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群俠傳.第十二章之聚義襄陽(三)

    我笑著問這古裏古怪的姑娘道:「請教姑娘貴姓芳名?」

    「我是苗家女子,不懂你拋書袋的說話,你再說一遍。」那姑娘側頭望著我。我覺著好笑,唯有說道:「妳是誰?」

    「這就是了!」那姑娘裝作老成地說道:「我叫藍鳳凰。」

    「在下……」我抱拳正想自我介紹,藍鳳凰卻捉住我的雙手說道:「我知道你,令狐沖說過你是易一,對不?」

    琴兒從侍劍身後衝了出來,我一見她就知要糟,幸好李思豪在她開口前一把捉住她,說道:「還是令狐兄告訴阿一到底發生甚麼事吧!」焦宛兒走到我的身後說道:「易大哥,令狐公子說明天起程到襄陽去。」

    「是嗎?大師哥等的人出現了?難道……難道便是這位?」我趁機抽回雙手,藍鳳凰「嘿」的一聲笑了出來,笑道:「喂!你臉紅了?中原的人就是這麼害羞,一點男子氣概也沒有。」

    令狐沖嘆了口氣,叫道:「好妹妹!妳就別鬧了!阿一,剛才你們互通了姓名,我再來介紹一次──這位是五毒教教主藍鳳凰。」

    焦宛兒和李思豪等人自然早已聽過令狐沖介紹藍鳳凰了,第一次聽到的我卻忍不住「咦」了一聲。這下非常突兀,藍鳳凰瞪了我一眼:「怎麼?我不可以是 教主嗎?」琴兒在一旁說道:「年青姑娘當教主,阿一不服氣啊!」李思豪輕扣琴兒額角,說道:「少胡說八道!『五毒教』乃係『三教九流』之一,教主卻是這麼 年青,即使是我初初聽到也覺得意外。」

    雖然李思豪替我解圍,但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問藍鳳凰道:「妳是剛剛當上教主嗎?」藍鳳凰笑道:「怎麼?你在猜我年紀嗎?告訴你,本姑娘十二歲當上聖女,十八歲便做了教主,已經有五年了,不成嗎?」

    我搖了搖頭,說道:「不對!」

    「哼!」藍鳳凰雙手叉腰,大聲道:「不對?那你看本姑娘很老嗎?」

    「嘖!」我忍不住道:「妳夾七纏八的囉嗦甚麼?誰人關心妳的年紀?」琴兒對侍劍道:「年紀這東西,阿一不關心,藍教主自己可關心了。」侍劍一肘撞 在琴兒腰間,疼得她不敢再說,我對藍鳳凰說道:「我剛才說不對,並不是說妳年紀不對,而是另有所指。大約一年之前,我曾經在北方見過五毒教教主……」

    「咦?」藍鳳凰側頭說:「我甚麼時候見過你?我又甚麼時候到過北方去?」

    我不理會藍鳳凰,自顧自地說道:「那位五毒教教主是個年紀和藍教主差不多的姑娘,然而她自稱姓何!如果妳當上教主有五年了,那麼我見到的又是誰人?」

    藍鳳凰先是一呆,然後捉住我的雙臂道:「你的說話是真是假?」

    「我騙妳作甚?」想起五毒教擅於用毒,給她捉著滋味可真不好受。焦宛兒竟然不怕,走過來拉開藍鳳凰的手,說道:「易大哥一說,我這才想起來,的確是有那麼一回事。」

    「那不可能,天下只有一個五毒教,而五毒教只有一個教主,我從來沒有聽過還有第二個教主的……」藍鳳凰搖頭不信,焦宛兒說:「我記得那一晚那位姑娘帶著幾個苗人,還有個姓齊的……」

    「姓齊的?」藍鳳凰陡然轉頭盯著焦宛兒,問道:「妳說有個姓齊的?叫甚麼名字?」

    「我怎麼記得?」焦宛兒給藍鳳凰嚇得後退一步,我連忙道:「藍……藍教主,妳這是……」藍鳳凰望我問道:「易一,那姓何的娘有甚麼特徵?」這個問 題難不倒我,沒有甚麼人身上的特徵會比那姓何的姑娘更明顯了,於是我輕易便答得出來:「她的左腕給割去,裝上一只鐵鈎……」

    藍鳳凰吸了一口氣,抬頭說道:「果然是她……」令狐沖擔心道:「妹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藍鳳凰搖頭說道:「在我背後竟然有這種事,而我一無所 知……如果不是易一提起,我便一直給蒙在鼓裏!嘿嘿!好一個何鐵手!」那個在神龍島上自稱五毒教教主的姑娘的確是叫做何鐵手,我問道:「藍教主認識她?」

    「此事一時很難說清……」藍鳳凰一臉苦惱:「我問你,為甚麼你會遇見她?」

    我當然不能當眾說出神龍島上的事,便想藉口道:「不過是在路上遇到,見那何姑娘和人起了爭執,自報身份……因為五毒教大名鼎鼎,我便留上了心。」

    一頂高帽戴上頭,藍鳳凰聽得心裏帖服,對我們說道:「那何鐵手本是我教中子弟,因此我知道是她沒錯。我五毒教以藍、何為兩大姓氏,歷來幫主不是姓 藍便是姓何。那何鐵手和我同年,自幼一起長大。十二歲的時候前任教主突然死在外地,教中沒有合適的繼任人,長老們便選了我和何鐵手做聖女,好在將來承繼五 毒教。到得十八歲那一年我在擂台上打敗了何鐵手當上教主,豈料她一怒之下自斷左腕,近兩年更消聲匿跡……想不到竟然在外面自稱五毒教教主招搖撞騙……到底 她有甚麼陰謀?」

