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群俠傳.第十九章之雪山風雲(二)

    「二弟,你是為了那個嫁了人的師妹而傷心嗎?」我捉住狄雲雙肩,說道:「大丈夫何患無妻?只要你能夠振作,將來定可找到自己喜歡的女人,所以千萬不要放棄自己。」

    「狄二哥,」林平之也在旁邊插口道:「人生在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為了一個薄情女子而送命,這……若然她領情還好,你死了她也不會流一滴眼淚,那實在太過不化算!照我說,練好武功,把那些害得你這樣慘的人殺了報仇方是緊要。」

    「對!雖說娶了你師妹的萬圭已經死了,但只他一個根本沒可能害你……那萬震山尚未遭報應,而那和他勾結的荊州知府也活得好好地,幹嗎你要如此痛苦?」

    對於我的說話,狄雲還是不肯認同。

    「好了!」我無奈的聳了聳肩,說道:「我知道二弟你本性純良,無論如何是不肯害人,哪怕人家負了你……我們不要說報仇這種事,以後的路你打算怎麼走?」

    狄雲呆呆的不說話,我道:「首先我們需把你肩上的鐵鍊取出來,之後我們三兄弟好好聚一聚!三弟如今正在北方辦事,我到四川走一趟,然後便會去找他,三弟見到你一定很高興……」

    「我要回麻溪鋪。」狄突然說道。我呆了一呆,忍不住問:「甚麼?」

    「麻溪鋪是我土生土長的地方,我已萬念俱灰,只想回鄉耕田種米,平平淡淡過一生。」

    林平之和田伯光對望一眼,都是一臉不屑的搖頭。我好一會不說話,覺得這個狄雲太沒出息,在田伯光面前也覺丟臉。好半晌,我才說道:「你不用如 此……雖然穿了琵琶骨,武功定然大不如前,但是我看你在荊州城中以鐵鍊對敵時,武功更勝往昔。這當中道理我不明白,你不覺得可喜可賀嗎?」

    「有何可喜?」狄雲問。

    「這兩條鐵鍊穿過了琵琶骨,卻竟不起作用,本來應該武功盡廢的你,沒受絲毫影響,這就是可喜的地方──你沒失去武功。只要我們小心取出鐵鍊,別再 傷到筋骨,待得你兩肩傷口復原,又是一條好漢子,又何需躲回麻溪鋪?你大哥我有多少大事要辦,正缺人用,我們是拜把子兄弟,你怎能不為我出力?」

    「大哥,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離開麻溪鋪。」狄雲搖頭道:「只不過師父要帶我們去拜會大師伯,我這才老遠跑到荊州去。這麼一次出門,便弄得如此下場,我還想在外面幹甚麼?」

    我見他堅決要「歸隱」,也是無可奈何,只得道:「即使要回老家去,也得將這兩條鐵鍊取出──雖說你被穿琵琶骨已有兩年,但這東西在你體內多留一日,傷勢也是難好。再者不取出鐵鍊,所有人也知道你是被穿琵琶骨的重犯,不用半天便將你捉回大牢去。」

    狄雲雖然倔強,說要回家便要回家,但也不會拒絕我們幫他取出這兩道鐵鍊,因此答應和我們再同行一段,直到找到鐵匠為止。

    「二弟,有一事為兄實在不明白。」我們從又上馬,朝西面一個小鎮走去。途中我忍不住問坐在林平之後面的狄雲道:「你的琵琶骨被鐵鍊穿過……我聽人 家說,這琵琶骨上佈滿神經線,只要受過傷,兩臂再也舉不起來。取出這兩鐵鍊之後,能否康復也要看神經受損有多少,是否永久受損等等。二弟你如今鐵鍊尚被取 出,壓住了神經,竟然還能發力,當真是難以置信。」

    「本來我也以為我這身功夫再也沒有了,豈料在獄中得遇貴人,跟他學了一套功夫,這功夫有甚麼厲害我不清楚,只一樣對我有用……可以使奇經八脈重生,讓我這廢人回復武功。」狄雲說道。

    「咦?你在囚室中居然還認識到別人!」我覺得驚奇,說道。

    「囚室裏本來還有一個男人和我困在一起,但在我入獄後半年後便殺了十餘個獄卒和官差,然後越獄了。」狄雲道:「在他越獄前幾晚,因為可憐我這不堪 的生世,將一套神奇武功教曉了我,說過得一段日子,我的武功便會慢慢恢復。其實開始時我不太相信,以為是他安慰我之言,反正在獄中一直沒有用武功的機會。 直到昨晚你們來救我,我見大哥你有危險,情急下出手,竟發覺武功都回來了,而且威力比我受傷前還要厲害!」

    我「啊啊」兩聲,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林平之回頭望了他一眼,說道:「這真是狄二哥你因禍得福,既然如此,更不應該辜負那位英雄的一番心意,把回復 了的武功埋沒在鄉間。」狄雲笑了一笑便不再說話。我忽然想起,自己早前也曾被玄冥二老破去內力,幾乎武功盡廢,後來又是學了一套神奇武功,方能糾正奇經八 脈,使武功不退反進。我忍不住問道:「二弟,你那套武功叫甚麼名字?」

    狄雲側想了一想,說道:「嗯,好像是叫……叫『神照經』。」

    我心中一突,世事竟有這樣的巧合?立即又問:「那位……那位恩人叫甚麼名字?」

    「丁典丁大哥,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夠再見到他。」提起丁典,狄雲笑道:「那時候他問過我是否跟他離開大牢,不過我因為生無可戀,也不跟著他走。想不到一年之後,大可你還是來救我了。」

    「二弟,你有對那丁典提起過我的名字嗎?」天大地大,我和狄雲竟然齊齊受過這個丁典的恩惠,令我不其然的覺得冥冥中有著主宰。我本來想問狄雲是否他要丁典來救我,但想狄雲在獄中絕對不會知道我受了重傷。這一切是巧合?還是天意?

