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群俠傳.第十九章之雪山風雲(四)

    血刀老祖在湖北脅持水笙,汪嘯風傳呼武林人士忙追趕,而「南四奇」也從後趕來。我打從四川開始加入追捕,一直只怕失了血刀老祖的蹤影,絲毫沒想過 會遭他的暗算。也是我們太過托大,如今來到藏邊大雪山,已是血刀門的勢力範圍,相反我們中原武林人士在這段路程中退縮的不少,其餘也走散了,第一撥人馬只 餘下十八人──劉乘風被殺花鐵幹反出,只餘下十六人而矣。

    「你們自命名門正派,在兩湖對我的徒子徒孫窮追猛打,」血刀老祖指著陸天杼哈哈大笑,叫道:「你以為我為了甚麼巴巴的趕到湖北搶這丫頭?還不是要 引你們進來大雪山然後一舉殲滅?今日『南四奇』有三個畢命於此,鐵槍門早就和我血刀門結為同盟,江南武林已是我和花兄弟的囊中之物了!」

    陸天杼回頭怒瞪花鐵幹,喝問道:「二弟……惡僧說話是否當真?你不是錯手殺死三弟,而是全心取他性命,對不?」

    花鐵幹做出了這種事,雖然有點厚顏無恥,臉上卻也微微發紅,乾聲說道:「大哥,事到如今做兄弟的也不瞞你了!老祖武功卓絕,非我等所能企及,正當 奉他為西南武林領袖……」陸天杼一聲大吼,便想撲過去把花鐵幹殺死,奈何花鐵幹早已知覺,躲到血刀老祖身後,陸天杼雖然性烈如火,倒也知道以他一人之力想 要同時對付兩人是絕無可能。花鐵幹又道:「大哥,武林中人一向對我們很客氣,叫一句『南四奇』,卻值甚麼錢?江湖上面這種把戲玩意兒最多,我們甚麼勞什子 的『南四奇』和『北四怪』齊名,可及得上『七幫十八派』、『三教九流』、『武林八大莊』?還有『北喬峰.南慕容』等等新一代高手……我花鐵幹自知憑這點微 末道行,和你們號稱江南武林領袖實有點名不副實,長此下去早晚給石清、驀容復那些傢伙取代。倒不如及早醒悟,另尋生路……我花鐵幹不做英雄做梟雄!和老祖 聯手是個好機會,只要今日殺了你們三人,西南武林盡入我手,再慢慢想辦法控制江南……成為武林盟主指日可待!」

    「你這……你這卑鄙無恥的狗賊!我和你相交數十年,怎會想到你的想法竟然會如此齷齪?」陸天杼指著花鐵幹,差點兒便氣得直噴血。

    「哼!我早就知道結果會這樣……四人當中,四弟最是溫文有禮,品行端正;三弟不苟言笑,立場堅定;大哥你則嫉惡如仇,性子極猛。我早料得到你會如此反應,不過我看在數十年交情份上,還是問你一句:能否與我共謀大事?」

    陸天杼大喝道:「放屁放屁簡直放屁!你把我陸天杼當甚麼人?」

    「你不答應轉眼便死了。」花鐵幹冷冷的道。

    「豈有此理!這數十年我們看錯你了,難道你也看錯我陸天杼?就算死,陸某人也決不昧著良心苟且偷生!狗賊!你勾結惡僧,殺死義弟,立心控制武林,你不得好死!」陸天杼呱呱大叫,連連頓足。

    「陸天杼!我把你當大哥看才好心問你一句!即使你答應了還得看老祖意思!」花鐵幹舉起中平槍指著陸天杼罵道:「你以為我很想叫你一聲大哥?若不是你剛好姓陸,我又剛好姓花,那各自走路還逍遙自在!」血刀老祖不耐煩的喝道:「喂!花鐵幹!你和他有完沒完?」

    花鐵幹好像很怕血刀老祖,立即堆起笑臉,說道:「既然陸天杼不識好歹,隨便老祖你怎樣處置些人吧!」眼角瞄到水笙正扶著水岱退到一旁,冷笑道:「四弟,你如果投降,我倒可以替你向老祖求情!」

    「吥!」水岱咬牙說道:「你殺死了三哥,還有臉在我跟前說話……」但他胸口中刀,至今還未能夠止血,性命已丟了半條,更徨論助戰了。

    「四弟,我們四人當中,你最明白事理,須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而且成大事不拘小節,還有甚麼『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你體會二哥的苦心啊!」

    「我若然和你朋比為奸,將來還有臉見人?」水岱「嘿」的一聲冷笑。

    「放心,今日之事決不外洩,除了你、我和老祖三人外,所有人也不能活著走出雪谷……如果你答應水姪女和汪賢姪自然不用死!」

    血刀老祖看著有趣,插嘴道:「姓水的!先前你對我無禮,如今我也劈了你一刀,兩下扯平。只要你歸順於我,保證將來共享富貴!如何?」

    「二哥的苦心……對了,可真是苦心孤詣啊!」水岱笑道。陸天杼臉色微變,叫道:「四弟,你……」水岱搖頭道:「大哥!今日之事,已經無可挽回…… 我不行了!我們帶來的十多人雖然不乏好手,卻無一可以接到二哥或惡僧百招,更何況還有這許許多多血刀僧伺伏在旁?大哥你獨力難支,即使支持得一時三刻,到 得我們全軍盡墨,大哥你終究有死而矣!我們既落人手,豈可言勇?」

    花鐵幹本來心存僥倖,希望說服其中一人投降──我猜想他這麼努力,還是因為覺得自己太過無恥,若然有人相陪良心會好過一點──豈料水岱口風變得軟弱,自是大喜。相反陸天杼則猛搖其頭,氣極說道:「四弟,難道你竟然甘心作賊……」