    這裏當然沒人能夠答到藍鳳凰的問題。令狐沖見她正在沉思,便對我說道:「早前我離開華山時曾經身受重傷,當時藍鳳凰救過我性命,我也認了她做妹 妹。這一次和我約定的人終究沒有出現,卻叫藍鳳凰來告訴我,說他身有要事,二十四橋之會將來另約時間,所以我再也不用在此空等了,明日一早便前赴襄陽 吧!」

    我不禁「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本來想盡早趕去襄陽的我,在見過洪七公之後當然希望能再待上數日,把降龍十八掌練好才走。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待得 吃完晚飯,我又跑到城北城隍廟去找洪七公,打算告訴他我明日便要離開揚州的消息。豈料去到城隍廟,裏面空無一人,我正想洪七公是否跑到哪裏去?順手拿起神 檯上的燭台用火石打著,往四周一照,洪七公平日睡的乾草堆已給撥散,一面牆壁上龍飛鳳舞的寫著三個大字──「吾去也」。我伸手摸了摸,摸得一手炭粉。那應 該是洪七公的筆跡沒錯,想不到他竟比我還先一步離開。

    當我不無感觸的回到雲來客棧,又在走廊上見到藍鳳凰。我拱了拱手,問道:「藍教主還沒離去?」

    「咦?我為甚麼要離去?」藍鳳凰背負著雙手,踱到我的身前:「易一你好討厭我嗎?」

    我笑道:「怎會?藍教主是我大師哥的妹子,易一怎敢討厭妳?」

    「你別叫我藍教主,那多生分……既然我叫你易一,你也叫我藍鳳凰好了。」

    「姑娘芳名在下怎能隨便亂叫?這不太好吧?」我縮了一縮,尷尷尬尬的說。藍鳳凰說道:「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婆媽?我要你叫我藍鳳凰,你不叫就是沒禮貌!」

    我笑了一下,心想這個苗族姑娘夾纏不清,可是我忍不住問道:「對了!藍……我大師哥到底約了誰人在二十四橋見面?我看他好緊張,卻又不好意思詢問……」

    藍鳳凰「啊」的一聲笑道:「這件事旁人說不得,本姑娘卻夠膽說出來。令狐沖要見的是聖姑。」

    「聖姑?」我呆了一呆,反問道:「甚麼聖姑?」

    「日月神教就只有一個聖姑,否則你以為還有『哪個』聖姑?」

    「日月神教?」我忍不住大聲叫了出來,連忙掩住嘴巴:「我大師哥認識日月教的聖姑?他們是對頭人吧?」說起上來我也認識「江南四友」,不過情形有點特別,總的來說不能算是有交情。

    「對頭人?哈哈!虧你想得出。」藍鳳凰笑道:「照我看啦!說是對頭人也錯不了!因為是冤家嘛!」我給藍鳳凰弄得一頭霧水,如墮五里霧中,只有苦 笑:「我大師哥是華山首徒……雖然他已被逐出門牆,但怎會認日月神教的……」想到這裏,我忽然醒起令狐沖和我同被逐出華山,其實罪狀都是一樣。難道我沒有 投身日月神教,倒是令狐沖真的勾結了日月神教?

    藍鳳凰見我不作聲,笑著便繼續走,走了兩步,回頭望我道:「喂!聽說你們去襄陽參加甚麼武林大會,本姑娘身為五毒教教主,怎能少我一份?我已決定了陪你們一起去。」

    我輕「咦」一聲,還未做出反應,藍鳳凰已拉開一道房門走進去,原來她也住進了雲來客棧。

    <……藍鳳凰加入隊伍/得到五毒秘傳

    十餘天過後,我們不徐不疾的也到了襄陽城。這個襄陽城我是首次來到,位處湖廣北面,離武當山倒是不遠。十一月下旬的天氣自然刮著北風,我披著玄色 斗蓬覺得寒風刺骨,和江南一帶相比真是差天共地。事實上,這裏的城牆雖然堅厚雄偉,但一走進城裏,四面都是破敗之景,既沒有北京的堂皇,也沒有南京的繁 華,更沒有揚州的嫵媚。然而街上不見一個乞丐,百姓雖窮,沒有愁眉苦臉。

    士兵們查看了我們的車馬才放我們入城,胡斐說道:「這裏是大宋邊防重地,要阻止蒙古滅我大宋這襄陽城決不能失。」李思豪點頭答道:「這是為甚麼郭 大俠正藉壯年,武功卓絕,卻一直甘心守在襄陽,江湖事反而少理。所謂『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郭大俠雖然沒有在江湖上行俠仗義,號令武林,但江湖中一提到 『大俠』二字的,都首先想到郭靖郭大俠。」侍劍拉著大車,在一旁說道:「侍劍聽說過,郭大俠雖然如此有名,可是他卻沒有外號……如果要說的話,『大俠』便 他的外號了!」

    胡斐讚嘆道:「我們江湖中人,真要做到這樣才叫頂天立地!」

    令狐沖也走下大車,說道:「我們是否先找慕容兄?」我望向李思豪想要問他意見,琴兒卻在一旁叫道:「哪裏來這許多叫化子?」

    我們回頭一望,果然見到原本一個乞丐都沒有的街道上,突然不知從哪裏湧出了十來個年紀高矮不一的叫化,各自背布袋手執竹子。我想起洪七公的造型, 說道:「琴兒別慌,他們看來是丐幫弟子!」胡斐說道:「大哥說的對!我聽聞郭大俠和郭夫人和丐幫關係密切,好像昔日的丐幫幫主『北丐』還是他們的師父,而 且丐幫一直是抗蒙義師,襄陽城見到叫化一點也不出奇。」

