掌法之中,內勁也能如此運用……」
<……得到二重勁口訣
「易兄弟,這個『二重勁』的秘訣你是清楚的了,但要練成『二重勁』非一朝一夕之功,我也練了數年才能融會貫通,只要你常練習『寸勁』,假以時日必 定能夠使出『二重勁』,到時任何拳招的威力都會大增的。」拳無敵望著正在練習的我說道。我躬身便要拜下去:「拳兄,雖然你不是我的師父,甚至不是我的長 輩,但得蒙你傳授這一套武學,請受易一一拜。」拳無連忙把我扶住:「我們只能算是同輩間的切磋武功,將來你若能把我這神拳門的絕藝揚光大,我還要多謝你 呢。我是個只懂學武的閑人,掌門不懂做,師父更不懂做,所以將來也沒想到會收徒,今日能夠將我一生中最得意的絕學傳給你,不致就此失傳,算是一種緣份,也 對得起『二重勁』了。」說道這裏,嘆了口氣,才又道:「我也要努力一點……神拳門中的真正秘技,傳說只有創派祖師才會的不傳武學,不知何年何月,我這一生 有機會能夠練成?」我忍不住問道:「那是……?」拳無敵說:「那和『二重勁』也是同一路數的……有個不得了的名堂,叫做『奪命三重勁』。」
我心中「啊」了一聲,道:「若然拳勁能夠大上三倍,稱為奪命也不為過了。」這時胡斐和袁冠南也出了房間,我便不再多言,轉頭問袁冠南道:「時候不早了,桃靜醒了沒有?」袁冠南搖頭道:「一大清早便不見了桃靜兄……」
「易公子,你見到我家相公沒有?」聽到聲音我已知道便是多嘴的小姑娘琴兒,回頭一望,果見琴兒正和蕭中慧及瑱琦走過來。我搖了搖頭,琴兒呱呱叫 道:「早料到了,醒來不見了侍劍姐姐,果然又是撇下我一個和相公不知幹甚麼去。」正在吵鬧間,侍劍柔和的聲音已在門口那邊響起:「琴兒,不得無禮。」然後 和李思豪一起從門外走了進來。
「怎麼了,桃靜兄?」胡斐問道。李思豪說:「今早我和侍劍出外打探風聲,看來福康安信了我們已逃出京城,不會全城大索的了。」我笑道:「桃靜還真細心。」
正說話間,心硯走到院子來,笑道:「幾位都在這裏?真好,有客人來到,我帶眾位出去見上一見。」
聽說心硯小時候原是陳總舵主的書僮,這幾年才成為紅花會的十五當家,為人在眾當家中最是平易近人,年紀也最輕最貪玩,我們都很喜歡他,當下邊說邊笑邊走向大廳那邊。
只見廳中除了陳家洛和幾位當家外,還多了一位模樣飄逸出塵、似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老道人。陳家洛笑著對我們說道:「幾位小兄弟,你們快過來,我給你引見引見。」我望了一望袁冠南和李思豪,連忙三步拼作兩步的走進廳中。
「我來為幾位介紹……這位陸菲青陸老爺子,乃武當山太和宮觀主,其實算是張真人的半個門人,卻以道友相稱,武林中輩份極高。」徐天宏站了起來,指 著那老道人說道:「由於福康安的強硬態度,陸老爺子才逼不得以代表武當山出席這個掌門大會。」我和李思豪聽到徐天宏的說話,相互對望了一眼,不禁輕咦一 聲,袁冠南已問了出來:「怎麼……怎麼武當山代表,那個太和宮觀主不是叫做無青子的嗎?」
「無青子便是老道,老道便是無青子,」陸菲青笑道:「這個不是很明顯嗎?哈哈!」大笑數聲,才又道:「實話實說,老道也是一個朝廷下了海捕文書要 緝拿的反賊,又怎能大模斯樣的闖進福康安府中?自然是要易容化裝的了……你們看不出來吧?說到張真人,交帶下來的這個任務真是不容易,但我們多年交情,為 他走一趟北京亦非甚麼難事。當年老道與張三豐張真人一同在武當山修道,名為同輩,實在得蒙他點撥了武功……嗯,也是年代久遠的事了,想起來教人懷念……除 了貧道之外,當年修道的還有我的師兄馬真、愚茶老道與及徐中棠徐大俠。」