    「但教我有一口氣,也寧願戰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此刻我連劍也提不起來,想要助大哥你一臂之力也不行了。」說到這裏舉起右手握住水笙臂膀,又說道:「不過大哥你即管放心,我水岱還是不能夠學二哥做惡僧走狗呢!」

    聽得此語,我們都是一呆,水岱沉聲大喝,運起全身力量,將水笙一把推開,然後縮回右手,往自己天靈蓋上一拍,波的一聲輕聲,便已頭骨破裂,震破腦門而亡。

    陸天杼和花鐵幹也是大驚,然後陸天杼放聲大哭,花鐵幹卻一句「烏龜」一句「豬囉」的把水岱罵個狗血淋頭,說他一番好意水岱卻將之糟蹋掉。血刀老祖也覺無趣,冷冷說道:「既是如此,今日所有人也要死!」回頭向雪谷上面的血刀門弟子招手,似乎要將我們趕盡殺絕。

    隨著「南四奇」來救水笙的其餘十人此刻既驚且怒,一起回頭向谷口衝去,希望能夠殺出一條血路,但他們還未到谷口已被血刀僧攔住撕殺。陸天杼深知自己若不能打倒血刀老祖,這班武林同道只怕會全數死在此地,唯有硬著頭皮,雙手握住鬼頭大刀便朝血刀老祖頭頂直劈。

    水笙撲到水岱身上,抱起他「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哭了一陣子,聽得花鐵幹仍滿口粗言穢語的罵她父親,順手執起了水岱的冷月劍,便向花鐵幹撲去。這 冷月劍也是《兵器譜》的神兵之一,和花鐵幹中平槍可以鬥個旗鼓相當,只可惜她武功太差,兩招間已被花鐵幹奪去長劍,但她勢如瘋虎,以掌法繼續纏著花鐵幹。 汪嘯風不敢怠慢,立即持劍上前和水笙聯手夾擊花鐵幹,花鐵幹冷笑道:「好多情的小子!為了一個殘花敗柳甘願千里奔波,如今還送掉性命!」水笙和汪嘯風均是 一呆,水笙叫道:「你這老匹夫說些甚麼?」花鐵幹要的就是這片刻之間,在兩人分神之際點中了水笙穴道,然後打飛汪嘯風長劍,一手扣著他的喉頭,冷笑道: 「我說啦!剛才老祖不是說過,水姪女已做了他師徒的老婆嗎?」

    水笙氣得想昏過去,狄雲衝前扶住了她,怒道:「你說甚麼……怎能憑空污人清白?」

    「你不是拜了老祖為師嗎?」花鐵幹一手捉住汪嘯風,用中平槍指著狄雲問道。

    「話雖如此,不是我願意的。」狄雲急道。花鐵幹笑道:「那麼也是老祖逼你和我水姪女行周公之禮吧?」狄雲不知道「周公之禮」是甚麼意思,料想不是好東西,「吥」的一聲罵道:「虧你一把年紀,說話如此難聽……水姑娘冰清玉潔,我絕不容你污衊她!」

    我跑到狄雲身旁,小聲說道:「二弟,水姑娘,我們三人聯手,當可收拾姓花的!」狄雲嗯了一聲,但水笙卻如痴如醉般喃喃自語:「我沒有……表哥,我沒有……」

    汪嘯風心如刀割,突然噴了一口鮮血,便昏了過去。我知道不能靠他們鈴劍雙俠的了,便拉了狄雲一把,搶先攻向花鐵幹。

    花鐵幹掄起銀槍反打,我使出降龍十八掌中的「密雲不雨」,守得密不透風。對方有兵器攻擊力當然較強,但槍棒畢竟不比刀劍,即使給槍身擊中也不過是一陣疼痛而矣,更何況我有寶衣護身?只要不被搶尖刺中便是。

    狄雲放下水笙,和身撲了過來,但是他的拳掌功夫可說差之極矣,才十餘招已被花鐵幹在肩頭刺了一槍。我立即打出一掌「亢龍有悔」,力度沉猛,花鐵幹 自知避不了,即讓了開去,大喝道:「易一!你來和我搞和?今日讓你死無葬身之地!」我連使「潛龍勿用」、「臥龍始動」、「損則有孚」三招,再補上一掌「戰 龍在野」,一時間把花鐵幹逼得喘不過氣來。花鐵幹所習武功本來就不能算特別高明,在降龍十八掌面前更是處處受制。

    我以降龍十八掌中唯一守招「密雲不雨」擋住銀槍的攻勢,再以「亢龍有悔」、「見龍在田」等招數作堂煌攻擊,夾雜著「突如其來」、「履霜冰至」作突擊,花鐵幹擋得數招,被我在肩頭和背上各拍了一掌。

    「看招!花鐵幹!」我見花鐵幹動作慢了下來,陡地大喝一聲:「群龍無首~!!!」雙掌突然急揚,掌力吞吐不定,未到最後一刻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想要拍在哪裏,花鐵幹更是只見滿天掌影,眼花撩亂。結果就在這時,我一掌拍在花鐵幹的小腹。

    <……降龍十八掌升級Level5

    花鐵幹「哇」一聲狂噴鮮血,向後倒下滾出數丈,方始爬了起身。他怕我乘勝追擊,順手拉起昏迷在地的汪嘯風,將銀槍架在他頸際。

    我和狄雲並肩站著,那邊廂血刀老祖贏了半招,乘陸天杼動作中露出空隙,削去他半邊耳朵,再順勢一個肘鎚把他撞倒,陸天杼一口氣登時轉不過來,昏了過去。

    「狄雲!你拜了我為師,學了我刀法,竟敢欺師滅祖,掉轉刀頭和我作對?簡直嫌命長!」血刀老祖踏上一步,揚了揚手中血刀叫道。我回頭望去,其餘江 湖中人已差不多死盡死絕,僅餘下三四個人倒在地上呻吟,卻也再不能戰鬥了。如今我只能希望石破天他們能夠及時趕到──不過即使讓他們趕上了,只怕是另一班 落到陷阱裏頭的人。想到這裏,我知道要設法通知他們,否則盲目撞進來不過多添幾條人命而矣。