    「賢弟說的沒錯!」一把熟悉得令人舒服的聲音響起,我們面前數個叫化分開兩旁,從中走出四個人來。這四個人年紀都不大,其中有三個我認得,中間一個便是瑱琦了。

    「韓姑娘!」胡斐、李思豪、焦宛兒、侍劍和琴兒都立即打招呼,反而是我心中一亂,慢了反應,只好點頭算是問候。瑱琦身旁站著一個妙齡美貌少女,再後面便是兩個大約二十歲的青年,衣著光鮮,氣宇軒昂,卻是曾經在桃花島會過的武家兄弟。

    瑱琦和我同年,胡斐又是我的三弟,所以我曾叫過瑱琦可以稱呼胡斐做賢弟。當然她這樣叫的話已顯示到我和她的特殊關係,所以瑱琦一直不好意思。想不 到這次分開一個月,她意輕輕鬆鬆的叫胡斐道:「賢弟你有所不知。其實郭夫人也曾經是丐幫幫主,前幾年才把幫主之位傳給喬幫主,所以當中有著非常深厚的淵 源。」胡斐「啊」了一聲,瑱琦又對我們道:「襄陽城的防務當然由官府負責,但城裏的治安則是丐幫弟子份內事。各位一進襄陽城已有丐幫弟子通報,所以我立即 趕來。」

    「原來如此。」段譽笑著說道:「我就說,城裏一個叫化子都沒有,原來全加入了丐幫監視我們。」瑱琦不認識段譽,所以沒有說話,反而是武家兄弟的哥 哥武敦儒說道:「因為武林大會舉行在即,這數日開始有江湖中人陸陸續續到來,為防蒙古人乘機混入奸細,只好對每一位的身份都核實清楚。」

    我拉了段譽一把,笑道:「這個自然。」瑱琦點了點頭,說:「呀!差點忘了介紹:這兩位是郭大俠的高足,武郭儒和武修文。」年紀大約二十歲的武敦儒 躬身行禮,反而只有十七八歲的武修文只是隨便拱了拱手。瑱琦苦笑一下,指著身邊那個十六七歲娘,道:「這位是郭大俠的千金,郭芙郭姑娘。」

    我們都是互相問候一番。瑱琦又逐一把我們介紹給郭芙和武家兄弟知道,我們一行人除了我之外,首推「前」華山首徒令狐沖最有名,此外大理來的段譽也 著實使武家兄弟哄動了一陣子。原來武家兄弟的父親和大理段氏關係密切,不過當他們知道段譽不過是個尋常人家,也就不以為意了。

    其實一路之上我和胡斐都想把跟著來的藍鳳凰留在大車裏面,可是她偏要騎馬。我們和武家兄弟他們互道問候之時,藍鳳凰一直站在後邊左望右望,一臉不 耐。這個時候她那身打扮自然吸引了眾人的注意,武家兄弟已偷瞧了幾次,只是不好意思開口。郭芙看見武家兄弟的模樣,心中懊惱,大聲問瑱琦道:「韓姊姊,這 個女人妖氣十足,到底是誰?」

    令狐沖早已多番告誡藍鳳凰,叫她別隨便開口說話,免得得罪他人。藍鳳凰嘴裏雖然諸般不願,結果仍是聽他的,因此之前還不作聲。可是郭芙一說,她便 按捺不住了,一把推開了胡斐走到郭芙面前,用手指圈著數條辮子,說道:「丫頭,妳說誰妖氣?」然後「啊」的一聲,抬頭望天說:「通常覺得人家比自己美,便 會說人家妖氣,本姑娘也是個女人,這一點還算明白。」

    其實論樣貌,藍鳳凰並不算十分美。她長得很健康,人也可愛,尤其那一雙大眼睛,更是水汪汪的十分動人。但相比之下,神龍島上那個何鐵手比她美得 多,至於當年武夷山上要殺我的木姑娘還有恆山派的儀琳師妹更是藍鳳凰所不能比較的。至於郭芙,其實也長得十分漂亮,如果說的是美貌,那是比藍鳳凰美的了。

    不過郭芙年紀尚輕,少女又最注重自己的樣子,所以哪裏可以咽下這口氣?郭芙本來給藍鳳凰嚇得躲到瑱琦身後,這時怒不可竭,一邊拉住瑱琦擋住自己一邊道:「哪裏來的妖女,竟然夠膽來襄陽城撒野?」

    藍鳳凰大怒,舉起右掌喝道:「臭丫頭!妳說誰是妖女?」

    武家兄弟一直不敢正視藍鳳凰這艷麗姑娘,這時顧不得了,雙雙搶到郭芙身前攔阻著。藍鳳凰打量了兩人一眼,「嘿」的一聲冷笑:「原來是兩員觀音兵!怪不得這丫頭如此囂張了!」令狐沖叫道:「好妹妹!妳過來我這邊吧!」

    藍鳳凰裝作聽不到,瑱琦皺了皺眉,問我道:「阿一,這位你還未介紹?」

    我點了點頭,說:「這位姑娘姓藍,別看她年紀輕輕,其實是雲南五毒教教主。」

    郭芙和武家兄弟自幼跟郭靖習武,當然了解江湖上的事兒,此時聽到「五毒教」的名頭,竟是嚇得說不出話來。藍鳳凰忍住了笑,虛晃手掌,口中說道:「丫頭!本姑娘落毒的本領有多大,妳問妳爹去!本姑娘要落毒,不用碰到妳!」說著用姆指撥了一撥鼻尖,哼的一聲走了開去。

