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群俠傳.第十七章之十二金錐(一)

    一個身穿黃衫的老人緩步走進客棧,朝那兩個漢子說道:「展香主,米香主,這裡發生了甚麼事?你們兩人好歹也是我長樂幫的香主,怎可以如此不濟嗎?」我細看這人,見他臉色蒼白,說話有氣沒力,便似身患重病的模樣,但那兩個漢子卻是對他恭敬非常,看樣子還有點害怕。

    「貝先生,我們因為擔心石幫主,所以看見這人便忍不住立即出手。」那斑衣漢子低頭說道。黃衫老者側頭望了我一眼:「你們以為這人是雪山派的?不是不是,雪山派的佩劍一式一樣,昨日你們沒留意到嗎?」

    高瘦漢子囁嚅著道:「我們沒留意這些細微地方,見這小子一身白衣,又是用劍……」

    「就憑著人家穿白衫執長劍便動手,這不是貽笑大方了嗎?」黃衫老者咳了兩聲,冷笑道:「雪山派的白袍也是一個式樣,你們自然也沒留意了?」說完也不理會兩人,轉頭對我拱手道:「老夫這兩位兄弟太過冒昧,失禮之至,還望易少俠恕罪。」

    我見對方非常有禮,便笑了一下,拱手說道:「先生太過多禮了,所謂不知者不罪吧!」突然想起了甚麼,訝然道:「你……你為甚麼知道我的名字?」

    「金龍幫在南京大功坊新修葺的易府,住進了一位如此出色的武林新季,近在咫尺的長樂幫若是毫不知情,那就太過膿包了吧!」那黃衣老者邊說邊盯了那 兩個漢子一眼,似是責怪他們竟看不出我的身份來。我張大了口,一時間無話可說,藍鳳凰已經說道:「就算知道易一是『金陵易府』的主人,你也沒可能一眼認出 易一的,難道你見過他?」黃衫老者微微一笑,又是輕咳兩聲,說道:「易少俠剛才那一蹤用上了華山輕功上天梯的心法,而把我長樂幫豹捷堂香主擊退的一掌則似 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降龍十八掌……近年江湖之上較突出的少年英俠中,誰人不知道『快劍』易一出身自華山派?易少俠在襄陽英雄宴上以降龍十八掌與蒙古國師對 敵的傳言,更是傳得沸騰……咳咳!老夫別無他長,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嘿嘿!」我笑了一聲,道:「你早在外面看著了。」

    那黃衫老者上下打量藍鳳凰,目光停留在她手上的金絲軟鞭,笑道:「至於閣下,乃是五毒教的藍教主,未知老夫可有猜錯?」藍鳳凰嫣然一笑,說道: 「要猜出本姑娘的身世一點也不困難,我這身苗家打扮和手上的金絲軟鞭便是最好的提示,對不?」見黃衫老者微笑不語,藍鳳凰道:「你看出易一來歷,本姑娘早 就服了你啦!你們又是誰人?」

    我對這黃衫老者實是感到非常佩服,見他又是一陣咳嗽,陡然間想起了一人,失聲道:「閣下可是『著手回春』貝大夫?」

    黃衫老者笑了一下,說道:「老夫這病也是活招牌,想要掩飾也掩飾不來。」

    這老者果然便是長樂幫的軍師,地位僅次於幫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貝海石,外號「著手回春」。這貝海石曾受內傷,傷了氣門一直有醫好,所以咳嗽這 毛病已有數十年。他久病成醫,醫術雖然及不上「三大名醫」,但也只是稍為遜色,比起世上好多大夫甚至御醫也不惶多讓,因此人稱「著手回春」,又有不少人尊 稱他做「貝大夫」。我和焦宛兒閒談,很多時候都會談及這個與金龍幫關係微妙的長樂幫,而長樂幫中的貝海石自然少不免要詳細介紹。

    貝海石一擺手,請我和藍鳳凰在旁邊一張桌子坐下,笑道:「昨晩咱幫總舵闖進幾個小毛賊,輕易被我們擒住。可是後來又闖進一個高手,老夫剛好不在,讓他救了人去,還把我們的石幫主也……咳咳!這兩位香主只是過於緊張,才冒犯了易少俠和藍教主,兩位莫要見怪。」

    「那些闖進貴幫總舵的人便是雪山派了?那位高手就是甚麼『氣寒西北』了吧?」我隨口問道,心中卻在想著另一件事。我記得洪七公曾經言道長樂幫幫主 是石中玉,但是既被石清接了回去,他們又從何找來另一個「石幫主」?難道只是同姓?的2沒了幫主,還是盡快一個新的接手比較好,只不過石中玉何德何能,竟 能做到長樂幫幫主?單是眼前這個貝大海石我已萬萬他的對手了。

    貝海石自然不知道我心裡想了許多,只是聽到我問他那人是否甚麼「氣寒西北」,便點頭答道:「易少俠聞一而知二。這『氣寒西北』乃是雪山派除掌門人外第一高手,單人匹馬闖進敝幫總舵救走師弟,老夫對他也很是佩服。」