    但我又有何方法可以通知外面的石破天?如果能夠走出雪谷,我也不用回來了。

    所以到了最後,還是只有一個辦法──憑我自己搞定這裏。

    血刀老祖走到花鐵幹身邊,笑道:「兄弟怎麼如此狼狽?」

    花鐵幹怒道:「別只在笑!替我收拾這兩個小子吧!」

    「我自然要收拾他。」血刀老祖奸笑道:「只是你這副模樣如何與我打天下,稱霸武林?我可不會和廢人合作啊!」花鐵幹呆上一呆,心頭已是涼了一截, 顫聲道:「老祖你這是說笑吧?我……」血刀老祖哈哈大笑道:「放心!不過是說笑罷了!我相信你還有利用價值的,我不介意多讓養一個閒人。」

    花鐵幹敢怒不敢言,本來他的武功就遠不及血刀老祖,何況現在身受重傷?血刀老祖叫道:「寶象!由你來對付這小子吧!」又轉頭對花鐵幹道:「甚麼『南四奇』,連我一個徒弟也比不上!」

    我回過頭去,只見一個和尚向我們走過來,用嘶啞的聲線應道:「得了,師父。」我見他是個極高極瘦的和尚,兩眼甚大,湛湛有光,顯有內功甚是精湛。 我登時心中打了個突,忙用隱形眼鏡目測他的戰鬥力,原來只比田伯光高上少許,我雖有所不及,可也並不怕他。其實這個寶象武功還沒有花鐵幹好,只是血刀老祖 沒隱形眼鏡,不知道各人確實的戰鬥力,他見我年紀不大而輕視我,連帶小看被我打傷的花鐵幹而矣。

    一眾血刀門弟子與前來追趕的中原武人打殺一陣後,損折了十幾員,前前後後還有二三十人,當中以這寶象武功最高。若然沒有血刀老祖在旁,我和狄雲要 闖出這雪谷原是不難,奈何卻不是血刀老祖的對手。即使我能夠成功把寶象打敗,到頭來還得和血刀老祖放對,倒不如趁力氣沒消耗太多,試一試血刀老祖是否真的 不可扳倒。

    這無疑是以卵擊石,屬下下之策。只是不出此下策,更無半分勝望……想當日我三戰金輪法王也死不去,今晚亦可能有此鴻運。寶象正大步向我走來,我吸了一口氣,使出「上天梯」輕功從血刀老祖身旁搶了過去,拾起了英雄劍。

    血刀老祖笑道:「即使有劍在手也不一定是我徒弟的對手啊!」

    「是嗎?」我「嘿」的一聲,英雄劍直點向血刀老祖的頸際。

    血刀老祖「嘿」的一聲冷笑:「你急著來送死?」藝高人膽大地伸出食、中二指,想要夾住英雄劍。我深知以其功力,若然給他夾實了,休想再能夠回劍攻 出第二招。情急之下,想起獨孤九劍的要訣在於找出敵人破綻,隨機應變,既然這血刀老祖不把我放在眼內,我正好利用他輕敵之心從中取利。當機立斷下把英雄劍 劍刃放平,血刀老祖原本想夾住劍面,指頭卻放到兩邊劍鋒之上,登時割出兩道深可見骨的血痕來,差點沒給削去兩個指頭。

    血刀老祖大怒,右手握著血刀便朝我頭頂直劈。我舞起一式「鳳舞九天」,將血刀擋了回去,再奇兵突出,使出追風神雷劍,直刺向血刀老祖胸腹之間。一時之間噹噹之聲不絕於耳,我們以快打快,數十招攻守一下子便過了。

    但見一道紅光從下而上射向我的左臂,我閃避不及,怕就要蹈楊過之舊路,從此成為獨臂之人。這種情況之下,我決意和血刀老祖鬥個兩敗俱傷,便揮動英 雄劍朝其胸口橫削過去,使出的又是一招雷霆萬鈞的追風神雷劍。我這一劍倒也不是圍魏救趙之術,純是自知左臂沒了一半,不甘心的想要血刀老祖掛彩,取回些許 利息。

    血刀老祖刀勢不收,刀刃已幾乎觸及我的左臂,想我害怕後退變招。我當然不會那麼笨──因為我如何退後只怕也避不過這一刀──我們就像在懸崖賽車看看誰人先煞車,各自閉目全力砍向對方。

    千鈞一髮之際,血刀老祖身子一轉,已然讓過英雄劍,可是血刀也不得不離開我的左臂。原本只想兩敗俱傷的我竟保住了一條手臂,難免嚇出一身冷汗來。 雖然我們兩人誰也傷不了誰,但血刀老祖先行縮開,仿似輸了一招,心中憤怒得不可開交,把血刀舞成一團血霧,向我迅速掩至。

    我連忙以英雄劍擋住勢如猛虎的連串招數,面對發瘋似的血刀老祖,我已經無法還手,十招中倒有十一招是守招。到後來朝陽劍法根本不足以擋住血刀,只 好改用華山快劍。然而華山快劍以攻為主,我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攻是守,總之一遍又一遍的把華山快劍由第一招使到最後一招,與自行練劍一般沒兩樣。

    我不記得自己和血刀老祖過了多少招,看來只不過是很短的一段時間,於我來說卻是非常漫長。我完全看不見血刀來勢,只知把英雄劍舞得比對方還快便能夠暫時保住性命。

    <……華山快劍升級Level10.修練完畢

    突然鏗的一聲,想要從中突入的血刀給我劍網纏住,就在這時,血刀刀尖轉彎,絞住了英雄劍,刀尖直點向我握劍的手掌。我陡覺手背一涼,心知不妙,英 雄劍再也拿捏不住,啷噹落地。我顧不得自己傷勢,雙掌向前推出,一股凌厲無匹的掌力隨著一式「見龍在田」直湧向血刀老祖。血刀老祖正自得意,打算把我殺 死,不料我變招極快,驚覺掌力臨身已然太遲,剎那間給掌風閉住了呼吸,不其然的蹬蹬蹬蹬向後連退四步,臉如金紙。