    「大哥嗎?我沒有提起過。那段日子我也想起大哥和三弟的好處,不過和丁大哥說的都是我的冤枉,結拜一事不曾提起過。」

    我又轉頭問另一乘馬上的田伯光:「田兄,你在江湖上走動,丁典這人你聽過沒有?」

    田伯光想也沒想,說道:「在江湖武林中打滾的人何止一萬幾千,我田伯光哪能全都認識?但這丁典名不見經傳,相信武功不會怎麼好,你二弟言過其實罷了!或許他天生異凜,不怕穿琵琶骨,與甚麼神功無關。」

    中午以前,我們已來到一個小村子,我下馬找村民問明路徑,便依指示帶眾人向鐵匠鋪走去。

    鐵鋪甚是簡陋,入門正中是個大鐵砧,滿地煤屑碎鐵,牆上掛著幾張犁頭,幾把鐮刀,屋中寂然無人。我瞧了這等模樣,心裏想道:「這裏設備簡單得可 以,哪能替狄雲取出兩條鐵鍊!」但既來了,總是問一問再說,於是高聲叫道:「師傅在家麼?」過了半晌,邊房中出來一個老者,鬚髮灰白,雙目被煙火燻得通 紅,左腳殘廢,肩窩下撐著一根拐杖,說道:「客官有何吩咐?」

    我正要答話,忽聲馬蹄聲響,一騎馬直衝到店門,馬上乘客一身短打,腰掛單刀,顯是江湖中人。只見那人翻身下馬,大聲叫道:「馮鐵匠呢?有生意上門 了。」老鐵匠上前說道:「客官有甚麼生意?」那人打量了他一眼,道:「我是大刀門的,路經此地,急需要三十把單刀。附近的人說你功夫最好,你甚麼時候可以 起貨?」

    馮鐵匠道:「小人這麼老了,需要三天時間……」那男人搖頭道:限你兩日來完工,我算你一兩銀子一把。」

    馮鐵匠搖頭道:「大爺要的定是精鋼大刀,非三兩銀子不能歸本……」那男人再次打斷他的說話,道:「別嚕囌了!五十兩三十把,一言為定,我兩日後再來!」才一說完,重又上馬絕塵而去。

    「這人好霸道!」林平之問道:「大刀門是甚麼門派?」

    「天下門派可止一千幾百?這大刀門坐鎮江西,門中好手不多,你不知道也不出奇。」田伯光道:「不過也真奇怪,大刀門這次來到湖北,怎麼需要三十把大刀這麼多?難道說他們傾巢而出?」

    馮鐵匠長嘆一聲,呆呆出神。雙兒說道:「馮師傅,你這麼一大把年紀,怎麼還能在兩日內鑄三十把大刀?不如把店子關了避開去吧?」馮鐵匠嘆道:「多 謝姑娘好心,老鐵匠做了這麼多年,真要趕工也是可以。只是江湖上又有一場大撕殺啦!」我們都是一驚,只有田伯光像是知道一般,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情。石 破天問道:「馮師傅這句話是甚麼意思?」馮鐵匠道:「學武之人均有武器旁身,方能出師。大刀門下怎會沒自己的兵器?如果有的話為甚麼又要大量打造?想是他 們要和別人爭鬥,怕兵器有所閃失,因此多造一批以應不時之需。這備用的刀大概每人一把,那麼大刀門這次便動用了三十人上陣啦。」

    我們聽他說得甚是有理,待要再問,馮鐵匠已搶先道:「幾位要打造甚麼?」

    我起初對馮鐵匠沒甚信心,但見他見識不俗,便試著道:「馮師傅有大生意在身,我原是不應打擾,但此事也很緊要,便請馮師傅幫一幫忙。」接著便把狄雲帶到他的跟前,說:「這位兄弟!琵琶骨上被仇家穿了鐵鍊,要廢他武功,煩請師傅幫忙取出。」

    我說是仇家,其實不太可信。江湖上甚麼對付人的極刑也有,廢人武功的法子更是五花八門,但很少會用到穿琵琶骨如此麻煩。再者那鐵鍊上有著官府的記 號,一看而知狄雲是朝廷重犯。那知馮鐵匠見了之後,絲毫不露詫異之色,只點了點頭,便轉身去取工具,我怕他會趁機報官,便跟著他走到店子後頭。

    田伯光走了進來,對他道:「你去找個大夫,待會替我二弟料理傷口。」

    「不要!」馮鐵匠突然回頭說道:「驚動旁人不好。再者那些庸醫不懂料理這種傷勢。」

    我和田伯光對望一眼,都覺這人有點深不可測。我見馮鐵匠似乎一心幫狄雲取出鐵鍊,便讓他自己忙去,和田伯光走到鐵鋪後頭,一邊監視四周環境,一邊閒談。田伯光道:「我看這老頭身負武功,未必便在你我之下。」