    我「啊」了一聲,貝海石問我道:「兩位光臨鎮江,是否有甚麼事?」

    「我們只是路過而矣……」我笑著說道,忽然想起可以向長樂幫打聽消息,便對貝海石說:「其實我們正在追蹤恆山派,我知道早前她們經過這裡,不知道長樂幫有沒有她們的行蹤?」

    貝海石神色奇怪,卻也沒有多問,咳了幾下,說道:「恆山派的師父嗎?三日前的確曾經在鎮江附近一座城隍廟住了一晚,第二日便繼續向東南而行。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恆山派與我長樂幫既沒交情也沒交惡,河水不犯井水,也就沒有打擾她們。」

    「她們去哪裡了?」我急問。貝海石說:「她們是向常州那邊走去,此刻應該在無錫那邊吧!恆山派不會對我長樂幫不利,所以我們也沒有派人跟蹤。」貝海石見我對恆山派很是關心,便問道:「易少俠,是否有甚麼事我長樂幫可以幫忙?」

    「怎敢勞煩貝大夫和貴幫?」我搖頭道。貝海石笑了一笑,對我說道:「易少俠有甚事儘管說出來。我長樂幫幫眾眾多,人才也有不少,雖然不敢打保票, 但總能為易少俠出力。易少俠英雄宴上大戰蒙古國師,連環寨中火併山東七霸;與桃花島、玄素莊、武當派及金龍幫關係良好,咱長樂幫也想交你這個朋友。」

    長樂幫和金龍幫同列「七幫十八派」,但名聲大不相同。長樂幫作惡多端,江湖中風評極差。如果交了這個朋友,我的道德值一定急降,因此我不置可否,說道:「那麼我們在這裡住上一晩,明日便起程往常州去。」

    貝海石精明非常,當然知道我的心意。但他喜怒不形於色,只是輕笑一聲,站起身道:「那麼老夫不阻少俠休息。明日當派人送來盤纏。」

    「不用了!」我連忙說道:「貝大夫不必客氣。」

    貝海石微一點頭,帶著兩個漢子走出客棧。

    藍鳳凰望我說道:「這個人對你好啊!你怎麼這樣冷淡?」

    「妳也看出來了?」我笑了一下,拍著她的肩頭道:「不過有些事情是妳不懂得的。這個長樂幫名聲極差,我不想和他們做朋友。」藍鳳凰聳了聳肩,道:「本姑娘倒是沒所謂。」我心想五毒教和長樂幫名聲相差不遠,當然沒所謂了。

    我和藍鳳凰分別要了一間房間,用過晚飯便各自回房。我在睡覺前還看了一遍《七傷拳譜》,覺得這拳理太也霸道,旦拳勁奇詭,不失為一種精妙武學,絕 不比我華山破玉拳差。這七傷拳是神妙精奧的絕技,一拳之中共有七股不同勁力,或剛猛,或陰柔,或剛中有柔,或柔中有剛,或橫出,或直送,或內縮,七般拳勁 各不相同,吞吐閃爍,變幻百端,對手委實難防難擋,抵擋了第一股拳勁,抵不住第二股,抵得了第二股,第三股勁力卻又如何對付?

    「咦?這是……」我翻到拳譜最後,看見四行歌訣:「五行之氣調陰陽,損心傷肺摧肝腸,藏離精失意恍惚,三焦齊逆兮魂魄飛揚!」乃是七傷拳的總訣。

    「嘿嘿,原來如此……」我細看上下文,把歌訣套用到裡面去:「每人體內均有陰陽二氣及金木水火土五行。心屬火、肺屬金、賢屬水、脾屬土、肝屬 木……這七傷拳拳勁太過古怪太過強橫,若非內功練到氣走諸穴、收發自如的境界,每練一次,自身內臟便受一次損害,一練七傷,七者皆傷,實則是先傷己,再傷 人。內功修為倘若不到,那便練之有害無益。」

    我不知道以我現在的功力能否學會這七傷拳,不過我的破玉拳和野球拳尚未完全練成,也不必急著另學新招。

    這晚我一直看《七傷拳譜》,,直至四更才睡得著。

    不一日,我和藍鳳凰到達了無錫。

    我們稍一商量,都覺要趕上恆山派還需加快腳程,便不進城去投宿,只在城外隨便找地方隨便住上一晚便是。結果讓我們在城南找到一座黃牆小廟,便與藍鳳凰向那廟走去。

    離小廟尚有半裡之遙,我隱約聽到從廟裡面傳出呼喝聲和刀劍碰撞之聲,好像有人在打架比鬥──其實所謂半裡也有差不多二百米,若非風是不易察覺──於是便將灰馬繫在一棵大樹底下,然後拉著藍鳳凰繞道而走,使出輕功掠到廟後,矮身走到一扇破窗下面。

    「這是一座土地廟。」藍鳳在我耳邊小聲道。我搖手示意她別作聲,伏在窗邊細聽廟中動靜,心中不其然吃了一驚──裡面的呼吸聲非常雜亂,起碼有十人 以上!雖然我沒有那些絕世高手的厲害,單憑呼吸便計算到準確人數,不過總能分出人多人少。我讓自己的身子抬得高點,偷偷瞧去,果然看見有十餘個白衣漢子圍 成一個圈子站著,圈子中另有兩人,各提長劍相向而立。