「道長如今仙風道骨,昨日好高明的易容術。」李思豪笑道。我聽到徐中棠的名字已是留上了心,卻聽得陸菲青道:「身在險地不得不小心一點,好像你們 幾位不是也化裝了嗎?胡兄弟及那位小姑娘的化裝更是出神入化,老道差點看不出來。」我知道陸菲青說的是程靈素,不禁暗暗吃驚:「道長好眼力。」
陸菲青又笑道:「你這小子也不賴,居然夠膽太歲頭上動土,與姓湯的交手?怎樣?接不住『三才劍』吧?」我的心中陡地一亮,叫道:「黑暗中給我解 圍,與我擋去湯沛劍招的人便是道長?」陸菲青笑道:「若非老道,湯沛劍下豈還容你留得性命?不過夠膽和湯沛作對的人,老道不可不救!」我連忙躬身拜謝陸菲 青救命之恩,陸菲青公然受了,笑道:「老道活了一把年紀,你這一拜老道受得起。」
「好了,大家都到齊,我們可以開始計劃下一步。」陳家洛走到太師椅前坐下,又替陸菲青在旁邊安排了座位,道:「各位請坐。」當下各按身分分賓主坐 下。當中坐的是總舵主陳家洛和陸菲青;右邊依次是趙半山、徐天宏、衛春華、石雙英、余魚同、李沅芷、心硯和桑飛虹;左首坐著拳無敵,跟著便是李廷豹、李思 豪、我、胡斐、袁冠南、瑱琦和蕭中慧。侍劍和琴兒立在李思豪身後面。
余魚同的妻子李沅芷笑道:「今日共襄大事,除了師父外還多了幾位姑娘,可真熱鬧。」原來陸菲青是余魚同的師叔,李沅芷的師父。陳家洛清了一清喉 嚨,先向在座各位再次逐一介紹,之後才開口道:「眾位都是英雄好漢,今日我紅花會要尋福康安的晦氣,但敝會人手未足,而事在緊急,刻不容緩,因此只好向各 位好朋友請求幫助。今次闖的是龍潭虎穴,面對的是生死存亡,紅花會不會勉強好朋友,各位若有甚麼為難之處不妨直言,紅花會絕不會強人所難。」這時琴兒便想 說話,喜幸侍劍攔住了她,才沒有口沒遮攔。我不禁暗自鬆了口氣,又為李思豪有這麼一個貧嘴的丫頭而難過。陳家洛等了一會,見無人發話,才又道:「事緣當日 海寧陳家一門血案,已證實與易兄弟無關,但真兇一直未能查出。敝會得到線索,福康安最近正發散人手四出搜尋一種物事,現下雖然不知道那是甚麼東西,但相信 與海寧陳家之滅門有莫大關係,我們更已證實福康安曾在血案發生前派人前往海寧,未知與血案有沒有關係。海寧陳家雖然並非武林世家,但與……與武林大有關 連,實不相瞞,和我紅花會的關係不淺,因此我們不能置之不理。這一次紅花會計劃夜闖公爵府,首要任務是要查出福康安想要的東西與我武林有甚麼關係,也要知 道與『天下掌門人大會』是否有甚麼關連。」
袁冠南站了起身,說道:「總舵主,福康安派人千里迢迢的前往『鑄劍山莊』盜取『鴛鴦刀』,又千方百計使人運來京城,我看會不會與此事有關?」我也 站了起身,說道:「我們此行除了打聽『天下掌門人大會』的虛實外,還是為了『鴛鴦刀』而來。我答應了『鑄劍山莊』的莊主要尋回『鴛鴦刀』,當日在河南一 戰,只奪回了短刀『鴦刀』,至於那把長刀『鴛刀』最終仍是給送進了公爵府,我們不能不取回來。」
徐天宏說道:「依我看兩舂事可合成一舂,而且難保兩者之間並沒有關係。」蕭中慧急道:「那麼事不宜遲,我們盡快行事。」衛春華點頭說:「最好就在今晚,免得夜長夢多。」
拳無敵問:「是暗襲還是明搶?」徐天宏答道:「這裏始終是北京,那個人始終是福康安,並非如此容易對付……我們一切都要暗中行事,若能得便殺掉福康安,的是功德無量,然而我們不可冒險。」
「殺不殺福康安還在其次,最要緊的是查清楚真相,大家安全撤出京城……只要知道真相,知道誰是對頭,不怕沒有收拾他的機會。報仇之事待眾當家兄弟會齊,再慢慢計議,紅花會不用假手於人。」趙半山說道。
我笑著說:「三當家之言甚是,那麼我們是今晚出動的吧?」陳家洛和徐天宏對望一眼,緩緩地點頭。
既然決定了今晚夜闖公爵府,立即便進行策劃的工作。想起昨晚才從死裏逃生,今日立即又要再闖虎穴,心裏面既害怕又興奮,也有一種難言的刺激感。為了小心行事不致出錯,連忙收攝心神仔細聽陳家洛和徐天宏的計劃。