    「她只是說笑。」我拱手對武家兄弟道:「苗家女子不懂我中原禮儀,望三位莫要和她一般見識,我先在這裏替她道歉。」

    武敦儒還禮道:「好說。」郭芙推了武敦儒一把:「你還這麼好禮?你……你們兩兄弟都是酒囊飯袋!我走了!」一跺腳,轉身奔了開去。

    武家兄弟慌忙追了上去,眨眼間不知跑到哪裏去。

    其餘丐幫弟子已經四散,只剩下瑱琦和我們。瑱琦道:「我一直在此等待大家,又擔心你們杭州之行會不會有危險……如今可好,你們比我預計要還要來得 早。」琴兒笑著道:「阿一運籌帷幄,算定日子才趕來襄陽,這個叫做……」李思豪喝住了她,笑著對瑱琦道:「韓姑娘不必介意,這丫頭就是死心不息,一定要說 話才安樂。」瑱琦淡然一笑,對我說道:「本來阿一可以住進郭大俠府上,房間也已經準備好了……以你和我師父的交情這是理所當然的,但現在……」說著望了望 我身後,我笑道:「當然了!郭大俠又不比焦幫主,宅子不至於可以住上十數人……我這麼一大隊人馬,還是去投棧吧!」

    「這個不好。」瑱琦帶著我們一邊走一邊道:「襄陽雖然是個大城,但多年戰禍實在蕭條得不得了。城裏沒多少客棧,相信很快便住滿了,我想客棧讓其他江湖中人去住吧……我看你們還是租一間大宅會好一點。」

    「韓姑娘所言甚是。」李思豪收起扇子,叫侍劍道:「你和琴兒去查查看,哪裏有……」

    「李公子不用了。」瑱琦笑道:「我在這裏住了一個月,哪裏有宅子我當然知道……打了二十年仗,這裏沒人住的屋子多得很!」

    結果我們在一座規模于小的廢寺中落腳。這座廢寺叫迦葉寺,寺中僧侶早就走個一乾二淨,後面二十間禪房都丟空了讓我們住得舒舒服服。我們把車馬從寺 院後門拉進去,放在後院裏頭,侍劍和琴兒兩個丫頭便去打掃打掃。我見焦宛兒也去幫手,便對藍鳳凰說:「喂!妳打算坐在這裏等人家給妳收拾好房間?」

    藍鳳凰大聲道:「喂!易一!你這是甚麼意思?本姑娘也是挨過苦的人,苗家女子可沒你們中原的姑娘那麼嬌生慣養……只是……只是我自從當上聖女,都未試過做這種粗重功夫……」

    「那就是嬌生慣養了!」我指著她笑道:「中原的姑娘嬌生慣養不該,你這苗族姑娘嬌生慣養就更不該了!」

    「易一!」藍鳳凰跳了起來:「竟敢取笑本姑娘?讓我來教訓你!」

    「別鬧了!」令狐沖喝道:「我們安頓好,那麼接下來要怎麼辦?」

    「先搞清楚慕容兄是否已到襄陽,如果是的話我們會合再說。」李思豪道:「畢竟慕容兄調查的事非常緊要,隨時會對這武林大會造成嚴重影響!」

    這裏只有我明白李思豪的說話,便道:「然後好好拜會郭大俠……怎麼說我們在江湖上也不是無名小卒,來到襄陽自然應該見一見主人家,這不算冒昧,反而是應有的禮數。」

    不過我們沒有機會去拜會郭靖。我們在這迦葉寺安好頓後,已是黃昏時份。這時我們正在前面的大雄寶殿阻止藍鳳凰烤野兔,胡斐撲熄了火種,我則一手搶過那只野兔,說道:「這裏雖然是間廢寺,和尚走清就連佛像也塌了一邊,不過好歹也是佛門清靜地,怎能在佛祖面前殺生?」

    「本姑娘又不信佛,難道便不吃東西?」

    「不吃葷可以茹素。」琴兒笑道。藍鳳凰大吃一驚,說道:「你們自己吃吧!我每餐一定要有肉吃的!話說回來那姓韓的姑娘不是靠害嗎?怎麼要我們住進破廟裏?」

    「這裏其實很不錯,」令狐沖坐在神檯下面,笑道:「妹妹你將就一下吧!」

    段譽對女性最好,忙說道:「藍姑娘,我們上館子用飯,勝過在這兒烤野兔。」只不過我們都沒理會他,就在我和藍鳳凰展開「野兔爭奪戰」的時候,廟外 傳來人馬之聲,一直站在旁邊笑看鬧劇的侍劍連忙出外看看到底發生甚麼事。侍劍才步出寶殿,已和來者相遇,只聽得侍劍問了兩句,一把洪渾的男聲已然說道: 「在下郭靖,請見五毒教藍教主並紅梅山莊莊主!」

    我們聽到此語,都是大為震驚,趕忙要出殿迎接,但侍劍已領著數人走進來。其中一個魁梧漢子──老實說他並不特別高大,但給人一種好像要仰視的感覺 ──背負雙手踏著大步走過來,他的年紀大約在四十上下,一臉沉實,渾身有勁,看來便是郭靖了。後面跟著瑱琦和武家兄弟,還有跟在最後的郭芙。