    血刀老祖在全無防避之下受了降龍十八掌的掌力,雖談不上怎麼重傷,可是也血氣翻湧,說不出話來──若在真氣平伏前勉強用勁,卻會造成極大內傷。

    我低頭望了望右手手背,只是給割開了一道兩寸來闊的傷口,並不礙事。我立即彎腰拾起英雄劍,要上前補上一劍結果他。狄雲上前兩步,對我說道:「這 人雖然立心不良,但這二十日對我總算不錯,大哥你可以放過他嗎?」到這時候我才有餘暇打量眼前形勢,陸天杼醒了過來,雖然他所受內傷不輕,還是和狄雲夾手 夾腳將寶象一干人打得橫七豎八躺滿一地,也不知是生是死。而花鐵幹捉住汪嘯風不敢放開,縮到雪谷一角──因為沒了這人質,只怕立即便會被陸天杼殺死。

    「易兄弟,你的傷沒事吧!」陸天杼見我僥倖勝了血刀老祖半招,關心的問道。我點了點頭表示沒大礙,陸天杼道:「我受的內傷不輕,剛才不能幫你…… 但你這戰做得很好,趁現在解決他,為我四弟報仇!」說完轉頭怒瞪花鐵幹:「至於老夫,要親手把這人面獸心的奸賊殺了,取出他的心來祭我三弟和四弟在天之 靈!」

    我嗯了一聲,對狄雲道:「二弟,此人武功之高簡直匪夷所思,這時候亦非真的受傷,我不過是取巧才能打敗他,使他亂了內息……待他調息完畢,我們圴要畢命於此!」說完再也不理會,衝前便要對血刀老祖下手。

    「不!雖然他是壞人,但這幾日對我比任何人都好……我不理會是甚麼原因,就這點恩情我也不能讓你殺他!」

    這時汪嘯風已然醒轉,聽得狄雲說話,咬牙道:「臭小子!你當然不肯讓他死……你全仗他才可以風流快活……我和你拼了!」說到這裏,突然不理會身前中平槍的槍尖,使出勁力掙開已是強弩之末的花鐵幹,和身撲向狄雲。

    我和狄雲對望一眼,陸天杼已扯住了汪嘯風,叫道:「汪賢姪,你冷靜一點……」我和狄雲想了一會才明白他所指何事,狄雲道:「你怎麼不相信我?水姑娘是……別說是我,就連老和尚也沒碰過水姑娘!」

    「如花似玉的姑娘放在面前,你們會不動心不動手?你們兩個淫僧……就算你是易一的把弟,難保不會變做無恥淫徒,糟蹋我表妹!」汪嘯風妒火急升,已是失了理智:「還我的表妹來……還我表妹的貞操來!」狄雲要待解釋,卻得一聲淒然的叫聲:「汪嘯風!你在說甚麼?」

    我和狄雲轉頭望去,原來是水笙。水笙站著那裏,顫聲問道:「你竟把我想得如此骯髒……用這些齷齪的說話來誣蔑我!我和狄大哥不是說了嗎?甚麼事也 沒發生過!」汪嘯風低下頭去,卻不說話。水笙冷笑一聲,說道:「你不相信我……你根本不相信我!我會騙你嗎?無論真相是甚麼,我本來就不打算騙你……你為 甚麼要來救我?莫說我沒有受委屈,就算有甚麼差池,你能這樣對我?你憑甚麼這樣對我?不高興的話你走呀!我又不是你的甚麼人……你要人家還你甚麼?你知羞 不知?」

    「哈哈哈哈!小姑娘,我們有甚麼沒有甚麼,妳也不用和他解釋了!如此沒氣量的男人要來幹嗎?乾脆跟我回去享福吧!」血刀老祖突然高聲發笑,我便知 道要糟,為了汪嘯風的抓狂,竟然白白錯失殺死血刀老祖的機會。陸天杼先前和血刀老祖對戰時受了內傷,此刻武功只剩下一半,再加上我和狄雲,面對全力以赴的 血刀老祖只怕還是沒有勝算。

    「能夠使我內息幾乎走了岔道,算你這小子有種有膽有料子!」血刀老祖指住我說道:「可惜還差十年功力……這十年時間我不會留給你的,今日便要送你上路,免除後患!」

    「惡僧!要殺人先殺老夫!」陸天杼搶到我的身前,咬牙說道。血刀老祖「哈」的一聲:「這裏所有人都要死……誰先誰後有甚麼分別?我如今認真對付,你再也休想贏我!」

    我們一起盯住血刀老祖,均是全神灌注的戒備著,防他隨時出手。我目不轉睛的看著血刀老祖手上血刀,雙眼忽地一花,忍不住輕咦一聲,除了血刀老祖自己之外──不知道甚麼時候,他身後無聲無息的多了兩個男人。

    我、狄雲、陸天杼、水笙和汪嘯風五人皆是相顧愕然。這兩個男人一個身材肥胖,臉色紅潤,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像個彌勒佛,使人感到心情舒暢。另一個則 高瘦身材,臉白如紙,兩片嘴唇極薄,顯得冷漠寡情。兩人腰間分別懸著一個葫蘆,背上斜掛著一個長條型布包,胖子的葫蘆和布包是紅色,而瘦子的卻是藍色。我 們起初以為他倆是血刀老祖另外安排的幫手,但這兩人站在他身後既不作聲,又不動作,顯得十分突兀。

    血刀老祖對身後兩人竟沒絲毫知覺,待見我們一直望向他身後,而且神色越來越詫異,方知出了狀況,霍然回頭,一見兩人自是大為震驚,想立即閃開已然遲了,瞬間被他們一左一右捉住雙臂,動彈不得,連血刀也落到地上。

    這兩個男人出手奇快,手法又怪異非常,就算在最佳狀態的血刀老祖是否能夠輕易避開也未可知。我立即啟動隱形眼鏡的內置晶片凝視兩人,一看之下,心中驚訝絕不下於被捉住的血刀老祖。

    不知道是否隱形眼鏡顯示錯誤,胖的子功力指數竟然整整700點,而另一個男人武功更是達到725點,那不是「十大高手」級的戰鬥力嗎?能夠超過 700點,已堪稱絕世高手,武林之中理應只有十來個人有這修為,而且都是人所共知的成名人物……怎麼平白多了兩個名不見經傳的人出來?