「其實在外接應的責任不比進去公爵府輕,因此三哥和七哥還是留在外面的好,與十四弟隨時接應我們,必要時還得加以佈置。」陳家洛說道:「若然我們 在裏面出事,一切就得倚仗三哥你們了,要隨機應變製造機會讓我們突圍……七哥智計最好、三哥思慮亦周詳,除了你們二人不作第二人選。」頓了一頓,又道: 「我紅花會不比其他門派,這個總舵主一向身先士卒,今趟也沒有例外。我和衛九哥闖進去,再加上胡兄弟、易兄弟及李兄弟三人的幫助,必定馬到功成。」
拳無敵站了起身,道:「總舵主,我……」陳家洛說道:「這次是偷進公爵府,人多了反而礙事。趙三哥、徐七哥和十四弟留守『鮮花深處胡同』,拳兄你 則和心硯及袁兄弟三人在公爵府外面等候,隨時接應。這層功夫十分困難,要隨時留意形勢,把握時機,除了拳兄當無第二人能夠勝任。」拳無敵點頭應允。
我望了瑱琦一眼,對陳家洛說道:「不如讓韓姑娘隨我們進去公爵府吧?她的輕功不弱,應該可以幫到我們的。」我的心思希望讓瑱琦陪我一道去,一來不 想和她分開,二來也讓她參與更多遊戲。衛春華皺眉說道:「這次對手是福康安,那可是非比尋常,娘兒不要插手,萬一失陷在裏面怎麼辦?」李沅芷哼了一聲: 「衛九哥,你向是看不起女人,我告訴四嫂和七嫂去。」衛春華望著徐天宏苦笑:「四嫂還好,七嫂那火爆性子真是難應付,弟妹你就放過我吧。」余魚同抿嘴笑 道:「天不怕地不怕,連七哥也不怕的紅花會九當家,竟然會怕了七嫂,七哥,你這個妻子娶得好……『九命錦豹子』也退縮了。」徐天宏十分尷尬,臉都紅透了。
陳家洛點頭說道:「既是如此,韓姑娘便隨我們一道去。公爵府不比其他地方,再加上經過昨晚的事,守備定必更為森嚴,要偷進去已是極難,更何況我們 有五六個人?更是容易讓人發覺……但是其勢又不能不要多點人手,否則一失陷便再也沒機會逃出來,所以我們要快,再分頭行事。」然後,我們再仔細策劃,直到 黃昏才計議完畢。
這晚我們依計行事。十二當家「鬼見愁」石雙英已於早一晚出城查看清兵的分佈和去向,餘下各人各有任務。陸菲青、趙半山、余魚同,李廷豹,還有桑飛 虹、蕭中慧和李沅芷七人留在「鮮花深處胡同」等候消息,而拳無敵與及袁冠南、徐天宏、心硯,並琴劍二婢在公爵府門外隨時接應。至於陳家洛、衛春華、李思 豪、胡斐,還有我和瑱琦一行六人,則從公爵府後邊的菜圃矮牆偷進去。
第一次與這麼多同道中人去幹一件有意義的事──對付滿洲韃子,無論拳無敵也好、李廷豹也好,還是李思豪和胡斐,與及紅花會諸俠,一眾本來識與不識 的人都聚在一起,相互信任,更為了伸張正義而聯手,自覺終於像個「大俠」了。況且不比「天下掌門大會」,這次有紅花會總舵主陳家洛的帶領,不似前日裏沒頭 沒腦的便走進公府,加上詳細的計劃,實在令我感到興奮。
我們一行六人自然容易打草驚蛇,陳家洛把我拉到一個水井後邊,低聲說道:「公爵府的內裏佈置我們尚算調查過,只是未聽聞有密室暗格……話雖如此, 暗室還是應該有的。我們六人太過顯眼,現下分作兩批,易兄弟你和韓姑娘留守在這裏,隨時與七哥他們聯絡,胡兄弟及李兄弟,還有衛九哥隨我往後進那邊找去, 半個時辰後在這裏會齊。」
「總舵主,這個後園看來甚是僻靜,只要萬事小心,應該不會出甚麼事。」衛春華道:「雖然說福康安這人厲害,不過公爵府裏頭侍衛和家將也不會太多, 我們走在一起,必要時合力往外衝,大概也沒人攔得住。」陳家洛考慮了一會,最終還是點頭應允,說道:「昨晚公爵府出了這麼一件大事,萬一皇帝安排了大內侍 衛前來保護福康安,那麼他們的戰鬥力未必輸給我們,總而然之不能掉以輕心。」
「總舵主,」李思豪笑道:「那些朝廷的鷹犬萬料不到還會有人夠膽夜闖公爵府,而且又是這麼多人。」我也說道:「桃靜所言甚是,若然給侍衛看見我們,一定嚇個半死。」陳家洛不再言語,矮身往門口那邊竄去。