    瑱琦快步趕過來道:「各位,這位便是郭大俠了!」我們還未說話,郭靖已抱拳道:「『大俠』二字,愧不敢當,在下郭靖。」眼光從我們身上掃過,最後 停在藍鳳凰身上,又抱拳道:「這位苗家姑娘,應該就是五毒教藍教主了!」面對郭靖,藍鳳凰也不敢亂說話,只好點頭:「我……我便是了。」

    「五毒教江湖上大大有名,名列『三教』之一,與明教、日月教鼎足而立,藍教主光臨襄陽城,郭靖未有遠迎,請恕則個。」說著再次抱拳,禮數做足: 「哪一位是『紅梅山莊』莊主?」其實之前在街上和郭芙他們互相介紹時並沒有提到紅梅山莊的名頭,但想瑱琦知道李思豪的來歷,定是後來又告訴了郭靖。我們這 裏十餘人年紀相若,不過是二十上下屬江湖後輩,不過藍鳳凰是一教之主,李思豪又是坐擁紅梅山莊,身份較高,郭靖竟盡禮數前來拜訪,這一絲不苟的行事作風直 教我們佩服。

    李思豪上前作揖,琴兒已在說道:「我家相公便是紅梅山莊莊主。」

    郭靖扶住李思豪,道:「『紅梅山莊』乃是天山南路武林領袖,與『緣柳山莊』並稱『連環莊』,想不到莊主竟這麼年青……」說著又望了望我們,笑道:「武林人才輩出,真是我大宋福氣。幾位若是出席英雄大會,那就更好了。」

    「這個當然!」我們都說。藍鳳凰嘀咕了一句:「我只是來看熱鬧……」但終究不敢大聲說出來。

    郭靖何等樣的人,又怎會聽不到藍鳳凰的說話?他卻只是笑了一下,回頭向郭芙招手,說道:「剛才韓姑娘告訴我,我才知道小女得罪了藍教主,今番特意帶她前來請罪,望藍教主大人有大量,莫要見怪。」

    藍鳳凰受寵若驚,連忙說道:「郭……郭大俠真是太客氣了!這小人的過錯我又怎會記在心上?」郭芙一聽藍鳳凰說話,以為她語帶譏刺,忍不住又要發 作,只是礙於郭靖的面才不敢說話,卻已氣得滿臉通紅。我連忙抱拳說道:「藍教主乃苗族姑娘,一不懂我中原禮儀,二對我漢話所知不多,言語間衝撞了郭姑娘也 是有的,請郭姑娘不要見怪。」

    郭靖望我笑了一笑,說道:「這一位定是易兄弟了?內子和韓、程兩位姑娘經常向我提起你,聽說你在桃花島上住過一段日子,見過我的柯公公吧?」

    我點頭稱是,郭靖說道:「我一直等著見你一見,府上更早預備了房間。只不過韓姑娘說你帶著很多朋友,這才替你們另覓住處。」又轉頭對段譽、胡斐等 人逐一寒暄,再向焦宛兒問候了焦公禮。之後他說道:「英雄大會舉行在即,有很多要事辦理,請恕我不能久陪。我已在府上安排了酒席,待會由韓姑娘相陪替幾位 洗塵接風。」我們再三推辭,郭靖卻堅決請我們去他府中用飯,雙方爭持了好一會,最後我們只好答應。郭靖這才滿意,帶著郭芙和武家兄弟先行離開。

    待郭靖師徒走出迦葉寺,瑱琦才對我們說道:「距離英雄大會還有十來天,這幾日已有不少武林中人來到襄陽,只要是有名望有身份的幫主掌門,郭大俠也會親自前去拜訪,但請人家到府中作客還是第一次呢。」

    「那是因為你吧?」我笑著道:「好歹你也是郭夫人的師妹……我又在桃花島住過,這層關係不淺啊!」

    瑱琦微笑不語,其他人各自回房預備前往郭府,瑱琦也跟著我回到我住的禪房。她竟是問我道:「看你這身打扮,在模仿誰人啊?」我知道他看出這長衫和 李思豪同一款式,便笑道:「我也不想……但是這個武林大會如此隆重,天下英雄十之八九皆會出席,我又怎可衣著隨便?所謂先敬羅衣後敬人,這道理我還是懂 的。」瑱琦笑了一下,又問我道:「你到過杭州梅莊吧?有沒有收獲?」我「嗯」了一聲,關上禪房房門,然後從腰間掏出兩顆神石交給她過目。瑱琦大喜,說道: 「你真的做到了!阿一。」我苦笑著說:「這是我為甚麼堅持要到梅莊,妳卻不理解……」

    瑱琦沉默半晌,才道:「你怪我?」

    「怎會?」我並不是說慌:「我已仔細想過,妳的說話不無道理。其實今次梅莊之行,我和胡斐及李思豪先後出手,雖然最後奪得神石,但三人都帶傷離開……如果不是梅莊莊主相讓,我們要付出更大代價,亦沒可能在最後一戰打敗日月神教長老。所以妳害怕也是應該的……」

    「我不是害怕!我只不過想強化自己。其實做甚麼事,都需要自我增值,包括玩這個遊戲。」瑱琦說道。我深深的嘆了口氣,道:「我是說真的。記得我們 初到此地,妳曾拜託我一定要帶妳回到現實。雖然我曾說過妳也要努力,而妳現在也非常認真,但我想這遊戲始終非常危險,找神石的事就交給我吧!」