    「你便是血刀門掌門嗎?」那胖子微笑著說道:「我們兄弟倆是專程前來看望你的……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了?」嘴上這麼說,手上絲毫沒有放鬆,仍然扣緊血刀老祖的脈門。

    「你……你找我幹甚麼?」血刀老祖何等人物,當然知道掙扎是沒用的,因為根本沒可能擺脫這兩人的脅制。

    「俠客島請你喝臘八粥去。」那瘦子冷冷的說道。

    「臘八粥?」血刀老祖丈二摸不著頭腦,搖頭說:「你們……開玩笑!」

    「誰人和你說笑?告訴你吧!我們兩兄弟是來自『俠客島』。俠客島首次在江湖露臉,你自是不認識,但只怕不出一月,便沒人不知道我們兄弟兩人啦!」 那胖子笑意不減,興緻勃勃的說道:「我們兩人來中原賞善罰惡……只要是一派之尊,便有機會接到我倆的『賞善罰惡令』,這『賞善罰惡令』可充當請柬,邀請你 在臘月初八到南海俠客島喝一碗臘八粥。如果賞面,臘八那天便在俠客島上恭候閣下大駕;若不賞面……兄弟倆便要在此賞善罰惡了!」

    血刀老祖神情驚怖:「甚麼賞善罰惡?」

    「若你在江湖上是行善積德,我們自然有法子賞你……若你作奸犯科,姦淫擄掠,又或作過虧心事,別怪做兄弟的不手下留情了!」胖子笑道。

    血刀老祖雖然明知自己此刻不是兩人對手,但他也算是一代梟雄,可殺不可辱,聽那胖子說話,大怒道:「你敷衍老子來著?明知道老子是血刀門掌門,會有甚麼好事幹出來?要殺便殺,別在這裏貓哭老鼠!」雙臂用力一掙,不知從哪裏來了一股神力,竟掙開了那兩人的脅制。

    「如此甚好。」那瘦子點了點頭說道。胖子哈哈一笑,說:「其實這是家師定下來的規矩,我們不得不遵守……相比起請你去俠客島,我倒想為江湖除一大 害!」血刀老祖不待他把話說完,踢起地上血刀,伸手便抓,想要盡力一搏,先殺傷其中一人。豈料就要握住刀柄的時候,不知怎麼的血刀已落到那胖子手中,另一 個瘦子焂地伸出右手抓住血刀老祖左肩輕易將他掄起,胖子手起刀落,凌空把不可一世的血刀老祖攔腰劈成兩半,血刀果然名副其實,好不鋒利!

    血刀老祖那淒厲的慘叫聲仍在空氣中迴蕩,濃烈的血腥味充斥在四周,我們都覺心頭發毛。這時候那胖子目光掃向花鐵幹,花鐵幹跪在地上說道:「我去……我去喝臘八粥!」

    「這便是『南四奇』之一的『中平無敵』?怎麼這副模樣?」胖子搖頭皺眉道。

    「可能是假貨。」瘦子哼了一聲,道。

    「真也好假也好,你沒資格到俠客島去!」胖子笑著搖了搖頭,轉身便走。我當然不敢攔阻,即使有無數說話想要問他兩人,但只要一想到強如血刀老祖在兩人面前也毫無還擊之力,便知道這兩人絕不能惹,否則只有送死而矣。

    但陸天杼還是忍不住走上兩步,高聲叫道:「兩位先生仗義相助,陸某人多謝了!」

    胖子回頭笑道:「我們本來不是來幫你,只是執行家師命令,賞善罰惡而矣。不過你這句『多謝』我兄弟倆是受之無愧……反正我們不出現,你們人人要死 在這裏。」陸天杼為人坦蕩,不以他的說話為忤,點頭表示認同:「你們說賞善罰惡……雖然有點難以置信,但以兩位先生的武功,強如血刀僧也能收拾,真要賞善 罰惡也應沒問題了。」

    胖子望著同伴嘿嘿一笑,說道:「陸大俠武功也是高的,只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其實我們武功也只是不過不失,比之家師是差得遠了……聽說中原武林還有甚麼『十大高手』,家師言道都是以一敵百的絕世高手,要我們遇著小心……我倒想會他們一會!」

    「兩位不用想了!」陸天杼連忙說道:「中原『十大高手』都是正人,罰惡罰不到他們頭上……就只有東方不敗是奸徒,不過魔教根深柢固,只怕兩位也難動它分毫……」

    「嘿嘿!陸大俠真是……」胖子笑了一笑,說:「陸大俠也是正人,只不過迂腐了點。」

    陸天杼還想說話,那瘦子突然插言說道:「追來了。」胖子側頭細聽,點頭應道:「是……不過只來了兩個,聽起來還是他們兩人。」

    我們還不知道發生甚麼事,卻聽到一陣呼呼之聲從後面吹進來,雪谷中登時狂風大作,水笙、狄雲和汪嘯風只得伸手擋住臉面,我和陸天杼卻感到一陣凌厲無比的殺氣掩至。

    狂風中突然見到一團黑霧,一股旋風從天而降,穩穩的落到地上。黑霧散去,旋風停下,雪谷中的狂風也都沒了,面前卻又多了兩個男人。

    這兩人的出場和先前兩人截然不同:先前兩人無聲無息;這兩人卻先聲奪人。

    其中一個男人身材高大得可以,擁有一頭天然卷曲的黑髮,臉上容顏有如希臘神像一般線條深刻,輪廓分明。穿著藍色背心外披玄色斗篷,露出一條粗壯的 左臂,上面紋有神獸刺青。另一個男人身量適中,穿著黃色長衫,一頭長長的秀髮比女人還要柔軟,長得十分俊朗,可惜了瞎一只左眼,只好戴著個眼罩。