不一會,我們已置身公爵府的庭園之中。這個公爵府的面積極大,即使是東廂也有兩三個後花園,亭台樓閣好不華麗。我們不知道自己所在究竟是否福康安的住處。但見這裏的家將和侍衛不多,瑱琦說道:「福康安大概並非住在這裏吧。」
胡斐和衛春華在花園外面把風,這裏只餘下我和瑱琦,還有李思豪和陳家洛四人。陳家洛道:「雖然紅花會是曾經闖進公爵府兩次,但是始終沒有機會到這 邊來,實在不知道後面竟會如此之大……說要小心行事,但若不捉個人來問個明白,終究是浪費時間。」李思豪微一點頭,道:「我來辦。」
這個時候胡斐和衛春華翻過照壁,閃身到了我們的跟前,衛春華小聲說道:「總舵主,有一隊侍衛服式的人往這邊來,看來除了家將外,福康安還安排了其 他守衛。」陳家洛問道:「有多少人?」胡斐說道:「這邊八個。但依我看最少還有另外一隊在另一邊巡邏。」才一說完,胡斐口中的那隊侍衛已自月洞門中走進後 花園。為首一人與守在花園遠處一條迴廊的兩個家人打了個招呼,略略巡了花園一週,又穿過另一個月洞門走了。
「如此一來我們真的不知道哪裏才是我們要找的目標。」胡斐皺眉道:「若然福康安真的找到他想要的東西,一定會珍而重之的收藏好,理論上守備最嚴密 的地方便是,但如今公爵府正在戒備當中,到這裏已是極限,再往裏面走更是寸步難行。」我說道:「依總舵主之見,沒錯福康安是想找那不知名的東西,但是到手 了沒有我們不肯定。不過我也要找那把『鴛刀』,始終是要再往裏面走。」
「這個花園到底沒有我們要找的東西?」瑱琦突然問道:「就算往裏面走,也要問個清楚明白,否則錯過了也不知道。」陳家洛點頭:「韓姑娘說得對,我 們一定要捉個人問清楚。」李思豪長身而起,說:「我說過了……我來辦。」說著,已緣著石壁往花園旁邊的迴廊走去,黑暗中那兩個家人沒有發現李思豪正在接近 他們。陳家洛拾起一塊小石片,中指一彈,石片直射向處一個假山,一聲輕響,撞個粉碎。那兩個家人對望一眼,其中一個問道:「甚麼人?」邊小心翼翼的往那假 山走去。
李思豪潛行到留在迴廊上的那人背後,手刀一砍,已切中那人的後頸,只見李思豪將那人拖到迴廊後邊藏好,胡斐已然無聲無息的撲到假山前面,白光一閃,單刀架在那家人的頸際。
「要死要活?」胡斐沉聲喝道。
「要……要活……英雄,小人要活。」那家人聲音發顫,動也不敢一動,唯恐胡斐的單刀會割傷他的喉嚨。胡斐把他帶到我們藏身的一顆大樹後面,李思豪 已回到我們身邊,小聲道:「重手了點,那人禁受不起。」衛春華搖頭道:「死不足惜。」那家人更是害怕,連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陳家洛點頭道: 「好,我問你一句,你回答一句……這裏是甚麼所在?」
那家人顫聲道:「這裏是夫人的住處。」所謂夫人,便是福康安的母親,前軍機處大臣,傅恆傅中堂的妻子棠兒。陳家洛心中一動,又問道:「福康安住在哪裏?」那家人道:「爺……爺住在前房,在那邊牆後的花園裏。」
「你知道福康安把搶回來的東西收藏在哪兒?」胡斐問。那家人張大了眼睛:「甚麼東西?」我小聲在胡斐耳邊道:「三弟,他不會知道那種東西的。」瑱 琦插嘴問:「你知道福康安最近得到了一把寶刀嗎?」那家人忙道:「這個我知道,這個我知道!是侍衛大人送來的。」我和瑱琦對望一眼,得到陳家洛點頭同意, 再追問道:「刀放在哪裏?」
「在那邊……應該在爺的書房裏頭。」那家人連忙應道,還未說完,噗的一聲,李思豪已把他擊昏。瑱琦皺眉道:「不會又太用力吧。」李思豪笑道:「放心,死不了。」說著將那家人在假山後邊一個小洞中放倒。陳家洛道:「別胡鬧,我們快到書房那邊。」