    「你怎麼這樣說?」瑱琦捉住我的手臂,雙眼直視著我說:「我並不是怕危險,只是想要更有把握,不認同你那冒險的方法……我有我的策略,你要相信我!」

    對於瑱琦的說話,我只有無奈表示認同:「那妳提早前來襄陽,又逹到妳的預期嗎?」

    瑱琦點了點頭:「我向程師姐和郭夫人討教武功,如今除了本來已經學會的『蘭花拂穴手』和『玉蕭劍法』外,又多學了『神劍落英掌』和『彈指神通』兩門功夫,而『先天功』也有所進益,我想總算達到我自定的目的吧。」

    我感到一陣安慰,順手執起鴛刀,一出鞘,登時滿室刀光:「待得見著袁冠南,鴛鴦刀相會,另一顆神石的線索也就有了。」

    「好了!」瑱琦把神石還給我:「我們係時候起程前去郭府了。對了!阿一,你便到郭府去住吧!」

    「我陪胡斐他們。」我搖了搖頭。瑱琦道:「我跟陸大哥……」

    「甚麼陸大哥?」

    「就是陸冠英啊!他一定要叫我師叔,卻終於肯讓我叫他陸大哥。我跟陸大哥來到襄陽後,郭大俠郭夫人知道你要來,為你預備房間……你和胡斐他們交待一句那有多難?莫要白費郭大俠他們一番心意。」

    「和他們住這裏會開心點。」我搖頭道:「這個不用再提了。」雖然我自己也很投入這個遊戲,和胡斐他們建立了真正的感情,但我還是覺得瑱琦太過傾向她師門那邊。

    到了郭府,這一頓飯總叫吃得盡興。除了瑱琦之外,武敦儒和程英也在一旁相陪,後來陸冠英夫婦也來客套了兩句。不過藍鳳凰卻不肯來,說是苗族女子不懂禮數,怕失禮大家……其實我說她怕見到郭靖才對。藍鳳凰畢竟任性慣了,在郭靖面前卻不敢放肆,我想她一定萬分不舒服。

    席間,程英問起武林大會完結之後,大家有甚麼打算。我自己當然是希望問袁冠南取回鴦刀後,可以得到另一顆神石的線索,然後將之找出來。令狐沖卻道:「阿一,武林大會完結後,我會到洛陽去。」

    「啊?」我呆了一呆,反問:「洛陽?為甚麼是洛陽?」

    「我在洛陽認識一位老人家,他曾教我撫琴吹簫……後來發了很多事,我又被魔教長老擒住。不過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我想退隱江湖,到洛陽去繼續學習琴藝,於願足矣。」

    我實在想不到令狐沖的理由竟是學琴,還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胡斐又已說道:「大哥,小弟當然想跟著你,不過若然大哥沒有甚麼特別事,小弟也想去辦一點私事。」

    「又有甚麼事?」我忍不住問道。胡斐說:「大哥應該還記得,那『五虎門』的鳳天南還欠我一條命,小弟誓要把他殺了才甘心。待此事有個了結,我再來找大哥。」

    李思豪望了一望身後的侍劍和琴兒,把面前的水酒喝光,笑道:「阿一,剛才侍劍說起我們離家已久,我也打算回天山一趟。」

    我抱著雙臂向後靠,搖頭說道:「你要回『紅梅山莊』?」

    「可能吧!我們離開紅梅山莊已有兩年,此間大事一了,若沒有別的事,回去看看也是應當的。」李思豪笑道。

    「相公是想回家見見兩位夫人。」琴兒走上一步,望李思豪說道。侍劍拉了琴兒一把:「妳別多嘴。」但焦宛兒已然問道:「原來公子已經成婚了?」

    李思豪微微一笑,點頭承認,望我道:「你們沒問,我就沒說。」我也是覺得難以置信,但轉念一想,的確我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此都沒問過這種事。胡斐取笑他道:「那當然是要回家的,而且夫人還有兩個!」

    我望了望焦宛兒,見她笑得甚是開懷,心想武林大會後她也是要回南京的。這樣一來辛苦建立起來的隊伍竟然走得七七八八。段譽說道;「易兄,我倒用不 著回家,我們一道遊遍大江南北好嗎?」我沒他那麼好氣,看了一看坐在我身邊的石中玉──直到見到石清夫婦為止他當然要緊跟著我──心想不如回去玄素莊再行 打算。

    這晚回到迦葉寺,我和焦宛兒坐在後院閒談。這時北風凜烈,我把身上的斗篷解下為焦宛兒披上,趁機問她是否要在大會後回南京去。

    「我爹爹已經誤會了,所以才有向你提親的謬事,」焦宛兒低頭說道:「如果小妹再跟著易大哥,那真是說不上去。」

    我微微點頭,然後說道:「這三個月來,我們一行人在江湖東奔西走,想不到說散便散,所以難免有點不開心。其實也不只是這三個月。自從一年前我們從南京開始逃亡,我也沒有試過一個人浪蕩,真難想像這次大會後,只有我一個人的話……」

    「段公子說要和你一起遊山玩水!」焦宛兒嘻笑著道。頓了一頓,她又說:「韓姑娘自然會和你一起的。」我搖頭苦笑,喃喃的道:「怎會?她一定會在她的師姐身邊……我想,我們也是各走極端,倒要看看她說的對還是我講的沒錯。」