    「你們兩人竟從關外一直追我們追到這裏來,到底想要怎樣?」

    那個高大男人一雙眼神充滿戾氣和殺意,聲音也是冷冰冰的:「來殺你。」另外一個獨眼的男人說道:「你們兩人將『關東四大門派』殺個雞犬不留,撼動了東北武林,我師兄弟倆是來向兩位討個公道。」

    「我們兄弟兩賞善罰惡,邀請四派掌門到俠客島喝臘八粥,四位掌門不領情,還想聯手對付兄弟……兄弟只好賞善罰惡了。」胖子說道。

    「錦州『青龍門』、長白山『快刀門』,還有『鶴筆門』和『萬馬莊』平素沒甚惡行,若是賞善罰惡,何以沒由來的把四位掌門殺死?」獨眼男人繼續道: 「你們在關西和大漠害了『鎮關西』、『大漠雙鷹』,我師兄弟已經想會一會你們……豈料你竟敢再加害四位掌門與及『太白三英』,還有何話可說?」

    「甚麼?早前聽聞『大漠雙鷹』的狄鷹、文鷲在漠北遭人害死,原來竟是這兩人所幹?」陸天杼「啊呀」一聲叫了出來:「還有關東四大門派及『太白三英』也都遭了毒手?這事江南還未知曉!」

    「嘻嘻!那甚麼『太白三英』更是死有餘辜,不過我的說話兩位應該不會相信的了。」胖子笑道:「你們跟著我兄弟倆天南地北的走遍了大半個中原,終於還是追讓你們追到了,想怎樣便劃下道兒來吧!」

    「殺人填命。」那高大男人冷冷說道。

    「哈哈!江湖中人哪個身上沒幾條人命?好!我們不來和你爭論誰是誰非,看來不分出個高低不能夠了斷。」那胖子大笑著說道:「『風虎雲龍』,閣下名 頭之響,在北方無人不知,其實我們兩兄弟也早想領教領教閣下神功。不過家師有命,我們此行只找各門各派的正主兒賞善罰惡,你們兩位既未開宗立派,我們才不 好意思上門問候。難得你再三相逼,大約家師也無話可說了。」

    「好!」那高大男人雙臂一振,巨大的黑色斗篷嗖一聲揚了起來,飛身躍起便撲向那胖子,身周帶起一股勁風,勢道之猛烈使站數丈開外的我們也不其然退 開數步,以避其鋒。那男人雙掌一圈一推,直轟胖子頭頂,胖子笑道:「來得好,讓我會一會你!」伸出右手在空中連抓,每一抓也抓向那男的每一招的破綻,那男 人卻不慌不忙變招再攻,身子一直凌空,全憑和胖子交手時碰撞借力,才沒有落下。

    「原來這兩人竟是『北四怪』?」陸天杼臉上神色更是詫異,我問道:「『北四怪』?」陸天杼說:「你剛才沒聽見那人說甚麼『風虎雲龍』嗎?我『南四 奇』用姓氏排名叫作『落花流水』,聽說『北四怪』也是以名字組成『風虎雲龍』。其實我們一處江南,一處河北,可謂全沒關係,江湖中人不過以我們行事作風和 身份地位相似,故相提並論。其實我從來沒見過『北四怪』,不知道他們是甚麼樣子。」

    我們說話間兩人交手未止,那個胖子只用單手便能阻擋對方全力進攻,功力明顯較高。我以隱形眼鏡目測二人功力,胖子達到整整700點我早已知悉,那 高大男人雖然有所不及,可也有619點,比血刀老祖還要厲害少許。這點差距其實可以是勢均力敵,但胖子能夠如此從容,依我看不過是因為他的手法怪異,真正 比鬥下去非數百招難分高下。

    那胖子「嘿」的一聲,突然雙掌齊出,和半空中的高大男人實實在在對了一掌。那男人翻身倒蹤開去,一落地便又朝胖子打出一掌,嗤的一聲竟是能夠隔山打牛的劈空掌,胖子不敢怠慢,肥胖的身軀滴溜溜的打了個轉,輕易避了開去。

    那男人呆了一呆,只見胖子飛蹤而起,開始反攻,實在想像不到以這副身軀竟能移動得如此輕盈迅捷。那胖子在半空中伸手到背後,從那紅色布包中抽出一物,原來是柄金光燦爛的寶刀,便朝對手劈下去。

    「金貂刀!」那個獨眼男人在一旁看到,叫道:「是《兵器譜》的神兵!」才一說完,也不見他有何動作,身子竟以拔起數丈,然後直捲向胖子:「雲師兄,我來助你!」

    這男人武功稍低,卻也有580點的功力指數,但見他在半空一個翻身,一腳踹向胖子腰間。胖子只得中途變招,以手中金貂刀的刀面硬擋此招,竟硬生生的被逼落地上。

    「好一招『風神腿』!」那瘦子雖然比較沉默,卻不其然讚道。

    胖子落地,那高大男人亦已殺至,左手捉住肩上斗篷用力一揚,斗篷給灌注了內力有如鐵鞭般打向胖子頭臉。胖子「嘿」的一聲豎起金貂刀,和斗篷相碰, 竟發出金石撞擊之聲。那男人右掌空然在斗篷之下穿出,逕打胖子大腿,胖子大驚急退,勉強給他避了開去,卻也給五指拂中,腿上褲子登時裂開了一片。