    其中一個站在下首的漢子叫道:「呼延師哥請!」對面那人「嗯」了一聲,倒轉劍柄,向旁邊一個中年男子拱手道:「請白師哥點撥。」中年男子聞言便點了點頭。這人身材甚高,和餘人一樣穿著白色長衫,四十二三歲年紀,一臉英悍之色,看來是眾人之首。

    那姓呼延的漢子劍尖倏地翻上,斜刺下首那人左肩。

    「原來是在練劍!」我心中「啊」的一聲。忽然想起三年之前在上清觀的遭遇,也是因為偷瞧人練武而闖禍,若非得石清解圍真不知道如何收場,於是自己 說:「還是別看了,免再惹是非。」轉念一想,又覺自己早已今非昔比,不像當日看不懂上清觀的劍招.只要能夠看得懂,雖然不是存心偷學,但見識別家劍法對於 自己總是有好處,能夠去蕪存菁改良自己劍術技巧。再說現在偷看他們練劍也不會輕易被人發覺。當下再不猶疑,神細看廟中兩人拆招。

    這兩人武功不高,別說是我,大約只是和武敦儒差不多,但劍法卻有獨到之處。這劍法古樸飄逸,兼而有之,兩人長劍一交上手,有時招式古樸,有時劍點密集,劍法一轉,便見雪花飛舞之姿,朔風呼號之勢,出招迅捷,搖曳不定。

    我就這樣觀看這二人拆解劍法,覺得兩人總是限於功力,很多利害殺招使到中途都是功虧一簣,暗嘆可惜。

    忽聽得那姓白的中年男子喝道:「且住!」然後緩步走到殿中,接過姓呼延的漢子手中長劍,比劃了一個姿式,說道:「這一招只須再向前遞得兩寸,便已勝了。」

    忽然嗆啷一響,姓白的男子擲下長劍,謂然長嘆。眾人面面相覷,不知他此舉是何含意。只見他眼光轉向躺在地下的一個人。

    我一開始便被比劍的兩人吸引了注意力,這時候才發覺地下還另外躺著一人。姓白的漢子望著那人黯然道:「這小子入我門來,短短兩三年內,便領悟到本 派武功精要之所在,比之學了十年、二十年的許多師伯、師叔,招式之純自然不如,機變卻大有過之。本派劍法原以輕靈變化為尚,有此門徒,封師哥固然甚為得 意,掌門人對他也是青眼有加,期許他光大本派。哪知……唉~!」又是一聲悲嘆,惋惜之情見於顏色。

    土地廟中一時沉寂無聲。藍鳳凰突然扯住我的衣袖,小聲道:「易一!你看看躺在地上那個人的面目?」我正怪她又再說話,卻也不禁依藍鳳凰之言細看那人容貌。此時天色已暗下來,廟中有人點著燭檯,我藉著燭光去看那人臉蛋,不其然的輕噫一聲。

    土地廟裡眾人武功不高,唯獨是姓白的那個不同凡響,我對他很是忌憚。只見他轉頭望了一望四周,右足在地下長劍的劍柄上輕輕一點,那劍倏地跳起,似 是活了一般,自行躍入手中,然後提劍在手,緩步走到中庭。其他人還不知道發生甚麼事,他已回頭朝著我們這邊的窗子朗聲道:「何方高人降臨?便請進來一敘如 何?」

    我知道剛才因為太過驚訝,結果發出微響驚動了他,這時候已無法再隱藏下去,心想:「也好!反正那人躺在地上,我始終得出手相救,不如現在就和藍鳳凰聯手打敗這黟人。」握著英雄劍,便往廟裡蹤去,喀喇一聲,窗格被我撞成粉踤,穩穩的站在廟中。

    廟裡餘眾見有人破窗而入,均是大驚失色。藍鳳凰跟著跳了進來,與我一起穿過眾人走到院中。我抱拳叫道:「白師傅你好。」

    那姓白的漢子見我年紀如此之輕,也很是驚訝,問道:「你是誰?你認得我?」

    「剛才聽幾位稱呼閣下姓白,在下便這樣叫了。」我笑了一笑,說道。這時廟裡眾人才反應過來,先後衝出庭院將我和藍鳳凰包圍。

    「閣下鬼鬼祟祟的在窗外偷望,是為了甚麼?」姓白的那人冷冷問:「你是長樂幫派來的?」

    我先前還有懷疑,此刻卻是有十足把握,於是道:「在下和長樂幫及雪山派都沒交情,白師傅不用多疑。」

    我先前已隱隱若若猜到他們是雪山派的,記得當日在楊州時洪七公曾對我說過,躺在地下那人本來是雪山派門下的,後來背叛了雪山派,投到長樂幫做了幫主。這時候他們既擒住石中玉,才他又提到對石中玉寄望甚殷,自然是雪山派無疑。

    沒錯,躺在地上的那人濃眉大眼,我印象深刻得不得了──不是石中玉又可以是誰?衝著這一層,就算姓白的漢子沒有發覺到我們,我也要出力將之救回,以報答石清對我的恩惠,這是我打從心底裡想要做的。