「若然搶回來的刀真的放在書房,那麼總舵主所說的物事,放在一起也未可知。」我邊走邊說道。胡斐問:「如果對方守備森嚴,我們是強搶還是放棄?」 衛春華道:「當然是搶!」陳家洛搖頭道:「要看看形勢才決定。我們也不知道那東西是否真的在裏面,若肯定了,攻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但萬一 對方人手充足,我們只好先行退出另謀辦法。」
我們不敢公然穿過迴廊從月洞門出去,只好隱身在假山後面。少時,又有一隊巡邏的侍衛走過,我們立即快步搶進花園裏頭。瑱琦道:「別待太久,他們不 見了兩個家丁,只怕會起懷疑。」陳家洛點頭道:「韓姑娘所言甚是,聽說福康安秉承其父以軍法治府,家人輕易不會偷懶,我們別惹起福康安的疑心才好。」
我和李思豪用背貼住假山,探出頭去,偌大的一個花園竟然半點人影也沒有。胡斐問道:「怎麼這裏一個守備也沒有?會不會找錯地方?」
「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我道:「我們都以為一定會有很多人把守,或許他偏就沒有人看守,擾亂視聽。」陳家洛道:「又或者裏面有厲害的後著,大家不可大意。」
忽然聽到人聲,我們連忙躲在一旁。只見一個侍衛一邊踱進花園一邊東張西望,還輕聲叫道:「老七!老七?」然後自言自語:「怎麼不見人?」李思豪見此人落單,不敢怠慢,掩至侍衛身後,一把抓住他的後頸要穴,侍衛立即渾身無力。
李思豪將侍衛提到石山後面,衛春華二話不說,打了這侍衛兩記耳光,喝問道:「福康安的書房是否在這兒?」所謂肉在砧板上,侍衛不敢強嘴:「大帥的 書房……大帥的書房在那兒。」那侍衛手指之處,是花園旁邊的一列房間。衛春華又問:「福康安是否從人家手中搶了甚麼,放在書房裏頭?」那侍衛不明所以,搖 頭表示不知。我便問:「你們侍衛之中有個卓天雄,是否奪得一把寶刀?並且送給福康安?」那侍衛點頭不迭,道:「沒錯沒錯!不過我可不知道刀放在哪裏。」
見陳家洛點頭,李思豪出指如風,連點那個侍衛幾個穴道,一腳把他踢到一塊大石頭後面,然後與衛春華走到陳家洛身邊,說道:「就在那邊的走廊盡 頭。」胡斐搖頭道:「只怕有詐。」我問:「怎麼了?三弟?」胡斐道:「大哥你試想想,若然真是在這裏,怎麼一個守衛也沒有?」
陳家洛道:「還是要進去的。大伙兒提高警覺,千萬小心……韓姑娘和易兄弟留在這裏把風,衛九哥和胡斐到剛才老夫人住處那邊去把守著,別讓人從後包 抄截斷我們的退路。」胡斐和衛春華答應了一聲,往回走去。從一開始我心裏面就懷疑此事與「回去」一事有關,因此堅持瑱琦跟著進來,到了這個緊要關頭又怎能 只是留在外面?當然想進去看一看福康安搶的是甚麼東西,莫說「鴛刀」,即便是神石也並非全沒可能的。李思豪見到我的臉色,隱約知道我想進去,便小聲道: 「你進去,我和韓姑娘在外把風好了。」我感激的點了點頭,示意瑱琦小心,跟著陳家洛向走廊盡頭竄去。
我和陳家洛來到走廊之中,果是半點人影也沒有,陳家洛微一揚首,我點了點頭,向那盡頭走去。我正自東張西望,忽覺那扇門上的窗格彷彿有燈光一閃。 我呆了一呆,想要問陳家洛,陳家洛卻一把拉住了我,閃身縮到一根柱子後面,小聲道:「有人出來了!」才一說完,房門已無聲無息的給拉開,從裏面走出兩個人 影來。陳家洛沒有作聲,讓兩人從我們身前走過,消失在走廊的轉角處。我問道:「這兩個人從房間出來,一定知道裏面的底細,為甚麼不點了他們的穴道問個明 白?」陳家洛搖頭道:「他們不是公爵府裏的人。」我「咦」了一聲,陳家洛又道:「你看不見他們穿的是夜行衣嗎?而且走路無聲無息,應該也是偷進來的……或 許是同道中人,或許不是,總之不能在這裏動手,我們也是偷進來啊!希望拳無敵等人在外面有所知覺,截住他們問個明白。」