    「怎麼?」焦宛兒愕然問:「你怎會和韓姑娘各走各路?你們可是青梅竹馬來的啊!」

    「青梅竹馬也有不投緣的時候。」我說。焦宛兒「啊」了一聲,半晌,問我道:「你……易大哥你和韓姑娘不投緣嗎?」

    「看來就是了……」我「唉」了一聲,卻聽到藍鳳凰插口道:「易一和那姓韓的投不投緣,關妳甚麼事?」

    我和焦宛兒一起回頭望去,藍鳳凰不知道甚麼時候站到我們的背後。我見焦宛兒臉蛋通紅,便說道:「那也不關你藍鳳凰的事吧!」

    「我呢?」藍鳳凰走到我和焦宛兒中間,把臉湊過來說:「我最喜歡多管閒事,既然管上了,就關我的事囉!」

    「妳這是蠻不講理!」我皺眉道:「妳知道不知道禮貌?我正和宛兒說話,妳……」

    「唉喲!『宛兒』、『宛兒』的叫得好親切。」藍鳳凰轉頭望向焦宛兒:「焦姑娘,剛才我沒有聽錯吧?妳的爹爹向易一提親?」

    「妳……」焦宛兒霍地站起,指著她說不出話來,我也站起身,問道:「到底妳偷聽我們說話聽了多久?妳知不知道這樣做是不要得的?」

    「哼!我一直待在那邊,比你們還要早來……你們看不見我,把說話都讓我聽到是你們的事!」藍鳳凰狡辯道:「易一,我可不是有心偷聽你們的。」我沒她的辦法,她卻對焦宛兒道:「焦姑娘,妳……喜歡易一,才叫妳爹提親,是不是?」

    焦宛兒氣得說不出話來,轉身就朝自己的房間走了去。

    「哈?你們中原姑娘的臉真嫩。」藍鳳凰坐到地上,笑道。我心中懊惱,冷笑道:「妳真過份。」便要起身離開。藍鳳凰卻一把拉住我:「你坐下吧!」

    「妳想怎樣?藍鳳凰!」我氣道:「妳別老是夾纏不清!」

    「怎樣?你好像不喜歡我?」藍鳳凰抬頭問道。我沒她的辦法,便坐在她的身邊,說:「妳呀!只不過認識我大師哥幾日,便認了他做大哥,又巴巴的跟著我們來到襄陽,到底為了甚麼?」

    「妳以為呢?」藍鳳凰饒有興味的望著我問。我哼了一聲:「苗家女子的想法怎麼知道?難不成……難不成妳喜歡大師哥?」

    「當然不!令狐沖很有趣,但這種男人我不喜歡,真不知道聖姑為甚麼……」藍鳳凰說漏了嘴,忙掩住嘴巴。我好奇問:「到底那聖姑是甚麼人?」

    藍鳳凰搖頭道:「聖姑的事我不敢多說。易一,如果我說我是為了你而跟著來呢?」

    「妳說甚麼?」我嚇了一跳,不敢相信:「妳……妳這人真不害羞!」

    「那可是真的。」藍鳳凰抱住雙膝,徐徐說道:「為甚麼我要害羞?我去年才認識令狐沖,可是早在兩年前已經聽到過你的名字了。所以當我奉聖姑之命在揚州找著令狐沖時,聽到他提到你也在揚州,我便嚷著要跟他到客棧見一見你。」

    「那有甚麼可能?」我不相信:「我倆素未謀面,我又只不過是江湖上一個無名小卒,兩年前妳怎麼可能會聽我的名字?」

    「你還記得曲非煙是誰嗎?」藍鳳凰問。我心中一陣悸動,遙遠的記憶一下子回到腦海,曲非煙這個名字我從來也沒有忘記,卻埋在心底最深處。那是我初涉江湖所遇到過最深刻的事,又怎會忘記?

    兩年多前衡山山上,初次邂逅曲非煙和劉菁的情景、劉正風和曲洋雙雙慘死的畫面全都活現眼前,那是我第一次領略到江湖的險惡。對了!曲非煙臨別前好像說過要去南方投靠一個姓藍的親友,莫非藍鳳凰?

    我指藍鳳凰說不出話來,藍鳳凰當然知道我已猜著當中玄機,便說道:「沒錯,非非把你的事都告訴了我,我很想看一看不怕死冒險為了我曲伯伯而和正派同門衝突的易一是甚麼樣子的。」

    我為世事的巧合……不,應該說是這個遊戲的巧合而嘆息,隨口問道:「那妳一定很失望了?」

    「還不知道呢!我想了你兩年,當然不能認識你短短十幾日就滿足。」藍鳳凰笑著道:「所以呢!剛才那焦姑娘說要回家甚麼吧?放心好了,就算所有人都走光,未來兩年我也鐵定跟著你!」

    我實在不知道該說甚麼話,更不知道應否拿她的說話當真,不過武林大會結束後我的隊伍裏頭只餘下藍鳳凰一個的話,那可真不成體統了!

    <……第3年12月/隊伍解散

    轉眼間我們在襄陽已經住了十天,距離武林大會舉行之期才不過四日。此時襄陽城裏裏外外都住滿了從各地趕來的江湖中人,據瑱琦轉述丐幫的粗略統計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而且這些來參加武林大會的人來頭不少,比之當日福康安搞的「天下掌門人大會」不知要熱鬧多少。

    這次出現在襄陽城的武林人物,除了上了年紀的幫主、掌門和一些江湖浪人,還有不少和我們差不多年紀,大約二十歲上下的人。這類年青人其實大致分做 兩種:第一種是各門各派的子弟,他們武功既低聲望又小,看來一輩子跟著師父後邊斟茶遞水當跑龍套的腳色;第二種便是好像我和胡斐、令狐沖等,武功已然不 差,在江湖上獨個兒闖出一點聲望,將來大有出人頭地、發光發熱的機會,可說是較具「人氣」,有力「上位」。