    姓白的漢子抬頭說道:「我雪山派向來少到中原,因此名頭雖響卻無多少人真正會過我派中人……你能說出我的門派,還不是長樂幫派來的?」

    的確若非石中玉躺在這裡,單從他們的言行劍法是萬萬猜不出他們的身世來歷。我在江湖上混了三年,見識雖然沒有洪勝海這種老江湖深,總算於各大門派 的武學風格有個概略的認識,但這雪山派劍法真是從來沒有看過。我想了一下,只得說道:「白師傅,其實你不叫破,我和這位朋友也打算進廟內和其位聚話,有事 好說……」

    「哼!狡辯連篇!白師哥,先教他乖!」青光一閃,旁邊一個姑娘挺劍便向我胸口刺去。叮的一聲,姓白的漢子隨手揮劍將之輕輕擋開:「花師妹,我們不能輕易殺傷人命。」那花的姑娘長劍險些脫手,這一劍便遞不到我的胸前。

    姓白的漢子刷的一聲還劍入鞘,望著我沉聲道:「你到底是誰?」

    我知道再辯無益,還是盡快表明身份為妙,只好抱拳道:「在下金陵易一。」又指著藍鳳凰道:「這位是五毒教藍教主。」

    中國地大人多,同名同姓的大有人在,再加上可能並非所有人都認識自己,因此古代的人自我介紹時多把出身加在前頭。這個身份通常不出三個題目:祖上 籍貫、現居住地又或者是出身門派。如果是以前我會自稱「華山易一」,但我早被逐出師門,所以這個稱呼並不適用。另一方面我的祖籍NPC又不知道,但早前貝 海石的說話卻給了我靈感──雖然為了追查神石下落我不會久居南京,但在金陵建府之事看來早晚傳遍江湖,這「金陵易一」四個字是用得著的。

    這姓白的漢子竟然沒有聽過我的名字,是近來少有的事。但他卻知道五毒教,當下對藍鳳凰另眼相看,抱拳說道:「藍教主,在下雪山派白萬劍。」

    貝海石曾經提到雪山派只有一人武功極高,叫做「氣寒西北」,看來正是這個白萬劍了。雪山派是個劍派,他能夠稱為「萬劍」,造詣定然不凡。

    「你兩人若非長樂幫派來的搶回這石中玉,那是來做甚麼?」姓花的那個女人指著我問道。

    想不到這個石中玉竟是他們從長樂幫總舵搶回來的,幫主被人擄走可真丟臉之極,難怪貝海石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兩個香主二話不說就向我出手。起初在鎮 江聽到貝海石提到「石幫主」,還以為是另一個姓石的傢伙,殊不知還是那個石中玉。我明明已把他親手交給石清夫婦,離開襄陽前還見他們父母兒子三人住在一 起,石中玉在甚麼時候又回到長樂幫來?這事任我怎想也想不通,真令人費解。

    「實不相瞞,」事情已到了這地步,我自知勢難取巧,便開門見山的說道:「在下是來請求白師傅放走這位石兄弟。」說著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石中玉。

    雪山派諸人齊聲大譁,紛紛拔劍在手。白萬劍背負著雙手,冷冷的道:「好呀!們消遣白某人來了……說到最後果然還是為了你幫主而來。」

    我知道他們生了誤會,忙作揖道:「白師傅先別緊張。在下重申與長樂幫並無任何瓜葛,決不是為長樂討幫主而來。」

    白萬劍冷冷的問:「是你自己說要我放走這小賊,怎麼反口不應?」

    「我的確是要帶走石兄弟,卻非為長樂幫來討幫主,而是為玄素莊石莊主來討兒子。」

    白萬劍臉上一陣錯愕,反問:「玄素莊黑白雙劍?」

    我點頭說道:「在下受石莊主照顧甚多,因此要為他搶回兒子……還望白師傅成存。」

    白萬劍哈哈大笑,說道:「真是可笑得很!就憑你便要我留下石中玉?我不怕告訴你,如果石清夫婦親至,我白萬劍還會忌他三分,單憑你這小子大概不能救得石中玉吧?還是你要試上一試?」

    「白……白師傅,我藍鳳凰不會袖手旁觀的。」藍鳳凰解下腰間金絲軟鞭,說道。白萬劍先後打量我們兩人,說:「這是我雪山派和玄素莊的事,本來就與 這易一無關,但他要為黑白雙劍出頭也無可厚非……如果藍教主沒有受過玄素莊的大恩,那就別趕這趟渾水吧!」藍鳳凰「嗤」的一聲笑道:「誰說本姑娘幫甚麼黑 白雙劍?只不過幫著易一而矣!」

    白萬劍雙眉一皺,姓花的姑娘已吥的一聲罵道:「不知哪裡來的妖女!」藍鳳凰手中軟鞭一揮,鞭梢捲住了那女子的長劍,隨著她手腕一抖,竟把長劍奪去擲上半空。

    「藍教主,我的師妹出言無狀,請不要見怪。」白萬劍沒有發作,反而說道。藍鳳凰本來已打定立即交手的主意,豈料白萬劍涵養如此之佳,一時間倒沒了 反應。白萬劍又對我道:「易……易兄弟既非長樂幫惡徒,那麼我也不來和你計較。只不過我雖然也尊重黑白雙劍,但即使他夫婦親來我也決不會將石中玉這小子交 出來。」