    「嗯,說起來也很像……雖然他跛了一足,但行動起來還是很靈活。」我點頭道:「還有他的說話,都不是一個鄉下老頭所能說出的。」

    「總之小心一些,莫要陰溝裏翻船。」田伯光笑道。我們一行人武功都已不弱,如果還讓人家計算到,可真是笑話一個了。

    過了一個多時辰,馮鐵匠已成功替狄雲取出鐵鍊,我們立即前去看望。只見馮鐵匠替狄雲包紮,手勢極為熟練,絕對是個行家。這時就連林平之也看出他會武功了。

    我們對這位馮鐵匠千多萬謝,這才離開。

    我們出了村子,狄雲對我說道:「大哥,我琵琶骨上的鐵鍊既已取出,我想告辭回麻溪鋪去。」林平之和田伯光見忙了這麼一陣子,狄雲還是堅持回鄉,臉 上都是難看的神色。我嘆了口氣,情知再難留他,便道:「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也不來勉強你。你自己好生保重,有空我和三弟一起來探你。」

    狄雲也是長嘆一聲,默然良久,忽地伸手入懷,從裏面掏出一張紙片來,交到我手中,說:「大哥,我決定從此作個莊稼漢……雖然以前我也只想在麻溪鋪 過活,但想到師父說的保衛鄉民,便與師妹一起學武了。但從今以後我決不會再動刀劍的。這是一篇『連城劍訣』,是我『連城派』的劍法總訣,我就將他交給你保 管吧!」

    我吃了一驚,將紙片推回給狄雲,說道:「怎麼可以?萬一你師父向你追究怎辦?況且你甚麼『連城派』中還有其他人,那個萬震……」說到這裏,才想起他的同門都是壞人。

    「大哥放心,這『連城劍訣』也不是師父傳我的……其實得這劍訣也練不成『連城劍法』,我派另有一部《唐詩劍譜》,兩者分開,看的人均是一頭霧水,只有合而為一相互參照,才能看出其中奧秘。大哥你拿這劍訣毁了也好,將來傳人也好,我只相信你一人了。」

    我雖然聽不明白,但見狄雲這個精神狀態,便也不和他爭讓,將紙片握在手中。

    <……得到連城劍訣

    狄雲抬頭望天,過了好一會,才又望向我們躬身說道:「我已是個活死人,今後也不過是苟且偷生……倒是大哥你有這麼多事要辦,看來前路險阻重重,自己要萬事小心。見到三弟待我問候他一句,也不用來看我了。」說著竟彎腰作別,轉身邁開大步便走。

    我們望著狄雲的身影逐漸遠去,終於消失不見。林平之和田伯光都以為他沒出息,我和石破天則為他的悲慘身世而傷感。

    重遇狄雲本來是一件可喜可賀的大事,但到了最後竟然變成了個小插曲,不但未能邀請他加入隊伍,更因為得知他的慘痛經歷而使我心情抑鬱了好一陣子。 就這樣行行重行行,到達四川境內,已是六月天了,巴蜀一帶熱得要命,真有點如田伯光所說,為此行而感到後悔。但想到屠龍刀在我手中,而倚天劍便在峨嵋山, 刀劍相遇未知能否得到另一顆神石的秘密,心情便亢奮起來。

    <……第4年6月

    這陣子林平之的武功越來越高,兩日前在道上遇著為數有四十多人的山賊團,只林平之和我出手已將他們全部收拾,加上這些經驗值,林平之武功已經超過300點。在他的自信底下,我們決定先到青城山看看情況。

    「林師弟,你的武功雖然大進,但和余滄海還有一段距離……其實我和姓余的也有齟齬,我也想找他算算這筆賬,只不過我也沒有信心可打敗他。」到了青城山腳,我對林平之說道。這段日子我的戰鬥力已經去到340點,在江湖上少有敵手,不過遇著真正高手還差著一截。

    「我實在等不到了,易師哥你知道我練辟邪劍法犧牲了多少……余滄海的命我要了!」林平之咬牙道。田伯光走近說道:「我和余矮子曾經在衡山城群玉院交過手,勝負未分,這一次就由我來會一會他。」

    「你們誰都別插手!」林平之大聲說道:「這一戰無論誰勝誰負,你們都不許插手!易師哥,你和余滄海之間的事我知道,但我林平之肩負的是父母的血海 深仇!我要親手殺死余滄海!若是我死在他手上,你們要怎辦便怎辦,只要我不死,哪怕是敗了你們也不能出手!只要我一息尚存,我也要把這仇怨繼續背負下 去!」頓了一頓,又道:「即使我要被余滄海殺死,你們也不要救我!先前我苟且偷生,從他們手中逃出來拜入華山,為的便是這一戰,雖然我武功還不及余滄海, 但已不同往日,我有機會取勝!只要有這個機會,我就不怕用性命去賭,死而無憾。」

    我終於明白林平之的決心,不禁點頭。雖然到時候他若戰敗我一定忍不住出手救他,但是此刻我對他的說話是深表同意的。

    我們棄馬而行,步上青城山的山路。這樣走了一個時辰,忽然看見前面兩個人影我是似曾熟悉,忙走上兩步。那兩人聽到腳步聲便回頭望來,這一打照面大 家都是吃了一驚,那兩人便是「青城四秀」的洪人雄和于人豪!我和「青城四秀」之間衝突了無數次,雖然年半沒見,彼此還是沒可能把對方忘記,更何況「青城四 秀」當中有三人被我斷去右腕,只有于人豪逃得這一劍之厄?