我點了點頭,走到房間前,輕推開房門側身閃進了房中。陳家洛也走了進房,亮著了火摺子,才一細看,不禁「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只見四周翻箱倒籠,竟是被大肆搜掠模樣,還有兩個像是侍衛的人倒在血泊之中,看來真的是讓人捷足先登了。
「果然,對方也是來盜取那物事的,除了我們之外竟還有人得到信息……糟了,我們快退。」陳家洛正喃喃自語,突然叫道。我急問:「怎麼?」陳家洛早 已出房,沉聲說道:「對方已然得手,而且殺了人……退走之際或會再驚動侍衛,我們犯不著替他們作擋箭牌。」我心中「啊」了一聲,再回頭看了看凌亂的房間, 知道一時三刻要找出「鴛刀」是不可能的,而且也有可能讓剛才那兩人取了去,忍不住罵了一句,便掩好房門,跟陳家洛回到花園的假山後面。
瑱琦見我們二人這麼快便回來,問道:「得手了嗎?」李思豪見我們神色凝重,忍不住問:「怎麼了?」我沒好氣的道:「給人搶先了。」李思豪聽得不明 不白,陳家洛也不理會,對我們說道:「這裏是公爵府,事情很快便會發作起來,此地不宜久留,立即招呼胡斐他們退走。我們若是得手還好,如今甚麼也沒有,和 侍衛打起上來了無益處。」陳家洛說:「還是先回去,和七哥他們從長計議。」我道:「希望拳兄他們在外察覺那幫人的蹤跡,否則不知到哪裏找他們。」
陳家洛搖了搖頭,東張西望的查看了四週,肯定沒有人,轉身便往傅老夫人住處那邊走去:「我們先會合胡斐他們……」
「哪裏走?」一聲斷喝,數條人影從屋頂躍下,一下子把我們攔住。為首的一人喝道:「大膽逆賊,竟然夜闖公爵府,到底有何圖謀?」我走到陳家洛的身旁,仗著月色,已看清說話者正是卓天雄,怪不得聲音好熟。旁邊還有數個侍衛般的人物。
「原來又是你!」站在卓天雄旁邊的一個侍衛突然指著我叫道,我定睛一看,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又是周鐵鷦,一旁還有汪鐵鶚。
「這小子是誰?」卓天雄問道。周鐵鷦躬身道:「這個人是華山派的棄徒,我們不用顧忌。」卓天雄上下打量了我幾眼,忽然把我認了出來:「好小子!是你?」我笑道:「怎麼不是我?卓天雄,你裝甚麼高手,當日在林子之中你不是落慌而逃嗎?現在來顯甚麼威風?」
「好小子!你自行送上門來好,免得大爺我去找你。」卓天雄獰笑道:「全因為你來搞局令我失去『鴦刀』,不能完成任務……今日不將你殺死難洩我心頭之恨。」
「慢!」旁邊又有一個侍衛叫道:「此人不就是逆黨紅花會的首領陳家洛嗎?」
卓天雄「嘿」的一聲,嚇得連退後兩步。陳家洛望了望那個認出他的侍衛,平靜的道:「原來係『八卦門』掌門王劍英,你也當了朝廷的鷹犬……當年山東 一別,難為你還記掛著在下。」王劍英縮在卓天雄身後,卓天雄上下打量陳家洛,然後大聲喝道:「好!捉了姓陳的好在福大帥面前見功。」我和陳家洛並肩站著, 一邊留意另一邊的李思豪和瑱琦,雖然他們也讓人截住,但那邊的侍衛功夫甚差,要在高手增援前突圍並不困難,我向陳家洛打了一個眼色,示意他會合李思豪合力 往外衝。
「放心,」陳家洛笑道:「公爵府裏的侍衛奈何不了我們。」
「陳家洛,你以為我卓天雄是個不自量力的人嗎?」卓天雄奸笑道:「若是沒本事留住你,我不會大言不慚……今日在公爵府的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人啊!」
這時李思豪正與瑱琦往外衝,豈料殺到月洞門前,突然有一個人影閃過,一掌打在李思豪肩頭之上,將他打得連退數步,瑱琦卻讓人一把抓住。