    「在下也不想傷了大家和氣……但石兄弟在下不能不理,只好得罪了。」說著,我的右手放到劍柄上面。

    「嘿!我本來不想這樣對你……易兄弟年紀小小,藍教主雖然忝為五毒教教主,年紀看來也只得二十出頭,何如何會是我的對手?」白萬劍說:「平日我不會以大壓小,以多欺少,但今日為了押這大逆不道的叛徒回雪山,只好對不住了。我這裡十三個師弟妹要和我一起出手!」

    「是二對十四嗎?」我冷笑道:「『氣寒西北』的是厲害,但其他人就……好好!雪山派劍法雖強,人手雖眾,卻也不能這樣仗勢欺人,白師傅,石兄弟今日我是一定要帶走的了。」我說到這個『了』字,左肩微微一動,招呼藍鳳凰一起出手齊上。

    寒光一閃,我和白萬劍各自長劍山鞘兩把長劍已齊向白萬劍刺去,只聽得叮叮兩聲,我攻出一劍,白萬劍持劍還擊,已過了兩招。「易一!你先支持著點, 和這位『氣寒西北』打一炷香的時間,待我收拾其他人後再來幫你!」藍鳳凰笑了一下,金絲軟鞭一揚,舞成一團金雲向其餘雪山派弟子撲過去。

    我和白萬劍的兩柄長劍顫成了兩團劍花,我的英雄劍只是神兵利器,白萬劍的佩劍和師弟妹一模一樣,看來是師門所賜,卻也是口寶劍,這兩劍一交,霎時間滿殿生寒。

    雪山派群弟子對其師兄的劍法向來懾服,心想他必操勝算,十三人凝神各挺長劍,從四面八方圍著藍鳳凰攻了過去。

    白萬劍功力極高,指數達到429點,比我高出足足超過100點,甚至強於「山東七霸」任何一人。我以華山快劍和追風神雷劍著著搶攻,本來就沒有把 握可以打敗白劍,不過是想以攻為守,希望能夠支持得一時三刻待藍鳳凰過來。藍鳳凰功力達到280,相反雪山派餘人除了姓花的那個女子之外,沒超過200, 而那女子也只有218而矣。

    這邊廂我和白萬劍折到六七十招,終於給他搶回先手,中宮直進,刺我左胸,我當即舉劍格開,斜身還招。這樣一來情勢又自不同,我處處受到牽制,防守 仍能稱得上嚴密,反擊之際卻難以盡情發揮,只好收回快劍,將朝陽劍法使得淋漓盡致,攻守兼備。可是又過了三十來招,依然不能扳成均勢,我不禁暗暗吃驚: 「『氣寒西北』名下無虛,果是一流的劍術高手!」立即提醒二十分的精神,將三年所學盡數施展出來。

    白萬劍出招迅猛,劍招縱橫。我以朝陽劍法穩打穩紮,端凝如山,法度嚴謹,卻始終佔不到絲毫上風,心下驚異不已:「此人劍法之高,實是匪夷所思,雪 山派法有獨到之秘,以功力而論他雖稱高手還遠不及郭靖、宋遠橋等人,但以劍術而言卻是不惶多讓。」要打敗他只好行險招,又再用華山快劍試圖以巧取勝。但十 餘招過後,卻是連遇險招,一條左臂差點給卸了下來。我心中一凜,登時收懾心神,去奇詭而行正道,改急攻為爭先著,以上清快劍較正路的招式穩進勢,再謀反 擊。

    到此地步,才真與白萬劍鬥個旗鼓相當,難分軒輊。

    我們初鬥之時,庭院中叮叮噹噹之聲不絕,這時卻唯有雙劍撞擊的錚錚之聲。白萬劍突然間臉色大變,發覺雪山派十三名師弟橫七豎八的躺得滿地都是,立即收劍後躍,喝道:「且住!」

    藍鳳凰笑吟吟的站在旁邊,原來當我和白萬劍全神貫注的鬥劍之時,藍鳳凰已將雪山派十三名弟子一一擊倒在地。她望瞭望我們,笑著說道:「白師傅,本姑娘不過是閉了他們穴道,有三四個則中了點迷藥,性命絕對無礙。」

    「你們想怎樣?」白萬劍冷冷的問道。我望了藍鳳凰一眼,說:「還是一樣,我們不是來和你雪山派作對,除了一定要帶走石兄弟外。」白萬劍望著藍鳳凰,藍鳳凰說:「他們在一個時辰之後自會醒轉。」

    「白師傅,我們還是以二對一,兩個打你一個。輸了的話轉頭就走,贏了可要帶走他囉!」我說道。藍鳳凰站到我的身旁,金絲軟鞭一揮,啪的一聲打在地上:「易一你錯了,我們不是兩個打一個,而係兩個打十四個,誰叫他們雪山派除了白師傅外全都是膿包?」

    白萬劍深的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來吧!」我和藍鳳凰先後發動,分左右向他攻過去。