    斷臂之仇不共戴天,洪人雄大吼一聲,也不理會是否能勝,左手已拔出長劍便向我砍來。雖然我在未學會武功前便受他們欺凌,但和焦宛兒逃亡時武功已在 他們之上。至於這段日子此消彼長,我們之間的差距又變得更大。我淡然一笑,英雄劍也不用出鞘,右手遽出,已經抓住洪人雄握劍的左手,夾手奪過長劍來。我本 來就不懂得空手入白刃,但因為我們武功太過懸殊,再加上洪人雄用慣劍的右手被我削去,左手使劍始終不慣,這才手到拿來。

    洪人雄雖然知道我武功較他為高,可也想不到會相差這遠,登時呆在當地。于人豪較為冷靜,先把他的師兄拉到身後,然後問道:「易一!你來我青城山想要怎樣?」

    我望了望手中長劍,也覺這次太過輕易,隨手將之拋開,說道:「于兄!我易一不是記仇的人,雖然你們多次想要殺我,但既然我傷了你師兄弟,在我來講已經一筆勾消。這一次上青城山乃是要拜會余觀主,不知他在山上不在?」

    于人豪冷冷的道:「易一!你的武功確然很高,卻也高不過我師父,竟然夠膽來我青城山撒野,還指名找上我師父,實在太過目中無人了!你要送死便隨我上山去!」望了一望其他人,于人豪又道:「就算你帶人前來,我師父也不怕你!」

    我笑了一下,心想若你知道這些人的武功便不會如此自信了。口中卻說道:「這次上山不是為了我和貴派的舊怨,而是這位……于兄還認得他嗎?」

    于人豪望著林平之,有點猶豫的說道:「你……你……」就是記不起來。林平之不斷冷笑,他很難想像這夥把他弄得家破人亡的人會不記得他,更添心中憤 懣。我拍了拍林平之肩頭,說道:「這三年來你的變化實在太大了,除了長大之外,最重要是那感覺不同,概他們很難把你和以前那個小子聯想起來。」這時候洪人 雄倒是認出了田伯光,叫道:「萬里獨行?易一,你果然和姓田的……」

    「放心!」田伯光微笑道:「如今只要我們聯手,便足以把你青城派一舉挑了,但今日主角不是我。」

    于人豪突然「啊」的一聲,指著林平之說不出話來。從他的眼神之中我知道他已經認出了這個辟邪劍法傳人。洪人雄急問道:「于師弟,怎麼了?」于人豪 還未說話,林平之陡地出手,快如閃電般長劍已架在洪人雄頸上,冷冷的道:「姓洪的!你們當日雖欺侮過我,但是今日我已不把你『青城四秀』放在眼內!你不想 死便快點帶我們到松風觀,林平之要找余滄海報滅門之仇來了!」

    洪人雄大驚,顫聲道:「你……你便是那個林……林平之?」

    「走!」林平之大喝一聲,把洪人雄推得向前跌出兩步,便押著他往山上走去。我和田伯光對望一眼,心中都甚是驚異,林平之武功雖已進步得很快,畢竟還及不上我們兩人,但才那一劍快得幾乎看不見,如鬼魅般令人戰慄,就連擅使快刀的田伯光也大感意外。

    我和林平之、田伯光、石破天、雙兒五人押著洪、于兩秀上青城山,為免打草驚蛇讓余滄海逃去,道中見到十數個青城弟子田伯光也點了他們穴道,林平之 則隨手殺了幾個。我對青城派渾沒好感,便由得他為所欲為。自從失去了那個搖控器後,我都不知道自己的道德值去到哪裏,但想過去我一直行俠仗義,先後抵抗金 輪法王、消滅山東七霸、趕赴福州勇救恆山派等等,道德值一定穩步上揚。而這一次助林平之復仇,應該不算是壞事。

    到後山門,那裏看守的青城弟子有四人。他們老遠看見于人豪等被我們劫持便知不妥,有兩人轉身向松風觀逃去。田伯光想趕去捉住他們,以他的輕功當然易如反掌,但林平之倒伸手阻止,說道:「我們已來到這裏,也不怕姓余的走了去,倒不如在這裏等他出來還好。」

    林平之料的不錯,才一炷香的時間,余滄海已帶著一幫弟子從裏面走出來。余滄海只知道有人擒住了「青城四秀」中的兩個,卻不知道來者是誰,倒也不徐不疾頗有大師風範。然而當他看清楚竟是我和田伯光,神色才不自覺的變了一變。

    雖然余滄海是人稱武功名列正派前一百名之內的高手,畢竟有些言過其實。余滄海亦有自知之明,否則也不會為了一部《辟邪劍譜》而大舉攻襲福威鏢局。 當年他與田伯光在群玉院一場大戰只能稍勝一籌,如今加上這一年間聲名大噪的「快劍易一」,未計算石破天和林平之的武功已明白此戰不易。

    「易一!想不到你還敢來我青城山!老道不來找你,你倒找上門來,真的不怕死了嗎?」余滄海背負雙手抬頭說道。

    我「哈」的一聲說:「你都幾好笑!此刻還敢在這裏胡吹大氣?自從揚州城外一別,我的武功又有大進,雖然還稱不上甚麼成就,倒是一舉殲滅過『山東七 霸』……你恨我入骨也不來找我,大概是知道未必能勝了吧!『山東七霸』中盡有比你強的人,我既不怕他們,又何懼於你?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 人』,這道理你不懂得嗎?」後浪、新人多是長輩讚賞後輩時的說話,我卻特意拿出來氣余滄海。

    「到底你是否可推前浪的後浪,還得看看才知道。」余滄海瞥了田伯光一眼,也不說話,再望向旁邊押著洪人雄的林平之,他眼光畢竟高些,一眼便認出了 他來:「林家小兒也來了?你拜入華山門下,原是樹大好遮蔭,今日却前來送死?莫非……」說到這裏,余滄海緊張起來:「莫非岳不群竟在暗中主持?叫他出來 吧!別藏頭露尾!」