我回身想要跑過去,周鐵鷦卻伸手攔住了我:「姓易的,你的對手是我啊!」這時我已看清,站在月洞門前捉住瑱琦的是那位黑龍門的高手,滿洲人海蘭 弼,旁邊還有湯沛和田歸農兩人。陳家洛的眼角不為意的一跳,但仍是非常鎮定。說時遲那時快,李思豪猱身躍向海蘭弼,一下子已到了他的跟前,海蘭弼料不到李 思豪身法如此之快,竟給他連出數掌封住了自己的招數。李思豪雙掌翻飛,或掌或拳或爪或指,狠打猛攻,武功竟是奇高,海蘭弼只得放開瑱琦,以雙手抵敵。李思 豪要的就是這麼一瞬間,早已趁機扯住瑱琦的衣領向後退開,奪回人質。
海蘭弼惱羞成怒,大吼一聲,和身直撲李思豪。李思豪剛才攻了海蘭弼一個出其不意,其實論功力還是不及這位「四大掌門」,這時已顧不得瑱琦,將她用 力推開,凝神接戰。陳家洛叫道:「行動要快,否則高手雲集,想要再走難了。」說著飛身躍起,如一只大鳥般直向湯沛那邊撲去。我知他審度形勢,一定要壓制住 湯、田等人方有機會突圍,事實上衛春華不在的時間,也只有他才有能力打敗湯沛和田歸農。
周鐵鷦大喝一聲:「姓易的,今日要你知道我鷹爪功的厲害!」說著和汪鐵鶚二人把我前後攔住,猛施殺手。現下我當然無懼這兩個人,可是要打發他們卻也不是易事,更何況以一敵二?卓天雄笑道:「如此一來我先收拾那個小娃兒,再回來助你們倆。」說完,已朝瑱琦走過去。
我心想我方尚有兩人未現身,不知道胡斐和衛春華跑哪裏去了?在外的拳無敵等人應該知道我們出事了吧?他們會怎麼辦?突然,在另一邊的花園傳出了喊 殺聲,看來胡斐和衛春華也與侍衛打起上來,我心中一突,難道公爵府中另有高手?周鐵鷦鑑貌辨色,猜到我心中所想,邊出招邊冷笑道:「福大帥行事一向小心, 昨晚捉不到你們,當然不會掉以輕心,除了卓爺外,『大內七大高手』瞬間便到,你們插翼難飛。」我為方便行事,能夠輕鬆進出公府,再一次沒帶兵刃,竟令自己 身陷險境,這時趁周鐵鷦分神說話,一招剪拳連環擊中他的左肩,把他打得跌在地上,正想下殺手將也去,汪鐵鶚卻已補上接住我的攻擊,只好放過他。
我再一次被周鐵鷦和汪鐵鶚纏住,雖不至敗陣,但要脫身也是不容易。李思豪單鬥海蘭弼顯得有點吃力,只見他雙手翻飛,使的全是擒拿手和分筋錯骨手的 招式,簡單直接、狠辣非常,使到海蘭弼有所忌憚才未呈敗象。另一邊廂,陳家洛以一敵二,力敵湯沛和田歸農,仍然甚為從容。忽然傳來一聲慘呼,我的心幾乎一 下子跳出來,失聲叫道:「瑱琦!」轉頭望去,果看見瑱琦抱著左臂向後疾退,鮮血自手指間不斷湧出,然而那個卓天雄仍不肯放過她,步步進逼。
「韓姑娘!」李思豪雙足一彈,翻過海蘭弼,仿如飛天將軍一般直撲向卓天雄,使出「圍魏救趙」之法。卓天雄雙掌向上一推,李思豪單掌拍去,逢的一聲,只見卓天雄身子微一搖晃,李思豪已經穩穩的站在瑱琦身前。
「你的對手是我!」海蘭弼並不放過李思豪,衝前與卓天雄進行夾擊。李思豪無奈,只得拔出背上的長劍,把二人攔在身前三尺開外。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 用劍,那把不知道是用甚麼金屬鑄造而成,隱隱透著粉紅色的光芒,呈流線型的三尺三長劍,《兵器譜》上沒有名字,卻又好像絲毫不亞於我的英雄劍一般。卓天雄 從腰間抽出鐵鞭,與海蘭弼上前雙戰李思豪,李思豪長劍一動,中規中矩的遞出,卻是氣象森嚴,劍招質樸無形,招招有跡可尋,又教人無法抵擋。卓天雄的「呼延 十八鞭」以剛猛見稱,但遇見李思豪竟是剋星。鬥將下去李思豪的劍招越來越重,似虛還實,若有還無,四周的空氣好像給凝聚結集,有一股無形的張力一樣,使卓 天雄鞭上的招數伸展不開,越使越慢。
便在這時,陳家洛一腳踢中了田歸農的膻中穴,田歸農退了數步,始終站不穩坐倒地上。湯沛大驚,邊戰邊退,終於轉身逃了開去。我知道勝負便在一線之 間,為了配合眾人不致成為負累,也開始狂攻,希望一舉打敗周、汪二人。堪堪接住汪鐵鶚的兩招,一眼瞥見周鐵鷦右爪向我抓來,左拳由破玉拳轉為剪拳,周鐵鷦 一時眼花再次給我擊中小腹。我讓過汪鐵鶚的一爪,一手抓住他的右臂,破玉拳擊出,聽見一下清脆的骨折聲,汪鐵鶚粗壯的手臂被我一拳打斷。