    現今襄陽城裏,年青一輩中地位最高的要算是李思豪和藍鳳凰,因為他們兩人天南地北,卻都是莊主、教主,若論武功最高的也是他們兩個。雖然修習了「降龍十八掌」後我的戰鬥力已然到達300關口,但相比起他倆還截著一截。

    然而,若論江湖上的名頭,我和令狐沖則較為人所熟悉。沒錯藍鳳凰身為五毒教教主應該很有名,但世人只知五毒教教主姓藍而不知道藍鳳凰便是教主身 份;而紅梅山莊在中原的名聲其實並不太高。相反我和令狐沖是大大有名的「華山棄徒」──雖然以此出名是有點悲哀──說起我倆的名字幾乎無人不識。令狐沖未 脫離華山時江湖上已薄有名頭,這位前華山首徒的武功早已是二流中的好手;至於我呢?錢塘江上和揚州城外兩場大戰,亦奠定了我的「江湖地位」。

    除了我們之外,當然還有很多武林新一代人物。

    曾經在玄素莊見過的「鈴劍雙俠」,汪嘯風和水笙也已來到襄陽。說實在我對那個汪嘯風沒有甚麼好感,覺他太目中無人,不過在年青一輩之中亦算出類拔 粹,武力不弱,況且這次見面,汪嘯風竟比前次和藹了點。他和令狐沖兩人年紀相若,也是二十五六歲,竟然很是投契。汪嘯風更介紹了剛到襄陽的武當派第三代弟 子宋青書和南宮一給我們認識。宋青書外號「玉面孟嘗」,當真長得玉樹臨風,氣宇軒昂。他也是廿五六歲年紀,武功已達348點,比起我們都要高,難怪他被看 成武當的末來掌門人選了。至於南宮一,為人雖然沉默寡言,但武功練得不錯,也是個值得交上的朋友。

    此外,還有從漠北趕來的耶律齊,此子來歷雖然神秘,但他拜會過郭靖後甚得郭靖愛惜,在襄陽城的聲價登時不同。耶律齊約莫廿二三歲,身手不凡,好像是全真教嫡傳弟子,有310點的功力,僅次於宋青書和李思豪,比之我還要強上一點。

    相比之下,女生方面絲毫不弱,代表人物除了程英和瑱琦之外,來自北京的「迅雷女俠」駱錦楓也是一個功力達到293的女中豪傑,手中一把芙蓉劍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比胡斐和汪嘯風等還要強,當真巾幗不讓鬚眉。

    又過了一天,拳無敵亦來到襄陽,迦葉寺又再熱鬧很多。就差袁冠南還沒到,與及找不著慕容復,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來襄陽。

    這一日我和焦宛兒在街頭漫步,只見四周圍都是形形式式的江湖中人,當真熱鬧得不得了。我們走到一個出賣兵器的攤擋前面指指點點,當中有一把單刀吸 引了我的注意,便取來細看。才一拔刀出鞘,刀鋒上泛著一層藍光,而且光可照人。我用手指在刀刃上輕輕一扣,發出清脆而悠長的鳴震聲,端是一柄好刀!想不到 在不起眼的地攤竟然可以找到這種好貨色,當下問那販子道:「這柄刀要多少錢?」

    那人見我很是喜歡,堆起笑臉說道:「大爺識貨!這柄刀可是寶刀來的,叫做那個無堅不摧,天下第一刀!」

    我「嘿」的笑了一聲:「天下第一劍我就聽過!可沒聽過天下第一刀!喂!賣刀劍的!你可聽過《兵器譜》沒有?你這把刀叫天下第一刀?我這柄英雄劍天 下第七,你要不要用來試刀?」那販子搓著雙手說道:「大爺別急,小人做生意誇大是有,但不敢欺騙客人!這真是好刀……」「這個我當然知道,否則也不會問價 了。你給我老老實實開個偠錢吧!」

    「好好!」那販子伸出一隻手指:「五……五……」我一直瞪著他,過了好半晌,他才下定決心,收起一隻手指:「四百兩!」我立即把刀交到焦宛兒手中,從腰間掏出銀票:「好!算你公道,這刀我要了。」

    那販子見我爽快,竟是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深悔少收那一百兩。

    我和焦宛兒繼續前行,我又拉出這刀一瞧,對焦宛兒說道:「所謂『千金難買心頭好』,這種寶物見到便要買,錯過了再也找不到。」

    「看來你在魏國公的宅子中找到的寶藏可富貴,出手竟這麼闊綽。」焦宛兒笑道。我說:「四百兩買這一柄寶刀,那是物有所值!」焦宛兒卻說:「可是易 大哥你不用刀啊!」我呆在當場,忘了把刀還鞘。焦宛兒忍住了笑,替我把刀放回刀鞘裏,說:「你拿回去送給你的把弟吧!」我回過神來,心想此話不錯,胡斐的 單刀上一次被那個莫長老打折,一直找不到稱手的單刀,將這柄寶刀送給他是一個好辦法,又可以加強他的攻擊力。我便對焦宛兒道:「妳也是用刀的,妳要不 要?」

    「小妹武功怎樣總叫有自知之明,易大哥送給我是暴殄天物來著。」焦宛兒笑著搖頭。

    我笑著拍了拍她的肩頭,笑道:「走!我們去買冰糖葫蘆!」焦宛兒很是高興,跟著我向長街的另一邊走去。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有人在我背後叫道:「易一?」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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