    「此事和旁人無關!」林平之強忍怒氣,聲音不其然的發顫:「今日是我林平之報父母大仇來啦!」

    余滄海呆了一呆,大笑道:「就憑你?」頓了一頓,又笑道:「還是請田伯光這淫賊代勞?再加上易一……或許能夠成功也說不定!」余滄海不同旁人,他 雖然沒有甚麼偵察戰鬥力的隱形眼鏡,但高手自然有一份靈感,大約可以看出對方實力,他早知道我和田伯光武功非凡,所以才有此一說。

    「余滄海!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當由我親手來報!此事與易師哥無關,只由我來對付你,生死各安天命,就算我死在你手也不用他們來幫手!」林平之果然 被余滄海用言語逼住,轉頭對我們說:「眾位聽了!只有我林平之一息尚存,這余滄海也要交由我來殺死!你們應承過我,一定要做到。」

    我無奈只得道:「姓余的!我有多少大事要幹,和你那種小怨,早在我廢你『四秀』武功時已一筆勾消!如果你要找上我我自當奉陪,否則我不會找你麻煩,今日純係我林師弟來報血海深仇,你不用多疑。」

    余滄海道了一聲好,但轉眼又有所顧忌,問林平之道:「就憑你一人?你有甚麼把握前來送死?」

    林平之將洪人雄推開,于人豪立即上前扶住他退開去,林平之走上兩步,才說道:「總而言之你的性命是我的,除了我之外,他們誰人也不能取去,你即管 放心!余滄海,你為了覬覦我家劍譜,害死我父母雙親,我福威鏢局中數十口人丁,都死在你青城派手下,這筆血債,今日要鮮血來償!」

    余滄海氣往上沖,大喝道:「你托庇華山門下,以岳不群為靠山,本來還可苟且偷生,今日前來我青山撒野,老道可容你不得了!」嗆啷一聲,長劍出鞘。 余滄海身子既矮,劍刃亦不長,乃是青城派鎮山寶劍「嘯雲寶劍」,這劍屬《兵器譜》地煞級,劍光溶溶如水在他身前幌動,端的是神兵利器。余滄海只這一拔劍, 氣勢便大是不凡。

    他的武功有391之高,林平之才316,相差不可謂不大,但以我的經驗,以弱勝強亦非全不可能,我也曾經用這程度的戰鬥力打敗武功指數達到400以上的彭連虎。

    林平之手中長劍亂顫,又走上兩步,與余滄海相距已只丈餘,側頭瞪視著他,眼睛中如欲迸出火來。

    余滄海渾沒把林平之放在眼內,冷冷的道:「你好歹也是後輩,出招吧!」

    林平之一聲冷笑,驀地疾衝上前,當真動如脫兔,一瞬之間與余滄海相距已不到一尺,行動之快實是難以形容。這麼一衝,余滄海右手長劍已到了林平之的 背後,無法彎過來戳刺他的背心,余滄海眼光中露出極大的恐懼,便倒踩七星步向後疾退,林平之待要追趕,余滄海突然蹤高翻身,竟落到林平之身後,猛地回身一 劍,劍光如虹,向林平之背心刺去。這一劍勢道竟如此厲害,林平之似乎吃了一驚,急忙轉身擋架。余滄海一劍緊似一劍,忽而竄高,忽而伏低,這個六十左右的老 者,此刻矯健猶勝少年,手上劍招全採攻勢。林平之劍法變幻,甚是奇妙,不一會竟已扳回均勢,其實論武功他仍遠不及余滄海,全仗著劍招上的變化和出手的速度 才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林平之邊出招邊朗聲道:「余滄海!你想要瞧辟邪劍法,此刻便瞧個明白,死了也好閉眼!」接著更是猶如雷轟電閃般奇招迭出,只壓得余滄海透不過氣 來,怒吼連連,越來越是狼狽。余滄海也知道林平之內力遠不如己,不住以劍刃擊向他的長劍,只盼將之震落脫手,但始終碰它不著。

    林平之憑著劍法的幻變無方,在比鬥中慢慢佔了上風。這時陽光猛烈,我從旁望見他嘴角微牽,臉上露出又是興奮又是痛恨的神色,想見他心中充滿了復仇的快意心中不禁一凜:「林平之大好少年,莫要走火入魔,自迷心性才好!」

    林平之邊酣鬥邊又冷冷道:「余滄海,你可別這麼快便死掉,我得把辟邪劍法使全了,好讓你頭到尾看個明白。」他慢條斯理的說話,顯然不把對方放在眼 內,余滄海心中大怒,雙目通紅如要滴出血來,對林平之連連反撲,可惜並不湊效。後面的青城派弟子包括「青城四秀」均是大感震驚,萬料不到那時候幾乎也被他 們殺死的林平之會有一日學會辟邪劍法前來報仇。林平之身法美妙,一招一式皆極盡風雅,神態之中竟大有華山派女弟子學「玉女劍十九式」時候的風姿,另帶著三 分陰森森的邪氣。

    到了這時候,余滄海已知道自己不敵林平之。若能好好的讓他細想一下,或許下次便能取勝,因為論武功還是以余滄海為高,但這可怕可怖的辟邪劍法使張 出來,霎時間無從抵擋。我見林平之斜斜刺出一劍,左手捏著劍訣,在半空中劃個弧形,姿式俊雅,好整以暇的賣弄辟邪劍法,心中不禁嘆道:「要殺余滄海已經不 難了,只在十招之內當可辦到……但你武功有限,偏要戲敵自娛,如此糾纏下去,總會給老辣的余滄海找到破綻,反敗為勝。」