「我們快走!」陳家洛不再追趕湯沛,對我們呼嘯道。我抬頭一望,瑱琦已然負傷不能再戰,李思豪雖然在劍招上壓倒卓天雄,可是仍有點敵不過海蘭弼, 正自抓住瑱琦手臂邊戰邊退。此時此刻我們又不知道胡斐和衛春華的情況,看來只好先退出公爵府,會合外面的拳無敵等人再說。
這時候人聲鼎沸,彷彿裏裏外外都是喊殺聲,看來除了公爵府的侍衛外已然驚動了其他人。陳家洛搶到李思豪身前一招將海蘭弼震退,接住李思豪便往外面 闖,我會合二人叫道:「我們好像被包圍了,不知道拳大哥他們在外面有沒有和人打起上來。」陳家洛帶領我們轉了兩個彎,於還是碰上侍衛,只好大開殺戒:「我 最擔心胡斐他們。」
我們穿過兩個月洞門,雖然撞到三起敵人,但對方只是一般侍衛,均是三招兩式便打發掉。猛聽得一陣急驟的刀劍撞擊聲,有一團黑影直衝過來。我們連忙 往兩邊一讓,卻原來是兩人正在邊跑邊鬥。我失聲叫道:「三弟!」那兩人中的一個正是胡斐。和胡斐對打是一個使劍的黑鬚大漢,功力看來在胡斐之上。這時衛春 華也往這邊趕來,隨手把兩個追他的侍衛打死,跑到我們身邊叫道:「對頭越來越多,與胡斐對打的這人叫做德布。」
「德布?不就是『大內七大高手』之一嗎?」陳家洛失聲道:「我們快退,若『七大高手』齊至,再想走便難了。」
「豈有此理……」又有兩個侍衛從黑暗中撲出,李思豪扶住瑱琦避過,我搶上前去連環兩拳將二人打倒。我想接過瑱琦,豈料十數個侍衛在王劍英的帶領下湧至,一下子把我們沖散,我們只好各自為戰。只見李思豪抱起瑱琦,一下子躍上了屋頂,陳家洛也跟著跳到了上面去。
我使出「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從侍衛手上搶過了一把長劍,挽起數個劍花,劍招遞出,已是接連八式「上清快劍」,立時有八人中劍倒地。這一手妙到巔毫,就連我自己也意料不到,其餘侍衛發一聲喊,都遠遠的退了開去,花園中霎時間空曠了很多。
<……上清快劍升級Level2
我趁機衝到胡斐身旁,兩招「獨孤九劍」把德布逼開,和胡斐並肩向外闖。我的輕功「上天梯」達到Level7,要奔走蹤躍已經很到火候,不過要在不平的屋瓦上與人戰鬥,我還是沒有信心。
胡斐叫道:「大哥,剛才我們想脅持福康安的母親,可是房裏沒有人,反而驚動了待衛,看來福康安也佈置了圈套等我們。」我揮劍架開兩把兵刃,一腳踢倒一個侍衛,說道:「別理這麼多,一切待出去再說。」
另一邊廂衛春華擋著德布,喝道:「你們二人快走。」胡斐回頭叫道:「九當家,我們來助你……」衛春華一聲斷喝:「我可以照顧自己,你們先衝出 去。」我見又有十多公爵府的家丁和侍衛趕到,叫道:「三弟,我們先走!會合總舵主他們再說。」胡斐無奈只好點頭答應。我道:「我們還是從原路退走,往菜圃 那邊闖。」
「『大內七大高手』除了卓天雄和德布,還有誰人?他們會否出現?」這個問題在我的心中纏擾著,無論是卓天雄還是德布,我們也難以將之打敗,再多一 兩個這種級數的敵人便無計可施了。我們退至菜圃,正想衝出公爵府,可是卻呆在當場,只見燈火通明,只見數十人手持火把將整個菜圃圍個水洩不通。
當先一人緩步出,我失聲叫道:「總舵主?」胡斐拉住我小聲說:「不是的,大哥。此人是福康安。」的確,陳家洛和福康安的相貌有九分相似,若非兩個人同時出現,要分辨並非這麼容易。我指著福康安喝道:「你是福康安?」
未完.待續
- Apr 23 Wed 2008 05:16
金庸群俠傳.第九章之天地紅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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