    「哼哈!『雲無常.風無相』,這一招『排雲掌』果然不著形跡!」胖子笑容開始有點勉強。

    「既知我『排雲掌』,那就受死吧!」那男人再施故技,強攻胖子。瘦子陡然一動,一瞬間搶到那男人和胖子之間,手中已經多了一把銀光閃閃的寶刀,攔 腰便往他劈去。這招來得太快,待得驚覺刀氣臨身,危急中唯有兵行險著,一掌拍在刀背上,堪堪把刀拍開,左肩卻已中了瘦子指力,悶哼一聲,立即抽身而退。

    「『移形換影』!輕功不錯!」那獨眼的男人也是騰空而起,落到同伴前面:「我和你鬥上一鬥!」

    胖子搖頭笑道:「步驚雲中了我兄弟『拂衣指』指力,一條左臂一時三刻間動彈不得……若想以單臂鬥我兄弟倆,勝負你們應該很清楚吧?」瘦子說道:「我們還有要事,少陪了。」兩人說完,轉身便想離去。

    「大哥!二哥!」一把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喜道:「石兄弟?」回頭看去,果見石破天正和雙兒及另外數人奔進雪谷。

    石破天全力奔跑,不一會已走到我的跟前,看見我很是驚喜;「啊!易大哥也在這裏!」然後走向停在前面的胖瘦兩人跟前,叫道:「大哥、二哥,我追你們追得好辛苦。」此語一出,谷中除了他們三人外,盡皆愕然。

    「你追我們幹甚麼?」胖子笑嘻嘻的問道。石破天說:「難得我們結義金蘭,卻只一日便分開,弟兄弟的不捨得兩位哥哥。」胖子笑著轉頭對瘦子道:「你 看,我們這位兄弟多麼有心!」瘦子搖了搖頭,皺眉不語。胖子又對石破天道:「我們有事要辦,不能在中原久留……這次和你結拜也是緣份,不過能夠結拜已經是 萬幸了,將來我們只怕天各一方,再也很難相聚……兄弟,你自己保重!」我只覺得胖子說話的語氣有點輕挑,直到最後這一句才見得是認真關心。

    「你們到哪裏去?」石破天問。瘦子在催促胖子,胖子還是說道:「賞善罰惡啊!這次來到大雪山還有一個地方要去拜訪!」說完捉住石破天的雙手,道了聲保重,和瘦子一起使出輕功,轉眼已奔出雪谷。

    石破天想要追趕,奈何他內力雖強,輕功卻沒那兩人高明,追到谷口已不見他們蹤影。

    這邊廂陸天杼和那兩人說話,原來那個高大的男人叫步驚雲,江湖上人稱「殺神」,至於另外一個則是他的師弟,「風之子」聶風。聶風、步驚雲,還有 「胭脂刀」沈玉虎和龍五公子乃河北及關外一帶的武林高手,並稱「風虎雲龍」,取其「雲從龍.風從虎」之意。他們兩人和陸天杼在江湖上齊名,卻至今才一次見 面,自然互套交情。風、雲二人聞知「南四奇」中出了花鐵幹這個敗類,至使劉乘風、水岱死在雪谷,都是非常的可惜。

    花鐵幹趁眾人不覺不知躲到哪裏去了,陸天杼派後到的長沙彭氏兄弟、黑龍鞭史松到雪谷前後搜索,都沒他的蹤影。

    「豈有此理!這狗賊真是滑溜!」陸天杼深深不忿。想到劉乘風和水岱慘死,陸天杼又吐出兩口鮮血來。

    「陸大俠節哀順變。」聶風說道:「聽聞這花鐵幹乃江西鐵槍門掌門,偌大的一個鐵槍門擺在江西,不怕他不回去。」

    「說得對,聶兄弟!」陸天杼一拍雙掌,說道:「這賊小子未必放得下這副家業,就算想要跑,也必回家收拾細軟,帶走兩個嫂子……再遲便真讓他走掉, 我先帶人馬趕回中原!」又問風、雲二人:「你們有甚麼地方要去?」聶風說道:「我們還要追那兩人……雖然他們武功極高,但我師兄弟一定要為四位掌門討回公 道。」

    陸天杼點了點頭,說:「那我以後有機會再聚……後會有期!」聶風和步驚雲均抱拳告別。石破天望了望我,一臉不想回去的樣子。我見狄雲站到角落,也 不願他與陸天杼他們同行,便對陸天杼道:「陸大俠,我和我把弟均受內傷,想在此休養再行回去,可好?」陸天杼嗯了一聲,道:「沒問題……這次也實在仗易兄 弟的幫忙,否則……如今下剩下花鐵幹這個餘孽,我陸天杼不怕他,你們就在此地好好休養!」

    那邊廂汪嘯風早已上了馬,率先帶著史松等人揚長而去。陸天杼招呼水笙道:「水姪女,妳跟我回去找花鐵幹報仇吧!」

    水笙望著雪谷谷口,好一會才道:「不!我不回去。」

    陸天杼呆了一呆,不解問道:「妳不回去?為甚麼?」轉頭順著水笙的目光投向谷口,恍然道:「水姪女,汪賢姪不過是一時想不通……其實妳並非自願,實是屈服在惡僧的淫威之下,汪賢姪下了這口氣之後便會原諒妳的了!」

    「我不用他原諒!」水笙鐵青著臉:「我說過這位狄……狄大哥是正人君子,雖然與我同被惡憎脅持,卻一直暗中保護我……他答應拜惡僧為師也是要纏著他教武功,分散惡僧的心神來保我清白。表哥不相信,難道就連陸伯伯也不相信我了?」