    余滄海連取十招守勢,這十招由他使出來,林平之一時間再不能多進半步。就這麼一瞬間,余滄海倒蹤開去,躍到院子中央站定,我心中暗感不安,不知道他這麼作有何詭計,林平之卻已抱劍飛撲過去。

    余滄海一聲冷笑,嘯雲寶劍舉到面前一擺,忽然金光燦爛,使人不開目來。原來其時烈日當空,陽光極猛,余滄海以劍刃反射日光,竟似直視太陽一樣令人 難以睜目。我和田伯光等人站在林平之背後,一瞬間均忍不住以手遮眼,驀地聽得一聲怒吼,抬頭急望,卻見余滄海已退了開去,林平之則站在那裏舞動長劍,越使 越急,使的已不是家傳辟邪劍法,而是華山的「朝陽」、「雲台」兩路劍法,一招接一招的護住了全身。這些招式雖不及辟邪劍法精妙,但純熟猶有過之。

    然而林平之的劍招只是一味守禦,沒再向余滄海攻擊半招,甚至不向他走近一步。如此使劍倒似是獨自練功一般,那裏是報仇雪恨的打法?林平之又再一劍 刺出,正是一招「青木森森」,使到中途突然停在半空不再收回。他微微側頭,似在傾聽甚麼奇怪聲音的模樣,我忍不住走上兩步,忽然看見他雙目流下兩行血淚, 直掛到下顎,竟是給余滄海刺瞎了眼睛。

    場中數十人都被眼前景象震懾,沒有一個發出聲音,良久,雙兒顫聲說道:「大爺,你師弟眼睛瞎了!」這一聲說得並不甚響,林平之卻大怒起來,喝道: 「我沒有瞎!我沒有瞎!哪一個說我瞎了?余滄海,有種的就過來和我再戰三百回合!」他越叫越響,聲音中充滿了憤怒、痛楚和絕望。

    余滄海大汗淋灕,這一下逃出生天,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林平之,到此刻你還有何話可說?」林平之又是一聲怒吼向聲音方向撲過去,我喝道:「林師弟住手!」林平之也不知道是否聽到我說,走了兩步,最後終於停了下來。

    余滄海緩步走前,說道:「林平之,你已成殘廢,老道也不會來跟你一般見識。到了此刻你還想找我報仇,我不怕再等你十年八載。」

    「我田伯光可等不了這麼久!上一次群玉院大戰未有結果,如今正好來向余矮子你討教討教!」田伯光踏前一步,拔出單刀說道。

    「田兄別插手!」林平之雙目初盲之時驚怒交集,但他多歷患難,心思縝密,迅速便寧定下來,恢復了冷靜沉著。林平之少年時家破人亡,正是以這剛毅性 格堅忍至今。當下朗聲說道:「余滄海!我易師哥等任誰一人出手,也必可殺你……若非我今日大意,亦不至落得如此下場。大丈夫言而有信,既說憑我自身武功報 仇,今技不如人還有甚麼好說?」頓了一頓,咬牙道:「余滄海你走著瞧!我雖看不見東西,報仇一事決不罷休!總有一日我即使瞎了也能殺死你!」

    雙兒前扶住林平之,我和田伯光走前,一眾青城弟子由侯人英和羅人健率領制劍攔住,我笑道:「就憑你們根本不可能擋得住我,只是我答應了林師弟,留 下你們的性命……余滄海,你好自為之,我深知道林師弟一定能夠回來找你!」除了侯人英外,我還認得方人智、賈人達及吉人通三人,冷笑一聲,陡地出拳將他們 打得直飛開去,又說道:「青城派只得一個余滄海,真是不堪一擊。」說完便帶著眾人走出山門。

    林平之轉身而行,身子一幌,險些摔倒。雙兒忙伸手托在他腋下,扶著他一步一拐的走下青城山去。

    我們回到客店,把林平之安頓好,便請了大夫到來。林平之這眼可是劍傷,沒可能復原的了,大夫所能做的也不過是料理傷口。林平之哼也沒哼一聲,待大夫離開,煎了藥服下,便沉沉睡去。

    「有一事我不明白,為甚麼余滄海不把易大哥的師弟殺了?」我們在前堂圍坐,石破天問道。田伯光說:「這便是余滄海的老謀深算。你想一下,單打獨鬥 我們未必是他對手,但只要我和易兄弟聯手,必可取其性命。再加上青城山上弟子雖眾,除余滄海外再無一個好手,根本擋不住我們,說不定今日便是他青城派覆滅 之日。」石破天不解問道:「那又怎樣?」田伯光哼了一聲,像是怪石破天愚笨一樣的說道:「先前我們在余滄海面前答應了林平之,只要他一日不死,余滄海便留 給他去報仇。若然余滄海殺了林平之,我們定要為他報仇,余滄海哪還保得住性命?如今則不同了,林平之理論上還有報仇機會,我們只好眼睜睜看著余滄海等林平 之上門。」

    我點頭插口道:「如今看來余滄海實在老奸巨滑。他明知道辟邪劍法難以抵擋,便想法子要林師弟再也使不出來,至少威力大減。余滄海既不能殺林師弟,有甚麼法子可以達到如此效果?想來想去只有令他變成殘廢。」