    我們三人打在一起,霎時間劍擊交鳴之聲不絕於耳,當中還夾雜著金絲軟鞭呼嘯劃破空氣的聲音。初時我和藍鳳凰分進合擊,一招一式均是妙到巔毫,拆到 六七十招後大家出招越來越快,已全然看不清招數。黑暗中只見三般兵器幻化成兩道銀光、一團金影,耀眼生花,打得燦爛非常。我使追風神雷劍,雖然火候未夠, 但在藍鳳凰的五龍鞭法掩護之下強攻佔了極大的便宜。白萬劍使的乃是七十二路雪山劍法,看似平平無奇,但以之對抗我倆招式,竟是有守有攻,每一招都蘊含極大 的威力。

    我們三人從庭院中直打進殿內,裡面雖然點有兩支蠟燭,還不如外面在月色底下光亮。劍光映著燭火,又照得我們的臉上時明時暗,昏暗中忽然望見白萬劍 臉上冷傲的神色,心中暗驚:「難道他猶有餘力?」見藍鳳凰的鞭法盡何守得住,便試圖再行險著,劍招越使越狠辣,想要一舉將之擊倒。

    經我一輪急攻,白萬劍使出來的劍招雖然仍是輕靈自然,矯捷狠辣,但招式間的連貫性還是被我打亂了。白萬劍見藍鳳凰完全處於守勢,當下放緩對我方的 攻擊,轉移全力對付我。藍鳳凰壓力稍減,此消彼長下金絲軟鞭的覆蓋範圍又稍稍擴大。我見白萬劍長劍上貫注真氣,招式大開大闔,似是要堂堂正正的在劍招上搶 贏我的追風神雷劍。這追風神雷劍是武當俞蓮舟所創,威力強勁招式神妙,絕非他人如此容易便能破得了的劍法,不過我還未完全使熟,不敢輕易冒險。

    腦海中一個念頭閃了閃,手中英雄劍已隨式而轉,使劍如帶,一與白萬劍長劍相遇立即改變劍路,五招一過白萬劍便接連兩次險些為英雄劍的劍鋒掃中。我 使的正是獨孤九劍,因見白萬劍已適應了追風神雷劍的打法並一心要破了它,此刻突然使出獨孤九劍,強如『氣寒西北』也反應不來。果然到得第七劍,白萬劍處境 窘迫之際使出的招式稍老,我登時瞧出破綻,舉劍封擋,混元勁力透劍鋒,將其長劍微微一黏。白萬劍劍招給我這黏弄得慢上一慢,左胸以下露出了一片空位,我的 英雄劍已從空隙中穿了進去,刺中白萬劍的左腰。我不想傷他,便收劍迴刺,第八劍刺中他的右腕,長劍啷噹落地。

    也是白萬劍生性剛強,寧死不屈,雖然失去長劍,竟舉左掌直拍向我的胸前,我後退一步拿樁催勁,使出一招「亢龍有悔」,逢的一聲將白萬劍打得連退五 步,最終還是吐了一口鮮血。雪山派是劍派,內功心法和手上功夫遠不如其劍術精妙,遇著我的混元勁大成,兼又學會降龍十八掌,那真是無可奈何。雖然我的功力 指數還遠低於白萬劍,但只比掌力的話我已在他之上。

    我和藍鳳凰並肩向後躍開,擦的一聲響,英雄劍已然入鞘,藍鳳凰則用左手手指捉住鞭梢,笑著直視白萬劍。

    白萬劍臉色鐵青,心知剛才是我饒他性命,否則那左腰一劍已足以制他死命。我的用意再也明白不過,那是要帶石中玉走路,要他不能再窮打爛纏。何況即 使再鬥,白萬劍也是沒有勝算。所謂雙拳難敵四手,我和藍鳳凰個別來講未必接得住他二百招,然而只要聯手,白萬劍終究鬥我們不過。

    霎時間廟中靜默無聲,白萬劍萬念俱灰,怔怔的站著,不知可以做些甚麼。

    我拱手說道:「白師傅,我和藍教主聯手,雖然對閣下是有點不公平,但所謂事急從權,石兄弟我是非帶走不可,只好冒犯了。」藍鳳凰笑說:「我看白師傅的年紀做得我們爹爹,那麼賜教後輩,以一敵二也不為過,白師傅不會這麼小氣的。」

    白萬劍黯然說道:「我又怎會不服氣?今日不是兩個打一個,而是兩個打我十四個……此事早已言明,是我的師弟妹沒有本事接得住藍教主高招!只要他們 再多支持一盞茶的時間……」說到這裡,他忍不住長嘆一聲,道:「只可惜我封師哥不在這裡,否則封白二人聯手,當可和藍教主及易兄弟較量一場。今日白某人一 敗塗地,還有什麼可說?」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躺在地上的石中玉突然站起身來,笑道:「白師傅你們比不成劍,不如就算了吧!大家做個好朋友,莫要打打殺殺啦!」

    我們和白萬劍見石中玉突然站起,都是大吃一驚。我心想剛才拼鬥多時,始終未見他動過一動,身上又無被繩索之類的東西綑綁,一直以為雪山派既將他擒 住,定然點了他的重穴,怎料他忽然間能邁步行動,自然感到詫異。側頭望向白萬劍,見他也是一臉愕然,似是想不像到石中玉能夠起身是甚麼一回事。藍鳳凰見我 望向她,已然知道我想說甚麼,搖頭道:「我沒解開他的穴道。」