    陸天杼嘆了一口氣,半晌才道:「好!我信你。」又對狄雲道:「狄兄弟,真的辛苦你了。」水笙說道:「所以我不回去。我知道陸伯伯不騙我,但其他人……水笙自幼喪母,只得爹爹憐我疼我,如今我爹爹也已身故,連表哥也……陸伯伯,就當我陪爹爹死在雪山裏吧!」

    陸天杼左思右想,都覺沒有兩全其美的方法,只得說道:「隨妳吧!」

    吩咐彭氏兄弟留在雪谷照料傷者,從後跟著把眾人遺體運回中原之後,陸天杼跨上馬背,便出雪谷。

    我長長的嘆了口氣,水笙乃是大家閨秀,名節受損對她來說確是大事,中原再也不容她立足了。我不知道她不回去,打算到甚麼地方,又或者會否就此了結自己的生命,不過我卻沒時間理會她,因為那邊廂步驚雲和聶風正向石破天問話。

    「這位兄弟姓石?你和那兩人是甚麼關係?」聶風語氣較好,正問石破天道。這件事我也想知,便走前說道:「石兄弟,以前從來沒提過和人結拜,這事定然是和我們第一撥人馬分開了之後的幾日間發生,對不?」

    步驚雲冷冷的望了我一眼,問:「你是?」

    「啊!對不起。」我連忙笑著抱拳道:「在下易一。」

    「咦?莫不是在山東消滅『十二連環寨』的『快劍.易一』?」聶風愕然問道。

    我臉上一紅:「區區賤名何足掛齒?實在有污兩位清聽。」平日我對他人的讚揚很是自豪,但在這兩位高手面前則有點難為情。步驚雲點頭道:「你幹的很好……易兄弟和這位姓石的如何稱呼?」

    「我們是朋友,這次他便是跟我追血刀老祖追來了大雪山,,才會見著那兩人的。」

    「易兄弟,石兄弟,我和雲師兄真想知道那胖瘦兩人的事情。」聶風對我們說道。我問:「你們為甚麼要追到大雪山來?」

    「江湖上為這兩人起了個外號,叫『賞善罰惡使者』,以前從來沒人知道……大約兩三個月前,他們首次在河套那邊出現,一出手便殺人,殺的都是江湖人 物。起初被殺的人雖也都是幫主掌門,但一來屬小幫小派,二來那些幫派向在黑道上,江湖仇殺並不出奇。直到兩個月前『大漠雙鷹』也死在他們手上,北方武林才 正視這問題。」聶風說道:「一個月前,我和雲師兄正在關東,這兩人竟殺死關東四大派掌門和『太白三英』,我們得知消息便立即追上去,追了整整一個月,中途 他們又殺了數位幫主,我們總是來遲一步。」

    「這一次終於追上了。」步驚雲狠狠的道:「豈料又給他走掉。」

    「但他殺了血刀老祖,總算真是為武林除一大害。」聶風聳了聳肩,道。

    我本想說這兩年來江湖上有不少離奇血案,不知道是否也和這「賞善罰惡使者」有關,但三個月前他們才首次露面,應該是兩回事來著。既然沒關係,也就不去多想,轉頭石破天把和兩人結拜的經過說出來。

    石破天知道風、雲二人和他的結義兄弟作對,本來是不肯說的,但經我勸導後,終於肯把一切娓娓道來。

    石破天依從我的意思,帶著雙兒墮後到第二撥人馬,免得和血刀老祖短兵相接時誤傷武功不高的雙兒。怎料第二撥人馬有十餘人見深入不毛之地,起了退縮 之意,最後一哄而散,混亂之中石破天和眾人走失了。石破天從後追趕想要找回雙兒,中途覺得肚餓,便捉了一只山雞在山道旁架起火堆,預備燒來祝祭五臟廟。那 胖瘦二人恰好在這時出現,他們因為貪路而錯過了宿頭,腹中飢餓不已。石破天為人慷慨,便將燒雞分給二人,三個人如此這般便算是認識了。

    石破天見世面較少,不識好歹的與他們攀談,倒也很是投契,三人談笑風生。石破天想起我和狄雲,竟提出要與兩人結義,也不知道是石破天真有甚麼過人之處,還是兩人全心消遣他,總之糊里糊塗的三人便結拜成了兄弟。那胖子年紀最大,瘦子行二,石破天行三。

    我和風、雲二人都覺此事甚玄。聶風問道:「你兩位兄長叫甚麼名字?」

    「大哥叫張三,二哥叫李四。」石破天非常認真的說道。

    「甚麼?」我們幾乎一起失聲叫道。石破天不明白箇中問題所在,我也不好意思說破,想了一想,只得道:「這不是太過不合情理嗎……你本來不認識他們兩人,怎麼可以隨便結拜做兄弟?」

    「我感覺大哥和二哥都不錯,很可以肝膽相照。」石破天一臉天真的道。我心裏一呆,自問當日和狄雲、胡斐結拜,其實也並非真正互相了解,一切還不是 石破天所說的「感覺」作祟?我有甚麼可以批評石破天?「至少要說真姓名啊!張三李四甚麼的,這種『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起來有用嗎?」我終於忍不住叫道。 石破天不明白,問我道:「為甚麼張三和李四會是假名字?大哥和二哥不能叫張三李四嗎?」

    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向石破天解釋,反正他就是不明白,也不相信。再者我的確沒證據證明張三不叫張三,李四不叫李四。半晌,喃喃的道:「問題是張三李四這種高手,為甚麼要和你結義?」石破天根本不理會我,只是不斷問道:「大哥和二哥會到哪裏去呢?」

    步驚雲和聶風對望一眼,聶風道:「這個我倒猜得著。他們說到大雪山要拜訪一個地方,如今血刀老祖已死,大雪山就只剩下最後一個地方可以讓他們賞善罰惡──雪山派。」

    第十九章之雪山風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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