    「那為甚麼不把大爺師弟的手臂砍下來?」這次到雙兒問道。我早已想透這一節,便答道:「林師弟誓要用他家傳的辟邪劍法報此大仇,若然把他雙臂一起 斬去,肯定再也使不出辟邪劍法,只怕弄巧反拙,林平之會叫我們代其報仇。若然只斷他右臂,余滄海又不知道他以左手練劍甚麼時候練成。因此他選擇選擇廢去林 師弟雙目,使其武功猶存,只不過大打折扣。」

    「就算你師弟練好耳力,也絕對勝不過看見東西的余滄海。」田伯光道:「我忽然想起一個辦法可以幫你師弟……」聽得田伯光如此說話,瞬間我也猜到了:「沒錯!我們只答應過不殺余滄海,可沒說不會傷害他。」

    「你們在說甚麼呀?」石破天和雙兒齊聲問道,我正想回答,卻聽到林平之說:「你們千萬別這樣做……」

    我霍地站起,林平之果然摸著從房間走了出來,雙兒立即趕過去相扶,我問道:「你怎麼不好好休息?」林平之搖頭說:「我就怕你們多管閒事,這余滄海 是我的對手,我一定要憑自己實力親手打敗他……你們也傷他眼睛,這於我來說完全沒了意義。易師哥倒不如將他雙手雙腳砍下來送到我面前!」

    「我想易大哥這樣做不過是令你們之間公平一些。」石破天已經知道我和田伯光打甚麼主意,在旁邊說道。

    「公平便是憑自己的努力……余滄海當日殺我全家也是技高一籌。」林平之冷冷的道:「我知道易師哥你們對我都好,但我不用你們可憐!此事別再插手了!」才一說完,便摔袖而去。雙兒無奈,只得在旁照料著他,扶他回房。

    「這個真是……『好心著雷劈』!」田伯光冷笑道:「讓他給余矮子殺死!」

    「我師弟他遭逢家破人亡,性情大變……平日雖然好像沒甚麼,其實心裏面想的比別人都多,而且固執倔強,陰沉老練。如今竟又失明,自然令他憤懣填膺,行事越見乖張……你們就別惱他吧!」我苦笑道。

    田伯光笑了一下,說道:「我怎會放在心上?不談了!我去睡一會,今晚喝花酒!你來是不來?」我搖頭道:「不用。」田伯光便逕自回房。

    瑣事不表。第二朝,我打算去看看林平之雙眼傷勢如何,若然沒事便打算趕去峨嵋山。豈料怎麼拍門也沒聽到回應,便伸手一推,房門應聲而開,裏面早已空無一人,床鋪還沒用過,行裝都已不在。看來林平之竟然夤夜離開。

    <……林平之離開隊伍

    田伯光雖稍有微言,但事已至此,想要找林平之都不知道從何找起。林平之雙目雖瞎,但他為人老成,不比狄雲不通世情,只要不遇著仇人問題應該不大。

    本來想為林平之報仇,卻變成了這種結果,任誰都不會高興。我們一行四人只有收拾心情,緣岷江南下,到瀘州、敘州,然後便到峨嵋山腳。

    來到這裏,我才發覺進退兩難。老實說不認識峨嵋派任何一人,又沒有甚麼要事,如何能夠找藉口拜山?況且江湖中人心難測,如此謬然上山只怕被當作惡意行徑,那就更加弄巧反拙。

    田伯光見我徬徨無計,竟惡向膽邊生,說道:「我們偷偷闖上去,諒峨嵋派除了滅絕老尼,未必便有甚麼高手,或許便不會發覺……再者我田伯光有生之年 能偷上峨嵋,若再能看一二美人出浴,當真是死而無憾。」我罵道:「田兄你想女人是想昏了頭,連滅絕師太你也想看。」田伯光吥了一聲,說:「江湖中誰不知道 峨嵋派俠女風姿綽約,與滅絕老尼有何干係?峨嵋不比恆山,聽講收弟子時與『選秀』無異,相貌不端莊,出身不清白的絕不肯收,因此大家閨秀特別多。尤其一個 叫做周芷若的,年紀武功雖然都不高,但人品相貌俱屬上乘,聽說滅絕老尼對之寵愛有加,派出去幹過幾件大事,名氣已不下於俗家首徒丁敏君。」

    「田兄向對女子特別注意,我就沒聽過……」我笑了一下,說道。其實周芷若的名字我並非沒有聽過,只不過不願在雙兒面前將自己弄得好像田伯光一般。 我記得當日襄陽大會,滅絕師太身旁確常跟有幾名弟子,我當然不認得她們,但聽「迅雷女俠」駱錦楓提到,她與其中一位峨嵋女俠交好,名字好像便叫周芷若。

    我忽地想起一事,叫道:「不好!」眾人都望向我來。我苦笑著對田伯光搖頭,說道:「田兄,非我看不起你,但你既是江湖聞名的採花淫賊,平常和你一 道走倒也沒甚麼大不了,只是如今在峨嵋山腳,那些女俠對這種事最是敏感,若然看見你我走到一塊,定以為我易一也是無行浪子又好色之徒……此事實在……實 在……」

    田伯光哼了一聲,道:「我明白……易兄弟你說的沒錯,滅絕老尼若見到我,定然不饒,她可不比余滄海,我不是她對手……我還是離峨嵋山遠一點方是安全。」

    「那你到那邊小鎮上的客棧等我們。」我指著遠處道。田伯光搖頭,說:「我還是到重慶去,反正回金陵也是走水路打長江東去,那是你們必經之路。」頓了一頓,又道:「易兄弟,峨嵋派不是青城派,滅絕老尼武功既高出手又辣,還是少惹為妙,別為了一把倚天劍枉送性命。」