    白萬劍大聲道:「石中玉!我雪山派和你仇深似海,今日雖不能不放你,卻不代表咱們之間一筆勾銷!你好自為之,下次撞到我的手裡定把你碎屍萬段!」又對我道:「易……易兄弟,若你傷我師弟妹,雪山派跟你沒完沒了!」才一說完,轉身直走出土地廟。

    「雖然不知道『氣寒西北』有甚麼打算,但是我想他定必去而復回。」對藍鳳凰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今晚連夜趕路,離無錫越遠越好。」見藍鳳凰點頭,便對石中玉道:「石世兄,我們起程吧!有甚麼以後再說。」

    「這位大哥……」石中玉抓住我的衣袖,說道:「你認得我嗎?」

    我還未說話,藍鳳凰已把他用力推開,語氣不善的說道:「別再磨磨蹭蹭了!有甚麼待脫離險境再說。若再多一個實力和姓白那人不相伯仲的傢伙,我們就吃不了兜著走!」

    「藍鳳凰說得對,石世兄你就跟著我們吧!」我挽住他的手臂:「雖然我不知道你為甚麼又會回到長樂幫,但是我會把你再次帶回玄素莊!」

    藍鳳凰哼了一聲,說道:「他從來就不想回爹娘身邊,一定是他偷偷逃走。」

    看來藍鳳凰是不大看得起石中玉。我與他們兩人也是打從揚州開始認識,那時石中玉武功既差,又像階下囚一般被我和胡斐輪流監視,難怪藍鳳凰會對他沒好感。

    石中玉搔了搔頭:「怎麼我聽不明白你們的說話?」

    我感到一陣厭煩:「石世兄,你有這麼好的父母,卻一而再的離家出走,又幹下如此多卑鄙無恥之事,就算天打雷劈亦理所當然。如今我把你從雪山派手中救回,你不感恩圖報我也不來和你計較,你好歹別和我玩花樣!」

    「這……這位大哥,你知道我爹娘?我不是離家出走,只是迷路罷了!」

    「迷路?」藍鳳凰望瞭望我,我二話不說,捉住石中玉用力一扯,喝道:「別耍我了!快走快走!」石中玉微微一掙,也不見他使力,卻有一股柔勁把我的 手掌彈開。不發掌不出拳便能以內勁貫注體內將旁人彈開,其內功修為實在是深不可測。我記得石中玉的功力本來只有170多點,怎麼可能以內勁將我震開?我立 即凝神細望,測量他的功力,卻有247點之多。

    「沒見四個月,石世兄的功力進步甚多!」我有點茫然,功力指數增加了70點並不出奇,奇在他竟能以內力震開了捉住他的我……別說石中玉了,就是功力已有320以上的我也不能毫無動作之下用內勁傷人。

    我一邊細看石中玉,一邊以目光選擇當中項目。最近我開發了這隱形眼鏡的其他功能,原來除了功力指數之外,很多和功力相關的數字也能以它測出來,包括攻擊、防禦、內功等指數,就是對方出招時的等級也能測出。

    這石中玉的攻擊力和防禦力均出奇地低,然而內功方面卻非常厲害,竟然超過了500。以往我測量的功力指數是整體數字,雖然並非真的這樣計算,但大 致上是三項數字的平均值。在大多數的情況下整體數值最能反映一個人的真正戰鬥力,打個比方,一個人防守力強卻沒有同等攻擊力量,即使面對較弱的對手,若是 欠缺置命一擊,在久守必失的道理下被打敗是早晚的事,反之亦然。同樣地,只有內功不懂招式和只懂招式沒有內功也是不成。

    因此我剛才只是一時大意,如果真的打起上來,即使石中玉內功有多強橫,在十招內我已能殺他。但是我覺得很奇怪,這四個月之內到底發生了甚麼事,石中玉的內功可以究飛猛進,另一方面拳腳攻夫反而不如以前?

    我早前曾經受過內傷,體內真氣被人打散,內力全失,深切體會到內功的重要。如果要練成絕世武功,當然要內外兼修,如果硬是要分出內功和外功哪一種 重要些,我會這樣講:面對普通人或武功較弱的對手,招式和內功同樣重要,但對著二流以上的江湖中人,內功卻是絕對的致勝關鍵。

    對於石中玉那過500的內力數值,我實在有點兒妒忌。

    藍鳳凰不知道我想了這許多,在一旁催促我們盡快離開。我也不容石中玉再胡說八道,二話不說便拉著他跑出破廟。

    取回灰馬後,讓藍鳳凰策騎疾走,我和石中玉在一旁以輕功追著。其實石中玉不能算懂得輕功,他不過是邁開大步跑而矣,總算他內力充裕,此刻發揮出作用,雖然姿勢難看,提氣換步沒有效率,浪費甚多氣力,但竟追貼我十級上天梯,但跨出每一步也蹤得非常遠,簡直不可思議。

    當在這日中午到達蘇州,我早已被石中玉弄得光火,但卻又明白了一件事。

    我和石中玉談了許多,卻都是牛頭不搭馬嘴。我說的事情,包括玄素莊和雪山派他也不知道,長樂幫的事倒還知道,卻只記得再次被請到鎮江之後的事,不久便被白萬劍從總舵中脅持出來。這樣一推敲,竟是只有最近三個月的記憶。

    「難道是發了甚麼事?」我們正在蘇州城內一間客棧內用飯,石中玉坐在另一張桌子,我和藍鳳凰在旁邊一邊監視他一邊喝酒。這兩日給石中玉弄得頭昏腦漲,我實在不想再看到他的臉,所以分桌而坐。

    「妳的意思是……」我揚了揚眉,問。藍鳳凰說道:「你說黑白雙劍非常緊張他們的寶貝兒子,又怎會讓他獨個兒離開?而且他又失去記憶……或許長樂幫 知道他們的幫主在黑白雙劍身邊,因此大舉出動將他搶回,這樣一來一定有一場惡戰,這個狗雜種自然是那時候受的傷,導致失去記憶。」

    藍鳳凰並非用粗言罵石中玉──實情是他堅持要我們叫他做狗雜種。這個也是關鍵問題之一,我不認為石中玉真的失憶,對於他來說,他有另一套「過 去」,只不過和我所知的不一樣而矣。這個當然是不可能,石中玉的過去我總算知之甚詳,他是石清夫婦的兒子,小時候被送到雪山派學藝,沒幾年便反出雪山派, 後來不知何解當上了江南第一大幫、天下第二大幫──長樂幫的幫主,之後躲在揚州嫖妓宿娼,把洪七公抓住要殺,是我求洪七公放過他,親自押他去襄陽見石清夫 婦。試問他的過去我又怎會不知道?

    石中玉絕對不是失憶。在他的身上只有兩個可能:其一,是變成了傻子;其二,便是他在裝神弄鬼,我比較相信是後者多一點,因為這兩日相處我肯定他很 聰明,卻老是裝白痴,好像甚麼也不懂甚麼也未見過。於是我想盡辦法去試探他,卻又無功而還。因為他的故事雖然不是很細緻精采,卻勝在簡單,很難找出破綻。

    石中玉說他自出娘胎開始一直住在深山,和母親相依為命,直到十餘歲才第一次下山,原因是母親失蹤了多日,想去把她找回來。可是才一下山,卻又遇上 另一個老伯伯,被他帶到另一座山上一住數年,然後不知何解到了長樂幫當上幫主,所有人也叫他做石幫主、石破天的,其實他的真名叫做「狗雜種」才對──第一 次聽到這裡藍鳳凰把一口茶全噴在我的臉上,第二次聽到這話我差點沒一拳把他的鼻子打破……結果我被他以內勁反搫,拳頭疼得可以。其實也不能怪我出拳打他, 任誰很認真地花上一個大半個時辰聽他細訢自己的身世,聽到這裡都會覺得被人戲弄一番,我亦不能例外。

    之後石中玉一再拜託我們叫他做狗雜種,我不肯答應,藍鳳凰叫得極是起勁。石中玉不單不以忤,反而是歡喜。

    「藍鳳凰,妳別再叫他那個了。」我聽到藍鳳凰又說出「狗雜種」這個稱呼,不滿的道:「你這樣叫侮辱了他不打緊,卻把石夫人也一起罵進去了。」

    藍鳳凰吐一吐舌,不再說話。我趁機又把他的故事從到尾想了一遍,深覺此事絕不可能──哪有母親會把自己的兒子叫做狗雜種的?那不是繞彎子罵自己嗎?又怎會無端端一覺醒來便身在長樂幫成為萬人之上的幫主?然而卻又很難找出其中破綻,兼且不能反駁。

    我曾經問石中玉為甚麼要叫做狗雜種,他卻反問我:「為甚麼我不能夠是雜種?」試問我可以怎麼回答?我又問他為甚麼會一下子當上長樂幫幫主,他卻對 我說道:「我也想知道呢!真是難以置信……」再多加一句:「到底幫主是甚麼東西?」就連「難以置信」這個成語也給他搶先說了,我只有無言以對啦!

    「如果他不是裝瘋扮傻呢?」藍鳳凰突然在我耳邊小聲說道。我「嗄」了一聲,藍鳳凰繼續道:「同樣地也不是真的變了傻瓜,亦非患上離魂症……」我打 斷了她的說話:「哪怎可能?他叫自己做狗雜種!」藍鳳凰示意我先聽她說,然後道:「如果不是以上三個可能,剩下的一個可能性便是……」

    「還有其他的可能性嗎?」我不明白,數著手指道:「離魂症、白痴、扮傻……還有甚麼?」

    「他真的是狗雜種啊!」藍鳳凰佻皮的道。

    我重重的敲了她頭頂一下,說道:「妳還罵人?」

    「不是呀!如果他真的是雜種……我的意思是,他不是石中玉!」藍鳳凰摸住頭頂苦著臉說道。

    我仿如平空打了一個旱天雷,一說不出話來。良久,才說道:「我……藍鳳凰!妳的意思是我認錯了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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