    我點頭表示知道,田伯光又向石破天和雙兒叮囑兩句,這才離去。

    <……田伯光離開隊伍

    待田伯光策馬走遠,我望了望石破天,又望了望雙兒,半晌,打定了主意說道:「田伯光既已不在,我們便喬裝香客上山參觀。雙兒,你到那邊看看有沒有香燭寶帖,買點回來。」

    雙兒應了一聲,接過我給她的銀兩,不一會便辦妥一切。

    峨嵋山雖是我峨嵋派的根本重地,但山上亦有不少其他庵廟供附近鄉民參拜,但大都在山腰山腳。我們來到山腰,情知再上山必會遇到峨嵋弟子,到時候不 知怎生解釋──因為我好歹也在英雄宴出過風頭,她們把我認出來也並非不可能──然而我又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待在下面絕對不會得到有關倚天劍的情 報。或許見到峨嵋弟子反而能探之一二。

    正當我在山徑旁邊躊躇不前之時,石破天拉了拉我的衣袖,說道:「你看,有人下山來啦。」我抬頭望去,果然看見遠處有四個女子徐徐下山。約莫過了一 盞茶時間,四個女子終於經過我們身前,他們年紀都在十多二十歲之間,下山身法輕盈卻步履沉穩,顯是學武之人,難不成就是峨嵋弟子?四女之中唯首一人大約十 七八歲,身穿葱綠衣衫,相貌極美。她上下打量了我一會之後,逕自走到我的跟前,福了一福,問道:「這位可是易少俠?」

    我呆了一下,唯有點頭應道:「在下便是。這位姑娘……」

    那少女說道:「小妹乃峨嵋門下,去年襄陽英雄大會曾經見過易少俠大顯身手力敵蒙古國師,家師滅絕師太甚是讚賞。」

    我在美人前感到一陣自豪,卻謙笑道:「哪裏哪裏,未知姑娘芳姓大名?」那少女臉上一紅,結果還是道:「小妹周芷若。」我心中一呆,心想世事怎會如此巧法?便道:「啊!原來便是周姑娘!田……不!當日在襄陽時迅雷女俠便曾向我提起過周姑娘,只恨沒機會一睹芳容。」

    「小妹一直在家師身旁,只是易少俠沒有留意而矣。」周芷若笑了一笑,說。

    「易哥哥!」四個人之中有一個年僅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她突然走前牽著我手叫道。我呆了一呆,好有點印象卻又一時間認不出來,只得問道:「妳是……」那女孩子有點失望的說道:「易哥哥你不記得我嗎?我是過希美!」

    我想了一下,「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妳是希美!伏牛派過彥之的妹妹。」

    過希美點了點頭,我心想她怎麼會在峨嵋山,周芷若已說道:「想不到希美會認識易少俠……家師離開襄陽時見著她活潑可愛,資質不俗,說留在伏牛派浪費了她,便收了她做關門弟子。」

    「原來如此!」我摸著過希美的頭頂說道。周芷若又為我們介紹,原來另外兩人均是她的師姐,一個身材較嬌小的叫黃獻芳,另一個則叫做汪琳,兩人也二十歲年紀左右。

    周芷若問我道:「未知易少俠前來峨嵋山所為何事?」我望了望手上香燭,心想應該開門見山?還是找藉口推搪過去?周芷若卻又道:「可惜家師不在山上,否則定當為少俠引見。」

    「啊?滅絕師太不在山上?」我有點意外,問道。

    「對呀!家師十日前已經下山,前往關外了。我們師姊妹這兩日間便會下山與師父他老人家會合。」周芷若說:「少俠也會前來助戰吧?」

    我聽得一頭霧水,只得道:「對不起,周姑娘……在下不知道貴派出關所為何事?」

    周芷若瞪大雙眼,問道:「怎麼可能?……雖然易少俠較早離開襄陽,但此事關重大,與武林正道的氣運至為緊要,怎會沒有通知你呢?」

    「周姑娘不如就直說了吧!」我聳了聳肩說:「在下因有要事在身提早離開襄陽,這半年來南北奔走,都沒時間停下來,除了五嶽劍派之外也沒甚麼機會見其他同道中人,究竟發生了甚麼事並不知情。」

    「原來如此……此事的確和五嶽劍派無關。」周芷若點頭道:「其實事情還得從英雄宴說起。自金輪法王和易少俠等先後離開,英雄宴又舉行了三日。這三日主要還是商談如何共抗蒙古,到得英雄宴結束後,四大派又商量如何對付魔教。」

    「日月教嗎?」我問。

    「不!是明教!」周芷若道:「歸根究底,日月教源出明教,明教近年雖然惡行不彰,但對中原武林來講始終是一種壓力,再加上去年十月間曾與西域少林 有過一場衝突,西域少林向嵩山少林求援,最後死傷不少……因此少林、武當、崑崙、峨嵋四派首腦人物便聚在一起商量此事。會中丐幫也說明教在關外大肆殺戮正 派人物,因此便蘊釀一場大進攻。」

    「進攻明教?」

    「明教總舵在光明頂,而光明頂是關外天山和崑崙山一帶的山峰。」周芷若繼續說道:「英雄宴那時候決定了組織架構和大致上的進攻時間,之後再以書信聯絡,終於組織了這次史無前例的六大派圍攻光明頂。」

    我啊了一句:「六大派圍攻光明頂?」

    「沒錯!八月十五日中秋之夜便是光明頂覆滅之時!」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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